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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尔纹的动态性研究

2019-03-27杨叶

艺术与设计·理论 2019年3期
关键词:莫尔橱窗条纹

杨叶

(南京艺术学院,南京 210013)

一、莫尔与莫尔纹

日常生活中,当你用手机或相机去拍摄电子屏幕(电视、电脑、LED显示屏等)或是很密集的物体时,如条纹状纱窗、纺织物等,会发现拍出的图像总是很不清晰,上面会附着一圈圈的波纹,这些波纹没有固定的形态,常常呈现出圆环状、星状、条带状等,它们偶发、短暂而多变。人们常常认为这是一种影响成像的干扰性波纹,殊不知它背后隐藏的秘密。

这种波纹名为“莫尔”(Moiré),它来源于法语,译为“水波纹”(图1),最早是指具有水波纹样的真丝织物(据考古学家发现,这种织物可追溯到公元10世纪的中国)。17~20世纪初,它曾风靡欧洲,出现在贵族壁毯、绶带、晚礼服、婚纱上等。随着科技的发展,1874年,英国物理学家瑞丽爵士(Lord Rayleigh)发现,“莫尔”特有的图案变化其实具有一定的光学原理,它是“栅栏状条纹重叠下所产生的干涉影像”(图2)。通俗地讲,就是具有相互关系的两个基本图层(线栅图层或点阵图层)在一定的空间位置叠加后而产生的第三种可见纹样,这种纹样不存在于任何基本图层中,并且会随着基本图层在空间中位置关系的变化而变化。这是因为两个基本图层叠加后的相互作用产生了密集和稀疏的图案分布,也就形成了第三种新图案的暗带与亮带,“莫尔纹”(Moiré Pattern)由此产生。伴随着莫尔纹在科学上的成熟,1963年,在欧普艺术(Optical Art)兴盛之际,杰拉尔德·奥斯特(Gerald Oster)开始引领着一批艺术家关注莫尔效应(Moiré Effect)。他和布鲁克林理工学院(Brooklyn "s Polytechnic Institute)联合撰写了莫尔条纹的光学效应的文章并发表在当时颇具影响力的《科学美国人》(Scientif i c American)杂志上(图3)。奥斯特认为“莫尔”是复杂科学现象的简单化身。1965年6月莫尔纹登上时尚界重要杂志《Vogue》的封面(图4)。“莫尔纹”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熟知,成为艺术领域独树一帜的符号语言,它们直接吸引观众参与游戏,改变了观众被动欣赏艺术的习惯。

二、莫尔纹的动态表现

(一)动静表皮——最表层的“莫尔”

“表皮”一词最初来源于生物领域,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为“动物体和植物体的最表面被覆层”。而今,“表皮”的含义已在诸多领域被使用。哲学家阿维荣·斯特尔(Avrum Stroll)在1988年所著的《表皮》(Surface)一书中,第一次详细介绍了哲学上的四种表皮定义,将表皮概念进行扩充,认为表皮是空间的交界面,没有体积,不属于相邻空间的任何一方。本文所说的莫尔表皮,就是指被莫尔纹覆盖的物体的最外一层,它包含形态、色彩、质感、透明等属性。

当线性莫尔表皮附着于墙体与地面,艺术家便实现了对空间的重塑。空间的结构、大小、方向甚至维度似乎全部被改写。瑞士艺术家菲利普(Philippe Decrauzat)一直致力于探索抽象绘画,他着迷于光学与观众建立的联系。如图5左,直线栅格附着于墙壁,通过层层交叠而产生莫尔效应,解构并重构了墙体骨骼,造成凹凸不平的异度空间感与视觉上的闪烁感,这大胆地挑战了观者的视觉与心理。如图5右,艺术家将波浪起伏的曲线栅莫尔纹绘制于地面,观众将莫尔纹踩在脚下,仿佛经历一个个旋涡,在不经意间进入艺术家创造的幻境游戏。

> 图1 水波纹绸缎

> 图2“栅栏状条纹重叠下所产生的干涉影像”

