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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惠金融政策对我国经济增长的影响研究

2019-04-26谢世清刘宇璠

证券市场导报 2019年4期
关键词:抵押品代理人普惠

谢世清 刘宇璠

(北京大学经济学院,北京 100871)

在过去的40年里,中国经历了重大的金融深化改革,私人信贷增长速度一度达到名义GDP增速的两倍,绝对值占GDP比率达到150%。相关实证研究已经证明金融发展和经济增长之间的联系。随着新经济的到来,人们更多关注的是中国是否会在未来保持经济的增长?金融业发展是否会继续支持实体经济的增长?金融发展对收入不平等或贫富差距问题的影响是什么?在中国金融体系中最为约束的条件是什么?本文试图通过对中国经济的一般均衡模型,对上述重要问题给出答案。

普惠金融的概念最早由联合国在2005年的小额信贷年会上提出,旨在建立全方位、有效率的金融服务体系中国在普惠金融指标的得分甚至低于一些新兴经济体(马来西亚,巴西,南非)。我国普惠金融现状亟待改善:国企获得信贷的能力要远远高于中小微企业;居民获得资金的成本也极不平等。中国巨额银行账户人口规模居全球之首,农村地区人口接近全国的一半,但其未偿贷款总额只占全国5.4%;中小微企业获得正式贷款的难度超过非正式渠道贷款。

本文从三个维度(准入、深度和效率)对中国普惠金融现状进行量化,并给出制约经济发展的主要制约因素:(1)准入表示居民获取到贷款的难易程度;(2)深度表示在可以获得贷款的情况下,一定财富状况下的居民具体可以拿到多少贷款;(3)效率通常与竞争状态和金融机构面临的信息不对称程度有关,反映在利差和银行的间接费用上。我们发现,对GDP增长最有制约效力的维度是深度,即制约我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因素是对企业信贷抵押的要求过高;降低准入能够最大幅度减少基尼系数,即提高金融中介效率有助于改善贫富差距问题。

文献综述

尽管早已有文献关注金融深化对经济增长过程中发挥的重要机制,但相对成熟的理论框架是将金融中介引入宏观经济模型,通过职业选择机制对经济总体和收入分配产生影响。Banerjee and Newman(1993)[2]将职业选择机制引入了经济发展模型。随后Lloyd-Ellis and Bernhardt(2000)[10]对上述模型进行了扩展,从而解释了收入不平等并证明了库兹涅兹曲线的存在性。在此基础上,Cagetti and Nardi(2006)[11]引入了代际馈赠机制,从而让这类模型能够更好地刻画现实。这些研究表明,更加完善的金融中介促进了更多企业的创办,提高了生产率和投资,提升了均衡工资。

20世纪90年代增长理论的发展和金融深化与经济增长的实证关系研究相辅相成。King and Levine(1993)[13]将金融变量引入标准增长模型,得出金融深化与人均收入增长之间存在显著的正向联系。Rousseau and Wachtel(2000)[14]利用1980~1995年跨国年度面板数据验证了金融深化对经济增长的重要作用。Bulter and Cornaggia(2011)[6]证明了金融可获得性对促进生产率增长作用十分显著。Bittencourt(2010)[3]将研究拓展至福利分析,证明了金融深化对降低贫困与不平等的重要作用。

在我国已有相对丰富的实证研究探讨着我国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但由于使用的金融深化指标、计量方法以及选取的时间区间不尽相同,研究尚未达成共识。一个方面,Cheng and Degyse(2010)[7]利用我国不同省份和城市的面板数据进行实证研究,结果表明我国金融市场不完善会导致缺乏抵押品、信用记录和关系的穷人以及小微企业面临着更加突出的流动性约束。这种金融排斥使其难以便捷地投资于高回报项目,降低了资源配置效率,阻碍了经济增长。

另一方面,以间接金融为主、过度依赖银行提供流动性的金融体系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阻碍经济增长,过大的银行部门会给实体经济带来额外成本。江春和许立成(2007)[17]的研究发现金融深化可能会进一步拉大社会差距。李稻葵等(2013)[18]还发现,中国企业非中介融资占比的上升改善了企业投资,推动了中国经济增长。相反,中介融资占比较高的年份,中国的经济增长往往会有所下滑。Aziz and Duenwald(2002)[1]指出,金融深化和实体经济之前没有显著关系。关于金融深化与福利之间的关系,国内相关文献起步较晚。范香梅(2015)[19]进行了金融包容和收入分配之间的实证分析,中国收入分配公平性与金融包容呈非线性关系。经济欠发达地区金融包容程度低与收入差距扩大互为因果。而经济发达地区的收入差距较小,金融包容程度也较高。

