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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正清中美关系史研究中的实用主义

2019-04-18肖迅韬田耀

青年与社会 2019年2期
关键词:费正清实用主义

肖迅 韬田耀

摘要:实用主义作为一个源于美国本土的哲学,受到美国各界领导精英的推崇,它在不同时期美国外交政策方面,也一直居于主导地位。作为现代中美关系史研究的开创者、中美问题专家的费正清,在研究中也秉承了实用主义的观点。论文将具体阐述费正清在研究中实用主义特点的体现,从而使读者能更为客观与理性地看待费正清与他的汉学研究。

关键词:费正清;实用主义;中国学

费正清(JohnKingFairbank)-西方现代汉学之父,1907年5月24日出生于美国南达科他州,早年曾立志跟随其父从事教会工作,后受其母亲的影响,考入华盛顿大学法学院学习法律,随后赴牛津大学从事东亚研究。费正清是哈佛大学东亚研究中心的创始人,《美国与中国》、《伟大的中国革命(1800-1985年)》、《观察中国》及《中国:传统与变迁》等汉学著作的作者,亦是《剑桥中国史》的主编,其一生著书无数,桃李满天下,曾5次出访中国,是美国最负盛名的中国问题专家和中国近现代史研究领域的泰斗。

一、费正清的实用主义哲学与中国学

费正清所处的年代正是现实主义在美国外交占主导地位的时代,而现实主义则是实用主义哲学在国际关系领域的一次应用。实用主义哲学在美国有深刻的历史文化根源,1878年美国学者皮尔斯率先提出实用主义哲学,后来经过威廉-詹姆士、约翰-杜威等学者的传承,被称为古典实用主义。威廉-詹姆士曾强调“实用主义并不像有的人责备的那样,把目光只放在眼前直接实用的地方,而是同样关注世界最遥远的前景”,这句话表明了美国日后推崇的全球霸权主义也根植于实用主义。20世纪30年代前,实用主义在美国哲学界已占主导地位,到了20世纪40年代后期,实用主义观点与实证主义互相渗透,形成了新实用主义。

美国实用主义哲学可归纳出具有如下几个明显的特点:(1)信念指导行动,实用主义哲学是行动哲学;(2)缺乏意识形态的束缚,行动不受规定分明的道义、伦理原则的指导;(3)有用即是真理,善于妥协,灵活变通,善于使自身的观点适应正在变化的现实;(4)利益至上的原则,新实用主义认为当代的国际关系特征是竞争与冲突,为了确保本国的利益,必要的势力争斗是必要的,为了扩大本国的势力,有必要持续的削弱对手实力或阻止其力量的增长。

费正清在理论上遵循实用主义哲学,在政治外交观点上,又很好地迎合了美国现实主义,其研究不可避免会偏向美国的外交利益。下文将从如下四个方面来阐述费正清汉学研究中实用主义特点的体现。

费正清对文化的独特理解和“中国学”的提出都根植于实用主义哲学文化一词含义及其广泛,包罗万象,而费正清把文化具体化、实用化,并视其为一种工具。他认为“文化是经济、政治、社会结构、价值观念和社会其他方面的相互作用的总框架”。费正清对中西文化做了很明显的划分,认为前者是滞后,消极的;后者是积极,进取的。在面对中西文化碰撞时,费正清主张用文化理解来避免和解决冲突,他认为“西方人和中国人之间的和谐关系需要以相互理解作为基础”。文化理解论也是他进行中国历史以及中美关系研究的基础。

1936年费正清获得牛津大学博士学位后回到哈佛大学教授中国历史,当时西方的学术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汉学,对中国的研究还局限在以中国语言和文化为主要研究对象上,这纯粹是一种象牙塔式的学问,往往脱离现实且过于单一,使其实用性与社会价值大大降低。正如美国著名新闻记者白修德所说:“哈佛大学东方系的那些老派汉学家们认为东方历史随着乾隆在1799年便已宣告结束”。那时的汉学更像是一种考古研究。

