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茏夏已至(三)
2019-03-22尚方宝剑
尚方宝剑
上期提要:夏葱茏竞选班长,某人竞选副班长,不知是为了和她对着干呢,还是为了…总之,就是动机不纯!这厮缠她缠上瘾了,公然在课堂上对班主任说,要为她长期提供安全保护,要当她的副班长。大哥,什么叫她的副班长?更离奇的是,班主任表示自己也年轻过,竟然同意了,同意了……
果然,她最该做的,就是避开他,不给他机会对她不守规矩。她知道他是存心的,他似乎很喜欢挑战她的心理极限,破坏她的内心秩序。
夏葱茏冷着脸起身,甩了甩手示意:“我要回去了。”
林渊立撒娇似的嘟嘟嘴:“今天阳光很好,待在寝室多浪费。要不,我送你回去,还是你再考虑考虑,陪我坐会儿?”
“不陪,你撒手。”
“你想得美。你可知道,宋朝有个妻控县官,总爱握着他夫人的手。他夫人嫌他腻歪,总是躲避,后来还和别人好了,逼着县官休妻。再后来,前县官夫人发现,原来前夫总是握着她,是担心她的手会被冷风吹伤,毕竟,当时还没有手霜这种东西。前县官夫人特后悔,死前给县官写了封信,忏悔自己这辈子做过最错又最愚蠢的事,是甩开他的手。”
夏葱茏嘴角抽搐:“这么蠢的历史故事,是你自己编的吧。”
“……你听出来了?”
夏葱茏扑哧一声笑了,抬脚轻轻踹了他一下。
林渊立抓起她的手,用脑门蹭了蹭她的手背:“班长,再陪我待一会儿,就一会儿,整个学校就只有你能让我有点兴致。”
“可是,整个学校就只有你让我烦恼得不行。”
“真的?”林渊立很有成就感地笑了,“那我不介意让你再烦恼一点。”
话音未落,他拉着夏葱茏往观众席下冲,他跑得飞快,夏葱茏要加快脚步,才能保证自己不摔倒。
在快要冲到跑道时,林渊立突然刹住步子,夏葱茏因为惯性顺势前倾。
林渊立早有预谋,猛地一转身,将她纳入怀里,防止她把他撞倒。
一切发生在刹那间,夏葱茏完全来不及反应,一晃眼,便贴上他的胸膛。她如惊弓之鸟,抬头看了看他。
她的体香扑鼻而来,刺激着他的荷尔蒙,他强迫自己别转过脸,逼着自己离她远些,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对她使坏。他对她已经很过分了。
可他就是想欺负她。他不否认他对她很有好感,他欣赏她,或许也算得上有点喜欢她。与此同时,他对她也有一种充满侵略性的破坏欲,特别是当别人告诉他,她是他们的女神的时候,他就特别想把她拉下神坛。
他从小就喜欢跟美好的事及美好的人过不去。
或许是他骨子里的反叛精神、他的征服欲和好胜心,也有可能是虚荣心,驱使着他接近她,他就是要得到别人都喜欢的。
直到夏葱茏撞入他怀中的一瞬间,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重量。这看似强势的女孩,居然这么单薄,他单手就能抱紧她。
“又被我吓到了?”林渊立坏笑。
夏葱茏舒了一口气:“你能不能不要总做这种危险动作?”
“那要看你能不能管住我。”
“我为什么要管住你?我又不是你妈。”夏葱茏推推他。
林渊立很识趣,马上放开怀抱,但手依然紧握着她。
夏葱茏无奈地叹了一声,没有白费力气推开他。大抵所有猎物,都逃不過她的猎人。
正式开学一个月后,同班同学都注意到夏葱茏穿衣之规律,还有个别同学无聊到悄悄记下了她的穿衣颜色,譬如,每逢周一,她必定会穿黄色卫衣;每逢周二,她则穿白色卫衣;每周三,她则穿淡蓝色卫衣……
那个做记录的同学,正是林渊立。
这天是周四,提早到教室的同学小声议论道——
“你们猜猜,夏状会不会像上周的今天一样穿橙色卫衣?”
“我觉得会,开学以来,夏状一直这么搭配,原来夏状有颜色强迫症?”
