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普兰店区单字调系统的声学分析

2019-04-19牟振

现代语文 2019年1期

关键词：声调

牟振

摘要：大连普兰店区位于辽东半岛南部，方言属于胶辽官话登连片烟威小片。以往关于普兰店区声调的研究多采用田野调查的方法，在声调的数目、调型、调值等问题上也存在分歧。本文运用实验语音学的方法，对普兰店方言单字调进行研究，并与此前田野调查的结果比较，分析异同的原因。田野调查发现，普兰店方言并非以往描述的典型三声调方言，而是有不同的年龄变体，老年组、中年男性有阴平、上声、去声三个声调，中年女性、青年组除上述三个声调外还存在阳平调。结合实验，可将调值记作阴平51，阳平调13，上声213，去声551。

关键词：大连普兰店区;声调;声学语音学

普兰店位于辽东半岛南部、大连市中北部;东临庄河市和黄海，西接瓦房店市，南与大连市金州区毗连，北与盖州市接壤，东南与长海县隔海相望。下辖11个街道、5个镇、2个乡、1个满族乡[1]。1991年，撤销新金县，设立普兰店市;2015年，撤销普兰店市，设立普兰店区。

一、前人研究综述

普兰店方言属于胶辽官话登连片烟威小片，也属于广义上的大连话，但普兰店区的方言与大连市区有较大差异。此前对普兰店方言的研究寥寥，大多仅作简单描述，未作进一步的研究。本文梳理了此前学界对普兰店方言声调的研究，具体内容如下。

（一）声调的田野调查

在声调的数量方面，相同的观点是普兰店方言有阴平、上声、去声三个声调，在普通话中归为阳平的全浊平声母字读为去声，宋学（1963）[2]、罗福腾（1998）[3]、张树铮（2007）[4]、董岩（2008）[5]等皆持此观点，贺巍（1986）[6]认为全浊平声母归为上声。可以看到，此前研究皆认为普兰店方言是三调方言。

在调型和调值方面，也存在分歧，尤其是阴平调。宋学（1963）、贺巍（1986）、董岩（2008）等认为阴平为曲折调，调值为312，而罗福腾（1998）指出阴平并非此前学者所描述的曲折调，而是高降调，调值应为41、42或31。上声各家观点较为一致，宋学（1963）等认为上声为中升调，调值为213。去声在调型上不存在分歧，为高降调，但在调头和调尾的具体音值上存在分歧，宋学（1963）、罗福腾（1998）、董岩（2008）认为去声的调头为5，而贺巍（1986）认为去声的调头为4。对于去声的调尾，宋学（1963）认为2或3皆可，罗福腾（1998）、董岩（2008）认为其为3，而贺巍（1986）认为其为2。可以看到，研究分歧集中在阴平的调型与调值、去声调头和调尾的具体音值。

（二）声调的实验研究

赖玮（2014）运用实验的手段分析普兰店方言中的上声调，他指出普兰店方言中的上声为两折调，将其调值拟为3232，且上声调往往伴随喉堵、嘎裂、弱僵等特征[7]。此外，也有几位学者运用实验手段对大连市区方言进行研究。在声调的时长方面，高玉娟（2005）[8]运用实验方法分析大连方言，得出单字调调长与调型有关，其中上声曲折调的调长最长，两个降调阴平和去声的调长最短。张滢、曹文（2010）[9]、秋鸣宇（2014）[10]針对大连方言阴平调与去声调在调值与调型上的相似性重点讨论，并设计了听辨实验，探讨这两个调类是否存在合流趋势。

二、本文研究方法

（一）研究目的

本文主要的研究目的是获得普兰店方言单字调的声学数据，如基频、时长等，从而得出其声学格局。

（二）研究准备

1.调查字表

在调查单字的选取上，参考朱晓农（2010）[11]提出的方法，并兼顾韵母的多样性。

2.发音人

本次共调查12名发音人，以年龄为依据分成三组：其中60岁及以上为老年组，30岁至60岁为中年组，30岁以下为青年组。每组各含2名男性、2名女性发音人。依据年龄和性别标注，男性记为M，女性记为F，第一位数字表示的是年龄分组，老、中、青依次为3、2、1，第二位数字表示发音人次序，例如M11表示的是青年组男性第一位发音人。其中女性6人，男性6人，他们的教育程度从小学到本科不等。

3.实验设备及分析软件

本实验运用Audacity 1.3 Beta软件录音，运用Praat处理语音数据，运用Excel分析数据。

（三）实验步骤

1.录制音频

本次实验录音时间为2017年2月，录音标准为：单声道，采样率44100HZ，分辨率为16位。

2.数据提取

在praat软件中运行脚本程序提取每个音频声调承载段的基频和时长数据。具体而言，就是提取声调承载段上10个测量点的数据，然后将提取出的数据导入Excel中，以备处理。

