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人际传播研究现状探析
——以微信为例
2019-03-20张丽萍
张丽萍
(乐山师范学院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 乐山 614000)
计算机和互联网的出现、普及和迅猛发展改变了人的生活和社会结构,人与人的交流方式发生了变化。西方的人际传播学说、思想与理论最早始于古希腊的修辞学,后来随着西方社会与人文学科的加入演变成今天的人际传播学。真正意义上的人际传播研究开创于20世纪20年代的芝加哥学派,杜威、帕克、库利和米德等学者把人际传播看作是人类社会形成的必要条件。20世纪60年代末,人际传播作为西方传播学研究的重要理论体系开始建立,迈克尔·E·罗洛夫对人际传播理论进行了系统化整合,人际传播学在传播研究中开始取得分支学科的地位。[1]格伦·思登通过研究1975—1999年发表在《人类传播研究》上的288篇关于人际传播研究的文章,将这些研究文章的研究范式归为17个大类:认识、非语言人际传播、获得顺从、讯息类型、人格、人际影响、谈话、亲密关系、认知、欺骗传播、初次交往、文化、关系发展、理解、自我袒露、交流能力和冲突等。[2]传统的人际传播针对面对面的传播而言,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出现的计算机中介传播研究将人际传播的研究引向了以计算机为中介的人际交流情境。笔者综合EBSCO、CNKI数据库,并搜集相关网络人际传播研究的书籍对网络人际传播研究历程的研究议题做出如下梳理。
一、西方较早关注,并开辟理论进路
网络人际传播(computer-mediated communication),指借助计算机网络的人与人之间的互动传播。[3]1978年,美国斯塔尔·希尔茨(Starr Roxanne Hiltz)和莫雷·图洛夫(Murray Turoff)的著作《网的国度:通过计算机进行的人类传播》(The network nation:Human communication via computer)正式宣告了网络人际传播研究的问世。1978年至今的研究中,网络人际传播研究以效果研究为主轴,先后出现了“社交在场感理论”“信息丰度理论/媒介丰度理论”(information richness theory)、“社交情境线索缺失假说”(hypothesis of social context cues)、去人际效果论(impersonal effects)等主要理论。但随着计算机和社交媒介功能的增加,计算机中介的传播已经从纯文本的交流发展到文本、图片、视频、语音的同步和异步互动自由选择阶段,目前网络人际传播领域正在发展中的两大理论框架是“超人际模型”(约瑟夫·瓦尔特)和去个性化效果下的社会认同模型。[4]研究方向涉及自我揭露、代际互动、印象形成、社会资本、情感研究等。
二、研究方向得以拓展,情感研究成为显题
国内传播学界最早开始关注人际传播媒介的论文是罗春明发表于《西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8年第5期的《人际传播媒介论——对一种蓬勃兴起的传播媒介的评说》。之后相关论文随着新的媒介形态和社交应用类别的不断出现逐步增多,关注论坛、blog、博客等,较早的代表性书籍主要是从文化观、传播学、社会学视阈研究的书籍,如《现实与虚拟社会人际关系的文化探究》(王晓霞,2010)、《网络交往与社会变迁》(上官子木,2010)、《寂静的喧嚣 永恒的联系——手机传播与人际互动》(胡春阳,2012)。王晓霞从传统文化的典型代表——儒家和道家人际关系理论入手,以文化传承和嬗变为视角对中国人际关系的文化特征进行解析,并以此为基础,进一步探讨了互联网对中国社会人际关系的影响,以及网络人际交往和现实社会人际交往所具有的“文化契合性”问题,在传统文化视野下考察网络人际关系,使网络人际关系的研究更加具有了本土化的特色。上官书采用线上调查法(机遇式抽样和目的性随机抽样)和观察法对网络聊天室、BBS、QQ、邮件等进行调查分析,基于网络交往涉及的理论概念框架:文化价值、社会系统、互动模式及人格结构,形成研究的基本思路,4个研究层次,即个人层次、互动关系层次、社会结构层次和文化层次。