“欸,别瞎说,我觉得夏状挺正常的,没什么奇怪的毛病。”
“这点就很奇怪,谁活着没点毛病?没毛病就是有毛病。”
“……”
忽然间,教室里集体噤声,夏葱茏捧书登场了。
她随意挑了个靠近教室后门的位置,放下手里的黑咖啡,察觉到大家都在打量她,她也不怵,抬头从左到右扫视,挨个回敬一个冷眼,才坐下。
就在大家想缓口气的时候,林渊立从教室后门进来,一看见他那身卫衣,大家便又都屏了屏呼吸,这令人窒息的操作啊!
林渊立春风满面,在夏葱茏的身旁坐下,笑意盈盈地面向全班,摊摊手道:“今天是星期四,我穿橙色卫衣有什么问题?班长不也穿了?”他指指夏葱茏,一脸无辜。
一看见他,夏葱茏的太阳穴就突突地跳,脑袋瓜都疼了,这大男孩总在刺激她的时候创意百出。
为了摆脱他,夏葱茏向左挪了两个位置,林某人反应敏捷,也跟着她往左靠拢,伸手按住她的手,谨防她继续逃。
夏葱茏从他的掌心下抽出手:“林同学,你老毛病又犯了?”他又对她动手动脚,流氓!夏葱茏瞪他一眼。
林渊立仍笑眯眯的样子:“对,我手控,动不动就想牵着你。”
“呵,我手癌,动不动就想打你。”夏葱茏皮笑肉不笑地说。
班上的同学一眼看出了所以然,纷纷起哄:“副班长,就你最会穿衣服,你今天这身打扮,是要和夏状元开启情侣装虐狗模式?”
某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冷静:“各位同窗,不要小题大做,橙色又不是夏状元的专属色,我爱穿什么就穿什么,谁都别想让我脱下来。”
林渊立笑着坐下,凑到夏葱茏的耳边:“夏状元,按照你的脾性,应该很不情愿跟我穿情侣装吧?不想也没办法,我不会允许你脱衣服的。明天是星期五,又到了你穿黑色卫衣的大日子。我在想,你该不会因为我,就改变自己的穿衣规律吧?”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项羽宁做鬼雄,也不肯过江东,我不是那种一根筋的人。”
“啧啧啧,项羽不肯过江东,是因为他没有生在明代,没学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夏葱茏撇撇嘴:“你活在当下,领略过‘梅花动山意,野客不胜情,却也不见得能体会个中委婉克制之意,不照样胡搅蛮缠?”
某人得意扬扬,双臂交叠趴在桌上,侧着头向夏葱茏卖乖:“我这叫‘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你又是否能体会个中坚韧隐忍之执念?”
“老师来了。”夏状元一句话就让某人闭嘴。前方,任课老师正从教室前门走上讲台。
要换作从前,最初相识的时候,夏葱茏肯定会把林渊立揪到一边,简单粗暴地奚落他,把他损得一无是处。而现在,她算是摸清楚他是什么路数的浑蛋了。
他一再挑战她的底线,无非是想逼她暴走,她才不上当呢。他问她,会不会因为他而改变自己的穿衣规律,分明是挖坑让她跳。她要说会,他便得逞了;她要说不会,他也输不了,明儿继续模仿她的穿衣风格,卫衣配搭牛仔裤,和她没完没了。
呵,要斗赢这种男妖精,急是没用的,夏葱茏只能智取了。
课堂期间,林渊立的手机一直震动,夏葱茏想忽视都不行,猜想他定是在哪里留下一笔桃花债,所以对方才会不停来电——若不是恋人,怎会如此执着。
手机又开始震动,夏葱茏瞟了眼手机,是一串数字,林渊立没备注联系人的姓名,瞧瞧他那苦恼的样子,似是不知该拿这一通通电话怎么办才好。
平日他野性难驯,放纵惯了,这还是头一回,夏葱茏从他脸上看见一丝阴霾。
欸,居然有点不习惯。
夏葱茏翻过一页书,幽幽道:“实在不想接,就关机,收起你那可怜的小表情。”
林渊立正经不过三秒,又恢复原形,坏坏地一笑:“要是我关机,后果你负责?”
