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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发展的路径演进和深刻变革

2019-03-21郭占恒

浙江经济 2019年3期
关键词:大省浙江经济

□郭占恒

浙江改革开放40多年的发展呈现出由先发优势到科学发展新优势的路径演进,由小我浙江到大我浙江的历史性变革

改革开放以来,浙江以“干在实处、走在前列、勇立潮头、敢于担当”的精神,在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党的建设、政府治理等多方面,发挥了改革开放发展的试验田、示范田、高产田作用,创造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浙江样本。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在“八八战略”指引下,浙江成功摆脱传统路径依赖,走上了全面、协调、可持续的科学发展大道,创造了转型发展的奇迹。

回顾浙江改革开放40多年的发展,如果从大的历史观和宏观层面看,可划分两大阶段,呈现出由先发优势到科学发展新优势的路径演进,由小我浙江到大我浙江的历史性变革。

第一大阶段,即1978年至2002年,主要特点体现在自发、民营、经济、允许这四个关键词上,形成浙江发展的先发优势

改革开放初期,浙江发展的起点并不高,存在“三缺少”:一是缺少陆域自然资源,人均耕地只有0.5亩,缺铁少煤无油,人均资源拥有量综合指数居全国倒数第三位。二是缺少国家资金投入,1952年到1978年的26年间,国家对浙江的投资总计77亿元,人均410元,只占全国的1.5%,还不到当时全国各省区平均水平的一半。“一五”时期国家兴建的156个重点建设项目,浙江一个没有,后来国家对浙江的投资也很少。三是缺少优惠政策,没有享受到国家区域指向性的政策,如创办经济特区、浦东开放开发、西部大开发、振兴东北等老工业基地等区域政策,浙江都不沾边,可以说没有吃偏饭。

正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浙江抓住改革开放的大机遇,闯出一条富有生机活力的特色发展道路,实现了追赶型、跨越式的发展。经济总量由全国第12位跃升到第四位,人均GDP由第16位跃升到第五位,2017年浙江城镇居民人均收入连续17年位居全国各省(区)第一,农村居民人均收入连续33年位居全国各省(区)第一,创造了中国区域经济发展的浙江模式。这一模式不同于以深圳模式为代表的广东模式,也不同于以苏南模式为代表的江苏模式,其主要内涵特点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其一,自发的,自下而上的,率先从山区海岛等贫困地区发起。古人云:穷则思变,变则通,通则达。浙江改革开放的动力,主要来自老百姓强烈的致富欲望,而且越是穷的地方,越是落后的地方,胆子越大,办法越多,创造力越强。如领取全国第一张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的温州人章华妹,第一个敢同县委书记吵架要求开放城乡市场的义乌人冯爱倩,第一个农民造汽车的台州人李书福,创建全国第一个专业市场的温州永嘉县桥头镇,创建第一个农民城的温州苍南县龙港镇,以及丽水山区崛起的全国洗涤行业龙头企业纳爱斯等。这些来自山区海岛等基层的老百姓,创造弘扬“四千精神”“三板精神”,走出山村,走出海岛,走向全国,走向世界,走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天地。

其二,民营企业异军突起,由散兵游勇发展壮大为主力军。改革开放初期,浙江还是农业为主的省份,国有企业数量不多,乡镇企业不发达,计划经济的控制力相对较弱,体制外的成长空间比较大,这为浙江率先冲破僵化的体制和机制束缚,率先培育符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要求的经济主体和制度框架,创造了有利条件。自上世纪70年代末,个体私营等民营企业,率先从温州、台州等地兴起蔓延,如同雨后春笋,蓬勃成长,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从少到多,渐成燎原之势,成为浙江改革开放的主体,成为工业化、城市化、市场化、国际化的主力军,成为吸纳就业、上缴税收和城乡居民收入增长的最大来源,成为推动全省经济发展的最大力量。可以说,没有民营企业的快速发展,就不会有浙江改革开放和经济社会发展的辉煌成就,就不会有浙江经济的勃勃生机和强劲活力,当然也就不会有今天全国民营经济占据“五六七八九”的大好形势。

