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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应辰《答张侍郎》辨正
——兼论汪应辰与张九成的关系和影响

2019-05-16

上饶师范学院学报 2019年2期
关键词:侍郎

(浙江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南宋思想家汪应辰《文定集》卷十六有《答张侍郎》书信一封,“张侍郎”究竟是何人,现有不多的研究中已有两种说法:一者以庞现贵《汪应辰书信研究》[1]、林承杰《走进汪应辰》[2]为代表,认为“张侍郎”是张礿,时任权尚书刑部侍郎;一者以史湘云《汪应辰文学创作研究》[3]为代表,认为张侍郎乃张九成,汪应辰的老师。本文拟从该书信所传达的信息进行一一辨正,得出结论:张侍郎实为张九成。并借此略论张九成与汪应辰之间的关系[注]有关张九成与汪应辰关系的研究极少,林承杰《走进汪应辰》只是列举了二者的交往,拙著《心学源流:张九成心学与浙东学派》(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提到了二人的关系,但并未系统比较二人的思想。,及二人在理学史上的影响。

汪应辰(1118-1175),字圣锡,江西信州玉山人,人称玉山先生。绍兴五年(1135)中进士第一,名扬天下。后因反对议和忤秦桧,谪居建州(今福建建瓯)、静江府(今广西桂林)、广州等地17年。官至吏部尚书、端明殿大学士,追谥文定。《宋史》有传,《宋元学案》列之为《玉山学案》,现有《文定集》二十四卷传世。

一、“张侍郎”究竟是何人

《答张侍郎》写于绍兴二十六年(1156)。当年,汪应辰被召还朝,为吏部郎官。他以奉养老母为名,乞求外任。入冬后出知婺州。张侍郎实乃汪应辰的老师张九成,理由如下:

1.书信一开始便说:“初虽闻驻节清口,继又闻已奏乞归盐官。固知清口必非久,但区区之意,以谓须取道城中而归,庶几得遂瞻侍,以慰释十有五年去德之思;且所欲面禀者,亦非一二。固前日专人拜书,已俟详报。今乃云廿四日取径路去,而某廿六日始奉教,已入兰溪界矣。参差如此,怅怏何已。”[4]173-174即指张九成赴任并离任温州之事。绍兴二十五年(1155),秦桧死,当年反对议和被流放安置的一批官员得到重新启用。绍兴二十六年(1156)正月,诏谪居江西南安军十四年的张九成复秘阁修撰,知温州。张九成遭贬谪之前,乃礼部侍郎兼经筵侍讲——这就是他被称为“张侍郎”的原因。起复后并未还朝,而是任温州太守。温州在当时乃“偏远下州”,“驻节清口”即是说九成所任乃清冷之地。同年闰十月,他以丧明为由上书求去,诏罢温州太守,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九成于是返归家乡盐官——张九成本钱塘人(今杭州),但一直寓居盐官,教书谋生。他之前在镇东军佥判离任后也是回盐官讲学,所以盐官也是九成的家乡。

绍兴九年(1139),汪应辰因反对盲目议和而得罪秦桧,请祠,寓居浙江常山永年院(今衢州)。十一年(1141),张九成谪守邵州(湖南邵阳)。其父张伸卒[注]张九成父亲去世,张九成哭至径山宗杲处,宗杲上堂说法导致二人最后落罪之事,详见《大慧普觉禅师年谱》记载(蓝吉富主编:《禅宗全书》语录部七42,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4年,第484页)。《文定集》附录三中“汪应辰的生平考略”认为“张九成被流放到大庾岭后不久父亲去世,汪应辰得知后,不辞路途遥远,赶去吊唁”(《汪应辰的生平考略》,《文定集》附录三,上海:学林出版社,2009年,第281页),误。,依礼制九成回盐官丁忧。《宋史》记载,言者方交攻,唯独“应辰不远千里往吊,人皆危之”[5]。这是张九成贬谪江西前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当年,秦桧等人诬陷张九成与大慧宗杲坐议讪谤朝廷,诏令九成在家持服待命。绍兴十三年(1143),九成父丧期满,诏南安军居住。《答张侍郎》中说“庶几得遂瞻侍,以慰释十有五年去德之思”,就是指至1156年,二人已经分别十五年了。

