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与汉、英的对比和比较角度论祖鲁语的时间性特质
2019-05-04马秀杰王文斌
马秀杰 王文斌
〔摘要〕 時间和空间是事物存在不可缺一的条件。作为交际和思维的工具,任何语言都具有时间性和空间性,但不同语言在时空性特质上往往表现出不同的特点,有些语言偏重于时间性表达,而有些则侧重于空间性表达。本文借用与汉语、英语的对比和比较,揭示祖鲁语侧重于时间性表达。首先,在祖鲁语中动词是构词和构句的基础和中心,动词性词根是基础,大量名词由动词派生而来,构句时各种语法意义均附着于动词,形成动词核心体。其次,时态是祖鲁语中非常重要的语法范畴,不但种类丰富,而且具有强制性。再次,祖鲁语中存在一类表示事件之间时间关系的助动词。这些语法特征都说明祖鲁语更侧重于时间性表达。
〔关键词〕 祖鲁语;时间性特质;空间性特质;动词;时态
〔中图分类号〕H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2689(2019)02-0018-07
引 言
时间和空间是世间万物存在的两个必要条件。作为人类交际和思维的工具,任何语言都具有时间性和空间性,但不同语言在时间性和空间性方面表现出不同特点。王文斌[1]通过对汉语和英语中词源、动词、名词在构句中的作用等方面的考察,提出汉语偏爱空间性表达,而英语则注重于时间性表达。随后的研究分别从汉语和英语的构词法、句法、篇章等层面对空间性特质和时间性特质进行了一系列的对比研究,论证汉语具有空间性特质,而英语具有时间性特质[2][3][4][5][6][7][8][9]。空间性特质决定了汉语句法上的块状性和离散性,时间性特质决定了英语句法上的勾连性和延续性[7]。
按照时间性特质和空间性特质这一对参数,可以将人类语言分为:时间性特质语言和空间性特质语言。王冬雪、王文斌[10][11]通过对汉语、英语、俄语三语中时间性和空间性的比较,进一步支持了这一结论。汉语为汉藏语系,属孤立语,缺乏形态变化;英语和俄语均为印欧语系,属屈折语,具有丰富的形态变化,这两种类型的语言在时空性特质上表现出迥然不同的特点。但是,目前还没有针对祖鲁语(isiZulu)这一属于其他类型的语言进行时空性方面的专题对比性研究。本文将在前人和时贤对汉语和英语比较研究的基础上探究祖鲁语中的时间性和空间性。
祖鲁语是南非共合国的官方语言之一,也是南非第一大语言,使用人口约有1100万。祖鲁语,与科萨语(isiXhosa)、恩德贝莱语(isiNdebele)、斯威士兰语(siSwati)同属南班图语(South Bantu languages)中的恩古尼语(Nguni languages),属尼日尔-刚果语系[12]。从类型学上,属黏着语,存在大量变词语素(morphemes),与语法意义一一对应,在构词和构句时,以前缀或后缀的方式,明确表明各种语法意义。名词由表示类别的前缀和词干构成,时体、否定、语气等在构句时以词缀形式附着于动词词干(verb stem) [13](135-137)。
本文主要从动词在构词和构句中的地位、时态系统的复杂性与强制性,考察祖鲁语的时间性和空间性,通过与汉语和英语的比较,得出祖鲁语偏重于时间性表达的结论。
一、 从动词词干是构词基础看
祖鲁语的时间性特质
名词表示人、事物或时地的名称,动词表示事物的行为、动作、变化[14](9-10)。动词具有时间性属性,名词具有空间性属性[1][15][16]。王文斌[1]从词源角度,指出原始印欧语是以动词词根为基础,词汇主要是在动词词根基础上通过屈折、词缀等手段派生而来,现代印欧语中许多名词均由动词派生而来。而汉语则重名而不重动。沈家煊[17][18][19]提出, 英语中的词可以分为名词和动词两大类,而汉语中动词则属于名词的一个次类。王文斌[1]认为,英语重动词,汉语重名词,是英语侧重于时间性,而汉语侧重于空间性在构词中的具体体现。祖鲁语中的词可以归为体词(substantive)和谓词(predicative)两大类[20](33-35)。从词源看,祖鲁语表现出与印欧语言相似的特点,动词词干(verb stem)是构词的基础,大量名词均由动词通过附加词缀或屈折变化派生而来,如(1)所示。