“我不负责,我提供的是建议,采纳与否,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自己负责。”
“可以,我自己负责,我听话。”林渊立关掉手机,专心上课。
下课铃声刚响,班主任便出现在走廊,找到坐在后排的林渊立,向他招了招手。
林渊立板起脸走出教室,与班主任交谈了几句,然后一脸不悦地回到座位,开了手机。
夏葱茏听见他一声叹息,忍不住看他一眼。
林渊立放下手机,冷不丁地抬头,突然又假正经起来:“这位小主,你脸上难掩一丝担忧之色,是担心我?”
“不担心,好奇罢了。”夏葱茏坦荡地说。
林渊立笑笑:“班长对我的事很好奇?”
“是的,刚刚上课,你的手机震动得就像桌上开了辆拖拉机一样,我忽视不得,只好正视了。”
“你的意思是,我打扰你上课了?”
“确实有一点,不过,还能忍受,没关系。”
手机第无数次震动,林渊立不愿再扰邻,马上跑到走廊接听。
他没说什么,皱了皱眉,情绪看似愈发糟糕。挂断电话后,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愁肠百结地看着走廊尽头,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
他看看教室,夏葱茏正没心没肺地玩着手机,并未在意他跌宕起伏的内心世界。她总是一副寡淡的样子,要是突然多了个便宜男友,会不会让她很烦恼?
呵,她不是很厉害吗,利用一下也无妨。
上課铃声响,林渊立快步往里走,压低声音对夏葱茏道:“班长,我想带你私奔。”
“什么?”
不等夏葱茏明白过来,他便一把抓起她,拼命地往外跑,赶在任课老师抵达之前离开了教学楼。
夏葱茏哪里说得上一个字,某人的大长腿跑得贼快,地球人已经无法阻止他了。
只要夏葱茏稍落后一步,便会摔倒,能在这“亡命天涯”的旅途中喘上一口气,她算是很不错了。
林渊立带她跑到校门,外头停着一辆墨绿色宾利,一位女士优雅地下车,不等他们走近,便主动迎上来。
“妈。”林渊立招呼。
夏葱茏瞥了瞥那女士,她穿着时尚,善于保养,看着更像林渊立的姐姐。不对,夏葱茏仔细打量一眼,这女士十分眼熟,好像是……传奇人物……演员纽兰?
在夏葱茏父辈那一代,纽兰红遍大江南北,如果不是在事业上升期突然宣布退出娱乐圈,现在早成了影视一姐。她息影的理由很招人白目,据说是找到了真爱,更愿意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当个愉快的全职太太。
纽兰说息影就息影,连客串戏都不愿接,广告代言也拱手相让,一夜间淡出公众的视线。狗仔队要拍她,她就认认真真打官司,一个都不放过。
一两次这样,这些八卦媒体觉得无所谓,轻则被当成跟踪狂送到派出所,重则对簿公堂,不外乎就是赔点钱,不过,次数多了也烦,八卦媒体接律师函接到手软,再不敢盯着她了。
之后这些年,尽管江湖还流传着纽兰的传说,也仅仅是怀念而已,当年圈内的好友,早被她一个个疏远了。
如果纽兰是林渊立他妈,那林渊立他爸……不就是林逸夫?
那就厉害了。
林逸夫依然活跃在影视圈,但凡能叫得上名字的影视大奖,他都拿过。
林逸夫为人十分低调,从没跟哪个女明星闹过不清不楚的绯闻。他不用微博,却多次上了热搜榜,是真真正正的“哥只靠作品说话,哥不当明星,只当名人”的影帝级别演员。
夏葱茏从未想过,林渊立还是个星二代。她尚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便被他推着走到纽兰的面前。
“妈,这是我女朋友,夏葱茏。”林渊立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明显是个惯犯。
顿了顿,他又说:“夏葱茏是文科状元,成绩比我还好,你不用担心她会拖我的后腿。”
夏葱茏正要开口,林渊立生怕她当场拆穿,及时抬手搂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抓了抓她,颇有几分警告的意思。
夏葱茏不愿在纽兰女士面前与他拉扯,暂且忍了。他之所以敢对她胡作非为,还不是欺负她比他懂事。
纽兰看了看夏葱茏,问:“你真是他的女朋友?”
