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顿：一段英格兰简史

2019-03-27张海律

中国国家旅游 2019年9期

张海律

1000多年前，英格兰的历史走向在这里被彻底改变。19世纪，这里成为受到英王青睐的度假胜地。如今的布莱顿是一个不事张扬却充满活力的摩登小城，想深入了解英格兰的历史文化，不妨从这里起步。

皇家行宫的东方情调

布莱顿（Brighton）是一座海滨城市，位于伦敦正南方76公里处，乘火车从维多利亚站和伦敦桥出发，50—70分钟即可抵达，车次频繁。从火车站出来，往海边走几步，就能看到一排巨大的带有洋葱顶的建筑，这便是著名的皇家行宫——英王阁（Royal Pavilion）。特有的“东方哥特式”风格，使它成为英国最具异国情调的建筑之一，印度游客会调侃说：“看嘛，早告诉过你们，英国是我们的第30个邦。”（印度有29个邦，而生活在英国的南亚裔人口又相当多）

除了外表“撞脸”印度的泰姬陵，走进大门，会发现这座宏大建筑的内部还藏着一个中国清朝时期的宫廷，宴会大厅里，穹顶、吊灯、帷幕、壁画、柱廊、桌椅上不知缠着多少条形态各异的龙，壁画中身穿朝服的清廷官员比大厅里举行盛宴时的宾客还要多;最精致的音乐厅，龙蛇的数量更是令人眼花，有耐心的人数过，共有26000条;长廊和过道上也少不了满布格子的明清家具。维多利亚女王的老公阿尔伯特亲王曾把英王阁的大量家具强征到伦敦，现任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又把它们租借回来。英王阁举办特展时，各种家具、灯具、玩具都能派上用场，比如举办时尚展览时给它们戴上一顶可可·香奈儿标志性的帽子。

19世纪初，英王乔治三世患上精神病，他的长子乔治·奥古斯塔斯·腓特烈1811—1820年做了10年的摄政王，1820年才正式登基成为乔治四世。乔治四世一生沉迷于奢华、时髦的生活，在他还是摄政王时，就喜欢上了滨海度假小镇布莱顿，竟让国会出资，聘请设计师于1815—1822年在当地修建起一座符合其异国情调想象的豪华气派的宫殿，它就是英王阁。乔治四世从来都不是一个得民心的君主，多次试图以私权通过法案，在拿破仑战争期间（1803—1815）甚至不过问朝政，不过，他用巨资堆积起来的高级品味，却为他赢得了“英格兰第一绅士”的美誉，同时，大英帝国最终也赢得了拿破仑战争，这或许正是那个时代君主立宪制的好处吧，君主没什么实权来干涉国家发展，各玩各的。

1997年4月1日，布莱顿与隔壁的霍夫两地合并，合称“布莱顿—霍夫”（Brighton and Hove），不过布莱顿的文化、生活气氛比霍夫要强上许多，后者只有行政中心和安静的高端社区。因为距离伦敦很近，这个曾经的君主度假地，如今成为广受民众喜爱的周末海滨度假之选，也是年轻人热衷的派对城市，同时有不少在伦敦工作的上班族把家安在了布莱顿，甘愿每天花时间往返两地，虽然火车年票的价格超过4000英镑（约34445元人民币），还是比在伦敦租房要便宜多了。

Tips

参观英王阁

开放时间：4—9月，9：30—17：45;10月到次年3月，10：00—17：15;圣诞节期间（12月24—26日）休息。成人门票15英镑（约130元人民币），包含语音导览，可选普通话和粤语。

详情可查询：brightonmuseums.org.uk/royalpavilion/

面朝大海的开放之城

虽然布莱顿是受到英王青睐的度假胜地，但我无法把这里密布着鹅卵石的海滩想象成南法惬意的蔚蓝海岸，何况很多时候也并没有太阳可晒。4月底的英吉利海峡还很冷，没什么人下水，不过已经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游客躺在石头海滩上。

我走近海峡边那根高耸的“定海神针”——i360塔，这是2016年由英国航空出资打造的，高162米，是世界上最高的移动观景塔。参观这座塔就像坐飞机旅行一样，要先去票务亭购买“机票”，然后打印“登机牌”、过“安检”、等待“航班”抵达。“登机”，就是乘坐电梯升上离地138米的观景舱，在这里眺望薄雾中的布莱顿城区和萨塞克斯海岸。观景舱设有酒吧，可以小酌一杯。

无论从半空还是从地面看，最吸引我的，都是i360塔前方那片摇摇欲坠的锈铁废墟。那是有近百年历史的西码头，“二战”后急剧衰落，1975年因缺乏维護而关闭，之后桥身、塔台相继垮塌，成了游人眼中的末世风景。附近的石滩上竖立着显眼的警示牌，用惊悚的漫画告诫人们，在附近游泳可能会被水下的锈铁割伤致死。