本文基于Dabla-Norris et.al.(2015)[8]中职业选择机制下异质性代理人的一般均衡模型。该模型首次从三个角度综合刻画经济体的金融包容程度。Assuncao et.al.(2012)[15]发现可以用银行分行之间的距离衡量信贷准入,这表明促进农村地区开设分支机构的政策可以帮助减少模型中的信贷参与成本ψ。Greenwood et.al(2013)[9]表明,金融中介对生产率和收入有相当大的影响。Buera et.al(2011)[4]在职业选择框架中纳入前瞻性代理人,表明金融摩擦在所观察到的人均产出和总体全要素生产率差异中发挥重要作用。此外,Buera et.al(2012)[5]通过关注微观金融的一般均衡效应,发现扩大小额金融对人均收入的影响很小。因为小额金融是从高储蓄者到低储蓄者的收入再分配,但绝大多数人口受益于高工资。Moll(2010)[12]表明,金融摩擦对GDP和生产率的影响取决于特定冲击的持久性,金融摩擦的短期效应往往要大于其长期影响。

综上所述,国内文献尚未有关于普惠金融对经济发展作用机制的理论和量化研究。此外,目前的计量研究由于数据的不一致性导致众说纷纭。我们通过研究外国文献,可以发现一些创新性的动态宏观模型对很多发展中国家普惠金融对经济的传导机制做出了良好的模拟和刻画。本文填补了我国用理论模型来解释普惠金融对经济体系作用机制的文献空白,并给出了明确的普惠金融政策意义。

本文的主要贡献在于:

第一,本文是国内第一篇将普惠金融对经济增长的影响进行分层定量研究的论文。基于我国2700个企业的数据,利用模型校准、参数模拟的方法,本文将普惠金融的三个层面分开研究。这三个层面分别刻画了金融的广度、深度以及效率,并发现我国目前普惠金融存在的问题主要集中于深度方面,最后得出放松抵押品限制能够对经济增长起到最大促进作用的结论。

第二,虽基于Dabla-Norris et.al.(2015)[8]的研究模型,但该模型的设立是为了研究泰国的宏观金融问题,本文基于该模型在中国问题上进行了调整。(1)原始文献中未提到的模型的弱点之一是模型与现实世界的抵押品需求不匹配:在中国,抵押物是非流动资产,不能投入生产;而根据模型的假设,企业家实际上可以使用借款部分和抵押品部分;(2)在模拟模型时,本文将采用MATLAB软件调整参数使模型与中国现实更加匹配,而非根据以往文献简单设定模型。通过上述方法的改进,本文的分析将更加可靠。

第三,本文不仅关注经济增长,同时关注不平等问题,并且使用gini系数来衡量。范香梅(2015)[19]提到了金融包容和收入分配之间的实证分析,并认为中国收入分配公平性与金融包容呈非线性关系,经济欠发达地区金融包容程度低与收入差距扩大互为因果;而经济发达地区的收入差距较小,金融包容程度也较高。本文通过模型校准,模拟实体经济的方法得出了进一步结论:把金融包容性分为三个层面,具体研究金融包容对收入分配的改善机制。从外部性和内部性等不同渠道对上述因果关系做出具体阐释。

模型设计

本文使用异质性代理人一般均衡模型,该模型借鉴自Dabla-Norris et.al.(2015)[8]。在模型中,代理人可以根据自身财富和才能做出职业选择,从而最大化个人效用,成为工人获得均衡工资,或者创办企业获得商业利润。如果代理人选择后者,就需要雇佣工人、投入资本,并决定是否向金融中介贷款。在贷款过程中,普惠金融的三个维度分别被刻画:(1)模型中代理人申请贷款的参与成本φ刻画准入;(2)金融中介对贷款的抵押品要求λ刻画深度;(3)金融中介的监控成本χ刻画效率。本部分给出普惠金融的三个维度如何在模型中体现,并探讨不同维度的普惠金融政策对总体经济的影响机制。

