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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与觉醒:女性主义叙事学视域下的《无穷动》

2019-03-22徐雨晴湖南师范大学

传播力研究 2019年18期
关键词:叙事学男权女性主义

徐雨晴 湖南师范大学

作为20世纪西方女性主义运动的产物之一,女性主义电影致力于女性生命体验的书写,旨在建构女性电影美学。电影通过表达女性真实的自我,赋予女性独特的话语权和主体权。电影《无穷动》在叙述者、叙事结构、内容主题等方面都是一次女性自身体验的奋力诉说,有力地展现了女性的生活现状和困境,突破了父权制下女性失语的状态。

一、女性声音——打破被讲述的客体身份

西方女性主义叙事学开创人苏珊·兰瑟在论文《建构女性主义叙事学》中,首次使用“女性主义叙事学”这一术语。在随后的论著《虚拟的权威——女性作家与叙述声音》中,兰瑟对女性如何在特定时期取得话语权威进行积极探究的背后,其意在建构女性叙述声音理论。“声音”一词在叙事学中指叙事者。“所谓叙事者(或叙述人),指的是叙事文本中给听述者讲故事的人。而女性叙述人,则指的是影片本文以女性的‘声音’或视角作为故事讲述、情节组织、本文结构的‘组织者’和‘陈述者’。人们从各种各样的角度谈论过小说或影片中的叙述者,但却很少有人提及叙述人尚有男性女性之分。”[1]我们认为女性叙述人往往是女性主体(指原著作者或导演)的“言说者”,带有女性自身生命体验的直接投射,女性叙述人的叙述话语具有鲜明的表达特点,因而整部影片表现出强烈的女性意识。在女性主义的理论语境中,“声音”是身份和权力的代称,在言说的过程中,处于性别秩序边缘地位的女性得以表达自身独特的生命体验和情感迷思。

兰瑟将叙述声音分为作者型、个人型、集体型三种模式。区别于个人型叙述声音的自我讲述和作者型叙述声音的全知讲述,电影《无穷动》采用的是集体型叙述模式,通过对女性群体内心体验的讲述,瓦解了以男性为叙事中心的故事传统。“集体型”叙述声音分为三类:“某叙述者代某群体发言的‘单言’形式,复数主语‘我们’叙述的‘共言’形式和群体中的个人轮流发言的‘轮言’形式。”[2]在电影《无穷动》中,妞妞为了调查谁是她婚姻的“第三者”而将大家聚集于四合院里,随着故事推进,这样一场声讨和责难变成了倾倒女人们平日里难以言说的伤痛和感怀。妞妞、勤勤、拉拉不仅公然谈论“性”,更是回忆了自身的情感经历,但讲述的核心仍然是女人人生中的男性主要角色。在妞妞调侃式的话语中,我们不难看到一个“酸腐”的中国男人:“中国男人不一样,且跟你说呢,且得谈呢,那恋爱过程真‘他妈’的长……从法国革命到布尔乔亚到哲学到福克到所有的这些都谈完了,都到半夜三点了,性的事还没谈呢。”接着,勤勤在叙述自己的坎坷婚姻时,不由地发出“我怎么就留不住男人”的喟叹。这一句话道出了千百年来男权文化下女性的传统观念,那就是留住男人即男性的认可是女性最深层的欲望,只有在与异性的相处中才能建构自身的主体性。

值得注意的是,整部影片没有男性叙述声音,导演从始至终都选择以女性作为文本的叙述人。从一开始,男性就被驱逐出女性的世界,成为缺席的意象符号。影片导演没有将女性沦为男性被看/被观赏的对象,女性作为叙述主体时,“她”不再是传统男权中心文化中被讲述的客体,而是诉说着女性自身独特的生命体验和价值观念。当影片选定女性作为叙述人时,影片就自觉流露出一种让女性“发声”的叙述态度。虽然女性叙述话语在几千年来男权中心文化意识氛围的浸染下可能会夹带着男性中心的语调,但女性叙述人的声音作为情节的推动者,其本身就表明了女性在影片中的绝对地位。