布莱顿虽是个小城，但族群丰富，文化多元，时髦且开放。从英王阁所在的窄小漂亮的巷子区（The Lanes）到码头休闲区分布着世界各地风味的餐厅，数量堪比伦敦，哪怕像我这样有着顽固“中国胃”的人，也能找到“救命选择”。市立博物馆里展示着当地少数族裔的风俗和移民故事，我看到了缅甸克钦设计师制作的节庆服装，缅甸的克钦族与中国云南的景颇族历史上是同一民族，这座英国海滨城市还举办过简单但元素齐全的目瑙纵歌节（景颇族最盛大的传统节日）。博物馆里还有一块相当大的展区，展示的是非异性恋者的服装设计作品。布莱顿的29万人口中有将近四分之一是非异性恋者，这个展览旨在让来自英国及世界各地的同性恋者、变性者、身份困惑者、无性恋者、泛性恋者……分享自己穿衣搭配的原则和故事。布莱顿还聚集着英国最多的“绝地武士”（Jedi Knight，Jedi原是美国科幻电影《星球大战》中的一个重要组织），据统计占城市总人口的2.6%，他们不认为自己只是《星球大战》文化迷，而是真的把Jedi当成了一种与天主教、新教、伊斯兰教等同的宗教。

暮春的黄昏，布莱顿的主码头正从长久的冬眠中渐渐醒来。赌场里的黑杰克和吞币机已经喧嚣起来，等待大量英镑流入。工作人员正在擦洗游乐场的跳楼机和过山车，把在上面拉屎的海鸥轰走，不久这些机器将载着惊声尖叫的孩子们一遍遍地从空中冲入大海。

Tips

美食之光

人们常常调侃说英国是“美食的地狱”，而布莱顿堪称是“地狱”中难得的曙光，这主要归功于它与伦敦有一拼的城市族群复杂度。游客在这里可以品尝到世界各地的特色口味，码头区少不了作为街边快餐的鱼汤和蟹肉三明治，从火车站到巷子区再到皇后街则遍布着意面、日料馆子，以及中国的粤菜馆和四川火锅店。除了能发现一些比较偏门的菜式，新店、新口味的持续加入也不断给人带来惊喜，我偶遇一个马来西亚华人，告诉我说他的快餐咖啡店就要开业了。

荒草中的一页史书

布莱顿东面的村镇和海岸分散着一些独具特色的自然与历史景观。

沿海岸线延伸的南唐斯国家公园（South Downs National Park）有着非常独特的白垩质白色悬崖，最精华的部分集中在比奇角（Beachy Head）附近。我冒着雨雾，从伊斯特本镇（Eastbourne）乘半开放式的双层大巴前往比奇角，这种大巴深受游客们喜爱，从康沃尔郡到峰区湖区，从约克郡的各个国家公园到南部海岸都能看到。大巴的车身早已被沿途路边的树木戳得遍体鳞伤，一边躲避迎面扫来的树枝，一边回望葱绿草坡上的羊群，也是一种有趣的经历。下了车，我爬到草坡顶上，被巨大的白垩岩壁吸引着一路往下探索，远远望一眼巨浪拍打乱石的壮观景象。回程的陡坡也是对体力的考验。

从南唐斯国家公园再往东，有一座罗马帝国时期修建的佩文西城堡（Pevensey Castle），虽然如今已经变成了荒草丛中的一片废墟，但看起来依然动人。这座城堡就是1066年法国诺曼底公爵“征服者威廉”的登陆点，传说当年他踏上海滩之后，不小心面朝下摔倒，为了化解尴尬局面，他就地捧起一把沙子，站起来喊道：“我现在拥有了英国的土地！”从此英格兰的历史走向被彻底改变，此前它受斯堪的纳维亚侵占的影响，此后转而投入欧洲大陆的怀抱，踏上了全新的发展轨迹，受到法语的影响，古英语也发生了很大改变。不过，从这片废墟的塔楼上并不能看到海，1000多年前这里确实紧挨着佩文西湾，后来由于农业灌溉的需要，人们与海洋争抢地盘，海岸向南退到了10多公里之外。

从佩文西城堡继续往东，是黑斯廷斯鎮（Hastings），镇上城堡的高塔及其背后的林地，就是当年诺曼底公爵在征服英格兰的过程中最重要的一场战役——黑斯廷斯战役的主战场。1066年10月14日，诺曼底公爵登陆英格兰两周之后，征服者的军队与英王哈罗德率领的盎格鲁—撒克逊军队展开了一场恶战，前者渐渐占据了优势，后来哈罗德的一只眼睛被弓箭射穿，殒命沙场，至此大局已定，诺曼人征服了英格兰。这场战役成为英格兰历史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一些孩子在城堡的废墟前进行课外活动，历史向导将他们分成两队，分列两排，在老师带领下，用右手的木棍敲打着左手的盾牌，对着彼此吼叫，带着稚气的吼声在暮春的山谷里回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