(1) 动词 名词
fika (arrive) → umfiki (newcomer)
phatha (guard) →umphathi (guardian)
phuca (shavel) →impuco (razor)
baza(carve) →imbazo(axe, adze)
fihla(hide) →imfihlo(secret)
bala(count) →isibalo(figure)
ona(sin) →isono(sin)
bopha(tie) →isibopho(grass rope)
duma (be famous) →udumo(fame)
thanda (love) →uthando (love)
(1) 中的名词均是由动词派生出来的。如“um”为第一类名词前缀,“i”为名词词尾(动词一般都以元音“a”结尾),动词“fika”和“phatha”加上前缀“um”,同时词尾元音由“a”变为“i”,派生出名词“umfiki”和“umphathi”。动词附加上名词前缀,词尾“a”变为名词性词尾,生成名词,是祖鲁语中最重要的构词手段。同一个动词可以加上不同的前缀,构成不同的名词,如(2-4)。
(2) dlala(v. 玩、打) →umdlali(n. 运动员)
→ umdlalo(n. 游戏、比赛)
(3) thandaza(v. 祈祷)→umthandazo(n. 祈祷词)
→umthandazi(n. 精神医生)
(4) hamba (v. 走、离开) →uhambo (n.旅行、旅途)
→umhambi(n.旅行者)
→isihambi(n. 访客、陌生人)
此外,祖鲁语中的形容词为封闭词类,数量非常有限,真正的形容词不到20个[20]。英语和汉语中的很多形容词,在祖鲁语中则属于动词,不是对人、事物或事件的描写,而是对人、事物的状态或事件过程变化的描述,这类动词被称为状态动词(stative verb)[20][21]。在一般现在时中,状态动词通常表示事件过程或状态的变化,如(5-6)。
(5) Ngiyalamba.
1SGDIS.PRSbecome hungryFV基于莱比锡注释规则(Leipzig Glossing Rules)和班图语法学注释常规,本文采用以下缩写:
1SG :第一人称单数;1PL :第一人称复数;3SG :第三人称单数;NC:名词的类别(其后数字表示隶属第几类);SM:主语标记(其后数字与主语所属名词的类别一致);OM:宾语标记(其后数字与宾语所属名词的类别一致);INF:动词不定式; PRS:现在时;PRF:现在完成时;PST:过去时;FUT:将来时;PROG:进行时;SJNC:虚拟语气;PTCP:分词式;EXCL:开始体;COP:系动词;NEG:否定式; DIS:长式/不连续格式;APPL :实用体;REPR :相互体;FV:动词词尾元音(Final Vowel)。
“I am becoming hungry.”
(6) Umama uyaLala.
NC1mother SM1DIS.PRSbecome sleepFV
“Mother is becoming asleep or in the process of falling asleep.”
例(5)和例(6)分別表示施事主语正在处于“饿”和“睡着”的过程中,还没有达到“饿”和“睡着”的状态。若要表达已处于“饿”和“睡着”的状态,通常需要使用现在完成时,其标记为e/ile [22] [23],如(7-8)所示。
(7) Ngilambile.
1SGbecome hungry PRF
“I have become hungry/I am in the state of being hungry now.”
(8) Umama ulele.
NC1mother SM1become sleepPRF
“Mother has been sleeping/is asleep.”
