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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2019-04-12裴蕾

神州·上旬刊 2019年2期
关键词:额尔古纳河右岸

摘要:二十一世纪以来,人类对生态环境的关注日益加深,生态文学逐渐走进大众视野,生态小说作为生态文学中最常见的一种,有着将生态思想植入读者观念中的职责。而赋魅书写作为生态小说创作中不可避免的一环,对生态小说故事情节描写、人物形象塑造、思想情感表达都起着很大的作用。本文通过分析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额尔古纳河右岸》,旨在探寻当代生态小说中的赋魅现象。

关键词:《额尔古纳河右岸》;生态小说;赋魅

一、引言

(一)什么是生态小说

生态文学是以生态整体主义为思想基础、以生态系统整体利益为最高价值的,考察和表现自然与人之关系和探寻生态危机之社会根源,并从事和表现独特的生态审美的文学。生态小说即是把生态文学的这些特征融入小说中的文学形式。

自生态小说出现以来,国内外诞生了不少优秀的文学作品如《狼图腾》、《老人与海》等。作家迟子建一直致力于生态小说创作,其代表作《伪满洲国》、《晨钟响彻黄昏》奠定了她在文坛的地位,而《额尔古纳河右岸》则被称为她的集大成作,《右岸》运用独语体,以一位年届九旬的鄂温克族最后一位酋长女人的自述口吻讲述了一个民族的百年沉浮,其内涵的生态思想深厚,不失为生态小说的典范。

(二)什么是赋魅

“赋魅”的概念与马克斯·韦伯所说的“祛魅”,即“把魔力从 世界中排除出去”“使世界理性化”的概念相反,是指赋予事物超越现代社会认知的原始或神秘特质,使事物的形象不再依附于人们对日常生活的认知经验[1]。简单来说,就是赋魅能使事物做出科学无法解释的行为、具备超出自身特质的情感或是增添事物的神秘意味,从而对事物本性进行重塑。

赋魅能够起到强调的作用,在凸显甚至升华夸大事物本身特质的同时将作者的情感和思想包容进去,作品层次和内涵都的得到进一步的丰富,从而使作品想要传达的观念更深入地作用到读者身上。但目前已有的研究发现,一些生态文学作品中不乏赋魅失当之处,有用力过猛之误。而《右岸》作为生态小说的典范,其中就有大量的赋魅现象,并且在笔者看来大多合理巧妙,没有过于“妖魔化”、“伪科学”之处,值得深入研究。

二、《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的赋魅现象

(一)动物赋魅

《右岸》中的动物是具有人性的,它们能听懂人类的语言,感知人类的祸福[2],它们是人类的精神图腾、情感寄托。其中的代表之一就是驯鹿。

驯鹿对于鄂温克人来说“它浑身都是宝”,甘甜的鹿奶为他们提供营养,行猎时它们会独自把猎物安全地运回营地,在搬迁时他们又是最好的帮手[3]。而鄂温克人也把它们当作自己的家人,在割鹿茸时会为它们哭泣,在它们失踪时会不顾一切地外出寻找,鄂温克人的每一次的搬迁都以驯鹿为中心,它们在哪里停下,他们就在哪里落脚。这里可以看出,驯鹿不仅是鄂温克人最重要的财富之一,更教会了他们怎样与自然相处,怎样在资源有限的山林无限地生存下来。它们“亲吻”着森林,是鄂温克人“天人合一”思想的反映。驯鹿在小说中也象征着生命、光明,甚至被哈谢称作“神鹿”,是凶吉福祸的征兆,比如说驯鹿仔牺牲自己的生命救活了列娜、母驯鹿产下的畸形小鹿给大家带来不幸等。

同时,小说中其他的动物也被赋予了超人性。达西养的山鹰最终替达西报了断腿之仇、伊万放过的两只狐狸化身成女孩为伊万送终,黑熊能够直立行走所以鄂温克人相信熊的前世是人,要为它做人死才有的风葬仪式。山鹰、狐狸、黑熊总被冠以“凶残”、“狡诈”、“贪婪”的限定词,但在这里,作者对动物形象进行重塑,不拘泥于以人为中心的价值评判标准[4],而是聚焦于动物在整个生态系统中的作用,放大动物的生存智慧、兽性下隐藏的温情,将万物皆有灵的理论贯穿始终,展现了一个充满灵性的额尔古纳河右岸风貌。

(二)气象赋魅

现代文明对千变万化的气象已经有了科学的解释,但鄂温克人民仍然信奉着“举头三尺有神明”,火神、雷神、山神……各种各样的神出现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一边保佑着他们一边要他们时刻警惕不能做出冒犯自然的事。

以《右岸》中最常出现的玛鲁神为例,在人们猎获了熊或者堪达罕,首先要用这些动物的头祭祀玛鲁神,他们还为熊做风葬仪式,为熊唱祭歌,吃熊肉之前先学乌鸦的叫声,熊骨不能乱扔[3]。还有山神,书中说“它们跟人一样,也有自己的性格和体态……山上的树在我眼中就是一团连着一团的血肉”[3],鄂温克人会根据山的特点给山命名,“开拉气山”、“央格气山”……以表示他們对山神的敬重。猎人在行猎时,不仅要给山神敬奉烟和酒,还要摘下猎枪卸下子弹,虔诚地跪下磕头,而后悄悄地离开,不可以大声吵嚷惊扰山神。这些被赋魅的气象都体现出鄂温克族对自然的敬畏,他们把这份敬畏发展为自己生活中奉行的准则,让这些习俗禁忌代代相传,约束着他们的行为,从而使人类与大兴安岭的一切生灵平等、和谐共处,在神灵的庇护下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净土。

