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壶关南部方言两字组连读变调

李 晰

(山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山西 临汾 041004)

壶关县位于山西省东南部，东经113°10′—113°40′，北纬35°51′—36′之间，隶属于长治市。周边市县区有长治市平顺县、长治市上党区、长治市潞州区、晋城市陵川县、安阳市林州市(属河南)、新乡市辉县(属河南)，总面积约1013平方千米。常住人口约29万人(据2010年第6次全国人口普查)，有汉、回、满、壮、白、彝、蒙等7个民族。现辖5个镇、7个乡、1个开发区。

根据《中国语言地图集(第2版)》(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等2012)，壶关方言属晋语上党片长治小片。据笔者调查，壶关境内的本地方言大致有两种，本文按分布区域，称之为北部方言和南部方言。北部方言分布在龙泉镇(原城关镇)、集店乡、五龙山乡、店上镇、晋庄镇、黄山乡、常平开发区；南部方言分布在树掌镇、东井岭乡、石坡乡、鹅屋乡、桥上乡。店上镇、黄山乡方言属北部方言，但临近南部方言，有南部方言特征。鹅屋、桥上两乡半数人口属河南林州移民，以聚居为主，主要使用林州方言。

壶关两种方言内部差异不大。北部方言以龙泉镇(原城关镇)方言为代表，南部方言没有形成明显的代表性方言。本文研究的是壶关南部方言，选取的调查点是东井岭乡东井岭村。东井岭乡位于壶关县南部偏东，距离县城约30公里。周边乡镇有鹅屋乡、百尺镇、树掌镇、店上镇、石坡乡。东井岭村位于东井岭乡中部，是该乡的行政中心。