祖鲁语中的现在完成时,也被称为近过去时[22],一般指事件发生在不久前,其结果或影响在说话时间(Speaking Time)仍持续。例(7)和(8)表示,“饿”和“睡觉”的动作所造成的结果,即“饿”和“睡着”的状态在说话时间仍持续。
由此可见,动词词根在祖鲁语构词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名词,通过借助词缀,派生于动词。根据王文斌等学者的观点,祖鲁语重动的这一特点,说明祖鲁语侧重于时间性的表达。此外,祖鲁语中形容词的稀少和状态动词的存在,体现了祖鲁语注重对事件或事物变化的表达,这也体现了祖鲁语的时间性。
二、 从动词作为句子中心看祖鲁语的
时间性特征
在郭绍虞[24]“汉语名词中心说”的基础上,王文斌[1]指出,印欧语中动词是句子的中心,英语中的句子必须要有动词出现,否则句子将不合法。汉语造句法的特点则以名词为重点,最典型的表现是汉语中存在大量的名词谓语句,句中并无任何动词出现。王文斌认为,英语以动词为中心充分体现了其时间性,汉语中的名词谓语句则体现了其空间性特质。
与印欧语一样,在祖鲁语中,句子是以动词为中心。首先,在构句过程中,动词承担着各种语法标记,动词是句子的支柱与核心。祖鲁语存在丰富的表语法意义的语素,包括主语标记(subject marker)、宾语标记(object marker)、否定(negative)、时态(tense and aspect)、语气(mood)等。在构句时,这些语法标记都以前缀或后缀的方式附着于动词,形成动词核心体(verbal complex)。在时态句(tense clause)中,动词前必须出现与其主语类别祖鲁语中名词分为14类,每类具有不同的前缀(prefix),对应的主语标记和宾语标记必须与其类别一致(agreement)。相对应的主语标记,否则句子不符合语法,而主语位置上的名词短语则可以自由移位,也可以省略,如(9-10)。宾语标记不具有强制性,但当出现在句中时,必须附着于动词前,宾语可以自由移位或省略,如(11)。
(9) a. (USipho) ukhuluma isiZulu.
NC.1Sipho SM.1speak FV NC.7Zulu
‘Sipho speaks/is speaking isiZulu.
b. Ukhuluma isiZulu uSipho.
SM.1speakFV NC.7Zulu NC.1Sipho
‘Sipho speaks/is speaking isiZulu
(10) a. (Abafundi) bathanda uthisha.
NC.2student SM.2like FV NC.1teacher
‘Students like a/the teacher.
b. Bathanda uthisha abafundi.
SM.2likeFV NC.1teacher NC.2student
‘Students like a/the teacher.
(11) a. (Umfundi) uyasifunda (isiZulu).
NC.1student SM.1DIS.PRSOM.7studyFV NC.7Zulu
“A/the student studies/is studying isiZulu.”
b. IsiZulu umfundi uyasifunda.
NC.7Zulu NC.1student SM.1 DIS.PRSOM.7study FV
“A/the student studies/is studying isiZulu.”
c. Uyasifunda umfundi isiZulu.
SM.1 DIS.PRSOM.7study FV NC.1student NC.7Zulu
“A/the student studies/is studying isiZulu.”
例(9)中的主語标记 u与主语 USipho一致,主语可以省略,也可以移位至句末(9b),句子完全合法,且语义不变。例(10)中的主语abafundi“学生”为第二类名词,主语标记为ba。例(11)中的宾语标记si与宾语名词类别一致,附着于动词,宾语可以自由省略,也就是说,(11a)中主语和宾语都可以删除,只保留动词;宾语和主语可以出现在句中任何位置,如(11b)和(11c),并不影响语义表达。
祖鲁语的时态(tense and aspect)、语气(mood)、否定(negative)也都附着于动词,成为动词核心体的一部分,如(12-14)。
(12) Isangoma sakhuluma amanga. (远过去时)
NC.7witch SM.7PSTspeakFV NC.6lie
“A/The witch told lies.”