> 图3 1963年5月《科学美国人》封面

> 图4 1965年6月第145期《vogue》杂志封面

> 图5 “各向异性”(Anisotropy)展览,Philippe Decrauzat,2011,巴黎

> 图6 彩色莫尔条纹介入城市公共空间与生活,卡洛斯·克魯茲·迭斯

艺术家卡洛斯·克鲁茲·迭斯(Carlos Cruz-Diez)是研究动力色彩光学的代表人物,20世纪50年代起,卡洛斯开始创作动态艺术(Kinetic Art),即具有运动感和闪烁效果的绘画。40多年来,卡洛斯设计了一系列具有流动性和可参与性视觉体验的装置作品,他运用严谨的科学设计,在作品中使用具有强烈色彩对比的线条按照一定的秩序排列或交叠而产生具有莫尔效应的空间图形,实际静止不动的作品,却会在视网膜上造成移动的幻觉,令视觉产生空间效果或移动变形。卡洛斯通过精心的色彩搭配,让绚丽多彩的莫尔条纹出现在世界各地的街道、墙壁、雕塑、交通系统等区域,为城市空间带来全新的解读,注入新的生机与活力,并实现了为带有功利主义目的的城市空间“去神圣化”。(图6)

莫尔表皮以其自身强大的视觉张力吸引着观者的眼球,带来强烈的视觉错觉,营造视觉上的深度、广度与闪烁感和跳跃感。它极具包容性,附着、侵蚀、消解物体原本的形态,将其转化、异变为以莫尔纹样为组织的视觉秩序。它可以使一组本无关联的物体珠联璧合,浑然一体,也可以改变我们感知器物的路径,甚至超脱器物的内在骨骼,整体形态,成为视觉记忆中值得想象和思辨的独立符号。

(二)视角转移——双层叠合的“莫尔”器物

在一些优秀的设计案例中,设计师会设计双层(多层)线性或点状材料的交叠或利用材料本身透明的属性产生莫尔效应,使得作品呈现的莫尔纹图样会伴随观众的视角转移而不断变化,从而使作品具有动态感与互动性。人们将在不经意间拉长在作品前停留的时间,提升对作品的兴趣,增强对作品的记忆。

美国著名玻璃艺术家丹特·马里奥尼(Dante Marioni)巧用莫尔纹去表达时间流逝与自然的细节之美(图7)。他近期的一组作品灵感就来源于叶脉和松果。四季更替,叶子从生根发芽到枯萎凋零,叶脉的纹理也在不断变化。丹特通过对叶脉的抽象雕刻,利用玻璃本身透明的属性,使得刻化在玻璃上的纹理相互叠印而产生变化多端的“莫尔”效应。叶脉的纹理伴随观赏者视角的移动而发生变化,似乎缓缓围绕玻璃艺术品一圈,就经历了四季更替,感受了光阴流动和自然之美。“花再美,也需绿叶扶持”,树叶的纹理美在丹特玻璃艺术中通过莫尔纹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

设计团队Radlab将莫尔纹引入室内装置隔断设计。他们在波士顿北部切尔西市的写字楼门厅里设计了一个永久装置。设计师将音乐的律动元素与莫尔纹结合,这是受到巴赫钢琴曲的启发——弹钢琴时,演奏者通过交替使用左右手以增加音乐的层次,带来不同的韵律和节奏。于是设计师用两根桦木条来比拟钢琴家的左右手,通过不同的弯曲程度和重叠方式带来多样的图案律动感,构成墙体自身的节奏和节拍,充满音乐的动感。设计师说,“巴赫的曲目总在不经意间开始又在意犹未尽时结束,音调和旋律不会逐渐增强或减弱,这个装置就和他的音乐一样,不会缓缓从地面升起再缓缓下落,而是忽然让观者眼前一亮,并且一直变幻莫测。”Radlab团队利用莫尔纹为空间注入全新的活力,以此实现伴随观者位置和视角的改变而带来多样视觉体验的目的。(图8)

(三)运动偶发——可穿戴式“莫尔”

当莫尔纹穿戴在身,莫尔图案便会伴随人体的运动而不断变化。极具后现代游戏性质的莫尔服装与首饰,在满足一种轻松、愉悦的游戏心理和自我个性释放的同时,也突显了科技、前卫与未来感。是时尚领域颇具潜力的发展动向之一。