其三,偏重于经济发展,走出一条以小博大的特色发展路子。浙江发展初期的典型特征是“小”:一是小资本,许多企业在发展初期原始投入都很小,有的注册资本只有几千元,如万向集团靠4000元起家。二是小企业,父子、兄弟、夫妻和亲戚、朋友齐上阵,大家集资办厂,形成家族制企业,然后再逐渐扩大生产规模,目前小企业仍占全省企业的99%。三是小商品,由于小商品生产的资金、技术、人才等门槛低,适于小资本和小企业生产,所以大多选择鞋子、袜子、领带、服装等轻纺产品,即使搞一点大工业,也是从零部件和小型设备做起,如汽车先搞零部件、电气设备先搞低压电器等。四是小城镇,浙江的工业化是从农村起步的,创业者主要是洗脚上田的农民,这包括鲁冠球、李书福、徐冠巨、南存辉等,当时的企业只能是村办企业办在村、乡办企业办在乡,依托小城镇而发展。如何以小博大,弥补小的先天不足,浙江实行无中生有和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强的发展思路,以民营企业为主体,以专业市场为渠道,以块状产业为基地,以小城镇建设为依托,形成小商品大市场、小产业大集中、小资本大集聚、小城镇大建设的发展优势,成功走出一条“轻、小、民、加、特”的快速工业化道路。

第四,允许先行先试,为基层和企业发展营造宽松环境。当时的政府作用,主要不是体现在政策“引导”上,而是体现在政策“允许”上,政府的高明就是相信基层和老百姓的聪明,可以先上车再补票,先发展再规范,先生孩子再起名,为基层和老百姓的创业创新闯天下提供宽松的环境。如义乌小商品市场的形成,就是当时的县委书记谢高华听取了群众意见,领导义乌县委、县政府于1982年出台文件提出“四个允许”放出来的,即“允许农民弃农经商,允许农民长途贩运,允许开放城乡市场,允许多渠道竞争”。后来时任省委书记李泽民总结提出“三个允许五个不”的工作思路,即允许试、允许闯甚至允许犯错误;不争论、不攀比、不张扬、不气馁、不动摇;坚定、清醒、有作为。这极大地激发了广大基层和群众的创造活力。这里,表面看是无为而治,实际也是一种担当和作为,体现在对一时看不准的,当时的政策环境不允许而广大老百姓又愿意干的事,则按照邓小平提出的“允许看,但要坚决地试”的要求,放手让群众去干。后来浙江形成的诸多第一,大多是政府允许和放出来的,是充分尊重基层和群众首创精神的结果。

第二大阶段,2003年至今,主要特点体现在自觉、多元、全面、引领这四个关键词上,形成浙江科学发展新优势

进入21世纪的浙江,世情、国情、省情发生了深刻变化,如同省委所清醒判断的:浙江发展“进入爬坡过坎的关键时期”,遇到了“成长的烦恼”和发展中的问题。这时的浙江,不仅面临“正在生产的缺电,正在建设的缺钱,正在招商的缺地”等“三缺”问题,更重要的是,前20多年快速发展累积起来的矛盾和问题集中暴露出来。主要包括:经济结构“低、小、散、乱”的先天不足,基础设施和社会事业严重滞后,城乡和地区发展差距过大,城市化水平不高和“城市病”显现,农村环境“脏乱差”和“空心村”,山水林田湖草等生态环境恶化,社会矛盾问题频发,领导干部面临本领恐慌等,亟待探索新的发展思路和路径,引领浙江由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转变提升。在此关键时刻,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经过大量的调查研究,领导省委谋划、提出、实施“八八战略”,引领和推动浙江成功实现了这一历史性的大转变。这一阶段的主要内涵特点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其一,自觉的,上下互动的,以“八八战略”为顶层设计和引领。浙江发展起来以后面临的问题,大多涉及全面性、公共性、协调性、长远性等问题,如提高经济结构和综合竞争力、发展科教文卫事业、建设水电气路桥等设施、综合治理生态环境、打破城乡二元结构、推进民主法治建设、提升党政干部眼界和水平等。这都不是简单允许基层和企业创新所能解决的,而必须要有顶层设计,进行超前思考、系统谋划和战略布局。有鉴于此,习近平经过大量调查研究,广泛听取各方面意见,认真分析世情、国情、省情的深刻变化,把中央精神与浙江实际紧密结合起来,提出“进一步发挥八个方面的优势、实施八个方面的举措”的“八八战略”,擘画了推进浙江新发展的宏伟蓝图,引领浙江由自发走上自觉的发展轨道。

