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田间的万“紫”千“红”

常煜华

种植：半年田间，半年室内

提到藏红花，会想到传统中药材的干燥艳红，或是西班牙海鲜饭的润泽金黄……是的，它是鸢尾科番红花属的一味名贵药材，活血化淤，解郁安神;它也是餐桌上的美食加持者，异香扑鼻，色泽鲜艳。不过，在人们的印象中，它似乎是远方来客：藏红花，不是带着“西藏”的标签吗？用它做成的西班牙海鲜饭、马赛鱼汤，不是欧洲地中海地区的经典食物吗？

刚采下的花丝放在吸水纸上

藏红花确实来自地中海地区和伊朗、印度，而西藏只是它进入我国时的一个途经地。如今，上海和浙江已经成为国内藏红花的主要产地。上海奉贤区今年种植的约2万平方米藏红花，也贡献了其中的一份产量。

走进上海思贤农产品产销专业合作社的藏红花种植室，由低到高的七层种植架映入眼帘，每一层上都是一簇簇鲜艳的翠绿和浅紫。这就是初冬时节的藏红花，乒乓球大小的灰褐色球茎平铺在种植盘里，每个球茎上都直立起茎和叶子。花朵就在茎的顶端萌生，呈现出清新的浅紫色，花朵的开口处探出点点鲜红的花丝，犹如欢悦的小火苗。

藏红花的花期一般在10月下旬至11月中旬，所以11月中下旬是最繁忙的收获季。这样一支花茎，一般会先后开三朵花，花朵刚刚绽放的时候就得“抢鲜”采收。因为藏红花的药用部位是雌蕊的花柱，就是那三根从花朵开口处冒出来的鲜红花丝，如果花朵开得太盛，花柱上就会沾满花粉，影响品相。

我来到这里时，室内的藏红花刚经过了新一轮采收，花茎上只有剩余不多的几朵小花苞。不过，该合作社的负责人胡芳告诉我，虽然现在花期进入尾声，但随之而来的是藏红花栽培的另一个重要节点——繁育球茎。

原来，藏红花在这片土地上的生命周期是这样的：每年12月份，人们将它的球茎种到露天大田里，让它进行无性繁殖。种下去之前，农民要先给田地施底肥，给球茎消毒;按间距20厘米的规格种完后，再将切碎的稻草覆盖其上，浇一次水。在稻草和泥土的保护下，这些球茎会“冬眠”一阵，然后悄悄生长，一个大球茎会萌生出一个或几个小球茎……不动声色的“分身术”完成后，春节一过，球茎上就会生长出新芽，初看就像韭菜，长高后条形的叶子会伸展开来，亭亭玉立。

等长到春夏之交的5月，气温开始上升，怕热不怕冷的藏红花就要被“请”到室内去了。农民把它们从土里挖出，排列到种植架上。藏红花不太怕病虫害，但对温度很有要求。种植室都是“空调房”，温度不能超过25℃，湿度也控制在一定范围。接下来的半年，藏红花就在室内接受精心照料，安安稳稳过日子，躲过江南的高温多雨季节，直到秋冬季再一次孕蕾开花。

“这样的种植法正好提高了土地的利用率，也增加了农民收入。”四团镇五四村党支部书记宋莉莉告诉我。在上海郊区，农户的主业通常是种植水稻，但水稻一年只种一季，3-5月播种，10-11月收割，冬季到早春这段时间田地就闲着了，最多种些绿肥.从2017年开始引种的藏红花，一举改变了这种产品单一、土地利用率低的局面。据统计，种植了藏红花后，这里的土地利用率至少提高了三成左右。

采收：精细活儿

藏红花之所以珍贵大致有两个原因：一是产量稀少。种植整棵植物，采收的只是花朵中那三根细丝，亩产量都是以克为单位来计算的。思贤合作社目前的亩产量在600-800克之间，是一只手掌就可以托起的重量。

在大田种下种球    受访者供图

二是非常费人工。除了田间和室内的切换、管理，到了采收季还需要许多人手围着它连轴转。在合作社的一个小房间里，剥取花丝的工作正在我眼前紧张地进行着。这是一桩精细活儿，一张大方桌上铺满了美丽的刚刚绽放的紫色花朵，散发着清幽的香气，8名女村民围坐在侧，专心致志地一朵一朵剥取，手指已被染成了金黄色。剥出的完好花丝放在洁白的吸水纸上，渐渐地堆成一小簇鲜红。当天采摘下来的新鲜藏红花必须当天剥完，不然堆放时间久了花朵和花丝会变质。因此，为了保证品质，村民们往往要从早忙到晚，甚至通宵达旦。

阿婆们在剥花丝，手指都染成了金黄色

剥出的新鲜花丝很快被送到微波烘干设备前。这套设备像一节火车车厢，但两端有开口。只见工作人员启动设备，设置好参数，入口处的滚动条就开始滚动，将均匀撒在上面的新鲜藏红花丝带进设备内部。从显示屏或者小窗口能夠看到内部花丝被烘干的过程。大约20分钟后，干燥后的花丝就从另一端被推出来了，工作人员用一块白色刮板轻轻地把它们收集在一起，装进密封玻璃瓶。

烘干后的藏红花丝

“藏红花在这片土地上的生命周期是这样的：每年12月份，人们将它的球茎种到露天大田里，让它进行无性繁殖。种下去之前，农民要先给田地施底肥，给球茎消过毒;按间距20厘米的规格种完后，再将切碎的稻草覆盖其上，浇一次水。稻草和泥土的保护下，这些球茎会“冬眠”一阵，然后悄悄生长，一个大球茎会萌生出一个或几个小球茎……”

这还不算结束，胡芳补充道：“有些梢头没有完全干，还要到小机器里再烘一两分钟。”

烘干了的藏红花丝从鲜红色变成了深红色，透出一种丝绒般的蓬松感，闻一闻，沁人的药香也越发浓重起来。据介绍，这些“红色金子”的下一站将会是医药、茶饮和餐饮机构，最终成为我们身边的良药、好茶和美食。

藏红花的球茎可以繁殖生长好几年，因此，这里的藏红花田未来还打算进一步扩容。宋莉莉透露，村里还计划开发副产品藏红花瓣，制作成泡脚的料包，物尽其用。这万“紫”千“红”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更多香气，也将点缀更多劳动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