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电影《大象席地而坐》的价值消解
2019-05-05曾赖碧
曾赖碧
摘要:电影《大象席地而坐》是青年导演胡波执导的第一部也是最后一部影片,讲述了在一座并不发达的河北小城中,四个陷入人生困境的底层小人物寻求救赎的故事。本文从解构主义的角度出发,结合人物的形象和行为,深入分析影片中价值的消解,呈现影片独特的叙事手法和价值理解。
关键词:《大象席地而坐》 消解 人生价值
中图分类号:I2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19)05-0122-02
《大象席地而坐》(下面简称《大象》)是胡波执导的剧情片,于2018年2月16日在德国柏林国际电影节放映,并获第68届柏林电影节费比西奖国际影评人。11月17日,《大象》获第55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改编剧本奖和最佳剧情长片。
影片叙述了四个社会底层小人物一天中发生的故事,四位主人公在陷入人生的困境时,企图通过逃离到满洲里看一只席地而坐的大象来得到解脱和救赎。
影片主要以高中生韦布一天的经历为主线索,勾织了四个人物的人生脉络和困顿。影片通过呈现人物对生活的思考、对自我的救赎,实现了对社会认可的价值的解构和重塑。影片人物贯穿老年、中年、青少年,野心很大,又涵盖了社会底层中家庭关系、生活现状、教育问题、婚姻问题等情况,对亲情、爱情、友情、梦想的价值进行消解。
一、道德价值的消解
影片呈现了社会底层生活的现状,直观地展示了底层社会不同群体的精神心理状态,通过社会中常见的三种关系的呈现,实现了对道德价值的消解。在极度压抑的生活中,面临生存、生活的种种压力和困境,道德秩序已经荡然无存,在形成自我主体性的同时,将社会和他人排挤在外,仅仅以满足自身的需求为生活方式。
(1)亲子关系的瓦解。影片呈现了四个家庭的情况,亲子关系的泯没和毁灭体现得淋漓尽致。首先是韦布的家庭,清晨起床,受伤在家的父亲破口大骂,表现了对儿子的极度厌恶和不信任,几近麻木的母亲,没有任何的关怀,满面沧桑。韦布的奶奶孤独地死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却没人发现,姑丈一句话“你不是没钱了你会来找她!”道破了这个家庭本质的关系。
于成,他是一个整天晃悠的小混混,无家可归,但其实他的家庭并不窘困,但在于成眼里他的弟弟是一个废物,他的母亲是一个泼妇,他的父亲是一个老瘪三,冷酷、陌生,没有一点感情存系,于成的态度和行为是对亲情的彻底消解,他对弟弟的死没有任何悲伤,他找韦布算账不过是一种流程和形式,他以极度的冷酷去对待身边的亲人,实质是家庭观念已在他的心中瓦解。
黄玲是单亲家庭,只有母女二人,本该是相依为命的状态,但却在彼此折磨,争吵是她们的生活常态,生活凌乱,逼仄的屋子里挂满了内衣裤。当黄玲与教导主任在KTV的视频被传上网后,黄玲想寻求母亲的帮助,但是母亲说:“我能怎么办?”“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活着,我哪里有精力去给你营造你喜欢的东西,我自己还一团糟搞不清楚呢。”面对女儿的求助,母亲没有给予太多的安慰和帮助,反而是以彼此完全平等的关系进行交流,不是母亲和女儿,是人与人,女人与女人。
王金,一家四口在一间小屋里过着逼仄的生活,女儿女婿想要卖屋子去买学区房,进而逼王金住养老院,王金也与好友聊及此事,好友一句:“你现在对他们一点用都没有了。”揭示了王金现在的家庭生活,更加讽刺的是,为人师表的女婿知道其中的失常,所以不断地和王金交谈,“我们逼你了吗?”完全是为了维持表面的体面和一点点心安,而暗地里早就联系好了养老院。