据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汪应辰于绍兴二十六年(1146)正月回朝,守尚书吏部郎中[6]2970。八月,守右司郎中[6]3036。闰十月,上殿轮对,谈大理寺和刑部应当分权的问题[6]3065。随即请求外任。十天后,出知婺州[6]3066。应辰轮对和诏九成提举宫祠恰在同一天,之后又出知婺州,不知情者对其轮对和外放议论纷纷,乃至认为二人是死党。幸有朝臣知情者从中解释,议论才稍定。二人一个从温州北上,一个从杭州南下,本可以相见。应辰还派专人送信,告知九成,谁知九成回信说他二十四日已经走小路离开,而应辰接到信时已是二十六日。两人就这样错过了见面的机会,令应辰惆怅不已。

2.信中所言“子集所报,得于传闻,亦不无所自也”中的“子集”,乃是指张九成的弟弟张子集。张九成有四个弟弟,但生平皆不详,只能通过张九成文集中的记录找到一点信息。《横浦集》中有《子集弟寄江蟹》诗,引起他思乡之情,感慨手足情深:“手足义可量,封寄无辞屡。”[7]26另在《寄医僧序》中,回忆自己曾经突然中风病重,家人不知所措。他的朋友陈彦柔“谓予弟子集、子才”[7]175,拿着他的信去求助。《横浦先生家传》乃其侄张榕所作,张榕提到“榕先君九思”[7]1321,可知他的父亲是张九思。子集、子才乃是字,九思是名,所以不知子集是否就是张九思的字,毕竟张九成其他三个弟弟的名都不详。但是子集是指张九成的弟弟无疑。他一直住在盐官,并不在朝廷做官,所以对朝廷上发生的事只能“得于传闻”。他所报之事就是朝中好事者把应辰和九成当成死党一事,故而应辰在信中详细解释了请求外任的原因始末。

3.那么应辰的轮对内容有没有问题呢?应辰在书信中详述了他轮对的内容和情形[4]274。林承杰先生认为张礿早年任大理寺卿时就有亲民、“以民为本”的思想,绍兴二十六年十二月任权尚书刑部侍郎后,更是提出“四川之法偏重,极可悯恤”,要求减轻百姓处罚负担,故而应辰在信中与他谈刑法的问题[2]119-120。按,书信中从“某上殿所论”至“当日所对,大略如此”,都是应辰在陈述他札子里的内容,以及他与高宗的对话。叙述完原委后,应辰说“恐先生欲知其然,故此布禀”,称“先生”,说明对方必是前辈;要“布禀”,一一禀告,说明对对方充分的尊敬。如果应辰在轮对时,张礿在朝为官,轮对的内容他不可能不知道,应辰何需专门写信详细汇报?

至于张礿,《宋史》无传,生平不详。从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记载,可略知一二。他乃是玉山人,和汪应辰是同乡。绍兴三年至五年(1133-1135),他一直任职大理寺,熟知律令。绍兴二十六年七月,他从四川被召还,十二月任权尚书刑部侍郎。敕命诏书说他“该通律令,号为详明”[8]。由此可见,从这一年七月张礿还朝至闰十月汪应辰离朝,二人同朝为官,一个任大理寺卿,一个任吏部郎官。既然同朝,应辰就无需再写信详细汇报轮对的内容,更不必说“所欲面禀者亦非一二”。“张侍郎”不是张礿,明矣。