二、叙事空间——刻画女性成长故事

电影将叙事空间放置在老北京的一个四合院里,四合院作为一个传统文化符号,指代着某种秩序和规训,对于置身于此的四位女人而言,也是一种“铁屋子”的隐喻,象征着千百年来男权社会对女性的禁锢和钳制。电影将人物放置限制在封闭空间里,所有时间在这里都逐渐模糊,在一个极端的、闭塞的环境里激发女性抒发的欲望。作为一种封闭空间,四合院更像是“密室”这一空间意象。由于“密室”和外界相对隔绝,公共领域的消失缩短人与人之间的人际距离,这一空间里的人们消除隔膜、走进彼此也就更为容易。同时,电影将镜头聚焦于四合院的内里,餐厅、客厅、妞妞的卧室、甚至是附载着历史足迹的阁楼等等,这一系列私密空间的展陈,让电影的叙事空间成为了承载电影主题的重要元素,隐喻着影片是一次对女性内心真实体验的探寻之旅。在传统封闭的空间里,影片中人物角色被暂时剥离掉自身的社会属性,她们大声言说着自身的苦闷与辛酸的同时,也是万千女性借由人物角色进行的一次情感宣泄。封闭的空间里,四个女人为一个男人用尽心思、相互怀疑,在最后却因相通的生命体验而放弃勾心斗角,互相叙说着自身的内心伤痛。影片的最后,她们如释重负地走出四合院,走在未知的广阔天地间,似乎实践着那句永恒的箴言:女性永远在寻求自身的路上。只有当女性摆脱了父权意识形态对其身份的界定和构型,才能建构自身的主体性,由此勾勒一个全新的女性主体世界。女性试图走出男女二元对立模式并建构其自身主体性,将自己的情感体验和欲望挣扎大胆肆意地释放出来,体验到多种不同的自我,不必在男权中心话语的规训下挣扎卑怯。

另一方面,四位主角在餐厅旁若无人、酣畅淋漓地吃“鸡爪”的剧情,是对传统叙事中压抑女性生命体验的反叛。在主流银幕上,女性是被观看的客体,而电影中主角们难登大雅之堂的做派,疯狂、肆意的嘴部特写隐喻着女性的“情欲”之态,这是对刻板化的“天使美女”的女性形象的颠覆和违逆,体现了当代女性主义“女性书写”美学的基本原则。传统电影中女性形象是被男性塑造的,要么是男性的欲望对象,要么是引发男性阉割焦虑的威胁力量,几乎所有的叙事形态都具有男性主体叙事的特征。在现实社会女性长期失语的文化语境下,电影中的女人们大胆地、赤裸地谈论着性,围绕自身的生命体验出发,对抗着父权对女性的控制话语,以期建构女性话语权。四位女性在一定程度上也成为了部分性压抑观众的欲望投射对象,在观看的过程中完成情感的纾解。电影中的另一女性角色张妈在几位操着脏话、满口性言论的现代女性映衬下,展现出传统女性的特质。传统女性在男权压制下生成的寡言、枯索的基本品质在张妈身上显得更为突出,男性是主体,女性是没有主体意识和地位的“他者”,失语、边缘的境遇是女性在历史中的真实存在。

《无穷动》以颠覆传统性别秩序的叙事方式,成为国内女性电影的有力之作,但其中矛盾又激进的文本意涵对性别政治的思考仍不够清晰。“人物应该是有对父权的抵制意识,但是,一方面在骨子里仍然是‘依附’的心结,另一方面又是一种情绪化的‘把孩子和澡水一起倒掉’的偏激:理性地反抗父权和一概排斥男人有混为一谈之嫌,而这恰是早期激进女性主义的风格。”[3]影片一开始,即是妞妞因为男人而摆的一桌鸿门宴,女性群体之间以男人为中介而相互聚集,在这一层面上,女性依旧是依附男性而存在,甚至男性成为女性群体聚集的内在动力。这群“摩登”女性仍在内心印刻着传统女性情结,将人生意义和情感寄托都附着于男性身上。然而作为中国电影对女性电影美学的自觉尝试,其意义和价值无疑都值得充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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