(三)人性生态赋魅

如果说前两种赋魅都是使事物往美好的方向发展的,那么作家对人性生态的赋魅往往会有失偏颇,但在《右岸》中,并没有出现一味批判人性以宣扬生态观念或是一味强调回归自然而逃避现实、人物形象单一、叙事极端的现象[5]。

小说中写了几代人的故事,生老病死持续循环着,但萨满这个角色贯穿始终。百年来“我”所在的乌力楞有过两任萨满,一个是“我”的伯父尼都,一个是“我”的儿媳妮浩。萨满是人与神沟通的桥梁,在氏族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他们主持婚丧嫁娶、替族人祈福,他们用跳神使染了瘟疫的驯鹿好转、成功祈雨扑灭了山火、甚至让人起死回生。可以说,萨满是山林中唯一一个肉眼可见的人类充当的“神灵”,在一些作品中萨满掌握着一个族群的最高权利,而在《右岸》中,两位萨满在拥有超人能力的同时没有失去本性的善良、怜悯。特别是妮浩,她每次跳神救人就会失去一个自己的孩子,三次丧子之痛也没有阻挡她第四次救人。并且萨满的神力不只是作用于族人身上,尼都用生命向日本人吉田证明了鄂温克人的信仰,妮浩甚至牺牲自己还未出生的孩子去救了一个偷驯鹿的汉族少年。当他们所肩负的天职与自己的个人利益冲突时,他们都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大爱,这样的人物形象是丰满的,。作者通过萨满这个形象向人们传递了在自然环境下越是强大越是敢于付出的精神。萨满通过祈祷和跳神来解决人与自然的矛盾冲突,但他们也付出了代价,有得必有失,维持着生态平衡,这也体现出他们不是完全的违背科学的,也遵循着一定的自然规律的[6]。

小说中的其他人物在赋魅书写下也变得更加鲜活。从左岸来的与鄂温克人做交易的安达罗林斯基,他不似后来出现的安达那样吝啬,他对每一个鄂温克人都很友善,为他们谋取最大的利益,当他深爱的列娜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他对列娜超越种族的真挚情感让他这个默默无闻的角色也闪闪发光。日本人铃木秀男在日军撤退时放拉吉米回山,嘱咐他不要让苏联人知道他给日本人当过马夫,他在听完拉吉米用木库莲吹奏的《离别之夜》后泪流满面地说“你们很了不起”[3]抛开铃木秀男侵略者的身份,他对自然的尊敬、对鄂温克人文化的认同是值得赞扬的。

《右岸》中没有评判是非善恶的绝对标准,在“我”讲述的过程中也没有刻意回避死亡、战争、思想斗争这样的消极面,每一个人物都饱满具有个体存在的价值,赋魅书写没有破坏人性生态,反而促进了人性与自然的融合,使其熠熠生辉。

三、结语

生态小说总是以悲凉作为笔调,《额尔古纳河右岸》也不例外,死亡是小说中出现得最多的字眼,把鄂温克族推向深渊,从清晨到正午到黄昏最后到半个月亮,一个民族的百年沧桑转瞬即逝。

但小说中的赋魅书写将整个额尔古纳河右岸与现代世界隔开,构建了一个“第四世界”,在这片山林中,鹿铃依然响着,黑桦树依然立着,神灵依然守护着信奉他的子民,留下的“我”和安草儿还有造字的西班,都在为民族文化的延续与传递保存最后的“火种”,半个月亮给人以希望,让人期待圆满。所以说悲凉但不绝望,隐痛下充满温情[7],人们还能见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的美好场景。我认为这是这部小说的独到之处,也是最能引发读者对人与自然生态的关系进行思考的地方。

参考文献:

[1]邵薇,袁丹.试论中国生态小说中的赋魅失当问题——以叶广芩的生态小说为主[J].鄱阳湖学刊,2018 (05):99.

[2]朱丽娅.《额尔古纳河右岸》中动物意象的文化内涵[J].安徽文学,2013 (02):67.

[3]遲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17,215,43,178,201,148.

[4]雷鸣.祛魅与返魅:新世纪生态小说的现代性反思[J].贵州社会科学,2010 (11):103-104.

[5]雷鸣.新世纪生态小说的四大缺憾[J].文艺评论,2010 (04):55.

[6]栗明.诗意地栖居——迟子建以及《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的生态观[J].承德民族师专学报,2010 (01):29.

[7]张丽军,房伟,马兵.温厚·悲凉·清澈——《额尔古纳河右岸》三人谈[J].艺术广角,2009 (03):29.

作者简介:裴蕾,1999年,女,汉族,江苏省盐城市,南京林业大学在读本科,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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