(13) Kufanela akhulume isiZulu. (虚拟语气)
NC.15be appropriate 3SGspeakSJNC NC.7Zulu
“S/he must/have to/shall speak isiZulu.”
(14) Abafundi abakhulumi isiZulu. (否定)
NC.2student NEGSM2speakNEG NC.7Zulu
“Students do not speak isiZulu/are not speaking isiZulu.”
例(12)中的远过去式(remote past tense)标记a、例(13)中的现在时虚拟语气(present subjunctive)标记e、例(14)中的一般现在时否定标记a...i均附着于动词,成为动词核心体的一部分。
另外,祖鲁语中使动(causative)、被动(passive)、实用体(applicative)、相互体(reciprocal)等也以后缀的形式附着于动词[22],此类词缀在班图语法学著作中通常被称为派生词缀(derivational morphemes)[25],是祖鲁语的构词法之一,如(15-18)所示。
(15) bona (v. see)→bonisa (v. cause to see, show)(使动)
funda (v. learn)→fundisa (v. cause to learn, teach)
(16) bhala (v. write) →bhaliwa (v. be written)(被动)
thatha (v. take)→thathwa (v. be taken)
(17) letha (v. bring)→lethela (v. bring...for...)(实用体)
cula (v. sing)→culela (v. sing...for...)
(18) thanda (v. love)→thandana (v. love each other)(相互体)
bona (v. see)→bonana (v. see each other)
例(15)中的is、例(16)中的w、例(17)中的el、例(18)中的an,分别表示使动、被动、实用体、相互体。不同的派生词缀可以同时出现,以线形方式附着于动词词干,使动词不断增长,如(19)。
(19) sebenzisela ‘workCAUSAPPL ‘cause to work at or for...
thandanela ‘loveREPRAPPL ‘love one another for...
thengelwa ‘buyAPPLPASS. ‘be bought for...
thengiswa ‘buyCAUSPASS. ‘be sold...
上述论证说明,动词是主语标记、宾语标记、否定、时态、语气以及使动、被动、实用体、相互体等语法标记的承担者,是句子的核心。
王文斌[1]通过一系列例证说明汉语存在大量名词性谓语句,认为这是汉语句法方面块状性与离散性的重要体现。在祖鲁语中,名词不能独立构句;若要构句,须有系动词插入,如(2021)。
(20) USipho unguthisha wethu. 在现在时中,系动词前的主语标记,即(20)和(21)中的u,可以不出现;在其他的时态,该主语标记必须出现。
NC.1Sipho SM1COP.11.teacher our
‘Sipho is our teacher.
(21) Ubuti wakho uyindoda.
NC.1brother your SM.1COP.9man
‘Your brother is a man.
例(20-21)中系动词的强制性体现了祖鲁语中句子的勾连性和延续性[7],这也充分说明祖鲁语侧重于时间性表达的特点。
综上所述,祖鲁语中的句子以动词为中心,动词是语法功能标记,如主语标记、宾语标记、否定、时态、语气,以及派生词缀,如使动、被动、实用体、相互体的承担者。祖鲁语中的名词不能单独构句,不存在类似于汉语的名词谓语句。这些特征进一步说明祖鲁语的时间性更为突出。
三、 从时体系统的复杂性与必要性
看祖鲁语的时间性特质
王文斌[1]认为,英语中的时体系统也是英语偏重于时间表达的一个有力佐证。时体是英语不可或缺的语法范畴,事物的行为、动作发生的时间或处于的状态需借助动词的形态变化来表达,而且英语的时体系统在句构中具有强制性。汉语中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时态,时间的表达在很多情况下需要依靠语境来传达,这是汉语侧重于空间性的缘故。
班图语言中存在丰富的时态系统,不但过去、现在、将来等时间概念通过语法手段来表达,事件离说话时间的距离(remoteness and recentness)也可以通过语法手段体现出来[26]。祖鲁语中有五种基本时态:远过去时(remote past)、近过去时(resent past/perfect)、现在时(present)、近将来时(recent future)、远将来时(remote future),另外还有一种“近过去进行時(recent continuous)”[20][22]。远过去时通常用来描述发生在离说话时间较远的事件或状态。Doke[20]认为,说话当天和前一天发生的事件通常不能用远过去时。上文提到,近过去时,也被称为现在完成时,用来描述最近发生的事件,或过去发生的事件,其结果或影响在说话时间仍在持续。近将来时和远将来时之间的区别与远过去时和近过去时类似,前者通常指在不久的将来发生的事件或出现的状态,后者一般指相对较远的事件或状态根据我们对祖鲁语母语者的访问调查,大部分母语者认为过去时和将来时的“远近”具有相对性,远过去时和近过去时、近将来时和远将来时之间没有明显界限,我们将在以后的研究中对这一问题再做深入探讨。。在没有语境或时间副词的情况下,时态标记可以表明事件发生或状态出现的时间,如(22-27)。
(22) Umama upheka inyama.