研究表明从社会关系的角度来看,网络交往中的关系维持力度、关系维持意愿取决于多种因素,主要包括:对方的吸引力;对方的积极态度;价值观的一致;对现有关系已经进行的投资(所谓投资包括时间、精力、情感投入、共享的经历等)(上官子木,2012)。上官书中对网络交往的特点与模式、网络交往中的自我呈现、网络交往的互动关系和网络交往的社会功能都做了探讨,并且通过线上调查法得到关于网络聊天室关系互动的大量数据和资料,不足之处在于这部书籍大量地采用归纳法,在理论性和文献规范性上有所欠缺。同年,复旦大学胡春阳的《寂静的喧嚣 永恒的联系——手机传播与人际互动》采用访谈法、问卷调查法等方法对使用手机和情感关联做了全面考察,研究仍以描述为主,留下了大量的不同阶层社会身份不同年龄的手机使用者使用手机以及因此而产生的和家庭成员之间联系方式的变化和忧虑等的经验描述。2016年胡春阳的《人际传播学:理论与能力》用一章内容介绍了西方关于网络人际传播的理论成果。2017年张放在其著作《想象的互动——网络人际传播中的印象形成》中梳理了截至2015年国内外关于网络人际传播的研究进展,并对重要的研究成果做了述评。述评之外,他采用控制实验、量表测量、统计分析、半结构化访谈等研究方法,采用社会科学经验主义范式,[5]研究了网络人际传播中的印象形成问题,建构了网络印象形成的双因素模型。研究对网络人际传播中印象形成效果的实验得出结论互动者在网络人际传播条件下所形成的关于对方的印象比面对面条件下特征更为突出、更具好感且与真实形象的偏差更大,这一差异性现象被研究者称为“网络正向晕轮效应”。
网络人际传播效果研究的第三个十年中,各种分支研究如网络情感/情绪表达(expression of emotion)研究、网络电子副语言(electronic paralanguage)研究、网络人际印象形成(impression formation)研究等纷纷拓展延伸(张放,2010)。
三、网络人际传播效果方面目前较多关注超人际传播、信息焦虑及反连接问题
最近几年,人际传播研究出现研究领域更为广阔、研究方向更为细化的特点,一个突出的研究重点就是对基于计算机为中介的关系的研究,而且反思性、批评性研究越来越多。以因特网为核心的传播技术的不断革新,开拓了人际传播研究的新领域(胡春阳,2007)。
特克尔在《重拾交谈》中延续了她在《群体性孤独》中所提到的面对面交谈的问题,探索了数字媒体对人类沟通的积极与消极影响,在面对科技产品所带来的技术性沉默和远离交谈的趋势下,人们习惯了网上交流,失去了交谈和独处的能力,特克尔提醒人们重拾交谈迫在眉睫,只有面对面的对话才能重拾同理心(特克尔,2017)。彭兰教授也提出今天人们在面临着过度连接的重负,如强互动下的倦怠与压迫感、圈层化对个体的约束及对社会的割裂、线上过度连接对线下连接的挤占、人与内容过度连接的重压、对“外存”的过度依赖等,她进而提出反连接或许将成为互联网的一种新法则(彭兰,2019)。这和网络人际传播工具的使用有助于加强亲密关系的结论几乎相反(胡春阳,2012)。当下也有关于微信信息焦虑的量表开发与应用研究(信息检索焦虑、信息质量焦虑、信息处理焦虑、信息安全焦虑、信息依赖焦虑六个维度)(韩蕾倩等,2019)。
四、关于微信的研究
自微信产生以来,微信用户数量不断攀升,微信改变了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对微信的研究主要是基于生态理论、符号互动论、功能论、使用与满足、詹姆斯·凯瑞的传播仪式观、[6]媒介环境学视域等理论采用辩证法做的研究,主要涉及印象形成、自我呈现、社会资本、亲密关系、认知等方面的研究。最新的研究还探讨微信分享的美学意义等,[7]刘保庆批评微信朋友圈的“自我表露”说,分析阐明了微信朋友圈的“自我建构说”。刘保庆的研究也是对2016年黎鹏“仪式观视域下的微信朋友圈传播”的发展和升华。2018年针对微信的研究出现了新的视角和方法,如采用量化方法中有以微信群会话为研究对象,运用社会网络分析和内容分析方法的研究[8]。再如包明林关于微信用户使用行为的系统动力学仿真分析[9],王飞飞、张生太关于移动社交网络微信用户信息发布行为统计特征分析[10]等。