然而,费正清的学术思想与实践理念则与他们完全不同,他把传统汉学与中国国情和世界形式结合起来,开创了“中国学”研究。费正清认为除了传统文字、文本的研究,“中国学”包括政治、社会、经济、科技、文化、教育、出版、信仰、性别研究及周边关系等领域,举凡与中国有关的课题,纵及古今,横跨中外都可以是“中国学”的范畴。费正清没有系统的阐述过他的学术思想,在主观上,他对理论存有戒心,不愿构筑复杂的理论体系来进行研究。他的学术理念可以概括为:不相信理论,只信任模式。作为现代“中国学”的开拓者,他建立了研究现代中国的基本模式,包括广为人知的“冲击-回应”模式,这一模式长期以来在中国研究中占有统治地位,但也因代表西方利益以及突出西方至上的观点而饱受垢病。费正清创建“中国学”的宗旨是“研究应当具有实际的效用”,“学者的责任不仅在于增加知识,而在于教育公众,在于影响政策”。他认为学术研究应该与国家的需要吻合并把自己的理论和美国的外交政策紧密结合,以美国的利益来决定研究领域,这是他的理论与传统汉学的区别,也是实用主义哲学的体现。

二、对中国国情与中美关系大局的准确把握

费正清早在20世纪20年代在哈佛大学求学阶段,就利用中国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一手文献来研究中国历史,其一生共在5个不同时期访华,可以说他比同时代的其他学者更了解中国。1932年费正清首次来华,在清华大学进行长达4年的教学和研究工作。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后,费正清被美国国务院派驻重庆,在那他以战时美国观察员的身份深入了解了中国政治。在抗战结束时,费正清发現国民党政府渐渐失势,不能维持中国内部秩序时,他果断反对美国扶蒋反共的政策,转而希望美国政府主动接触并承认中国共产党。他声称:美国政府必须承认中国共产党,以此来拉拢中国共产党,使其不倒向苏联一方。他试图说服美国政府与中国洽谈,使新中国也加入资本主义阵营,如此以来才真正解除美国在东亚的后顾之忧。对比国民党的一盘散沙与中国共产党强大的凝聚力后,他明白后者才是中国真正的主人,他以自由民主之名谴责国民党、支持中国共产党源于他对国共两党深入的了解。在朝鲜战争爆发后,他仍然坚持美国应承认新中国的观点。他深知,在外交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新中国成立后,美国政府对中国采取“遏制和孤立”的政策,特别是50年代初,麦卡锡主义盛行,中美之间敌对关系进一步加深,费正清从现实主义的角度出发,再次向美国政府发出重新审视中美关系的呼吁。但这一时期,费正清和他的“中国学”受到了打压,他转而埋头研究中国历史,以学者身份来间接影响中美关系。20世纪70年代随着美国在越南战争中越陷越深,在国际社会日显无能为力时,美国政府不得不重新考虑费正清的建议,1966年美国国务院重新邀请费正清进入政府顾问行列。从1972年的“破冰之旅”到1979年中美正式建交,再到今天特朗普访华签订的2535亿的贸易订单,费正清的观点得到了美国当局的认同与采纳,中美关系的改善也促进了美国经济的发展。可以说费正清对中国国情的认识和对中美关系大局的洞察无一不体现了其背后实用主义哲学的影子,其表现出的不受意识形态的束缚,行动不受规定分明的道义、伦理原则的指导正是实用主义哲学的具体体现。

三、在“大陆-台湾”问题上观点的多次转变也是其实用主义的体现

费正清一贯主张学以致用的思想,他指出越贴近客观事实的研究价值越大。在对待台湾问题上的多次观点摇摆,也很明确地表明费正清的中美关系研究是在实用主义哲学引导下实现为美国政治与外交利益服务的目的。

20世纪40年代末,在国共两党的内战中,中国共产党取得对国民党的决定性胜利,国民党政府退守台湾负隅顽抗,费正清建议美国拋弃在台湾的国民党政府,不阻止中国共产党去夺取台湾,他认为从长远来看,与中国大陆保持和平比支持台湾更加重要。此时,在“大陆-台湾”问题上,费正清表现出比较明显的“亲共”立场。