一、最大化效用

模型中的代理人具有不同的天赋z和财富b。代理人的生命可简化为两期:(1)在职业和信贷参与上做出选择从而实现收入;(2)通过选择消费c和遗产b’最大化效用。第二期的预算约束取决于第一期实现的收入W。效用函数的Cobb-Douglas形式暗含着效用最大化函数是W的线性函数。这意味着第二期最大化期望效用等价于第一期实现收入W最大化,只需关注第一期,即代理人选择职业和信贷参与过程。代理人的效用函数和预算约束如下:

给定财富和才能,代理人在工人或企业家之间做出职业选择。假定每个劳动者提供一单位劳动力,第一期的收入等于均衡工资w;企业家投入资本和劳动,通过商业利润获得收入。企业家的生产技术取决于他的才能:天赋z越高,公司在生产过程中就可以获得更先进的技术。生产函数呈现规模递减(v>0):

其中,1-v代表了产出中可变因素的份额。这其中a比例在投资,1-a比例在劳动。生产失败的概率是p。工人只有在生产成功时才能得到报酬。因此,每个工人挣到工资的概率是1-p。给定均衡工资率w和存款利率rd,禀赋为(b,z)的代理人通过比较不同职业选择从而最大化预期收入:

二、贷款合同

企业家的财富方程Ws=πs(b,z)又可以写作:

概率1-p下生产成功,企业家获得利润;概率p下生产失败,企业家得到期末折旧后资本的η部分,资本以δ的比例折旧;方程最后一项指没有用于生产的财富。约束反映出企业家需要通过自己的初始财富来融资。利润对劳动和资本的偏导设为零,求解带约束的最大化问题。首先推导出企业在没有财富所需要的资本量,然后将其与b进行比较。规模递减表明存在一个不受约束的资本量ks(z)。

假设通过支付参与成本φ,代理人可以获得资金支持。假设金融部门完全竞争,将中介利润推至零(非竞争性的金融体系可以外生设定金融中介的非零利润率,创业者面对的借款利率将会增加,但模型的定性预测不变)。为了借款,代理人需要与金融机构签订合同,合同被(Φ,Δ,Ω)三个变量来刻画,其中Φ是借款金额,Δ是抵押品价值,Ω是合约面值。假设代理人在抵押品的价值上赚取存款利率rd。

对于不同的企业家来说,贷款利率可能不同,这取决于金融合约的贷款利率:

同样,杠杆比率也可以定义为:

如果生产失败,企业家无法偿还面值为Ω的债务。在这种情况下,企业家违约,银行拿走带息抵押品(1+rd)Δ以及恢复后的净资本η(1-δ)k。在均衡状态下,由于高杠杆的企业更容易违约,他们面对的利率更高(银行为了抵补违约需要承担的损失)。现在要证明,禀赋为(b,z)的企业家选择的最优合同是(k,b-φ,Ω),Ω可以通过如下方程求解:

在证明开始之前,先明确借款人和金融中介之间的作用机制。这里考虑了金融部门的两种不同类型的金融摩擦,即有限承诺和非对称信息。前者为企业家提供了一种“信贷配给”,因为他们不得不通过抵押物来借款。对一些企业家来说,这种限制是有约束力的。后一种摩擦增加了违约可能性企业家的借款利率。具体来说,约束意味着以下内容:

具体来说,对于有限承诺:为了借贷,企业家需要在金融机构中交付抵押品。假设一个抵押了Δ的企业家可以借Ω。进一步假设,合同的执行是不完善的,他带走比例的借入资本,唯一的损失就是他将失去带息抵押品。在均衡状态下只有企业家才不会逃走。因此,只有借款者能提供Δ抵押品时,银行才愿意借λΔ给借款者。λ一定程度上刻画了有限承诺带来的金融摩擦。λ=1的特例下,企业家不能借款。

另一方面,企业家和银行之间存在信息不对称(即某个企业家的生产是否失败,只有企业家自己知道)。由于有限责任,当生产失败时,企业家有违约的选择。这意味着,在银行不发现的情况下,谎报生产失败得到的钱会更多。如果金融中介希望所有代理人都能讲真话,那就一定要付出成本。银行有一种监控技术,通过它可以获得生产是否成功的信息,这个技术的成本与生产规模χ成正比。如果企业家被抓到说谎,那么银行可以合法强制其偿还贷款面值。由于均衡下银行利润计为零,监督成本由企业家承担。

