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戏曲·烟花

金馨怡

江南水乡，我的家乡。青砖灰瓦白墙，小桥流水人家，烟雨中小巷悠悠，夕阳下小院深深。小时候，我爱站在院中听楼上的姥姥唱戏，也常有人跑来邀请姥姥唱戏。我姥姥头发花白，一根银簪挽住长发，上穿蓝布印花细绒袄，下着锦缎灯笼裤。

姥姥爱唱戏，常在楼上打着拍子，坐在竹椅上唱着一段又一段“奇奇怪怪”的戏曲。我年纪小听不懂，坐在院中，托腮，闭眼，听竹椅吱呀声，听姥姥悠悠扬扬的唱戏声。

那一天，姥姥过九十大寿，披上了红袄，头上的簪子换成了流苏凤簪。前来祝寿的人络绎不绝，姥姥比平时年轻许多。有人放起了烟花，黑夜里一聲声长啸划破夜空的寂静，一道道流星自上而下，在空中绽放。它似绽放的花朵，绚烂;它似五色宝石撒在黑幕上，闪亮;它似美人莞尔一笑，摄人心魄。终了，一切又归于平静。姥姥笑着看着烟花，我笑着看着姥姥。

我说：“这烟花终究不是花，开不了多久，多可惜啊！”姥姥也不看我，只看那绚烂的烟花，自言自语道：“可惜什么？烟花就是用来放的呀！不放的烟花有什么用呢？”烟花灭了，曾经灿烂的夜空终于回归寂静。姥姥拉起我的手，悠悠然又唱起了一段我似懂非懂的戏曲，于是，袅袅的余音缠绕在我的心头……

多年后，姥姥去世了。多少次，我回忆起那一夜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回味姥姥那晚唱的戏曲。烟花，绽放时的绚烂，夺人眼球;戏曲唱到高潮时的精彩，摄人心魄。虽然最终一切都归于寂静，但曾经有过的精彩，在心底留下了美好的记忆。此时，我豁然领悟：姥姥的一生不就如那烟花、戏曲一样吗？她认真地活在每一天，尽管短暂，却是那么精彩！

今夜，我不知不觉中哼唱起姥姥唱过的戏曲，去点燃许久没有看到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