“假的。”
“我就知道。”纽兰瞪了林渊立一眼,“知道我不允许你这时候谈恋爱,就特地拐个女同学骗我?还好这位同学诚实。”
林渊立放开夏葱茏,埋怨地瞪了瞪她:“你可以回去上课了,诚实的夏同学,在你的历史文化修养里,大概不会有死诸葛吓走活司马这码事。”
“有是有,不过,我做不成死诸葛,只能当活司马了。”夏葱茏撇撇嘴,朝纽兰挥挥手,转身就走。
纽兰却喊住她:“夏同学,方便留一个联系方式吗?”
夏葱茏一怔,回头,茫茫然地看看林渊立。他很是抗拒,拦在夏葱茏的面前,颇有几分护犊子的意思,拒绝道:“不方便,妈,你要她的手机号码干吗?”
“总有人乐意接听我的电话,你总是不接,我总找不着人,下回可以找你同学。”
林渊立深吸一口气,顿时放软了态度,近乎哀求道:“妈,你能不能给我一点私人空间,我不是三岁小孩,能照顾好自己。夏葱茏是无辜的,你别麻烦她。”
“可以啊,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等你愿意撤掉家里的所有摄像头的时候。妈,我不想生活在一个被监视的环境里,还有,别再随便给我的班主任打电话,也不要打扰我的同学,这不好。”
“再不好,也是你自己造成的,让你两天不接电话。”纽兰抿了抿唇,极力地克制着自己,希望能在外人面前体面地处理好母子关系。
林渊立深吸一口气,明显也在按捺着恼火:“妈,我每天都有发短信汇报我在哪里做了什么、几点吃饭,我敢肯定,全校只有我一个,能够做到每小时向家长报备一次。你适可而止吧,我快喘不过气了。”
林渊立不再理会纽兰,给夏葱茏递了个眼色,加快脚步走进校门。
身后,纽兰在秋风中站着,倍显孤冷。
夏葱茏看了一眼,有些动容:“林渊立,你就这么把你的漂亮妈妈晾在校门口?”
“不然呢,把她带到教室,和我一起上课,成就一对母子双煞,惹大家笑话?”
“……”
摆脱了某人的明星家长后,夏葱茏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告诉林渊立,她真的要回去上课了,恕不能奉陪了,便朝教学楼走去。
林渊立追上来,抓起她的手又往前走。
“林渊立,你又要带我去哪?”
某人回头,冲夏葱茏一笑:“我说了,要带你私奔。”
“都是做学生的,咱们干点正事行不行?”
“行,那我们去上课,不私奔了。”
话虽这么说,可林渊立在经过教学楼时,并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步伐,朝校园的后门走去。
“林渊立,教学楼在后面。”
“对,没错,教学楼在后面,但我和未来在前面,你觉得哪个方向更吸引你?累吗?跑两步好不好?很快就到了。”
不等夏葱茏答应,林渊立便小跑起来。
夏葱茏无语得很,但没有挣脱。她有点好奇,这回林渊立又想耍什么花招。打从她认识他以来,他动不动就拉着她走,好像手边没了她的手,就空落得不习惯。
他和她,还真有几分“不是怨偶不牵手”的感觉。
第三章 输在一招不要脸
林渊立带夏葱茏到了后门附近的一家网咖。
两人来得突然,都没有带身份证,林渊立特霸气地拿出一张百元大钞,对网管说:“我们不上网,就是想找个地方交流一下历史问题,给我一个包间,可以吧?”
网管左右看了看夏葱茏和林渊立,高深莫测地一笑:“可以是可以,反正不能上网。”
“没问题。”林渊立道,“再来两杯美式咖啡。”话音刚落,他便推着夏葱茏走进包间,二人在电脑桌两边的沙发相对而坐。
待网管把咖啡送进来又退出去之后,夏葱茏说:“你刚刚好像答应过我,要带我回去上课。”
“我只是答应过你,我们去上课,可没说我们要回去。在哪上课不重要,听谁讲课才重要。”
夏葱茏定睛看了林渊立一眼:“你老人家的意思是……你要给我上课?”
“Bingo(对了)!”林渊立打了个响指,“恭喜你,夏状元,在未来两个小时里,我将充当你的私人家教。”
“我成绩比你好,你能教我什么?”
“教你学习以外的任何东西,比如……教你做人?”
夏葱茏不禁笑了,摆了摆手:“我看你做人挺失败的,还是算了。要不,你教教我,你的漂亮妈妈是怎么在没有警察的帮助下,把你教育成人的?你怎么可以这么难缠?”