NC.1mother SM.1cookFV NC.9meat
“Mother cooks/is cooking meat.”
(23) Umama upheke inyama.
NC.1mother SM.1cookPRF NC.9meat
“Mother has cooked meat/cooked meat recently.”
(24) Umama ubepheka inyama.
NC.1mother SM.1PST.PROG.cookFV NC.9meat
“Mother was cooking meat (recently).”
(25) Umama wapheka inyama.
NC.1mother SM.1PSTcookFV NC.9meat
“Mother cooked meat (long time ago).”
(26) Umama uzopheka inyama.
NC.1mother SM.1FUT cookFV NC.9meat
“Mother is going to cook meat (soon).”
(27) Umama uyopheka inyama.
NC.1mother SM.1FUTcookFV NC.9meat
“Mother will cook meat (in future).”
例(22)为现在时,没有显形标记,例(23)中的e是近过去时标记,例(24)中的be为近过去进行时标记,例(25)中的a为远过去时标记,例(26)中的zo为近将来时标记,例(27)中的yo为远将来时标记,这些标记分别表明句中事件发生的时间。祖鲁语中的时态系统极其复杂,目前对祖鲁时态和语气的研究也还很不成熟,此处的目的是通过展示不同种类的时态以说明祖鲁语侧重于时间特质的表达,在将来的研究中再对祖鲁语的时态系统做深入探究。
除了上述五种基本的“时”(tense),祖鲁语中有三种基本的“体”(aspect),包括一般体(simple)、进行体(progressive)、开始体(exclusive)[20](166-179)。五种基本“时”与三种基本“体”,组成多种复合时态,如(28-30)。
(28) Sengithanda uSipho.
EXCL1SGloveFV SM.1Sipho
“I love Sipho now (I did not love him before).”
(29) Umama wayepheka inyama.
NC.1mother SM.1PSTPROGcookFV NC.9meat
“Mother was cooking meat (long time ago)”
(30) Ubaba uyokuba elima.
NC.1Father SM.1FUTPROG PTCPplantFV
‘Father will be planting.
