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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实与写意的历史性交融

2019-04-29王雪可

艺术大观 2019年9期

摘要:《狗儿爷涅槃》和《桑树坪纪事》属于由传统戏剧向新写实主义戏剧过渡的探索剧。这一时期的剧作特点基本围绕着“表现与再现、写实与写意、虚实结合”等语汇,这也是两剧之间的共性。但这并不意味着两部话剧的创作方法百分百相同,同一时期同一类型的话剧仍然因为艺术个性、创作来源等原因存在着种种不同。

关键词:新写实戏剧" 写意戏剧观" 创作特点

何为创作方法?即在艺术创作过程中对主体意识和客观生活的关系所持的一种基本态度以及所遵循的表现方法,它受制于一定的艺术原则、审美追求、哲学思潮、文化风尚和艺术个性等。

《狗儿爷涅槃》是著名剧作家刘锦云在1986年完成的多场现代悲喜剧,该剧以中国农村的变迁为背景,讲述了老一代农民“狗儿爷”对土地的热爱和不同历史背景下土地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故事。《桑树坪纪事》则是由陈子度、杨健、朱晓平根据小说《桑树坪纪事》《桑塬》《福林和他的婆姨》联袂改编的中国现代西部戏剧。该剧于1988年问世,以60年代中国西北小村里农民的生活片段为基底,还原了生存在西北黄土高原的人们在那个年代的生存状态。

一、《狗儿爷涅槃》与《桑树坪纪事》诞生的历史契机

提到《狗儿爷涅槃》和《桑树坪纪事》的创作方法的特点,就无论如何都不能绕开“戏剧观大讨论”这件戏剧史上具有里程碑式意义的事件。正是受这次事件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下,才诞生了这两部具有极致“写实与写意兼容、表现与再现联合”特点的剧作,也不辱使命地成为当时新写实戏剧的扛鼎之作。

戏剧大师黄佐临于1962年在广州戏剧创作会议上做《漫谈lt;戏剧观gt;》的发言中首先使用“戏剧观”一词,并提出“破除舞台幻觉”,尝试“写意戏剧观”。其追求大致分为三个方面,一是突破写实戏剧,探索生活表象之下人的本质与哲理,充分发挥“舞台假定性”,将传统的戏曲“写意”精神融入现代性话剧;二是将剧本包含哲理和诗的激情和意境的东西用美的形式呈献给观众,将人的灵魂最深沉和最多样化的运动以多种多样的形式展现出来。三是强调戏曲表现形式与诗意内涵表达,在话剧艺术个性的基础上追求民族审美特征,使话剧具有较高的民族特色。黄佐临关于写意戏剧观的论述对《狗儿爷涅槃》和《桑树坪纪事》的影响极大。但是在大方向上的一致并不意味着两部作品的特点和得失就完全一致了,毕竟两者的取材、作者、思想内涵和具体表现手法都存在或大或小的差异性,而这种差异最主要来源于作者,作者的生活经验、创作理念和写作经历。因此,探究《狗儿爷涅槃》与《桑树坪纪事》这两部脚踏“表现主义”和“现实主义”两艘大船的剧作个性自有其必要性。

二、《狗儿爷涅槃》与《桑树坪纪事》历史性交融所碰撞出来的火花

(一)叙事结构

两剧都采用戏曲的点线结构设置剧情,以追求舞台时空的自由灵活。但众所周知的是《狗儿爷涅槃》是一部多场现代悲喜剧,全剧共十六场 ,每一部分不具有独立的完整性。而《桑树坪纪事》则采用“散文化”结构,除了序和结尾,全剧分为三章,每一章都有一组主要人物被推到前景,其他人物或断或续穿插其间,每章所要表达的思想不同,主要人物也不同,在这章里是主要人物,在另一章可能只是次要人物。

这些“点线式结构”在充分表现戏剧时空灵活、多变的同时也对舞台呈现即转场提出了难题。《狗儿爷涅槃》的十六个部分内容长短不一,如第4场,只有200字左右,只有狗儿爷和陈大虎、祁小梦几句简短的对话。若是用普通的转场手段——黑幕,一场不到两个小时的话剧,期间黑幕转场数十次,一定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观众的观剧体验。而《桑树坪纪事》保留了原小说“人物绣像”式的结构,在桑树坪生存者的那些人们,人物之间的矛盾关系也都是固有的,所以剧作结构也足够清晰。《桑树坪纪事》的组合结构是三个“围猎”的故事,以李金斗为贯穿线,第一部分是许彩芳与榆娃的爱情悲剧;第二部分是青女与李福林的家庭悲剧;第三部分是王志科、老牛“豁子”的生存悲剧。值得一提的是,《桑树坪纪事》的编剧显然提前考虑到转场的问题,在场景中就写明了舞台布景——一个可以360°旋转的举行矩形转台,也赋予了这个转台一些有利于奠定话剧整体基调的元素,比如“一大片呈倾斜庄的黄土地”“一堆古石雕”“唐朝遗留下来的老井”。 此外,在话剧的序和结尾中,以及剧中感情激荡之时,也不断出现歌队吟唱,增加了更多的象征意味。