二、汪应辰与张九成

从学术渊源看,张九成学于二程的弟子杨时,算是洛学再传弟子。应辰因为遍学诸老——洛学、湖湘、涑水后学等等,所以并不将其归结为某个学派。

1.二人的交往

汪应辰中状元后,闻九成讲学,往从之。九成见其来,乃喜曰:“少年登上第,乃急忙来就学耶!”[10]1453张九成反对议和,秦桧恶之,遂乞祠。九成谪居邵州,交游皆绝,惟应辰时时通问。九成丧父,处境艰难,唯独应辰不远千里前往吊唁。不久九成谪居南安,应辰亦时时通信慰藉。只可惜二人的书信佚失严重,《文定集》中只有一封《答张侍郎》,而《横浦集》连一封给汪应辰的信都没留下,只存有两首诗。《癸亥初到岭下寄汪圣锡》是九成初到江西南安军所作,对应辰的学问和人品都做了高度评价:“怀我同心友,正在天一端。文字妙入圣,操履到所难。美玉经三锻,贞松过凝寒。”[7]6应辰谪居岭峤,九成闻之,赋长诗以美玉、明珠作喻,再次盛赞应辰的才学和聪慧:“美玉藏精璞,明珠媚深渊。天清气或朗,光景露涓涓。或者辄按剑,奇才叹难全。之子英杰人,声名何轩轩。妙龄魁四海,终始皆称贤。过眼不再读,悟心非口传。文真翻手成,识超余子先。”对应辰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九成表示叹惋和愤慨:“谓年未三十,当握造化权。陶甄到唐虞,修洁偕渊骞。谁云一戢翅,沈滞十二年。众论今未谐,子心方藐然。磨砻尽箭镞,刮洗成混圆。上造羲轩外,下极宣政前。讨论分本末,钩颐穷由缘。遥遥数千载,恍然落眼边。”最后,他安慰并激励应辰:“斯文天其兴,子能常踬颠。试看桃李花,三春何暄妍。未及瞬息间,飘零堕风烟。青青乔松枝,霜雪弥贞坚。子如识此理,聊卧白云巅。”[7]15-16希望他能如霜雪中之乔松,坚贞不屈。同在患难中,二人彼此安慰互相鼓励,师友之情深厚如此。

张九成谪居期间,闭门读书,交游尽绝。他的两个外甥于恕和于宪不远千里赶来侍奉、问学。《心传录》便是于恕所编。九成在与外甥们问答时,经常提及汪应辰。他回忆一起郊游的情形:“在盐官春时,携杖与陈彦柔、毛子文、汪圣锡到郊外,入僧舍,清坐谈文,薰炉茶鼎,相对萧然,雅趣各适。时圣锡书壁以记,字画遒劲可喜。”[7]1214想想眼下相隔参商,让他感伤不已。当于恕请九成评价他最好的几个朋友和弟子——凌景夏(字季文)、喻樗(字子才)、樊光远(字茂实)、汪应辰时,九成对应辰的评价是“圣锡敏悟,操履有守”[7]1162。他认为这是应辰自己不断修业进德的结果。他曾拿应辰与苏伯益(字谅,乃苏辙之曾孙)对比:“汪圣锡自幼登上第,急忙来就我学,遂磨砻涵养,更不少露圭角,便见他不凡。”[7]1178相比之下,苏谅虽然学于九成已好几年,却狠气悖慢,学问不进。

2.张九成对汪应辰的教诲

张九成尝遍注群经,其《孟子传》《尚书详说》《论语解》等在当时流传甚广。问学上他重道德践履,读书主张“先立乎其大者”,这些都直接影响了汪玉山。

在《读龙川别志》中,应辰谈及张九成的教诲:“无垢居士昔与某言:读书考古人行事,既已信其大节,若小疵当阙而勿论。盖其间往往有曲折,人不能尽知者。如欧阳文忠公志王文正公墓,言寇准从公求使相事。寇公正直闻天下,岂问人求官者耶?此类慎言之。”应辰听了之后以为是老师刻意维护前贤,并没有完全相信和接受。等他读到《龙川志》关于宋祁起草晏殊罢相制之事的原委,方才领悟九成之言不虚。“轻议前辈,而不知其曲折,类此者宜不少矣。无垢之言于是益信。”[4]107北宋苏轼兄弟溺于佛老,苏轼曾佞佛,苏辙尝做《老子解》,朱熹对他们大力批判,将其学问与王安石之学共贬。应辰为二苏辩解,历数二苏出入佛老的历程,并指出苏轼之于佛说只不过“欲以智虑亿度,以文字解说”,而苏辙之《老子解》则是“欲和会三家为一”,并没什么邪心妄虑,只是当时的“气习之弊”而已。他们的学问之害并不像朱熹想象得那样严重:“苏氏之学,疵病非一。然今世人诵习,但取其文章之妙而已,初不于此求道也”“则其舛谬抵牾,似可置之”。他劝诫朱熹:“君欲指其失以示人,则如某事某说,明其不然可也。若概而言之,以与王氏同贬,恐或太甚。论法者必原其情,愿更察之也。”[4]155他劝朱熹对苏氏兄弟要“原其情”而不要惩创太过,信其大节而略其小疵,正是张九成告诉他的读书考古人之法。