其中，在声调承载段的确定上，本文参考林茂灿先生提出的“韵母说”[12]。在提取过程中去除掉冗余的弯头和曲尾，并参考朱晓农先生（2010）所设立的操作标准。

3.数据处理

本文先提取每个样本10个测量点的基频数据，再将数据导入Excel中，求出每位发音人每字三次基频的平均值，之后计算各个声调对应的例字基频的平均值，再运用石锋先生（1990）[13]提出的“T值法”求出其对应的T值，而后将运算结果按年龄和性别分组讨论，并求出方差。

三、普兰店区方言单字调研究

本文从音高和时长两个角度来分析普兰店方言单字调的声学格局。

（一）单字调音高研究

1.单字调T值分组统计

宋学（1963）、贺巍（1986）、张树铮（2007）、董岩（2008）等都曾指出普兰店方言有阴平、上声、去声三个声调，笔者通过调查发现普兰店方言单字调格局有老年、中年和青年3个年龄变体，调类数量各有不同。

（三）与田野调查结果比较

本文得到的普兰店方言单字调实验结果与此前听感描写的结论，在调类数目、调型、调值等方面都有一定差异。

在调类数目上，方言学调查的结论为普兰店方言只有阴平、上声、去声三个调类，不存在阳平调，而在此次实验中发现中年女性和青年组出现了独立的阳平调。曹志耘（1998）将语言演变分为由语言内部因素引起的自变型和由外部因素引起的他变型两类，内部因素是指调值间的相近度、音系简化、连读音变等，外部因素是指强势方言、普通话或其他语言的影响[16]。受强势方言的影响应当是普兰店方言发展出阳平调的主要原因，与普兰店相邻的大连市方言有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四个声调，其中阳平为升调，董岩（2008）将大连市方言的阳平记为35。普兰店此前为附属于大连的县级市，现为大连的市辖区，大连在经济、文化上都处于领先地位，普兰店方言势必也要向这一优势方言靠拢。此外，普通话中的阳平亦为升调，在国家大力推广普通话的背景下，普兰店方言也势必会受到影响。因此，受大连市区方言、普通话等强势方言的影响应当是普兰店方言发展出阳平调的主要原因。此外，此前学者一直未发现普兰店方言已由三调方言向四调方言转变也可能是因为方言学调查往往倾向于选取老年男性，而忽视了女性和年轻人的语言状态，例如董岩（2008）在调查普兰店时所选取的两位发音人为一名老年男性和一名中年男性。

在调型上，宋学（1963）、贺巍（1986）、董岩（2008）等认为阴平为曲折调，调值为312，但此次实验表明阴平为高降调，调值为51，与罗福腾（1998）一致，具体原因有待于进一步阐述。

在调值上，阴平调的调尾存在差异，此次实验结果显示老年组的调值为1，而中年组和青年组为2;去声调的调头和调尾在田野调查中存在分歧，调头记为5或4，调尾记为1或2，老、中、青三组的实验结果也存在这一差异。本次实验结果表明，阴平后半段的标准差较大，这意味着各个发音人在这一部份的发音存在一定的差异，变动较大，但这并不影响意义的区分，此段并非是声调的特征点，因而发音人在一定范围内的发音差异较容易被记录为不同的调值，口耳听辨中的分歧实为同一调类的不同变体。

综上所述，普兰店方言声调有不同的年龄变体，其中老年组、中年男性有阴平、上声、去声三个声调，中年女性、青年组除上述三个声调外还存在阳平调。结合实验，可将调值记作阴平51，阳平调13，上声213，去声551。

参考文献：

[1]普兰店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普兰店志[M]，沈陽：辽宁民族出版社，2016.

[2]宋学.辽宁语音说略[J].中国语文，1963，（2）： 53-59.

[3]罗福腾.胶辽官话研究[D].济南：山东大学博士学位论文，1998.

[4]张树铮.胶辽官话的分区（稿）[J].方言2007，（4）：363 -371.

[5]董岩.大连方言语音研究[D].北京：中国人民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8.

[6]贺巍.东北官话的分区[J].方言，1986，（3）：172-181.

[7]赖玮.北方方言中两折调的变体与对立——以乐亭、滦南、芝罘、乳山、荣成、牟平、普兰店声调为例[A].中国语言学会语音学分会，中国中文信息学会语音信息专业委员会，中国声学学会语言、听觉和音乐专业委员会.第十一届中国语音学学术会议论文集[C].2014.

[8]高玉娟.大连方言五项语音变化的社会语言学分析[J].南开语言学刊，2005，（1）：49-58+227.

[9]张滢，曹文.大连方言单字调实验研究[A].中国语言学会语音学分会，中国中文信息学会语音信息专业委员会，中国声学学会语言、听觉和音乐专业委员会.第九届中国语音学学术会议论文集[C].2010.

[10]秋鸣宇.大连方言单字调研究[J].现代语文（语言研究版），2014，（10）：1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