20世纪50年代初,随着朝鲜战争的爆发和远东局势的改变,费正清立即对自己在“大陆-台湾”问题上的态度做出了颠覆性的改变。他从原来的“亲共”转为支持台湾独立,即“两个中国政策”。他在自己的著作《美国与中国》中解释到:“为防止大陆的攻击,台湾应该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如果当地的人民独立的话”。同时,他也支持美国的第七舰队开赴东亚,保护台湾的安全。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麦卡锡主义盛行,费正清的此番言论即顺应了美国当局,也是出于自我保护的需要。

20世纪50年代末,朝鲜战争结束后,中美关系也开始从原来的剑拔弩张状态逐渐走向缓和。此时,在“大陆-台湾”问题上,费正清又一次转变了自己的立场,他在《中国:人们的中央王国与美利坚合众国》一文中明确表明:我们的目标是台湾独立的事实,而美国的利益就是维护台湾的独立“。在对待中国大陆与台湾的关系上,他提出了一个比较折中的策略:一方面他支持美国与中国共产党进行积极的外交谈判,并支持中国加入联合国;另一方面,他对国民党政府仍抱有幻想。

到了20世纪70年代,在中美关系改善以及尼克松总统访华的大背景下,费正清摒弃了之前的“两个中国政策”主张,转而提出台湾可以成为中国一个自治区的想法。费正清当年的這一提法,迎合了当时中美关系改善的主旋律,与当时的国际政治局势相符。

上述费正清对“大陆-台湾”问题立场多次转变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永恒不变的原则:维护美国国家的利益。费正清一次次修改自己在“大陆-台湾”问题的主张,实际上都是遵循着实用主义的利益至上原则,而从某中程度上来说,他的研究与论断也偏离了客观历史的考证,带有浓厚的功利特性。

四、“学术企业家”素质区别于传统的学者,从费正清身上我们可以挖掘出“学术企业家”的素质:

务实而深谋远虑。作为一个实用主义的汉学家,费正清深知开展学术研究必须处理好政府、基金会以及研究机构间的关系。1955年,费正清在哈佛大学成立了第一个东亚研究中心,于此同时,他还在了许多学术机构的组织部门任职,比如,担任亚洲问题研究会的主席及美国历史协会的会长等。费正清担任这些职位的主要目的是宣传自己的工作并协调各方关系,为自己的东亚研究中心筹的更多基金。事实也证明,在他担任主任期间,哈佛大学东亚研究中心一直财源充足,资金雄厚,为其开创了”中国学“研究提供了沃土。前哈佛大学文理学院院长罗沃斯如此评价费正清:“一位伟大的学术传教士”。

作为一个学派创始人,费正清没有任何门户偏见,他更像一个企业家,各方招揽人才,不带有任何偏见。对于学生,费正清鼓励他们积极汲取前人的资源与研究成果并学以致用,最终出人头地。他曾对学生们说:“如果下一代不站在前辈的肩上,人类又怎么继续发展呢?”他渊博的学识和兼带实用的主张使得他在西方学术界名声大噪。

总而言之,费正清既是学者,亦是政客,他的学术研究功利且实用,并起到干预政治,影响舆论的作用,这也是他取得成功的一个客观因素。纵观费正清的学术研究生涯,又常常充斥着矛盾,服务美国国家利益与忠于学术研究本身常常使他陷人两难的境地。然而,作为“中国学”研究的开创者,他的中国观反映了他对文化特有的实用理解以及西方自由主义的态度,其贡献亦不可磨灭。对费正清实用主义哲学的探究,也能使我们更理性的分析后世美国汉学家的观点,更好地从全球的视野来辩证地审视和研判中美关系的起伏与波动。

参考文献

[1]威廉·詹姆士.实用主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年第69页.

[2]涂纪亮.“当代美国哲学的发展趋势”[J].教学与研究,1980年第4期,第72页.

[3]徐海娜.“实用主义哲学与美国外交政策”[J].理论前沿,2005年22期.

[4]张宇燕.“美国外交的现实主义”[N].第一财经日报,2012年8月6日.

[5]PaulA.Cohen.“JohnKingFairbank”AmericanPhilosophicalSociety,1991.

[6]潘成鑫.“试论费正清关于近代中西关系的文化观”[J].美国研究,20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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