亲子关系本该是一个人最大的依靠和归属,父母亲承担着子女的成长,子女关怀着父母的老去,这也是社会道德的基本要求,而在影片,每个人的家庭关系都荡然无存,血脉和道德确实束缚了他们,女婿确实每天都和王金说:“你再住两天,再考虑考虑。”反而把王金逼上了绝路,亲人不过是一种流程和形式。
(2)师生关系的异化。影片中有两个教师形象的出现,一个是王金的女婿,一个是学校里的副主任,韦布所在的学校是全市最烂的高中,他们上学不过是一种走流程,当韦布去副主任的办公室赔桌子的钱的时候,副主任告诉他这所高中要完了,韦布问那他们怎么办,副主任:“你们该去哪就去哪,你们就去全市最烂的高中,毕业后一半人去卖烤串。”教师也失去了原有的价值,王金的女婿也一样,换学校、做家教、找编制,只是为了高薪和稳定。
师生关系的异化,直接出现在黄玲和副主任的身上,在外人的眼中,黄玲是“小三”的形象,而在他们的眼里,他们是正常的、合理的,实质上,黄玲走进副主任的生活,是因为她缺乏关爱,父亲也许更适合黄玲对副主任的定义,但这也导致了两个人关系的复杂化。
二、救赎价值的消解
影片的四个主人公都想进行自我救赎,沉默和逃避是他们共同的选择,当然他们也尝试去直面自己的困境,但往往失败。韦布想去医院看望于帅,或是想直接说清楚这是一次意外,但是被李凯中断。王金也企图牺牲自己救赎家人,他亲自去了养老院,但却只看到了死亡和自己的悲哀,他無法直接坠入死亡的黑暗中。于成的自我救赎是一种责任的推卸,朋友自杀后,他先把朋友的自杀归结为他的妻子,其次又将事件与自己的女友联系起来,“我去他家,完全是因为你拒绝了我。”他不断地逃避,企图将自己置身事外。黄玲面对视频事件时,她本身是受害的一方,误解和否定是别人附加在她身上的,但是她没有选择解释和阐释,而是拿起了门口的铁棍,她不想救赎,也不想洗白,沉沦也许是最好的救赎。
当四人都走到绝路时,他们选择最后的逃亡:到满洲里去,踌躇满志,却得到了车次取消的消息。年入花甲的王金这个时候说:“你能去任何地方,到了就发现,没什么不一样,但都过了大半生,所以之前,得骗个谁,一定是不一样的。”“最好的状况,你站在这里,你可以看到那边的东西,你想那边一定比较好,但是你不能去,你不去,才能解决好这的问题。”到这里实际是影片对救赎的最终回答,也是最后的消解。
救赎原本是从罪恶走向悔过,从死亡走向重生,而《大象》却在不断地消解这种正面的救赎,将救赎不断推向深渊和黑暗中。
三、自我价值的消解
于成与女友的对话,消解了女友已有的优越生活,“你的表象都是你经营出来的。你和其他女人没有什么不一样。”他也直接说自己:“我觉得我的生活就是一堆破烂,每天堆在我面前,我清一棍,就有新的过来。”于成明白自己的处境和现状,并且他已经认为这样是负面的,否定的。然而影片的消解并没有终止在揭露表象,而是又从表象中走向更深的实质中。他第一次在车站遇到韦布时,说:“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什么都不会做。”韦布回应:“会什么,又能怎么样呢?”否定的否定,走向了自我价值的虚无中。
韦布对自我的否定也是直接的,从抢夺毽子开始,韦布陷入了自我的否定中。他在猴子笼和黄玲的对话,也对自己唯一擅长的事情进行了否定——踢毽子,韦布很会踢毽子,而且拿过奖,但是他却对黄玲说:“任何人花时间在任何事情上都能做到这样。”他也说:“其他事情让我觉得更没劲。”实际上,韦布自我价值的消解是内部和外部同时进行的,反而更加彻底与难以挽回。
《大象》的价值消解,是从肯定走向否定,再由否定走向否定的结构性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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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