三宅一生(Issey Miyake)2016秋冬时装发布会上,本季系列设计师以无穷变化的莫尔线条营造未来感3D视错觉,服装利用莫尔纹原理设计的交错线条形成高亮与灰暗的区域,像万花筒般千变万化地展开,并借由布料的褶皱迴还宛转而成。伴随着模特轻快的步伐,服装像手风琴一样不断开合,带来变幻莫测的奇妙感受(图9)。2017秋冬系列“流”,三宅沿用曲线元素设计服装,带来视觉与身体上的自由感与流动性。(图10)

产品设计师大卫·德克森(David Derksen)致力于研发一款莫尔首饰。他采用蚀刻技术(Etching Technique),但由于密度很大的线雕刻完成后会使材料变脆而易碎,所以他将图案从线条改为点状的圆形和方形。大卫设计的所有饰品都有两个层次:雕刻图案的黄铜背面板和穿有小孔的黑色不锈钢前层。最后设计成功的莫尔吊坠和胸针不仅带有很强的装饰意味,而且还能与佩戴者产生互动。由此可见,当莫尔纹穿戴在身,不仅带来符合时代潮流极具视幻感和未来科技感的视觉体验,而且巧妙地实现与穿戴者的互动,穿戴者也成为了图案的创造者,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伴随着新图案的诞生。

(四)具象交互——莫尔条纹动画

莫尔条纹动画是莫尔纹应用领域的一个分支,利用“视觉暂留”的原理,实现了观者与“生命体”的交互。

> 图7 莫尔效应在玻璃艺术品上的妙用,丹特·马里奥尼,美国

> 图8 室内“莫尔”装置,Radlab设计团队,2014,美国

> 图9 三宅一生2016秋冬发布会

> 图10 三宅一生2017秋冬发布会

> 图11 《Vento》绘本设计

《Vento》是意大利插画师Virginia Mori 和Virgilio Villores联合编制的绘本。不同于以往的静态图像绘本,读者在翻阅这本书时,就像在观阅一部光学电影。这本书巧妙利用了莫尔条纹动画的原理,通过移动印在透明胶片上的黑色光栅来依次显露动画的多个帧的手法,使得静止的画面连续成多个动态影像(图11)。作者为我们呈现出人物奔跑时路灯下摇曳的倩影,随风飘逸的长发,停靠在河岸随波摇晃的船只等多个交互镜头。《Vento》绘本实现了静态图像的动态可视化,也为实现图书的交互式叙事提供了新的可能。

“互动橱窗计划”是另一个莫尔条纹动画的巧用案例。据英国零售中心研究预测,20%的高街品牌商店会在未来五年内倒闭,这意味着英国将有316000人面临失业。设计师西蒙·邓恩(Simon Dunn)想通过这一计划来改变现状。橱窗就如商店的外衣,对橱窗的包装无疑是吸引顾客进入商店从而增加销量的重要途径之一。于是,设计师将莫尔光栅动画引入橱窗设计中,并在诺丁汉市中心某一商店进行为期两周的实验。橱窗设计分为内外两层,内层为栅格动画的投影布,外层为贴有黑色光栅的玻璃窗。运动是相对的,当顾客从橱窗前走过,便会产生光栅向后退的错觉,从而引起内层图像的运动。也就是说,橱窗内的光栅动画伴随顾客移动的脚步而运动,顾客与橱窗里的动画本无关联的两个客体通过莫尔光栅巧妙相连,橱窗里的动画似乎变成你的“影子”亦或“陪伴对象”。“影子”橱窗巧妙地成为商店的包装策略和强有力的吸金石。此外,John Leung设计的“魔术鲤鱼地毯”,当观者经过栅格化的玻璃茶几时,地毯上的鱼会游动起来。通过莫尔条纹动画与自然元素的结合,在人为环境中重现自然之景,为平日枯燥的生活注入生动的自然之趣。

综上,莫尔纹已经逐步走进我们生活的多个领域,不论是莫尔纹的表皮式装饰,穿戴式互动抑或沉浸式体验,它都以抽象或具象的图案、图形或图像为传播媒介,并以一种轻松、愉悦的方式沟通连接起人与物、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关系,产生独具特色的交互方式。在当下视觉文化时代,莫尔纹的动态价值便显得愈加重要。它的多维、动态、互动等特性为商品销售提供了“有形的”附加值;更重要的是,它创造了一种轻松、愉悦具有游戏性质与玩乐心态的新的生活方式与理念,这种“无形的”价值可以产生深远的社会影响力并形成一种新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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