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与冰的融合

豆国庆 刘俏含

【摘 要】川端康成是日本著名小说家，出生于大阪市一个医生的家庭。从小便父母双亡，此后一生更是命途多舛，孤苦无依。奶奶、姐姐、爷爷相继离世。幼年时的经历给他终生留下了精神创伤，孤独忧郁伴其一生，他被称为“参加葬礼的名人”。而童年时期女性角色的缺失使幼小的川端康成产生了对女性的崇拜心理，这促使而其作品中出现了大量个性鲜明、光彩照人的女性形象。

《雪国》作为川端康成中篇小说的代表作品，显著特征就是叙事的主观性。文本中几乎所有的形象和意象，都被男主角岛村的主观认知和情感所浸透。通过以岛村为叙述视角，《雪国》采用了双重编码或双重叙事的叙述技巧。文本表层讲述了岛村和驹子“凄美的爱情邂逅”故事，但在这表层之下却隐藏着一个潜在的故事——驹子和行男之间生死不渝的爱情悲剧。川端康成在讲述岛村、驹子、叶子、行男等人的爱情纠葛时向读者展示一个纯净无暇、晶莹剔透世界，同时也塑造了两个大相径庭却彼此融合的女性形象。

【关键词】《雪国》；驹子；叶子；形象

一、火之跃动

驹子作为《雪国》中的女主角是一个充满生机、光彩照人的人物形象。她十几岁被变卖到东京当侍女，不久后被人赎身，本以为可以脱离苦海，可一年之后救赎她的人却身染重病而死，之后遇到一位琴師，被琴师收留，随琴师回家之后拜师学习三弦琴。谁知好景不长，师父的儿子行男突然重病，驹子为了帮助行男治病，沦为艺伎。这是以岛村为叙事视角，文本表层叙述中所传递出的关于驹子的生平经历，从中可以感知出驹子生命力之顽强、性格之坚毅。

驹子虽命途多舛，身世凄凉，但其生命力一直如火焰般冉冉跳动。岛村曾不止一次地感受到来自驹子身上那股旺盛的生命活力，“他好像摸到光滑的肌肤一般，反而感受到驹子身上那股求生的活力”正是因为对于生命炽热般的热情与活力，驹子才会一直坚持记日记读书记笔记的习惯，所读的小说虽与通常的文学渺不相涉，亦不求甚解，但却能达到不错的效果。在人生虚无的岛村眼里，驹子所做的这一切当然不过是徒劳而已。但在驹子那里，这些正是她对理想的不懈追求，于生活的不随波逐流，让生命火焰跳动不息的主张与宣言。

驹子如火的人生不仅仅体现在她对生命的追求，亦表现在她与行男那真正的古典爱情悲剧上。由于《雪国》采用了双重编码的叙事技巧以及岛村视角的局限性，读者很容易停留在岛村与驹子“凄美的爱情邂逅”，但仔细分析，却能发现驹子与行男之间超越生死的爱情悲剧。驹子与行男是青梅竹马，两者之间的爱情从驹子的日记、行男临终前坚持见驹子最后一面中便可窥一二。驹子记的第一篇日记是行男去火车站送她去东京的事情。正是因为处于青春懵懂时期的驹子对行男超越亲情的朦胧情感才会促使驹子将拥有重大意义的第一篇日记用来自己人生中重要的人。行男病重缠身，驹子为了行男，放下了早期自己对生命的热情，被迫沦为艺伎，从这便可以看出驹子对行男那深沉炽热的爱情。行男临终时，期望能见驹子最后一面，但是驹子却拒绝了此事，这看似冷漠的行为却正是驹子“道是无晴却有晴”的彰显。那时驹子的感情是处于几乎失控的状态：“这一挣扎，驹子自己倒趔趄了二三步。接着打了一个呃，仿佛要吐，又没吐出什么来。眼圈湿了，脸上起了鸡皮疙瘩。”显而易见，此时驹子的内心经历了一场剧烈的风暴，而造成这场风暴的根源这是驹子对行男那飞蛾扑火般热烈的深情。