例(28)中的se为开始体的标记,Doke[20][27]称之为“exclusive”,表示事件或状态在参考时间(Reference Time)之前没有发生或不存在,从参考时间开始发生或存在。(28)意为“我之前不爱,现在爱uSipho了”。例(29)中的远过去时标记a和进行时标记ye复合成为远过去进行时,例(30)为远将来进行时。
如上所提,王文斌[1]指出英语构句中时体标记具有强制性,汉语中表示时体的“着、了、过”等标记助词则不是强制性的,在很多情况下,句中并无这些时体标记助词,如“他出生在浙江”“他昨天上班,今天也上班,明天还是要上班”“我今晚做完作业就去睡觉”,时间信息通过语境来确定。然而,同英语一样,祖鲁语中的时体标记具有强制性,句中必须出现时态标记,如(23-30)中的近过去时标记e,近过去进行时标记 be,远过去时标记a,近将来时标记zo和远将来时标记yo。如果句中无这些时态标记出现,句子便不符合语法。需要指出的是,例(22)中没有显形时态标记,祖鲁语中的现在时,分为短式(short form)和长式(long form)[28],有时也被称为连续式(conjoint form)和不连续式(disjoint form)[23] [29],前者无形态标记现在时在很多语言中,如英语,大多为无标记时态(default/unmarked tense)。需注意的是,英语在表达一般现在时时,若主语是第三人称单数,那么句中的谓语动词需加“s”。,后者的标记为ya,出现在动词前,如(31-32)。
(31) Ngithanda inja.
1SGloveFV NC.9dog
“I love a dog.”
(32) Ngiyayithanda inja.
1SGDIS.PRSOM.9loveFV NC.9dog
“I love the/adog.”
例(31)是现在时的短式,句中无显形标记;例(32)为现在时长式,标记为ya,通常伴随着宾语标记,两句在时间上无差别。
以上论述表明,祖鲁语有着复杂丰富的时体系统,不但可以表示事件发生在过去、现在和将来,还可以表示离说话时间的远近。时态具有强制性,在构句时必须出现相应的时态标记。这与英语表现出相同的特点,也就是说,祖鲁语和英语一样,属于重于时间性的语言。
四、 从表时间关系的助动词看
祖鲁语的时间性特质
祖鲁语中有一类特殊动詞,文献中通常称之为“deficient verb”[20],我们暂称之为“助动词”。与汉语中的“会、能、愿意、应该”和英语中的“will, can, should, must”不同,祖鲁语中的助动词后面通常跟虚拟语气或分词[20];在语义上,多表示事件之间的时间关系,如(33-36)。
(33) Sagoduka sabuye sadla.
1PLPSTgo homeFV 1PLPSTbuye 1PLPST.SJNCeatFV
“We went home and then we ate.”
(34) Ngafike ngahlala, ngadla.
1SGPSTfike 1SGPST. SJNC sitFV 1SGPSTeatFV
“I sat down before I ate.”
(35) Ngike ngigijime.
1SGke 1SGrunPRS. SJNC.
“I run occasionally.”
(36) Uhambe elwa.
3SGhambe PTCPflightFV
“S/he fights all the time.”
例(33)中的助动词buye“to do next”和(34)中的fike“to do before”,均表示两个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其后跟虚拟语气。例(35)中的ke“to do occasionally”,表示偶尔做某事,(36)中的hambe“to do something all the time”表示事件在一定时间范围内持续发生。
此类助动词在祖鲁中起着重要的作用,使用频率很高,很大部分如(33-36)所示,表示事件的时间关系,这进一步体现了祖鲁语侧重于时间性的表达。
五、 结 语
本文通过对祖鲁语中动词和时体的考察,揭示祖鲁语重动而不重名,动词词干是基础,大量名词都是由动词派生而来,动词在构句时承担着各种不同语法范畴的标记,是句子的核心。祖鲁语中的名词不能单独构句,不存在名词谓语句。祖鲁语中的形容词为封闭词类,数量较少,但存在状态动词,侧重对人、事物的状态或事件过程变化的描述。祖鲁语的时体复杂丰富,不但可以表示事件发生在过去、现在和将来,还可以表示离说话时间的远近。时体标记具有强制性,在构句时必须出现相应的时体标记。同时,祖鲁语中还存在表示事件之间时间关系的助动词,这是汉语和英语中所没有的。这些特征都表明祖鲁语是以时间为主导,具有时间性。王文斌[3][4][5]和于善志、王文斌[6]等人提出,语言的时间性特质和空间性特质还体现在语用、认知、篇章等方面,对此,我们将在后续研究中从多种角度探究祖鲁语的时间性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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