(二)叙事角度与方式

《狗儿爷涅槃》显然更偏重于叙事体戏剧。即通过某个剧中人物或者叙事者的视角进行主观性很强的叙述。祁永年的“鬼魂”其实就是神智已经错乱的狗儿爷的幻觉,那么换种方式来说,他与“鬼魂”的对话其实都是自己在喃喃自语,而多数的剧情及人物矛盾、情感都是在这个“喃喃自语”式的表达方式中叙述出来的。《桑树坪纪事》则兼有叙述体戏剧及戏剧性戏剧的特征,相对于《狗儿爷涅槃》来说,它更偏重于潜在叙事,作者尽量隐蔽叙事行为,让剧中人按照自身的性格逻辑行动。剧情在每个人担任的角色逻辑下不断地推进、发展。换言之,它用人物动作表现剧情多于用象征手法。在叙事方式上,比如批斗王志科和打老牛“豁子”这两条线索的融汇交合,众估产干部和刘主任说话时候总伴随着“驴儿叫”等表现方式,这些日常生活的片段赋予给剧做更多历史反思的内涵。

(三)哲理含义与情绪结构

剧作《狗儿爷涅槃》从主人公狗儿爷76岁时的回忆入手,起始的时候以火柴的燃和灭来象征狗儿爷命运的起伏,通过独白、旁白、心理外化等手段一层一层的表现人物的意识流动,将过去与现在、外部生活与内心结合在一起,同时也表现了农民的命运和心灵随着40年间中国农村的社会变迁而不断变迁。狗儿爷最后烧了象征其“财富”的门楼,与其别人拆掉,不如自己亲手毁掉,那团火事实上就是对其精神上的“涅槃”。他的精神线再也不用时时刻刻被这些“财富”牵扯,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解脱”。剧情和这一结局共同深刻的挖掘了人物身上所涵括的中国农民性格及心灵深处的病态因素,即对土地的固恋、难以动摇的等级观念、狭隘的报复和占有心理等。

而剧作《桑树坪纪事》以桑树坪人和邻村村民的对骂为序,让全剧在骂声中开场。剧情内摧毁人性、买卖婚姻、收养童养媳、易妹换妻、排外狭隘等已然成为人们生存环境的一种常态,剧里面的人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他们只是心里苦,却不知道为何而苦。李金斗这一人物形象十分饱满,他相当于是桑树坪里的“大家长”,为桑树坪尽心竭力争取估产量、与麦客讲价,他的心里苦,苦大儿早逝、二儿子有缺陷、大儿媳妇不肯转房嫁给二儿子。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身上有许多人性的缺陷,他的封建思想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青女、徐彩芳、甚至于王志科的命运悲剧,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也是被封建社会荼毒的苦命人。没有人可以摆脱大环境,独善其身,除了朱晓平这个爹在省革委会当大官的学生娃,他没有卷进桑树坪这个漩涡里。在最后李金斗“断腿”、青女“疯癫”,徐彩芳自杀的悲剧结尾中,只有他一个人全身而退。这种意味下,桑树坪就是整个混乱社会状态的缩影,卷进去的人必要以身体心灵作为祭奠方可伤痕累累的退出,而这种退出显然和接受命运安排并无两样。

“西方传统话剧的‘写实’和中国传统戏曲的‘写意’是世界戏剧的两极,在这两极之间有着无数的‘结合点’那是世界各国戏剧家驰骋创造的艺术天地。”这是徐晓钟导演在更广阔的视野上称之为“辩证地兼容、辩证地结合”的原则。《狗儿爷涅槃》与《桑树坪纪事》正是在这种“辩证地兼容、辩证地结合”中应运而生,给后来者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参考文献:

[1]胡星亮.写意话剧与中国民族话剧的创造[J].文艺研究,

2007(07):100-106+176.

[2]王晓坤. “国剧运动”及其写意戏剧观[D].河南大学,2010.

[3]徐晓钟.在兼容与结合中嬗变.向“表现美学”拓宽的导演

艺术[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