当生产成功时,企业家可以偿还贷款的面值,因此银行没有动机进行监管。如果生产失败报告,银行只有在贷款合同高度杠杆化的情况下才进行监测,因为低杠杆贷款合同意味着企业家所需偿付的面值较少,即使生产失败也可以被利息的抵押价值(1+rd)Δ和恢复后净营运资本η(1-δ)k之和所覆盖。在这种情况下,创业者没有说谎的动机,这就没有激励银行进行监督。如果贷款合同在生产失败时杠杆率很高,那么企业家可以偿还的资金不足以支付贷款的面值,就会发生违约。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报告生产失败,将偿还更少的债务。为了激发诚信行为,一旦报告生产失败,银行将核实高杠杆企业的生产结果。

在信用制度下,末期财富由Wc=πc(b,z)表示,其中c是指信贷制度。当Wc>Ws时,代理人选择支付参与成本。假设银行不能观察到企业家的类型(b,z),因此要准备为不同类型的企业家提供不同合同的契约。类型(b,z)的企业家从合同菜单中选择最优的合同。注意合同设计是激励相容的,类型为(b,z)的企业家没有选择其他类型企业家最优合同的动机。此外,鉴于金融中介完全竞争,所有贷款合同都为零利润。

本人首先阐述类型为(b,z)的企业家的最优合同,然后讨论为什么合同是激励相容的。为求解(b,z)型企业家的最优贷款合同(Φ,Δ,Ω),本文采取如下步骤:

首先,由于抵押品是有利息的,企业家愿意把扣除进入成本后的所有财富b-φ都用作抵押,而不是放在储蓄账户。因此,抵押品数量可以确定为Δ=b-φ。对于富有的企业家来说,他们不需要太多贷款,有可能存在着多种最优契约。但是这些契约产生的结果对企业和银行来说都一样。这里所关注的最优契约是杠杆率最低的,也就是将所有财富都抵押贷款的那款契约。

第二,由于企业家通过借款提高生产规模以获取更高的利润,所以其没有理由从银行借钱而不投入生产。举债增加了杠杆比率,这可能会增加资本成本。因此,在最优合同中,贷款金额Φ应该等于资本的数量k(b,z)。

第三,在最优合同中贷款的面值Ω由银行根据零利润来设定。一方面,从银行的角度看,贷款合同的预期收益是(1-p)Ω+pmin(Ω,η(1-δ)k+(1+rd)(b-φ))。第一项指的是生产成功时的收益,概率1-p下银行收回全部面值Ω。第二项指生产失败时的收益。当生产失败时,偿还债务前,企业家的“净价值”等于折旧后的资本η(1-δ)k,再加上抵押品的计息价值(1+rd)(b-φ)。如果企业家的“净价值”足以偿还债务,那么银行就能够收回面值Ω,否则银行只能接受有限的“净价值”,而企业家最终将什么也得不到。总之,当生产失败时,银行接受Ω和η(1-δ)k+(1+rd)(b-φ)中较小的那项。

另一方面,贷款合同成立的全部成本等于计息后投入资本(1+rd)k加上预期监测成本。监控发生在生产失败,且净值η(1-δ)k+(1+rd)(b-φ)小于贷款面值Ω时。在这种情况下,会产生监控成本χk。因此,预期监测成本等于监测成本乘以发生监控的概率。当企业家高度杠杆化时,监控概率等于生产失败的概率,预期监控成本可以用PP{η(1-δ)k+(1+rd)(b-φ)<Ω}χk来表示,如果η(1-δ)k+(1+rd)(b-φ)<Ω,则概率函数为1,否则为零。因此,贷款合同的全部成本等于(1+rd)k+PχkP{η(1-δ)k+(1+rd)(b-φ)<Ω}。

当贷款的期望收益等于其成本时,推出零利润等式(8):

最后来讨论银行提供的所有合同都是激励相容的。这意味着,低才能的企业家没有勇气假装很有天赋,从而要求签订不同的合同,反之亦然。为了证明这一点,可将方程(8)的两边分别除k:

三、职业选择

根据有限承诺和非对称信息的特征,可以绘制储蓄制度和信贷制度下的职业选择示意图(图1)。在均衡中,只有一定财富水平的人才会选择开公司。因为没有天赋的人没有获得先进的技术,他们无法获得足够的利润,因此选择做一个工人。有才能但贫穷的人由于财富限制无法创业。即使那些选择开公司的人也可能因为没有足够的钱来扩大公司的规模而成为财富限制。职业选择给出了这种模式的机制,说明了代理人如何储蓄和投资,对收入的增长和分配产生长期影响。

