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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大师?

2019-03-25王彧浓

美与时代·美术学刊 2019年1期
关键词:颠覆前卫艺术

摘 要:马列维奇的画作,是20世纪初俄国前卫艺术勃兴时期的产物。他开创的“至上主义”画派,成为先锋艺术的号角,领跑那个时代。其画作颠覆和粉碎了既往和传统的一切条条框框,以惊世骇俗的大无畏精神,为艺术开辟出一个崭新维度。马列维奇无愧为一位真正的艺术大师。

关键词:马列维奇;至上主义;颠覆;前卫;艺术

在这個大师满天飞的时代,谁才配得上“大师”名号?换个角度而言,一个真正的、不含水份的、当之无愧的“大师”,冠其名,需要具备何等必要条件?翻开20世纪俄罗斯美术史这一页,马列维奇作为美术界的前卫艺术大师,实至名归。他开创的经典绘画《白上黑》《黑色正方形》《黑十字》等,迄今都犹如神秘宝藏,值得后人一再挖掘,探究其间的神秘和奥秘。马列维奇一人开创的“至上主义”画派,让他像个孤胆英雄,踽踽独行,烛照艺术史,其独立的艺术观念和自由的艺术境界,劈开美术界头顶上的天花板,让世人领略到边界之外还另有天空,原来我们的美术也能“天外有天”。

马列维奇,1878年出生于乌克兰基辅附近的一个贫困家庭。他的父母都有着波兰血统。历史上,波兰几度被瓜分。18世纪波兰再次被分割后,不少波兰裔家庭流落到了俄国和乌克兰。马列维奇的祖上便是如此,故而马列维奇也精通波兰语。波兰、乌克兰和俄罗斯文化,深植于马列维奇的骨髓,不管他日后的画风流变到天涯海角,他的艺术气息依然染着故乡的特色,历久弥香。马列维奇的父母生育了九个子女,其父亲任职于糖厂。糖厂,多半地处偏僻的乡下,那里有辽阔的土地可以耕种提炼糖分的甜菜。父亲因为工作需要,辗转于不同的乡村。而不同的乡村,却有着相同的广袤土地和清新的原野,这些淳朴的质感,便是马列维奇最初的记忆。

马列维奇将这些原始记忆,浓缩为乡村风情,一以贯之地渗透到他的画作里。不管他日后的画风如何惊世骇俗,他的作品始终饱含浓郁的乡村风土人情,不曾有过20世纪初席卷整个西方世界的工业时代的冰冷机械感。马列维奇熟悉和热爱农村生活,他第一次接触美术,还是从农民身上获取的。在马列维奇眼里,农民都是质朴的艺术家,他们不同于乏味的工人,很懂得装饰和布置家,并用色彩在墙壁上描绘和创作。马列维奇最初的习画经历,就来自于在乡间向农民学习到的用原生态的泥土等材料创作最质朴的绘画。这第一手的实践经验,就是纯发天然和无拘无束地自觉学习。没有“规矩”约束,呼吸到艺术的第一口新鲜空气,或许是马列维奇日后艺术之路无限大胆和无畏探索的坚强基石。美丽的一切,就源自生活和成长中的点点滴滴。而刺激他坚定地热爱艺术的,则是在他青少年时代,遇见的一些从圣彼得堡来到乡间装饰教堂的美术家。他们用不同于农民的更加复杂的绘画技术,修复和描绘教堂里的圣像画,这燃起了马列维奇强烈的热情。可是他没有机会学习,为了生存,他的家总要从一个乡镇搬到另一个乡镇,父母没有能力为他提供优质的教育资源。马列维奇开始自学,把农民和乡间景色作为描绘的对象。一个契机扭转了这一局面,马列维奇认识了在基辅美术专科学校执教的画家皮莫年科,得以进入该校接受正规训练。然而这次专业学习并不系统,由于他的父亲又要调到俄罗斯库尔斯克工作,需要举家搬迁,马列维奇只好中断了学业。在这座城市,马列维奇结婚成家,在铁路公司谋得工作。在这位大师崛起之前,任谁也无法预料他的未来,因为他的绘画基础并非牢靠。