二、冰之清冷

与驹子如火般的生命不同，叶子则是表现出冷静、清冷的性格。叶子的美是静止的、哀寂的，她同宁静纯洁的雪国一般，带着一种超脱凡尘、虚幻缥缈的气质。文中描写叶子的笔墨不多，但叶子的每次出场，都极具朦胧渺远的色彩，使叶子形象笼罩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清冷纯净的美感。小说的开头便是叶子便以清冷脱俗的形象出现，“她的声音，美得几近悲凉。那么激扬清越，仿佛雪里会传来回声”。在叶子出现的这短短的时间中，岛村几次将叶子与镜子虚幻之景联系起来。在岛村的潜意识中，叶子就是镜中景色的一部分，是超越世俗、透明朦胧的。此外，小说反复运用“清澈得近乎悲戚优美的声音”“认真的脸庞”等来描写叶子，除此之外便没有过多的渲染。川端康成采用大笔勾勒的手法，对叶子选用了空灵剔透的写意画，对于她的美仅仅是寥寥几笔，留下如雪地般大片的留白。在遐想中，可以感受到叶子便是一朵盛开在雪国的雪莲，其美丽纯洁、丝毫不沾染人世污浊的气质充盈着整个雪国。

同时叶子身上具有母性的光辉。关于驹子、行男、叶子三人之间的爱情纠葛，岛村下了一个这样的定义：驹子是行男的未婚夫，叶子是行男新的情人。由于岛村视角的局限性，文本传达出叶子与行男两情相悦的虚假信息。但通过对驹子和行男矢志不渝爱情的分析，叶子与行男之间的角色定位也便得到了颠覆——二者之间是爱慕与被爱慕之间的关系。在行男生病期间，叶子一直不离不弃，精心照料，以至于便给了岛村一种两者之间绝不是夫妻的观点。“一个女人照顾比自己年长的男人，俨然一副小母亲的样子”。正是因为叶子对行男的具有母性的爱意，瘦弱的叶子选择以替身的身份承担起悉心照顾生命垂危病人的任务，并且爱屋及乌，关心照顾所爱之人的未婚妻，希冀着驹子能够摆脱凄惨的命运，寻得自己的幸福。

三、火与冰的融合

驹子与叶子，一个热情似火，一个清冷如冰。两个迥然不同的人物，在作者笔下实则是一体的，小说以岛村为枢纽将两人之间的差别与一体紧密的联系起来。岛村第一次到达雪国时，遇到的人是驹子，那时的她还是一个纯粹烂漫的少女，并给岛村的印象是“出奇的洁净，使人觉得恐怕连脚丫缝儿都那么干净”，而此时叶子并未出现在岛村在对雪国游玩的旅途中。在岛村第二次去雪国时，此时的驹子已经迫于生计，沦为了一名艺伎，历经沧桑，少女时期的天真纯洁正在逐步消散。这时，岛村遇上了纯洁静美的叶子，并成功地被吸引了注意，甚至对叶子产生了别样的情感。此后，岛村曾多次在面对叶子时想到驹子，面对驹子时想到叶子。如此性格大相径庭的两人，造成岛村产生此种错觉的根源就是二者是一个人。之前的驹子固然纯洁，但身上并不拥有叶子那清冷如冰的气质，但后来“即便是缠着岛村不放的驹子，身上似乎也有着某种凉意”，这正是驹子与叶子两人彼此相互融合的有力阐释。

小说中川端康成对于驹子的外貌描写是具体而微的，细巧挺直的鼻子，鲜艳红嫩的面颊，美丽柔软的朱唇，白里透红的皮肤。这一切均是进行的体物精工的描绘，但眼睛却是一笔带过，“眼睛仿佛是故意描平的”，眼神的描写更是微乎其微。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眼神对于一个人来说更是至关重要的。但川端康成却故意略过了对驹子眼睛的描写，而在出场次数极少的叶子身上却不吝笔墨来勾勒描绘，尽力凸显出叶子那如美丽撩人萤火虫般的眸子。这不得不说是作者的有意设定——驹子与叶子之间的融合。练习三弦琴是驹子如火般生命的重要体现，但作者在描写驹子弹琴场景时，着重表现岛村听琴声的心情，忽略了弹琴人的歌声，而对于叶子那悲凉凄美的声音的描写却贯穿至文章的始终。由此也可以看出驹子与叶子两人是一体的，是同一个人物形象。

【参考文献】

[1]川端康成.雪国[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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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何乃英.川端康成小说的叙述技巧[J].日语学习与研究，20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