图1左边所示是储蓄制度中4类代理人:无约束的工人、受约束的工人、受约束的企业家和无约束的企业家。当代理人的天赋低于一定水平时,他总是选择做工人,这些人被认为是无约束的工人,表明他们的天赋太低,以至于企业家永远不是他们的最佳选择。当代理人的天赋高于该值时,进一步分出3个区域:在左边部分,代理人有足够天赋但没有足够财富,只能选择成为工人,这些工人受到限制;中间部分代表代理人有足够财富来经营公司,但公司规模仍然受制于财富,这些是受约束的企业家;位于右边区域的代理人选择成为企业家,公司规模不受限制,资本边际回报率等于存款利率。因此,他们被认定为无约束企业家。

当代理人获得外部信用时就转移到图1右侧。对比来看,受限制的工人区域缩小了,无约束的企业家区域扩大了。一旦从金融机构获得信贷,代理人就更有可能成为企业家并在更大范围内经营自己的业务。受约束企业家的区域由虚线划分为两个子类别:低杠杆率的企业家和高杠杆率的企业家:低杠杆的企业家借款不多,银行不采取监视,贷款利率等于存款利率;高杠杆的企业家在生产失败时违约,银行监控。高杠杆区位于低杠杆区的左边,意味着当财富较低时,企业家更愿意利用更多的资金,从资本的高边际收益中获益。

图1 储蓄制度和信贷制度下的职业选择

四、均衡状态

给定财富和天赋的初始联合概率密度分布H0(b,z),竞争均衡需要满足以下四个条件:

第一,(b,z)型代理人选择最优体制、最优职业以及Ct(b,z);Kt(b,z);It(b,z)在任何t≥0时,从而最大化收益。

第二,在任何时间t≥0时,资本市场出清:

其中E(t)是在t时刻选择成为企业家的代理人(b,z)的集合;Fin(t)是所有位于信贷体制下代理人(b,z)的集合。

第三,在任何时间t≥0时,劳动市场出清:

五、总体经济

经济体的生产总值可以表示为企业家在储蓄制度的和信贷制度中的净产出总和,而经济体的财富分配情况可以用Gini系数来衡量。全要素生产率TFP为其中Y是总产出,K是总资本,L是劳动力。

在放宽金融约束的三个维度时,总的经济增长变化可以分解为三个部分:(1)更多的企业家进入信贷制度,这可以被定义为外部收益。由于外部信贷使企业家扩大业务,产出更多收益更多;(2)存在于信贷制度内部的收益,由于放宽金融约束降低了损失,提高了监测效率,扩大了信贷供应从而加大生产规模;(3)生活在储蓄制度下的企业家由于一般均衡效应,面临的均衡工资和利率都会提高,从而缩小企业规模。这意味着,留在储蓄制度中的企业家将因较高的均衡要素价格而蒙受损失。所以说,不同收入层次的人面临的收益和损失是不对称的,收入分配情况将无法通过直观的经济学解释来概括,需要更精确的经济学模型来校准参数并模拟总体经济。

我国普惠金融现状

在理论模型中,一个居民可以通过打工获得均衡工资,也可以通过个人天赋、初始财富或者借款去开创企业。该模型中的居民是个人决策者,包括企业家或者工人。如果居民选择成为企业家,他就需要进入一个金融体系。如果他选择一直做工人,在模型中他不需要融资,从而不需要进入金融体系。我们研究金融体系的包容程度,需要的数据是有融资需求的居民(也就是企业)所面对的融资约束,从而模型的参数校准需要企业调查数据。

世界银行所公布的普惠金融指标体系是该领域国际上最权威的衡量指标之一,孙天琦等(2016)[16]对其调查系统进行了总结。世界银行在普惠金融方面主要开展了全球普惠金融调查(Global Findex)和企业调查(Enterprise Surveys)。本文的研究对象是中小企业,所以全球普惠金融调查并不实用。而企业调查从2005年开始,主要针对中小企业的生产经营状况,采取问卷调查的形式,从需求端采集数据。数据按设立、金融、经营和劳动力等分为12大类,共121个指标。其中,金融类共有15个指标,涉及中小企业账户、信贷、理财和运营资金调配等方面。