汪应辰还曾就人为何在遇到意想不到的事情时会失声变色这一问题请教过张九成。九成开导他:“学莫先乎致知”“不先知之,亦何以行之哉!”[4]150只有凭所知所行而求道,并摒除私意,然后才能知道、得道。应辰依此而行了两年,却自觉收效甚微,总是难以避免“忘道”和“急于求道”这两个极端。张九成中年方登第,何哉?汪应辰认为是由于他的治学理念与当局格格不入造成的:“初临川王荆公著《三经义字说》以同天下之学,举世诵习如六经然。范阳张先生以为学者贵于自得而躬行,可以为天下国家用也。今守其穿凿附会之说,而修身治人析为两途,则何贵于学矣?先生以此数见黜于当时之有司,贫至饘粥不给。”[4]243张九成祖籍河北范阳,故此称“范阳张先生”。张九成提倡“自得之学”,并重视道德践履,这一点直接影响了汪应辰。他提出:“大抵学问之道,止是揆于心而安,稽于古而合,措于事而宜。所以体究涵养,躬行日用,要以尽此道而已。”[4]164反对人云亦云,主张在日用生活中涵养躬行。正因为他主张学问当“自得”于心,所以对于学术意见不同者,他提出“道不同,不相知”的原则,反对互相攻击,以己之见权衡别人。

3.张九成之杂,汪应辰之醇

张九成和汪应辰还同时参禅于大慧宗杲(1089-1163)。宗杲乃临济宗传人,南宋初开始于临安径山说法,与张浚等王公贵卿都有交往,尤与张九成友善。宗杲倡导“看话禅”,对于他的禅识,玉山评价说:“卓绝之识,纵横之辩。乘锋投机,间不容眴。嘻笑怒骂,种种方便。”[11]532

绍兴十年(1140),张九成和汪应辰一同登山问道。与宗杲一见如故,结为方外之交。九成得罪秦桧,宗杲受牵连,被迫还俗,发配衡州。九成谪居南安,期间二人有书信往来,讨论宗杲所编《正法眼藏》之事。宗杲对九成的禅识颇为赞赏,认为他已经达到了“于法自在,得失是非,焉有挂碍”[11]443的境界。他尝作《张侍郎画像赞》,称张九成“透出天关,抹过地户。斗转星移,日轮当午。廓仁义道德之门,塞邪非鬼趣之路。”[11]548九成去世,宗杲特地赴海昌吊唁,作祭文悼之。

相比之下,宗杲则认为汪应辰对佛法真谛之领悟不及张九成,但也领略得有九分九厘,只差最后那醍醐灌顶的一悟,即“夯地一下”。他开示应辰:“若得夯地一下了,儒即释,释即儒,僧即俗,俗即僧,凡即圣,圣即凡,我即你,你即我,天即地,地即天,波即水,水即波,酥酪醍醐搅成一味,瓶盘钗钏熔成一金,在我不在人。”[12]100-101宗杲主张融通儒释,因为二者并不存在明显界限,只在学者当下觉悟而已。只要悟了,则凡圣、天地、彼此融为一体,一切由主体“我”决定。他告诉应辰,为学和为道其实是一回事。仁义礼智信乃人本有之性,只要识得五者之“性起”,即如何产生,则所谓格物、忠恕、一以贯之之道自在其中。性即是道,“圣人设教,不求名,不伐功,只令学者见性成道而已。无垢老子云‘道在一芥,则一芥重;道在天下,则天下重’是也”。“无垢老子”即张九成。既然“道”蕴含在“性”中,自然识性就够了。他直言,应辰之于九成,只是“尝升无垢之堂而未入于室,见其表而未见其里”[12]103-104。

宗杲提倡觉、悟的方法对张九成影响甚大,使张九成形成了心学的思想,也因此之故而遭后人诟詈不已,朱熹甚至视九成之书为洪水猛兽。但玉山却始终未受此影响,他坚持读书明理、躬行日用的原则,因此受到全祖望等人的赞许,说他“未尝佞佛,粹然为醇儒”[10]1455。

三、张九成与汪应辰的学术影响

张九成绍兴二年中状元,他的学生凌景夏居榜眼;樊光远(1102-1164,字茂实,钱塘人,九成弟子)

