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omsky形式句法的最新动向——最简方案

□肖雁雁

Chomsky形式句法的发展大致上可以分为两个时期：标准理论时期及原则和参数理论时期，其中后者包括了影响深远的管约理论和代表最新动向的最简方案两个发展阶段。

纵观形式句法的发展历程，几乎就是一部不断简化理论，控制生成能力的历史，最简方案的提出也是这一历史进程中符合逻辑的一个阶段。最简方案继承和发展了管约理论(GB)的基本精神，理论达到了非常高的抽象程度，技术手段更加先进，论证十分严密，因而在此框架下的理论、技术细节看起来仍然十分繁杂和难懂；另一方面，同它的前身GB相比，最简方案有了许多显著的变化，这些变化进而引起了理论系统的一系列相应的调整。本文将就其基本理念、指导方针、技术手段、基本运作方式等几个方面阐述对最简方案的理解。

一、最简方案的基本理念

众所周知，语言知识是一个十分庞杂的体系，掌握一门语言是一项异常艰巨的任务，但是语言习得研究表明儿童在四五岁时已经能基本掌握母语，在很短的时间内即可获得相当完备的母语语言知识了。Chomsky为解释儿童习得母语的迅速性提出了天赋假说(innateness hypothesis)，认为人类的语言知识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天生具有的，一部分是后天习得的，天生具有的那部分语言知识是所有人都相同的，也即这部分语言知识必定含有所有人类语言的共同特征，具有普遍性，所以这部分语言知识被称为普遍语法(UG)。Chomsky构建形式句法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找出人类语言的共同特征，也即找到UG的规律，从而解释语言和其它认知系统的关系。作为形式句法发展进程中的一个阶段，最简方案的提出也是要为这一最终目的服务的。

在最简方案阶段，Chomsky提出UG是由不同的语法层面构成，每个层面都有自己的信息系统手段用以表达具体的语言形式。他把所有人类语言看成是一个运用语法提供的表达方式和信息进行具体语言活动的系统。从理论上说，语法系统可以有无数个层次，具体的语言也可以有无数个工作系统，但是Chomsky在最简方案中采用了狭义的假设，主张任何语法系统都只有发音-辨别(articulatory-perceptual，A-P)和意念-意向(conceptual-intentional，C-I)这两界面层次，分别具体表现为语音式和逻辑式。而普遍语法作为一个封闭的系统，可提供的选择范围必定十分有限，所以各自然语言的A-P和C-I之间差别不会太大。这种观点让Chomsky得以简化语法系统构成，建立具有极高工作效率的句法理论。

此外，由于信奉伽利略的哲学思想，坚信大自然是个完美无缺的系统，相信作为大自然一部分的人类语言也是一个没有任何冗余成分的完美系统，完美背后的规律不是随便可以弄清楚的，使得Chomsky从更深刻的层次探讨语言理论问题。随着最简方案的继续发展，他从宏观的角度出发再次探讨人类语言的本质，指出每个人的语言都经由习得过程形成，总结归纳了三类有可能对语言习得的初始阶段和结果有影响的条件，认为只有其中的一类，即语言同其它认知系统发生关系时所必须遵循的条件，才是真正值得研究的，从而缩小了形式句法的研究范围，以语言和其它认知系统的关系即以所谓的界面关系为形式句法的研究重点。

二、指导方针

在最简方案的雏形阶段，Chomsky提出了一个基本的指导方针，就是经济性；在最简方案的发展过程中，更是把经济性上升到原则的高度。就像经营企业一样，要计算好成本，尽量以最少的投入得到最大的产出，最简方案框架下的原则、表达式和运算过程都应该符合经济原则、符合最省力精神。

对于结构表达式来说，经济原则体现在充分诠释(full interpretation)上。所有的表达式必须满足充分诠释的原则，也就是说，表达式中的所有成分都必须有用，都必须与结构的意义有关，不能存在任何冗余成分。例如，在逻辑式层面上的表达式只能包括所有决定其意义方面的语义特征，语音式层面上的表达式只能包括所有决定其发音的语音特征，而所有别的不可诠释的特征(uninterpretable features)必须被删除掉。

