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大剧院歌剧《唐璜》：从乐池里对莫扎特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文：卜 之 图片提供：国家大剧院

2018年是改革开放40周年，也是国家大剧院在全世界艺术爱好者面前亮相11周年。虽然修建国家大剧院的初心可以追溯到新中国成立后不久，但国家财力、高雅艺术环境、观众品位，却是改革开放多年后才逐渐万事俱备的。六部高难度、大部头的新制作《泰伊思》《军中女郎》《纽伦堡的名歌手》《罗密欧与朱丽叶》《梦游女》以及《唐璜》，加上《阿依达》等几部经典制作的轮演，无疑是年轻、出色的管理和艺术团队给予剧院第二个十年的开局之年最好的献礼，这样的水平在世界范围内也可以说仅次于几家剧院“巨头”了。国际主要几个社交媒体的平台上，国家大剧院的国际粉丝数量也日益增长；国家大剧院官方与国际上艺术爱好者的互动也日趋频繁；国家大剧院的大制作、好演出经常圈粉国际网友，这些都是明证。

用莫扎特的歌剧《唐璜》来作为这个非凡年度结尾时最辉煌的和弦，有着独特的意义。莫扎特歌剧的价值在于超越时空的、引发人性的思考，近20年来越来越被重视。正如近10年来评论界始终呼吁与建议的，国家大剧院一直将莫扎特歌剧的制作与演出放在歌剧整体制作安排的重要位置，这对于一个像国家大剧院这样年轻而有抱负的剧院来说，对培养歌唱家、演职人员乃至观众都至关重要。莫扎特的重要歌剧《魔笛》《费加罗的婚礼》等都已经制作过，似乎只剩下《女人心》还未列入计划。

令人惊喜的是，为了向这部传唱了230余年的经典致敬，国家大剧院音乐艺术总监吕嘉以“原谱原样”再现莫扎特音乐的精髓。现场听来，吕嘉和乐队呈现出的声音简直令人沉醉，堪称这版《唐璜》制作的最大惊喜。这也是中国的乐团在乐池里给予莫扎特的遥远而崇高的敬意。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简直在每一次崭新的制作里都有全新的进步。得益于与国际一流指挥家的合作和强烈的职业尊荣感，年轻的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越来越有国际范，这在2018年的新制作《纽伦堡的名歌手》中已经展现无遗。

莫扎特的歌剧给予了乐团不同的考验，“音乐风格”的挑战和音色的挑战是一支成熟的乐团必须经过的试炼。在演出中，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的弦乐合奏干净和谐，乐队的演奏风格纯正，各声部的音色越来越“靓”，不再一味猛冲猛打，而是真正敢于发出有穿透力、迷人的弱奏，与舞台上的歌唱家水乳交融。这在国内交响乐团中，是罕见的。

《唐璜》的制作也十分精良。虽然没有参与国际合作联合制作，但这部《唐璜》的舞台风格简洁明快，标志性的塞维利亚建筑风格和热带风情交代了故事的背景。服装上着墨甚多，精美的服装和道具（不同场景下蜡烛烛台的应用与灯光的配合堪称神来之笔）又让细节处充满考究。

演员阵容齐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扮演莱波雷诺的卡尔洛·莱波雷、饰演艾尔维拉的女高音罗德里格斯和安娜的扮演者多托。第二幕里，这几位演员的独白和咏叹调展现出了强大的控制力。扮演奥塔维奥的男高音加特利声音甜美，主角唐璜的扮演者——男中音普拉托表演风格细腻，音乐表现也基本到位，但似乎音量略小，传到观众席的声音有时不够清晰。

唯一的遗憾，就是阵容排布上拘泥于泾渭分明的“中外组合”了。几场演出并非是“中外打擂台”“霍元甲大战外国大力士”，非要区分国内组和国外组，从艺术上、市场上都看不出非要分得清清楚楚的必要，而应该有实事求是的文化自信，AB组的分类应当遵从演员的实力。像饰演唐璜的驻院演员张扬、饰演莱波雷洛的李鳌，以及来自上海歌剧院的饰演安娜的徐晓英等，完全有足够的嗓音和舞台表现，与外国同行们同台演出。甚至，在此前的多次制作中，我们还曾见过国际组的个别演员表现远低于国内组同角色的水平。除此之外，中外混编还能更好地锤炼队伍，台上对手戏时发生的化学反应能促使演员发挥出更大潜能。

最后说一点因《唐璜》而起的题外话。2019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70周年，对于国家大剧院来说，也将是换帅后首个完整的艺术年度。

第一，如何更好地解决歌剧在中国发展的问题。歌剧作为世界性的音乐语言，有跨文化的感染力。中华文化的包容性能否与400多年历史的歌剧艺术发生深度的化学反应？新创作的作品能否有新的进步？最近创作的作品能否择菁华而修改完善之，或复排或重新制作，邀请国际一流歌剧导演和歌唱家参与，打造出国际著名的当代中国歌剧？

第二，如何进一步提升艺术水准的问题。国际一流大都市必定拥有一座国际一流剧院（有的还有两三座），剧院必定是国际化又有自身特色的。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四个一线城市都在对标国际一流，国家大剧院又头顶“国家”的桂冠，艺术水准方面应当有更高的追求。

第三，如何解决歌剧发展长久的资金支持问题。艺术生产规律决定了一座顶级的剧院必定要有丰富多元的资金来源。《唐璜》演出前，我们看到瑞士钟表巨头劳力士的大幅广告。国家大剧院十多年来始终得到了多家大型中外企业的支持，这些支持丰富了演出售票、政府补贴的狭窄资金来源，同时这种合作关系也有利于企业品牌的建设。但是，与国际一流剧院丰富的赞助企业列表相比，国内目前还处于初级阶段，从政策层面来看也有可以努力的空间。

在理论和实践上，我们有理由对国家大剧院在下一个十年有更多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