本文使用世界银行企业调查(World Bank Enterprise Survey)公司层面数据对模型进行了校准,校准所用数据为中国2700个企业的数据。在2011~2013年期间,2700个代表性制造业公司的企业管理者接受了调查。该数据通过问卷调查形式开展,并针对性别、收入、年龄、所在地区、受教育程度等特征,对个人使用金融服务情况进行了更为细化的分类。该调查还从财务、信贷和投资等运营行为方面更充分地对企业金融服务情况进行调查。该调查较为灵活,可根据形势变化和实际需求及时更新调查问卷内容,实现新的调查目的。

如表1所示,第一列显示了实际数据调查结果,第二列给出了模型值。实际数据和模型结果之间的差别很小,表明该模型模拟良好。首先,储蓄率和抵押品占贷款百分比与模型完全相符;其次,获得信贷的公司百分比模拟值略高,不良贷款率略高,表明模拟经济体的杠杆率更高但在可控范围内;最后,模型经济体中大型公司占比更多,说明是一个资本和财富相对更集中的模拟经济体。表1最后一列给出了模拟出的参数,表明经济体的特征和金融包容性之间的联系是复杂多维的。

表1 数据、模型和校准参数说明

为了更好地校准模型,满足上述市场一般均衡的四个条件,将一年期折旧率p设为0.06,生产函数中可变因素参数v设为0.21。资本的份额a是0.33。子代继承上代天赋的概率γ设为0.894。

值得注意的是,通过将数据和模拟出来的矩进行匹配,估计其余参数。(1)衡量一个经济体的金融中介可用资金量的总储蓄率,可以用来校准最佳遗产率ω,且ω=0.25;(2)抵押贷款的百分比平均值可以用来校准参数λ,且λ=1.51,刻画了有限承诺所导致的金融摩擦。模型中贷款额与抵押品的比率与数据有所不同,令λ等是抵押品价值占贷款金额的百分比。模型的弱点之一是与现实世界的抵押品需求不完全匹配,在现实世界中,抵押物是非流动资产,不能投入生产,而根据模型假设,企业家可以使用借款部分和抵押品部分。(3)财务参与成本φ,监控成本χ,失败的概率p,天赋分布尾部参数θ,同时被校准出来,得到φ=0.13,χ=0.9,η=0.3,p=0.02,ρ=4.22,从而匹配以下数据:获得信贷的公司百分比,不良贷款占比,为贷款利差和就业份额分布。不同的矩主要受某些特定参数的影响。具体来说,获得信贷的企业百分比主要是由信贷参与成本决定的:φ增加,拿到信贷的企业百分比会降低;不良贷款率和利差被参数χ和p同时决定:当生产失败的概率p增加时,在企业家的杠杆比率不变的情况下,不良贷款率和利差会加大;就业份额分布主要通过调整参数θ来匹配。(4)参数η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在模型中表示为企业家生产失败时拿到折旧后资产的一部分。因为在某种程度上这个参数对所有矩的影响都相似于参数p。将参数η设为0.3,是为了让利差矩和不良贷款率对参数χ和p更敏感,η需要满足近似但小于

普惠金融政策的影响

本文选择GDP、TFP、利差、贷款可获得性、Gini系数、不良贷款率六个变量来研究普惠金融政策对总体经济的影响。GDP是刻画经济体总体产出的良好指标,由于模型中未考虑人口变化,人均GDP的意义和GDP总量的意义是一样的。TFP刻画一个经济体的生产效率。不考虑人口变化,它能够刻画一单位资本投入带来的边际产出的变化。我们看不同政策(模型中外生变量变化)对经济体的影响,不能只关注总产出,还要关注产出的效率,也就是说要考察经济增长是单纯的数量型增长还是有生产率提高的质量型增长。

利率差是借贷的利率之差。在模型中刻画了金融中介的效率,也就是我们刻画金融包容性程度的指标之一。更完善的金融中介提供金融服务的成本更低,在均衡下的利率差就会越低。另一方面,假设个体选择创办企业且需要一定的贷款,贷款可获得性是能够得到贷款的概率,也就是融资的可获得性。这是我们刻画金融包容程度的又一个指标。

Gini系数是衡量一个国家或地区居民收入差距的常用指标。Gini系数越大,表示不平等程度越高。我们不仅关注经济体的增长,同时关注分配的公平性。就三种不同维度的普惠金融政策是否能够在促进经济体发展的同时促进经济体更平等这个问题而言,并不能轻易得出普惠金融有利于降低贫富差距的结论。因为一旦金融体系更包容,均衡状态下更有能力的企业家能够得到更多的贷款,竞争体系下强者更强,所以有可能导致贫富差距恶化。从模拟结果能看出,一些普惠金融政策确实会带来贫富差距恶化,Gini系数上升。