本文发音人：李改凤，女，1953年11月生，小学肄业，东井岭乡东井岭村人，在乡务农，没有长期外出经历，只会讲本地话。

本文材料调查时间为2017年8月至9月间，复核时间为2018年8月至9月间。

一、壶关南部方言的声韵调

声母21个(含零声母): p‘、p、m、f，t、t‘、n、l，、‘、ʂ，、‘、，c、c‘、ç，k、k‘、x、。

单字调8个：阴平21，阳平43，上声53，阴去343，阳去24，阴入21,阳入4,次阳入343。

壶关南部方言两字组连读变调规律。如表1：

表1壶关南部方言两字组连读变调规律表

说明：

①该方言有8个单字调，64种排列。每种排列不只一种连调式，一共有93种连调式。其中，45种有变调，48种没有变调。

②变调后产生了新调值20(轻声)、24。46种有变调的连调式，连同没有变调的连调式，合并成了18种连调式。

二、前一字阴平的两字组连读变调举例

(一)阴平+阴平有两种连调式

1.21+21>21+21

2.21+21>21+24

(二)阴平+阳平有两种连调式

1. 21+43>21+43

2. 21+43>21+24

(三)阴平+上声有两种连调式

1.21+53>21+53

2.21+53>21+21

(四)阴平+阴去声有三种连调式

1.21+343>21+343

2.21+343>21+24

3. 21+343>21+21

(五)阴平+阳去有一种连调式

21+24>21+24

(六)阴平+阴入有一种连调式

(七)阴平+阳入有两种连调式

(八)阴平+次阳入有两种连调式

例词注释：

阴平+上声2 烧土：制作煤糕或蜂窝煤的黄土。

阴平+阴去2 尸气：食物腐烂变质。如：这碗饭～～,倒了吧。

三、前字阳平的两字组连读变调举例

(一)阳平+阴平有一种连调式

43+21>43+21

(二)阳平+阳平有一种连调式

43+43>43+43

(三)阳平+上声有一种连调式

43+53>43+53

(四)阳平+阴去有一种连调式

43+343>43+343

(五)阳平+阳去有一种连调式

43+24>43+24

(六)阳平+阴入有一种连调式

(七)阳平+阳入有一种连调式

(八)阳平+次阳入有一种连调式

例词注释：

阳平+阴平 松坡：长满松树的山坡。

阳平+上声 洋火：火柴。

阳平+次阳入 盛蜜：装蜜。如：那个瓶子不要扔了，能～～。

四、前一字上声的两字组连读变调举例

(一)上声+阴平有一种连调式

53+21>43+21

(二)上声+阳平有两种连调式

1.53+43>53+43

把门pa mei 咬人iau in 锁门ʂuo mei 耍猴ʂua xu

2.53+43>53+24

(三)上声+上声有两种连调式

1.53+53 >53+53

2.53+53 >43+21

(四)上声+阴去有两种连调式

1.53+343>53+343

2.53+343>53+24

(五)上声+阳去有一种连调式

53+24>53+24

(六)上声+阴入有两种连调式

(七)上声+阳入有两种连调式

(八)上声+次阳入有两种连调式

例词注释：

阳平+阴平 火烧：一种以面粉加水做成，在火上烤熟的饼状食物。

上声+上声2 绑腿：用来裹小腿的布条。 起火：一种烟花，北方地区俗称“穿天猴”。

五、前一字阴去的字组连读变调举例

(一)阴去+阴平有一种连调式

343+21>24+21

(二)阴去+阳平有一种连调式

343+43>24+43

(三)阴去+上声有两种连调式

1.343+53>24+53

2.343+53>24+21

(四)阴去+阴去有一种连调式

343+343>24+343

(五)阴去+阳去有一种连调式

343+24>24+24

(六)阴去+阴入有一种连调式

(七)阴去+阳入有一种连调式

(八)阴去+次阳入有一种连调式

例词注释：

阴去+阳去 臭蛋：卫生球。

阴去+阴入 菜角：用面粉做的带馅的油炸食品。好说：喜欢与人聊天。

六、前一字阳去的字组连读变调举例

(一)阳去+阴平有两种连调式

1.24+21>24+21

2.24+21>24+20

(二)阳去+阳平有两种连调式

1.24+43>24+43

2.24+43>24+20

(三)阳去+上声有两种连调式

1.24+53>24+53

2.24+53>24+20

(四)阳去+阴去有两种连调式

1.24+343>24+343

2.24+343>24+20

(五)阳去+阳去有两种连调式

1.24+24>24+24

地道ti tau 弟妹ti mei 被面pi min 电话tin xua

2.24+24>24+20

(六)阳去+阴入有两种连调式

(七)阳去+阳入有一种连调式

(八)阳去+次阳入有一种连调式

例词注释：