对于运算过程来说，经济原则主要体现在移动上。Chomsky的基本假设是移动非常费力成本太高，若非迫不得已，都不要移动；就算是非移动不可的时候，移动的距离也应该尽量短，步骤应该尽量少，而且路线不应该绕弯子；如果有几种可能的移动方式，应该选择最省力的一种。

经济性方针的提出其实还是与Chomsky关于语言本质的假设及他相信自然语言的完美有关。Chomsky认为语言的内部结构和一般的生物体不同，没有任何冗余的成分，那么普遍语法必然是没有冗余的完全符合经济性原则的系统。所以，在最简方案的发展过程中，经济原则一直贯彻其中。最简方案无论是在方法上的经济性还是在实体上的经济性，都体现了自然科学的指导思想。

三、技术手段和基本运作方式

最简方案的基本精神没有脱离GB阶段的轨道，但是在技术手段方面迈进了很大的一步。形式句法的重要技术手段之一，就是将表示语义关系的结构同表示句法关系的结构分开来处理。

在标准理论时期，句法生成分为两个主要的结构，一个是深层结构，主要表示句子成分之间的语义关系，另一个是表层结构，主要表示成分间的句法关系。到了GB阶段，句子的生成过程变成了图1中模型，代表句子表达式的D-结构(相当于深层结构)经过转换(即移动-α)，生成更接近实际语言使用的S-结构(相当于表层结构)，然后分别走向表达句子语义的逻辑形式和表示实际发音的语音形式。

到了最简方案时期，取消了D-结构和S-结构，取而代之的是词库(lexicon)和大显形(spell-out)，如图2所示。从图2中可以看到，最简方案的句法流程基本上保持了GB时期的模型，但是实际上的运行流程和技术细节有了很大的变化。从表面上看，这一阶段句子生成过程的最大特点是取消了D-结构和S-结构，突出了词库的地位，使之成为句子生成的有机组成部分；从技术手段来看，最重要的革新在于句法过程分支的本质的改变，具体来说就是跟GB时期处于相似位置的分支点S-结构的本质不一样，大显形是一种句法流程的转折点，可以在流程的任何一点上进行。为了确保大显形不会在错误的时机进行，Chomsky规定大显形前后的句法流程有着不同的任务，如果前面的任务没完成就进行大显形，剩下的部分在大显形之后仍然无法完成，这就会毁掉整个句法流程，用最简方案的术语来说，就是句法流程不能成功收敛(converge)，而会崩溃失败(crash)。但是Chomsky从来没有将大显形和语音形式挂钩，而是明确规定大显形的具体职能是对狭义句法过程的产品进行加工，将结构中只和语音形式有关而逻辑形式无法处理的一些成分提取出来，让提取后的结构进入逻辑形式，而原来的整个结构则继续向前进入语音形式。这是让两个不同的结构分别进入PF和LF两个过程，而GB则是让一个结构进入两个过程，再进一步形成两个不同的表达式，显然最简方案要合理得多，更符合经济省力原则。

到了近期的最简方案，Chomsky引进了阶层式派生这样一个新的概念，并据此对句法生成作了一些修改。阶层式派生的基本精神在于句法运算过程的阶段性，所有过程不是一次性完成，整个派生过程分成了若干个阶层，大显形不再是句法生成的唯一分岔点，而是周期性地在每个阶层的最后进行。运算过程从词库开始，一直进行到逻辑式，而进入语音式的运算则分段进行，这样，语音过程必然与句法过程平行运作，不断地从句法过程接受信息处理信息，但是Chomsky并没有说明具体运作是如何。

四、结语

从20世纪80年代末期到现在，最简方案问世也已经有二十几年了，但是似乎一直都处于不断的自我更新自我调整的过程之中，Chomsky也一直坚持认为最简方案还不足以达到理论的高度，只能作为句法研究的一种方法。即便如此，对最简方案的理解和研究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它代表了句法研究最前沿的状况和将来可能发展的方向。另外，文献中运用最简方案来研究和分析各种语言还是不多见，在这一方面也可以结合实际情况考虑一下自己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