林渊立喝一口咖啡,轻舒了一口气,再开口时,眼底难掩阴郁之色:“要是你有一个像我妈那样的妈,难缠这事,大概就无师自通了。”
“哦……原来这是遗传?”
“是言传身教。”林渊立笑了笑,苦涩又无奈,“我妈息影之后,把重心都放在家庭上,我和我爸都被看管得死死的。为了教育好我,她立了各种各样的规矩,除非来了客人或晚上睡觉的时间,白天房门要一直保持敞开状态;坐要有坐相,不能躺在沙发上;听她说话要一心一意,不能想别的事情,不能东张西望,要看她的眼睛;大学毕业之前不能谈恋爱,所以,每次在家里接听电话,我都要跟她汇报来电的人是谁,所为何事,除非是必要事宜,不能和女同学有信息来往,不能给女生的朋友圈点赞……”
也就是说,他从小就被训练得规规矩矩?
“你媽……怎么知道你有没有给别的女生点赞?”
“她没法知道,也不信任我,所以干脆让我退出朋友圈,一了百了。”
真够狠的……
夏葱茏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渊立,回想起这些日子他对她做过的种种,有点不敢相信:“瞧你这样……这就是你妈努力多年的结果?现在的你,规矩能坏一条是一条,当别人的底线是无声屁。”
“对,规矩就是用来破坏的。规矩少一点,我的自由就多一点。”
所以,他才这样叛逆。夏葱茏有点明白了,难怪他处处惹她,她越讲原则,他越是难缠,越要坏规矩,越雷池。
“林渊立,你是在家里憋坏了,急着出来报复人类,所以一上大学就作恶多端?”
“没有。”某人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要和没人性的家庭生活抗争到底。上大学之前,我一直被家里严格监管,犹如坐牢,周末除非是我妈带着,否则,我不能外出。好不容易等来了暑假寒假,我却更忙碌了。我妈怕我被同学带坏,不允许我外出玩耍,给我安排了一大堆课程,马术、围棋、高尔夫球,我都会,可我愿意拿这些交换一天毫无拘束的狂欢。”
夏葱茏忍不住打趣:“想不到你还是个‘母管严,那你妈有没有警告你,上学期间不能看言情小说?”
某人拉下脸,幽怨地看着夏葱茏,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敢情事情没到你头上,你不会懂得我的心酸。哪天你成了我的女朋友,就知道有这样一个未来婆婆,有多么可怕。”
“不可怕,哪天我要真不走运成了你的女朋友,只要我不和你联手推翻她的政权,反而拥戴她、支持她,一起欺负你,不就有活路了?这事呀,只要没有站错队,霸权太后也能变贴心婆婆。”
林渊立沉默了,看了看夏葱茏,竟开始想象她和自己的亲妈联手欺负自己的画面,忽而有点后悔带她来喝美式咖啡了。
她从来不是他能招惹的女孩。可他就要和她过不去,谁让她不把他当回事儿。
他突然安静下来,夏葱茏反倒有些不习惯了,柔声问:“你有和你妈说过自己的想法吗?”
