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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格韵”品诗

2019-04-23张浣纱

文艺生活·中旬刊 2019年1期
关键词:宋诗物性唐诗

张浣纱

摘要:“格韵”是宋代诗评家品诗时所用的与“韵”相关的重要范畴,“格”与诗人的意志高卑相关,而“韵”与诗人之情感相关,因此,二者有着不同的内涵界定,且唐诗重“韵”而宋诗重“格”,因此,在宋代以“格韵”品诗偏重在“格”一字。然而,“格”与“韵”并非无关的两个词,而是有着内在的联系,格高则韵远,格卑则无韵。

关键词:格韵;格;韵

中图分类号:1207.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9)02-0010-01

宋代很多品评者提出了“格韵”一词来品诗。苏轼在《书鲁直诗后二首》中,就有:“鲁直诗文,如蝤蛑、江瑶柱,格韵高绝,盘飧尽废。”这里,苏轼品黄庭坚的诗文为“格韵高绝”,而在《书曹希蕴诗》中评曰:“近世有妇人曹希蕴者,颇能诗,虽格韵不高,然时有巧语。尝作《墨竹》诗云:记得小轩岑寂夜,月移疏影上东墙。此语甚工。”这里是从反面说曹希蕴的诗“格韵不高”。而这两段话中虽都以“格”“韵”并举来品评诗歌,却很难推测出其内涵,但从修饰“格韵”的“高”与“不高”之词来看,多半是修饰“格”一字,因“韵”常指为一种流动变化的过程性,较少以高低来定。苏轼品诗,似是以“格”为主,以“韵”为辅。而“格”与“韵”的内涵所指,则在南宋陈善的《扪虱新话》中被论述得较为详尽。

诗有格高有韵胜。予每论诗,以陶渊明、韩、杜诸公皆为韵胜。一日见林倅于径山,夜话及此。林倅曰:“诗有韵格,故自不同。如渊明诗,是其格高。谢灵运‘池塘生春草句,乃其韵胜也。格高似梅花,韵胜似海棠花。”予时听之矍然若有所悟。自此读诗顿进,便觉两眼如月,尽见古人旨趣。然恐前辈或有所未闻。

这里,陈善将“格”与“韵”区分开来,以梅花来喻高格,以海棠花来喻韵胜,可见,“格”偏重于意志,而“韵”则更偏重于风情。以此推论,“格高”为诗之立意高,也就是诗人的内在精神品格不沉湎于沉坠之物,如陶渊明的诗歌,皆脱俗绝尘,而显清远,这与其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内在精神品格息息相关;而“韵胜”为诗之情盛,如“池塘生春草”一句,欣喜之情满溢,又如海棠花之摇曳生情。因此,“格高”意味着立意向上,诗歌整体呈阳大于阴之势,“格”为立意纵向之高低。如在王昌龄的《诗格》中有:

“凡作诗之体,意是格,声是律,意高则格高,声辨则律清,格律全,然后始有调。用意古人之上,则天地之境,洞焉可观。古文格高,一句见意,则“股肱良哉”是也。其次两句见意,则‘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是也……”

这里面便很明确地说出了“意”是“格”,意高则格高。然而后文中,王昌龄认为格高,便是意明,如若诗歌开门见山,诗人在第一句中,便明确写出整首诗的中心思想,则此便是格高,而两句话中心思想得以明确便是其次。这种论法似有不妥,因立意高低与思想明确还是两种内涵,不可混为一谈。对“格韵”高低的论说,还是南宋陈岩肖在《庚溪诗话》中的论述得最为贴切:

