一字之差,“惊蛰”灵动两千年
2019-05-16郑学富
郑学富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曰:“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惊蛰时节,气温回升,大地解冻,春雷始鸣,蛰虫惊起。在汉景帝之前,惊蛰名之曰“启蛰”。
在汉景帝以前的文献中,出现的有關惊蛰词语都是“启蛰”。启即开也,有唤醒的意思,如成语启聩振聋,比喻用语言文字唤醒糊涂麻木的人;蛰即藏也,动物冬眠,藏起来不吃不动;启蛰即唤醒虫类冬眠状态。成语“阳和启蛰”,意为春天来了,过冬的虫豸苏醒开始活动了。《周礼》卷四十《挥人》篇上说:“凡冒鼓必以启蛰之日。”《左传·桓公五年》:“凡祀,启蛰而郊。”意思是说,凡是祭祀,启蛰时举行郊祭,郊天之礼是周代最为隆重的祭典,祭祀天地日月的活动,皇帝亲自参加。成书于战国时期,也是我国最早的一部传统农事历书《夏小正》曰:“正月启蛰,言始发蛰也。”动物经冬日蛰伏,至春又复出活动,故称“启蛰”。那时候的启蛰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二个节气,标志着初春的开始。
在我国古代封建社会,为了维护等级制度的尊严,在说话或写文章时遇到君主或尊亲的名字都不直接说出或写出,以表示尊重。《公羊传·闵公元年》说:“春秋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汉文帝后元七年(公元前157年)六月,汉文帝刘恒崩于未央宫,太子刘启继承帝位,是为汉景帝,也是西汉的第六位皇帝,因其名为“启”,为了避讳而将“启蛰”改为“惊蛰”。南宋官员、经史学者王应麟在《困学纪闻》说:“改启为惊,盖避景帝讳。”同时,把孟春正月的“惊蛰”与仲春二月节的“雨水”的顺序予以置换,“谷雨”与“清明”的顺次也被置换。汉景帝之前为“立春-启蛰-雨水-春分-谷雨-清明”,汉景帝后为“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
尽管是因“为尊者讳”而改名称,但一个“惊”字要比“启”字生动得多,为大自然增添了灵性。《说文解字》说:“惊(驚),马骇也。”《玉篇》:“惊,骇也。”骡马等因为害怕而狂奔起来不受控制,如马惊车败。引申为人精神受了突然刺激而紧张不安,有慌乱、恐惧的意思,如惊慌失措、惊世骇俗、惊恐万状、惊魂未定等。“惊”还有惊动、惊扰、震动之意,《周易·震卦》:“震惊百里。”《诗经·大雅》:“震惊徐方。”王维《鸟鸣涧》有“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的诗句。因此,用“惊”字替代“启”,内涵更加丰富,使人联想到惊蛰一到,沉闷一冬的天空春雷滚滚,沉睡在地下的百虫惊遽而起,纷纷钻出地面,探个究竟。一看外面已是春暖花开,阳光明媚,又有惊喜的感觉。晋代诗人陶渊明有诗曰:“仲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众蛰各潜骇,草木纵横舒。”长卿在《惊蛰》一诗中云:“陌上杨柳方竞春,塘中鲫鲥早成荫。忽闻天公霹雳声,禽兽虫豸倒乾坤。”惊蛰犹如平地一声雷,冬眠的虫豸爬出洞穴,横冲直撞,四处觅食。
进入唐宋时期,“启”字的避讳已无必要,“启蛰”的名称又重新被使用。如唐人柳宗元《非国语·不藉》:“启蛰也得其耕,时雨也得其种。”南宋曹彦约《惊蛰后雪作未已阴之湖庄》云:“启蛰候虫犹自闭,向阳梅子自能酸。”尽管惊蛰到了,但是沉睡一冬的百虫尚未完全苏醒。
但是由于长期用语习惯,唐代的《大衍历》继续使用了“惊蛰”一词,并沿用至今。惊蛰“三候”曰:“一候桃始华;二候仓庚(黄鹂)鸣;三候鹰化为鸠。”描述的是惊蛰时节,桃花红、李花白、黄莺鸣叫、燕儿飞来的自然现象。现代诗人吴藕汀的《惊蛰》诗云:“杏花村酒寄千程,佳果满前莫问名。惊蛰未闻雷出地,丰收有望看春耕。”此时,我国大部分地区进入春耕春种季节,惊蛰预示着秋天那沉甸甸的收获。
原载《中华读书报》2019年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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