不良贷款率说的是企业获得贷款后有多大的概率违约,刻画了金融体系的风险程度。从另一个角度考虑,如果金融体系的门槛较低,对抵押担保的要求较低,有可能会导致没有能力的企业也可以获得贷款,这在增大金融包容性程度的同时增加了不良贷款比例。我们不希望看到,普惠金融政策虽然促进了经济体发展,却加剧了金融体系风险。模拟结果显示,在均衡状态下,降低准入门槛并不会带来金融风险的急剧增加。

模型中的φ、λ、χ三个参数从三个维度刻画了我国普惠金融现状。信用参与成本φ=0.13直接衡量了贷款的可得性,反映了信贷准入门槛的高度;借款约束λ=1.51表示对抵押品价值的要求,反映了抵押品要求的松紧程度;监控成本χ=0.9刻画了金融中介效率的高低。下面通过改变参数,分析普惠金融政策对总体经济的影响,分别进行三个独立的政策模拟。

一、降低参与成本

第一个模拟是降低金融参与成本φ。在目前的模拟结果中,通过支付预付信用参与成本φ=0.13,代理人进入信用制度并获得外部信用。图2显示了当信贷参与费用从0.15下降到0(横轴)对经济体各项指标(纵轴)的影响。

首先,降低参与成本对GDP有直接的促进作用,作用机制有两个。一个是外部机制:更低的φ使更多企业获得信贷;另一个是内部机制:降低进入成本使得企业将更多的资金用于投资,允许信贷机制中的公司借入更多资金;其次,降低信贷参与成本使得资本在企业家之间更有效地分配,提高经济体的全要素生产率TFP。作用机制有两个:第一个是外部收益,由储蓄制度向信用制度转变的企业家带来了效率,因为那些选择转移的人具有较高天赋但财富却很低;第二个来自信贷制度内部,企业扩大生产,规模效应带来效率提高;第三,降低信贷参与成本有助于贫富差距的改善,但效果需要在参与成本降低到一定程度时才能体现。降低参与成本更有利于受约束工人和没有贷款的企业家。这使得他们能够将资本投入生产,从而压低基尼系数。

二、放松抵押品约束

第二个模拟是放松抵押品借贷约束λ。在目前的模拟结果中,λ=1.51,这表明代理人的杠杆最多只能加到1.51。这里借鉴对抵押品限制最低的国家(德国、西班牙和葡萄牙),他们的抵押金额平均为50%(λ=3),故而将3看作是理想的借贷约束。图3显示了当借贷约束从1放松到3(横轴)对经济体各项指标(纵轴)的影响。

首先,借贷约束λ从1放松到3对GDP和全要素生产率都有着促进作用,尤其是后者。这意味着外部机制和信贷体制的内部机制的总体效应都很大。相对较高的储蓄率意味着抵押品需求的减少会更大程度上促进流动性,资金更有效的利用导致国内生产总值和生产效率显著增加。其次,借贷约束的放松对不平等程度的影响符合库兹涅茨(Kuznets)曲线或者倒U曲线。当λ从低水平增加,会最先增加优秀企业家的杠杆率,提高他们的生产效率,富人更富,从而提升Gini系数;当λ继续增加,利率增加制约优秀企业家的借贷成本,从而降低了Gini系数。

图2 降低参与成本ψ的影响

图3 放松借贷限制λ的影响

三、提高监控效率

第三个模拟是提高金融中介效率χ。在目前的模拟结果中,χ=0.9,表明银行需要付出0.9倍生产规模的成本去获得真实的生产信息,从而间接提升了企业面临的贷款成本。图4显示了当监控成本减少到0(横轴)对经济体各项指标(纵轴)的影响。

首先,监控效率的提高会带来GDP和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但提升效果有限。这意味着外部机制和信贷体制的内部机制的总体效应相比储蓄制度内部机制来说并没有明显优势。其次,监控效率的提高反而会加剧经济体的贫富差距,显示为Gini系数增加。降低监控成本后,更有效的金融中介更有利于高杠杆的企业家,而他们的收入原本就比其他人更高。诚然,降低监控成本看似既不会产生国内生产总值的大幅度增长,也不会带来经济体效率的大幅改善,甚至可能加剧贫富差距,但提高金融中介效率并非无意义。因为监控成本的降低伴随着约束放松和参与成本的降低,所以这三个维度是动态均衡的。