英雄莫问出身。换个说法,唯有真英雄,才能不计较出身。在库尔斯克,马列维奇结识了一群热爱美术的人,他们组成社团,相互砥砺,一起作画。如此氛围,促进了马列维奇的绘画技艺提升。这期间,他学习19世纪俄国巡回展览画派最具代表性的风景画家希施金以及列宾等人的作品,临摹这些充满生命力的自然主义写实绘画。深具俄罗斯风情的史诗般的宏大艺术特质,是俄罗斯人的性格,也是这些画作的关键元素。尽管马列维奇日后的绘画方向,严重背离了自然写实主义,但他在艺术创作中,终其一生大气磅礴史诗般的恢弘气质,与此类画家画作是一脉相承的。此时,马列维奇与一般热爱绘画的美术爱好者一样,走着一条寻常路,但要探究和解读一个寻常之人,成长为艺术大师的行动轨迹,或许马列维奇于1903年创作的《卖花女孩》和1904年创作的《林荫大道》,是很好的敲门砖。《卖花女孩》,有着明显的印象画派的特征,背景模糊粗糙的人群,掩映在阳光和绚烂的色彩里,影影绰绰。前景是一位注视着观者的卖花女,此女之形像好似塞尚笔下的人物,强调体积和轮廓,有着大理石般的稳定神圣感。《林荫大道》一画,众多人群和点缀其间的树木草场,用笔和用色就更加自由狂放了,笔触粗野,色彩艳丽。混沌的人物和鲜丽的用色,使整幅作品融合了显著的野兽派绘画技巧。由此可见,此时的马列维奇,虽然身居库尔斯克,但20世纪初西方艺术界刮起的一众新锐画风,他正在全部吸收。与时代同步,不封闭,不固化,一路狂奔,马列维奇虽然起点不高,基础薄弱,但他绘画的天赋和创作的开放思维,促使他追了上来。此时的马列维奇,已经走在了时代的创作前沿。

1904年,马列维奇离开库尔斯克,来到了莫斯科。他进入雷贝格画室,期待考上全俄罗斯最好的美术学院,即莫斯科绘画雕塑建筑学院。但连续三年,马列维奇都未能考中,只能持续停留在雷贝格画室。马列维奇并非全无收获,莫斯科让他开阔了眼界。俄罗斯两大收藏家希楚金、莫罗索夫是商业巨鳄,是收藏狂魔,也是毕加索、马蒂斯等现代绘画大师的资助人。二人像受到诅咒般疯狂横扫巴黎画廊,把众多不朽的大师杰作带回莫斯科。57幅毕加索作品、38幅马蒂斯作品、13幅莫奈作品、8幅塞尚作品等等,是希楚金的收藏,而莫罗索夫收藏的塞尚作品就有18幅之多。说他们对20世纪初西方艺术的发展产生巨大影响,也颇不为过。因为他们的资助,让艺术巨匠们得以大胆创作。作为纯粹的俄罗斯人,希楚金坚信在这个时代,艺术的引领来自西方。而两位收藏家的义举,又推动了俄罗斯艺术的发展。他们向年轻的俄罗斯艺术家们敞开大门,让他们欣赏来自巴黎的那个时代最鲜活辛辣的作品。这些受益的俄罗斯穷画家们中间,就有马列维奇。学习到那个时代最具前沿的绘画作品,给马列维奇开辟了新天地。他大胆实践,捕捉和追赶最新鲜元素。或许收藏家和画家们,都已敏锐觉察,俄罗斯将要面临一场变革,他们都在谋求突破。1907年是俄罗斯前卫艺术的关键一年,“蓝玫瑰”团体有了发展。这是俄国一个重要的艺术团体,它集结了一批立体未来派的画家们,马列维奇也和康定斯基等其他艺术家们一道联合参与其中。在这时期,马列维奇只是参与到前卫艺术家们的阵营里,没过多久,桀骜不驯的领跑者便成了马列维奇。不到十年的时间里,马列维奇创作了大量作品,尝试了诸多画法。