其二,以民营企业为主体的多种所有制主体共同发力。一个经济体的生机活力,一定是存在多元主体而且充分竞争。浙江民营经济先发以后,面临两个问题,一是如何发挥鲶鱼效应,促进国有经济和集体经济的改组改制,激发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的生机活力。二是民营企业如何改变“小、低、散”及家族制的先天不足,实现脱胎换骨、凤凰涅槃的浴火重生。针对于此,习近平明确提出“坚持‘两个毫不动摇’,推动国有经济不断发展壮大,推动个私经济不断上规模、上水平”的“两坚持、两推动”要求。他多次深入国有企业调查,召开国有企业改革座谈会,部署国有企业改革的目标任务。他多次深入民营企业调研,召开全省民营经济大会,推动民营经济大发展大提高和实现新飞跃。他还多次提出加大招商引资力度,提高利用外资质量和水平。由此使浙江形成了民企、国企、外企相得益彰,共同发展的格局。

其三,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等全面发展。由于历史的多方面原因,浙江最初偏重于经济发展,而经济发展又偏重于民营经济、块状经济、专业市场、小城镇、县域经济的发展,而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等发展相对滞后,即使经济发展也存在诸如粗制滥造、粗放经营、外部不经济等问题。自实施“八八战略”以来,浙江从深化改革、扩大开放、经济转型、统筹城乡、创建生态省、念好“山海经”、软硬环境建设、建设文化大省等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各个方面,全面谋划,全面推进,全面发力,全面提升,推动浙江走上全面、协调、可持续的科学发展道路,形成浙江全面发展的新优势。在“浙”里,率先提出深入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生态文明理念,“千村示范、万村整治”荣获联合国“地球卫士”奖,跳出浙江、发展浙江再造了“三个浙江”,念好“山海经”使山区和海洋成为全省新的经济增长点,平安浙江、文化浙江、法治浙江等齐头并进、多点开花,形成“万紫千红的浙江实践”。

第四,党政科学有为,想干事能干事干成事,引领经济社会发展。现代市场经济的竞争,表面是企业竞争,背后实际是政府竞争,是营商环境的竞争。早在“八八战略”提出之初,习近平就强调:“贯彻这些决策和部署,既有现实紧迫性,又是一项长期的任务,我们要咬定目标,一任接一任、一届接一届地抓下去”。他提出“干在实处走在前列”的总体要求,狠抓“八八战略”的贯彻落实,狠抓领导干部和机关作风建设,狠抓法治建设和各项规章制度建设,要求浙江的党员干部算一算“利益账”“法纪账”“良心账”,强调“每个领导干部只有想清楚、算明白了这‘三笔账’,才能真正行使好人民赋予的权力。”进而培养打造一支信仰坚定、敢于担当、本领过硬、干净干事的“浙江铁军”。历届省委、省政府坚持一张蓝图绘到底、一任接着一任干,坚持一手抓经济报表,一手抓平安报表,以实施“最多跑一次”改革为抓手,努力打造“审批事项最少、办事效率最高、政务环境最优、群众和企业获得感最强”的服务型政府,不断续写“八八战略”再深化、改革开放再出发的新篇章。

特别需要强调的是,在上述这两大阶段的演进中,浙江成功摆脱了经济学所说的路径依赖,提升了发展格局和品质,从偏重于经济发展的小我浙江蝶变成全面发展、大气开放的大我浙江。

路径依赖,原指人类社会中的技术演进或制度变迁均有类似于物理学中的惯性,即一旦进入某一路径,无论是“好”是“坏”,都可能对这种路径产生依赖。美国著名经济学家道格拉斯·诺斯,用“路径依赖”阐释经济制度的演进,并被奉为圭臬。这说明要摆脱传统经济发展的路径依赖是不容易的。

2003年以来,浙江按照“八八战略”擘画的宏伟蓝图,成功实现从偏重经济发展,经济发展又偏重“轻、小、民、加、特”发展,转向经济高质量发展,转向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全面发展,成功摆脱了传统路径依赖,创造了发展路径演进的新样本。经济上,由“低小散转向高精尖,高质量取代高增速”,即由小商品生产大省发展为船舶、汽车、飞机、装备生产大省,由传统制造业大省发展为互联网、云计算、大数据等数字经济大省,由外贸出口大省发展为深度参与“一带一路”建设大省,由陆域资源小省发展为海洋经济大省等,如同《人民日报》2017年3月19日第一版所言《浙江实体经济正质变》。政治上,积极探索省域层面科学立法、民主立法,率先建设“法治浙江”;文化上,总结弘扬与时俱进的浙江精神,加快建设“文化大省”;社会上,按照“大平安”理念,加强“平安浙江”建设,不断提高社会治理现代化水平;生态上,以“两山”理念为指引,以“千万工程”为载体,率先建设“美丽浙江”;还接连成功举办G20杭州峰会、世界互联网大会、联合国地理信息大会、世界油商大会以及即将举办亚运会,从多方面创造中国发展明天的浙江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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