“没有用。“林渊立气馁地摇摇头,“她就是个霸权太后,吾等庶民,日子不好过啊。上大学后,她生怕我吃到不干净的东西,恨不得雇个厨子住到学校隔壁,天天给我做饭,一点上火、油腻的东西都不让我沾。”
“这不挺好的吗,提前进入退休老干部的养生生活,还在学校旁边给你装上行走的监控器,只要厨子还吊着一口气,你的安全感就多一分。”
“可我不需要安全感,我想要吃香的、喝辣的。”林渊立剜她一眼,“我也想吃烤串、炸鸡、汉堡、泡面,你怎么连同龄人对垃圾食品的诉求都不懂?你还有没有童年?果然啊,女人狠心起来,都是一样一样的,如果我妈是太后,那你就是……”
“我是什么?”夏葱茏吹起滑落眼前的发丝,朝某人瞪瞪眼。
林渊立笑笑:“得了,爱妃,你瞪眼的样子就像我想吃你的样子。”
夏葱茏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捏捏他的耳朵:“林渊立,其实你不必讨打,就已经挺欠抽的了。如果我俩生活在后宫,我可能会是别人的爱妃,但你只能是我宫里的掌事太监。”
“凭什么?你有见过如此阳刚的太监吗?”林渊立曲起胳膊,炫耀自己手臂上的肌肉。
夏葱茏拉下他的手,说道:“别逗了,阳刚这事,挨一刀就没了。”
“……”
夏葱茏从没想过,能和林渊在同一个空间里长时对坐,他竟也坐得住,还向她温声倾诉。
而她竟有这份耐心,听他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经这一席谈话,夏葱茏对林渊立有了更深的了解。或许是他压抑得久,好不容易得了自由,便我行我素、为所欲为,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夏葱茏不爱评判别人的家事,更没兴趣琢磨纽兰是不是个好母亲,正如她不在乎,林渊立是不是个好儿子。
但她能感觉到,林渊立对纽兰这种类型的妈妈,有点接受无能,究其真正的原因,她只浅薄地了解到一点,若要去开导他,她又觉得责任太重,自己担不好知心同学的角色。
夏葱茏无意去改变别人的家庭或人生,但她不介意让林渊立快活一点,以后更包容他一点就是了。家庭无法让他满足的,她也满足不了,她能慷慨的,不过是一点善意。
中国通史课结束时,任课老师推荐了几本书,其中一本,是夏葱茏特别感兴趣的《赫逊河畔谈中国历史》,所以,吃过午饭后,她便格外兴奋地前往图书馆。
自从和松花蛋一起睡下铺后,夏葱茏的作息似乎影响了对方。
夏葱茏没有午睡的习惯,松花蛋竟也渐渐戒掉了午睡,总在午后跟着夏葱茏泡在图书馆。
松花蛋虽是个平头女生,但整个413室里,她最漂亮。夏葱茏跟她最是要好,在月色和美色之间,夏葱茏选择松花蛋。
这两人颇享受这段午后时光,悠闲地穿过密布的书架,游弋在书海之间。大抵是两个妙龄女孩走在一起更为养眼,经过的男生总忍不住看看她们。
夏葱茏从书架上取出一本《诈骗罪与金融诈骗罪研究》,一边走,一边翻看几页,递给了松花蛋:“你学法律的,这本很适合你。”
松花蛋撇撇嘴:“我桌上的书已经够多了。”
“多一本不多,拿着吧。”夏葱茏说,“指不定回去的路上会遇到什么人,万一转角遇到变态,还能充当武器。”
最后一点深深打动了松花蛋,她心甘情愿地收下了,仿佛真有一场格斗在等着她。
二人回到走廊,正打算进入另一间图书室,夏葱茏忽地脚下一滞,示意松花蛋看看前方:“你看,还没到转角,就遇到变态了。”
松花蛋怔了怔,抬头。
不远处,林渊立背向她们,倚着围栏而站,他的脚边高高一摞书,他却并未在意,把脑袋往外探,或许是在寻找某个身影,或许只是无聊,在漫无目的地张望。
同班一个男生从走廊彼端走来,林渊立所在的位置刚好能一眼看见对方,他主动挥挥手,男生便加快了脚步。
林渊立动作麻利地从脚边那摞书中抽出几本交给男生。男生意外又惊喜,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愣了愣,才感恩戴德地接受命运的安排,离开前特诚恳地向林渊立鞠了鞠躬。
而那摞书,在抽出几本之后,顿时矮了一截。
围观中的松花蛋蒙了,问夏葱茏:“你的同窗在做什么?”
夏葱茏皱皱眉,也有点看不太懂:“可能……是在做慈善吧,重点是,他脚边那摞书,是什么书?他好像早就知道大家会需要它们的样子,难道……该不会……”
下期预告:
夏葱茏问林渊立:“這条红裙子,你喜欢吗?我给你也买了一条。你要不要?”
“只要是你给的,我照单全收。”
地铁口人来人往,林渊立却目中无人,特豪放地穿上裙子,敬业地模仿着夏葱茏,动感十足地转了一圈,还随舞附赠一手羞赧的兰花指,吓得夏葱茏肠子都悔青了。
“是我大意了,我忘了你不但没皮没脸,还没有下限,所向披靡,极致无敌。”
“穿着裙子转圈圈只是小菜一碟,我还敢穿着它陪你招摇过市。”
(下期连载详见1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