目前来说,对微信的研究涉及面较广,研究较为细致,对微信的各项功能比如朋友圈、公众号、小程序等的研究,还有对各类别公众号的研究,其中以政务类、资讯类公众号和情感类、图书馆服务类的研究为主。针对用户使用、交互、沟通等的研究则以大学生为研究对象居多,研究方法合理、科学,理论依据充分。
(一)国内关于微信的研究对象以大学生为主
微信的研究对象主要为大学生,另外有以农民工、老年群体、军人等为研究对象的少量成果。国外关于facebook的研究同时也在关注老年群体,如一项针对51岁到91岁的使用和不使用facebook的年长者facebook使用行为及动机、效果的研究表明,使用facebook的人群对自己社会角色的满意度显著高于不使用者,除去人口统计学因素的影响,直接的交流和线上的交流和减少年长者的孤独点方面有相关性[11]。我国台湾地区关于社交媒介和亲密关系的研究有关于友谊的研究,也有关于企业社交媒体使用与面对面交互的效果对比研究,还有关注老年传播与微信使用的研究,这在我国大陆关于微信的研究中还较少见[12]。
(二)对微信与人际关系的研究,以泛人际关系为主,友情、家庭代际沟通、亲密关系和浪漫关系为辅
近两年关系的研究成为CMC研究的重要和热点领域,有检验性研究,也有更加细化和深入的研究。大学生的自我表露、情绪表达和相互关系,销售人员和顾客的线上关系等都有研究,对亲密关系、两性关系的研究较少。关于计算机中介的夫妻关系研究主要是完全基于线上的浪漫关系、虚拟夫妻的研究,关于微信与夫妻关系的研究样本量小,研究成果少。
在中国知网中同时以“微信”和“夫妻”为关键词,结果显示没有相关文献,以“微信”和“婚姻”为关键词,也查不到相关文献,以“网络”和“婚姻”为关键词搜索到的论文共86篇,主要是来自其他数据库,内容相关性低,以浪漫关系的形成、保持为主。2018年一项针对军人妻子和丈夫在战争时间使用社交媒体平台沟通的研究发现,社交媒体平台的使用增加了话题,不确定性降低。[13]
关于社交媒介与亲密关系的研究,国外的研究主要用实验法、临床法、观察法等研究线上约会应用对亲密关系的影响和人的感知问题等。在国内,关于微信与亲密关系的研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胡春阳采用问卷法辅以访谈法的研究,得出“微信使用有利于增强亲密关系”的结论(胡春阳,2015)。薛翔立足于人际传播的视角,以家庭代际互动作为研究对象,借用符号互动理论、社会渗透理论等分析工具,通过深度访谈、网络民族志等研究方法,通过对20组家庭中40位亲代和子代的访谈,结合历时一年网络民族志观察,对微信在家庭代际互动中的具体问题做了较为全面的考察,但从网络人际互动传播研究方面来说,缺少理论框架的支撑,以描述和总结为主。[14]胡春阳在其研究中指出CMC的研究缺少与线下人际交往的对比视角,可能存在夸大CMC作用的问题。[15]虽然目前关于CMC的人际关系不再以“人际关系”这样泛化的词语为主题词,但是仍然会发现以友谊、亲密关系、自我揭示和印象管理等为研究对象和主题词的成果较少。[16]关于网络、社交媒介与夫妻沟通等的研究中以网络婚姻的危害、法律问题、婚介网络及应用、在线约会上瘾等为主,还有对网络使用对婚姻关系威胁的隐忧,没有高质量的学术研究,以观察性描述为主。[17]最早关于网络与婚姻的文章出现在1997年,是一篇网络征婚的文章。[18]赵曙光、楼千舟选取了传播学领域影响因子最高的10本SSCI期刊,对2017年被引用次数最多的37篇研究社交网站的论文按照公领域和私领域的区隔进行了梳理,研究主要针对涉及私领域的18篇论文进行整合研究。文中的私领域主要是指传播与个人社交、情感、心理健康和家庭等方面的研究(赵曙光、楼千舟,2018)。
(三)微信使用行为研究方面
创新的扩散大学生老年人使用手机、微信的分析、印象管理、信息传播类型、系统动力学仿真分析、用户发布行为、点赞行为。
五、现有研究的特点与不足
人际传播属于传播研究中的冷门领域,从现有的关于网络人际传播研究的成果来看,其呈现出了研究对象的明显偏向性,即以大学生为主,老年群体、青少年群体等没有受到广泛关注,情感研究方面现实情感在网络人际传播中的特点还没有得到充分重视。理论方面主要还是以引介西方理论为主,理论建构方面还较为薄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