《基督的寿衣》明显含有象征派的绘画技法,《浴女》则深受塞尚作品的影响,画面融入了几何分析,《自画像》则是鲜明的野兽派绘画技法,这三种不同画风的作品,是马列维奇在1906年至1908年两年间创作完成的。《有红屋的风景》和《浴者》,又是明显的野兽派技法,这是马列维奇在1910年创作的。而到了1912年至1914年这两年,马列维奇尝试的画法就更为繁杂和混乱,他疾速跟进前卫艺术的冒然冲劲令人咋舌。这一时期,马列维奇借鉴了塞尚和毕加索两位大师的创作元素,完成了一些“立体未来派”作品,这是俄罗斯人既借鉴吸收又标新立异的新艺术的嫁接成果。《农家女孩的头》,就是马列维奇这一阶段的作品。不止于此,马列维奇又创作了以《磨刀匠》为代表的作品,这是荒谬写实主义之作。并且,他还痴迷并创作过一些新原始主义风格的作品。马列维奇,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什么都学,什么都实践,他到底要做什么?一代宗师和邯郸学步追随者的区别,就在这一关口明确了。混乱无边地兼收杂学,并未使马列维奇迷失掉自我,他蛰伏了下来。他在探索和实践过丰富繁芜的新艺术之后,一并又抛弃了它们。他回归自我,全部清零,干干净净,轻松上路。

1915年,马列维奇携带自己开创的“至上主义”36幅绘画作品,一飞冲天,从此举世闻名。《黑色正方形》《黑色十字形》《黑色圆形》,这是“至上主义”的3幅经典力作,也是马列维奇最为世人熟知的作品。在简单无奇的画面上,仅仅描绘一些基础图形,马列维奇的至上主义要说明什么?马列维奇还将他的《黑色正方形》一画,放置在了展室两面墙壁相交的一角,并让它接近天花板,这就更加惊世骇俗了。

在传统的俄罗斯民族习俗里,这一位置至高无上,它是俄国家庭挂圣像画的所在。苏联老电影《静静的顿河》中,就曾多次演绎这一情节。这个地方,是传统俄国人的信仰朝圣之地。马列维奇将他的画作放置于此,显而易见,他颠覆并粉碎了既往传统的所有和一切。他开疆拓土的变革,彻底和决绝。对比之下,那个时代的一揽子前卫艺术,在至上主义面前都好像成了“小打小闹”。毋庸置疑,马列维奇的“至上主义”,开始领跑这个时代。所有人的前卫艺术,都无法逾越他。“至上主义”是将人的情感自由表达,提升到至高无上的地步,唯有如此,作品才是纯粹和绝对的艺术,而传统的再现客观物象,则是抄袭大自然的无谓谎言,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这是马列维奇的艺术理想和主张。《黑色正方形》等这些作品,看似简单和混沌,但它既代表着一切,同时又意味着虚无,那里蕴藏的深邃含义让人无法阐释全面。恰如中国的“太极阴阳图”,很简单抽象的图形,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解析透彻。因为那既是简单抽象图形,又是宇宙真理,而宇宙真理又处在语言的盲区。马列维奇开创的“至上主义”画派和他的《黑色正方形》等作品,终于做到了闻名天下。他当之无愧地成为了前卫艺术的一代宗师。何谓大师?破解这个命题,从马列维奇身上可以找到答案。他虽然自学成材,起步颇晚,但始终在不停探索。所有属于那个时代的先锋艺术,马列维奇悉数尝试,走过所有前人大师们的路后,马列维奇并不满足成为一个临摹抄袭者,他开疆拓土,开辟一条新路。

我们人类自出生之日呱呱坠地起,就开始被动和被迫接受周围环境的一再“教导”。如此说教,既是指导,也是洗脑。一代又一代后生晚辈,沿袭祖上和前人的路,只是一路前行而已,而如马列维奇一样的大师们,却打破和粉碎这些条条框框,清空固化思维,辟出新路。谁界定了画家画出眼睛看到的一切,就“算得上”是逼真艺术?或许,恰如马列维奇口中所说的,那是在“抄袭”大自然。纯粹的、绝对的艺术,是精神上更加宽泛的自由天地,不该有任何“金钟罩”,这一维度应该是前人没有走过的路。艺术,不该是嚼他人吃剩的“馍馍”。真正的艺术大师,应该面对当下和现有的领域,勇敢产生质疑,思维不受制约,将艺术领域的功能延展到更加广阔的新天地。正如马列维奇在《论艺术的新体系》一书中所言:“我已冲破蓝色格局的黑色而进入白色,在我们面前是白色的、暢通的太空,是一个没有终极的世界。”如何判定一位真正的艺术大师,或许从马列维奇身上可以收获答案。艺术终归是横无际涯的自由精神和宇宙真理,穷其一生,探究不尽,倘若能发现一条通向苍穹的崭新道路,就一定是位真正的大师。未知和未知领域还有很多,艺术终将是一个没有终极的自由世界。

作者简介:

王彧浓,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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