阳去+上声 下水：动物的内脏。

阳去+阳去 地道：说话做事合乎情理，让人满意。

七、前一字阴入的两字组连读变调举例

(一)阴入+阴平有两种连调式

(二)阴入+阳平有两种连调式

(三)阴入+上声有两种连调式

(四)阴入+阴去有两种连调式

(五)阴入+阳去有一种连调式

(六)阴入+阴入有一种连调式

(七)阴入+阳入有两种连调式

(八)阴入+次阳入有两种连调式

例词注释：

阴入+阴平1：漆灰：墙壁或器物上附着的灰黑色浮灰。

阴入+阳平1：辑鞋：用相连的针脚密密地缝鞋口。

阴入+阳平2：吃才：贪吃无能的人。

阴入+上声2：瞎眼：盲人。

八、前一字阳入的两字组连读变调举例

(一)阳入+阴平有一种连调式

(二)阳入+阳平有一种连调式

(三)阳入+上声有一种连调式

(四)阳入+阴去有一种连调式

(五)阳入+阳去有一种连调式

(六)阳入+阴入有两种连调式

(七)阳入+阳入有一种连调式

(八)阳入+次阳入有一种连调式

例词注释：

阳入+上声 拔水：用水桶从井中打水。

阳入+阳去 乏事：无关紧要或没有意义的事情。

九、前一字次阳入的两字组连读变调举例

(一)次阳入+阴平有一种连调式

(二)次阳入+阳平，有一种连调式

(三)次阳入+上声有一种连调式

(四)次阳入+阴去有两种连调式

(五)次阳入+阳去有两种连调式

(六)次阳入+阴入有一种连调式

(七)次阳入+阳入有一种连调式

(八)次阳入+次阳入有一种连调式

十、壶关南部方言两字组连读变调的四个问题

(一)连读变调是否合流

壶关南部方言有8个单字调，64种排列。有的排列，不只有一种连调式，总共有93种连调式。其中45种有变调，48种没有变调。45种有变调的连调式与48种没有变调的连调式，合并成18种连调式。见表2：

表2壶关南部方言连调式合并情况表

(二)连读变调的类型

本部分根据《汉语官话方言研究》中提到的分类方法，对壶关南部方言的两字组连读变调进行简单分类。[1]369从两字组连读变调发生的位置看，壶关南部方言连读变调属于前后均变型。以后变为主，前变的都是以上声、阴去为首字的两字组，属纯语音变调(即以发音方便为目的变调)。从变调的结果看，壶关南部方言的两字组连读变调在变调后产生了两个新调值:20(轻声)、24。如果撇开轻声不论(有学者不把轻声看成变调)，并把24归入阳去(调值24)，壶关南部方言可以看成是一种调值循环型变调，即变调产生的调值都在本方言单字调范围之内的变调。从参加变调的单字调看，壶关南部方言所有的8个单字调都不同程度参与了变调(各个单字调参与变调的程度不同)，属于全部变调型变调。

(三)连读变调与语法结构的关系

壶关南部方言相同排列的连调式不一样。从具体的字组看，大体与语法结构有关。名词性结构(包括偏正式、联合式等) 多变调，谓词性结构(包括动宾式、主谓式等) 多不变调。

名词性结构谓词性结构11 西瓜ɕi21 kua21-24开车k‘ai21 ʨ‘iɛ2112 今年ʨin21 nin43-24开门k‘ai21 mei43 13 腰鼓iau21 ku53-21烧纸 ʂau21 ʅ5314 商店ʂa21 tin343-24听戏t‘i21 ɕi34332 狗皮kəu53 p‘i43-24耍猴ʂua53 xəu4333 小米ɕiau53-43 mi53-21烤火k‘au53 xuo5334 韭菜ʨiu53 ‘ai343-24狗叫kəu53 ʨiau34352 肚疼tu24 t‘ə43-20治虫ʅ24 ‘u4353 大米ta24 mi53-20垫土tin24 t‘u5354 后怕xəu24 p‘a343-20进货ʨin24 xuo34355 后路xəu24 lu24-20办事pã24 ʂʅ24

(四)阴去、阳去在两字连调式中的声调表现

壶关南部方言去分阴阳，阴去调值343，对应清去；阳去调值24，对应浊去和少数清去。但在连调式中，阴去、阳去大多数情况下不分，阴去读同阳去。具体情况是：在阴去为首字的连调式中，前字无一例外读同阳去；在阴去为后字，阴平、上声、阴入为前字的连调式中，部分阴去读同阳去。壶关南部方言中，阴去为首字的两字词语很多，而且多是口语中常用的。可以想见，在壶关南部方言中，阴去以变调(调值24)出现的机会是很多的。李小凡、王临惠都提到过连读变调取代先前的单字调成为新的单字调的情况。[2][3]我们推测，壶关南部方言的阴去(单字调)将来很可能会在变调的干扰和影响下，变同阳去，形成一个去声的局面。与壶关南部方言类似的方言分布在晋豫交接地区山西一侧好几个县市，它们大多只有一个去声，并且是升调(与壶关南部方言相同)。从壶关南部方言阴阳去的发展情况推测，这些方言很可能起先也是分阴阳去的，到了晚近阴去才在连读变调的影响下并入了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