图4 提高金融中介效率χ的影响

表2 普惠金融政策对总体经济的影响 (单位:百分比)

四、总体评价

如表2所示,不同的普惠金融政策对宏观经济指标的影响各不相同。一方面,在对总体经济增长GDP的促进作用上,放松对抵押品的约束提供了最大促进,假设借贷约束从现状放松到理想状态,将会给GDP带来18.1%的促进作用,这表明目前我国的借贷要求过于严格,对于抵押品数量的要求过高,这在维护了金融风险的同时损失了一定效率。完全取消信贷成本将会给GDP带来3.5%的增长,完全降低监控成本将给经济体带来1%的增长,这相比于前者的18.1%而言是微乎其微的,说明阻碍我国当前经济增长的最大因素在于对企业尤其是中小微企业的抵押品要求过于严格。

另一方面,如果我们关注Gini系数,会发现降低参与成本会使得Gini系数下降5.1%,改善贫富差距;放松借贷约束到理想状态会降低Gini系数1.3%,对贫富差距的改善效力不大;而降低监控成本反而会使Gini系数提升7%,加剧贫富差距。所以关注贫富差距改善,中国的当务之急在于降低企业尤其是中小微企业的借贷门槛,降低贷款门槛,放宽“准入”标准,把资金使用机会带给更多有创业梦想的人。

研究结论和政策启示

本文校准了Dabla-Norris et al.(2015)[8]的异质性一般均衡模型,首先刻画准入、深度和效率三个普惠金融维度的模型表达形式及其对影响总体经济的机制,其次带入中国企业层面的最新数据对进行模型校准和参数模拟来探究中国普惠金融现状,进一步通过改变参数来定量分析针对三个维度的普惠金融政策对中国经济的潜在影响,最后同时关注经济增长和收入分配问题给出政策建议。研究表明,不同的普惠金融政策对我国总体经济的影响是不同的,具体研究结果如下:

一方面,关注经济增长。放松对抵押品的约束能最大限度地促进国内生产总值和经济体效率的增长。定量来说,当借贷约束放宽到理想状态将为GDP增长助力18%,而充分放宽另外两项限制只能产生不超过5%的增长。这些结果表明,中国金融业面临着过于严格的抵押贷款限制。说明阻碍我国当前经济增长的最大因素在于对企业尤其是中小微企业的抵押品要求过于严格。我们亟需一个更加信息透明的经济体,通过信贷公开、信息披露等操作创造公信力,降低风险,从而降低抵押品要求。

另一方面,关注贫富差距改善。降低参与成本带来的5%的改善,而放松抵押品限制的不平等效应仅为1%。虽然贫富差距的5%改善相比增长的18%来说并不十分显著,但这意味着,至少在普惠金融政策助力经济增长的同时不会致使贫富差距的恶化。降低监控成本会加剧贫富差距,增加金融中介效率似乎并没有对任何宏观经济变量产生特别强的影响。这是因为信贷约束和参与成本对金融部门的摩擦更具约束力,只有已经纳入金融体系的企业家才能享受到更大的调解效率,并将深化贫富差距问题。

降低抵押品限制能够最大程度上促进经济发展,放宽参与门槛能够最大程度上改善贫富差距。现阶段的中国更需要关心的是低成本的融资门槛和更加宽松的抵押品限制,集中精力在这两个维度上最有效。一方面,要放宽抵押品限制,深化普惠金融业务,构建多层次的普惠金融市场,积极建立为中小微企业服务的投融资平台,推进互联网金融建设,促进经济体效率和增长。另一方面,要降低金融准入门槛,优化企业营商环境,降低中小微企业一次性融资成本,优化金融资源配置效率,从而改善收入分配不平等的现状。

总而言之,我国普惠金融稳步发展。金融服务可得性、使用情况、质量进一步改善,传统金融产品和服务已广泛普及,信息技术发展正深刻改变着普惠金融的发展方式。就金融产品和服务而言,我国基础金融服务已基本实现行政村全覆盖,保险产品和服务使用稳步增长。就支付方式而言,银行结算账户和银行卡使用已广泛普及,电子支付迅速发展。就消费者金融而言,消费者金融素养有所提升,金融消费纠纷非诉解决机制建设取得进展。就信贷而言,信贷对普惠金融的支持力度平稳增长,信贷障碍有所改善,但部分领域信贷支持有待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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