众禽中,唯鹤标致高逸,其次鹭亦闲野不俗,又皆尝见於《六经》,如“鸣鹤在阴,其子和之”,“鹤呜于九皋,声闻于天”,“振鹭于飞,于彼西雏”。《易》与《诗》取之矣,后之人形于赋咏者不少,而规规然只及羽毛飞鸣之间。如《咏鹤》云:“低头乍恐丹砂落,晒翅常疑白雪销。”此白乐天诗。“丹顶西施颊,霜毛四皓须。”此杜牧之诗。此皆格卑无远韵也。至於鲍明远《鸺赋》云“长唳风宵,寂立霜晓”,刘禹锡云“徐引竹间步,远含云外情”,此乃奇语也。如《咏鹭》云:“拂日疑星落,凌风似雪飞。”此李文饶诗。“立当青草人先见,行近白莲鱼未知。”此雍陶诗。亦格卑无远韵也。

这里,陈岩肖以鹤、鹭为例,对比了几首诗中与鹤鹭相关的诗句,而见“格”之高下。“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是用“兴”的手法,后一句为“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正是有“与知音分享”之意;“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九皋”,为“曲折深远的沼泽”,鹤在曲折深远的沼泽呜叫,叫声远达天际,这句诗本身便有上扬之势;“振鹭于飞,于格高之句,“振”,指“群飞貌”,“雝”为“沼泽”,在西边的沼泽上,群鹭振翅欲飞,这句诗也是欲要上扬之时。这三句诗,要么以兴之笔法而富有深意,要么本身就有一种阳气大于阴气之辟势,因此意高而格高。而“低头乍恐丹砂落,晒翅常疑白雪销”,“丹顶西施颊,霜毛四皓须”,这两句诗仅是描写鹤的外观,描写了鹤作为一个“物”性层面的存在,因此格卑而无远韵。这里,陈岩肖还道出了“格”与“韵”的联系,虽“格”与“韵”不同,但格高方能有远韵(见诗之“韵”的十字结构表),也即诗的立意高,才有可能呈现出远离物性之“韵”,也即与“物性”拉开一定的距离,有了向上之阳气,提携起沉坠之物质性,方才可能形成远“韵”。如“长唳风宵,寂立霜晓”,“徐引竹间步,远含云外情”,也都是格高之奇句,第一句中内含坚韧之意志,如梅花傲雪之高沽;第二句中,“远含云外情”,云外亦有高远之势向上之阳气。两句分别以立意高与意象本身的高远,而成为“格高?之作。“拂日疑星落,凌风似雪飞”,“立当青草人先见,行近白莲鱼未知”中,“星落”与“雪飞”都是向下之翕势,而第二句则是对鹤捕鱼的行为描述,都无高远之意象或深意于诗句中,因此也都是“卑格?之作。

从这一段论述中,可以明确何谓意高而格高,或立意高,或意象高,诗歌的格才会高,并且,“格”虽与“韵”内涵不同,“格”为纵向阴阳的高低所成,而“韵”为横向情意流动变化所成,但两者却有着联系:即格高才能有远韵,“远韵”即指情意流动远离物性而不流俗;而卑格则无远韵,即物性过于沉坠而无法形成流动之“韵”,或即便形成流动之“韵”也是贴近于物性而无法显“远”的。

有两句对于唐诗与宋诗中“格”与“韵”的关系的总结,极为精当,遂列如下:唐诗以情韵气格胜。宋苏、黄皆以意胜,惟彼胸襟与手法具高,故不以精能伤浑雅焉。

唐诗以韵胜,故浑雅,而贵蕴藉空灵;宋诗以意胜,故精能,而贵深析透辟。唐诗之美在情辞,故丰腴;宋诗之美在气骨,故瘦劲。

唐诗重情,宋诗重意:情为气之流动,此流动连绵起伏而成“韵”;意为片断,唯能以纵向之“格”论之,而难成连绵之“韵”。因此以“格”论唐诗,亦是“气格”,即整体的纵向高低之意。且唐诗重情,情有厚度,因此多被品评为“丰腴”、“蕴藉”;情为流动之整体,因此“浑雅”,不可分割。而唐詩气格亦高,因此以雅之“不俗”、“空灵”品之。宋诗重意,因此显精,精为气之凝练,非流动之变化,因纵向之意胜而显“气骨”、“瘦劲”。“格”与“韵”虽有着不同的内涵界定,却也有着“格高韵远”的关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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