绍兴五年礼部春试第一,汪应辰则廷试第一,这二人旋即也成为张九成的学生。三年之间师弟子联袂登高第,一时传为美谈,连宋高宗都问张九成“以何术致然”[7]1316。张九成和汪应辰皆因骨鲠正直、不附权贵而贬谪偏远之地十几年,志气不改,操履过人,因此成为家乡激励士风、学风的典型。

当张九成和凌景夏高中的消息传到盐官后,邑人惊叹,轰动一时。县令刁廱趁机兴县学,废淫祠。读书之风,蔚然盛行。三年后,樊光远、汪应辰又相继第一,盐官人更加相信县令之言诚不我欺。《海宁州志稿》称:“民逐鱼盐为生,列肆负贩,自张九成师弟以儒学显一时,三年之间,磊落相望。”[13]士风为之丕变。

在学术思想上,二人对后世各有贡献。张九成以注经的方式创立心学,进而影响整个浙东学术[14]。应辰的贡献则在于他对乾淳时期学术繁荣的推动。他与“东南三贤”都有交往——吕祖谦是他的学生,朱熹是他的从表侄,给张栻写信讨论平定叛乱问题。他在做官之余一搜集到前人的文章文集,就给朱熹等人寄过去,并追问文集的编写状况。流落民间的《张载集》就是他在四川任上发现的。从他给吕祖谦的信(现只存一封)中即可看出他对文献整理的关心:“伊川文字编次如何?向所纳去者有可取否?近检得伊川《与富韩公之子书》,又尹和靖答十一文书皆录呈。《横渠集》元晦颇以为未尽,曾再理会否?集后有《温公帖》,偶有吕和叔《与明道帖》,正是答温公所论,今亦同往也。”[4]164所以他去世后,吕祖谦不无遗憾和痛心地说:“继自今以往,镇定大事,顾盼系轻重者不复嗣矣。敷建大论,呼吸判成败者不复闻矣。百年未明之心迹,不复究其实矣。群籍未辨之真赝,不复审其是矣。斯文将安所寄,而斯民将安所徯矣!”[9]132翻阅朱、张、吕之间的书信,经常会看到“汪丈”“汪端明”字样,尽管学术观点不同,作为前辈的汪应辰却能平等地与他们讨论问题。朱熹接到《张载集》后,产生了撰写《西铭解》的念头。《伊洛渊源录》《近思录》得以编写完成,全赖有二程及其后学的文集资料,而在搜集这些资料的过程中,汪应辰的功劳不能抹煞。

从学术特点看,张九成和汪应辰也截然不同,这从时人的评价可见。朱熹曾说:“张无垢气魄,汪端明全无些子气魄。无垢《论语》说得甚敷畅,横说竖说,居之不疑。”[15]3173张九成解经,“援引详博,文义翻澜”[16],往往刚大之气力透纸背。这与他早年求学教学、中年方登第做官的人生经历有关。如此解经,不拘一格,体现了横浦的自信。汪应辰“骨鲠极似横浦”,但他少年即登科入仕,之后才有机会遍学名师。他一生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德”为原则[注]《宋元学案·玉山学案》就说他“骨鲠极似横浦,多识前言德行以畜德似紫微,而未尝佞佛,粹然为醇儒”(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第1455页)。,涵养得谦逊平和。朱熹就说:“汪圣锡日以亲师取友、多识前言往行为事,故其晩年徳成行尊,为世名卿。”[15]3176吕祖谦赞扬他:“学则正统,文则正宗。乐易平旷,前辈之风。崇深简重,前辈之容。”[9]131元代苏天爵作《端明书院记》,赞其“真可谓一代之硕儒,天下后世皆当景仰也”[17]。明代程敏政亦对玉山赞美有加,并惋惜知之者太少:“盖其所见之髙,所立之卓,所得之粹,诚一时硕儒。惜世未有知之者。然诵其诗,读其书,当心得其为人,殆未可以言语相晓也。”[18]

汪应辰并不像其他理学家那样热衷于讨论心性问题,而只重涵养实践,所以他虽然参禅,在其思想中却没有援佛入儒的痕迹。后人对张、汪二人的品格是完全肯定的,但对他们的学术却褒贬不一:汪应辰“未尝佞佛,粹然为醇儒”,张九成则“以禅机诂儒理”[7]1348,未免于杂。这一评价还是比较客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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