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妊娠合并复发性下肢静脉血栓伴家族性血栓病史一例并文献复习

2019-03-18赵柘简文文鱼庆王敏赵淑慧汪宇佳杨淑莉

国际妇产科学杂志 2019年5期
关键词:产褥期双下肢二聚体

赵柘,简文文,鱼庆,王敏,赵淑慧,汪宇佳,杨淑莉

静脉血栓栓塞症(venous thromboembolism,VTE)是孕期严重并发症之一,对母婴危害极大。VTE包括肺栓塞(pulmonary embolism,PE)和深静脉血栓形成(deep venous thrombosis,DVT)。下肢 DVT 是最常见的VTE类型。妊娠妇女VTE的发病率显著高于非妊娠妇女。围生期DVT约1/3发生在妊娠期,2/3发生在产褥期。家族史、肥胖、既往VTE、长期卧床和妊娠期高血压疾病等均是VTE的高危因素。无论是否有血栓形成倾向,VTE家族史将使患VTE的风险增加2~4倍,而这种风险增加始于妊娠早期。本文报道1例妊娠合并下肢静脉血栓患者,既往产褥期发现DVT,经溶栓治疗后再次于此次妊娠复发,且有家族性血栓史,对于既往发生DVT的高危孕产妇是否需要预防性抗凝治疗,国内外尚未达成共识。第9版美国胸科医师协会(ACCP)指南建议对所有既往发生过VTE的孕妇在妊娠早期使用中等量低分子肝素或维生素K拮抗剂6周,但有学者指出VTE预防可能会带来更多的伤害而不是益处。本文通过对本例患者的临床分析,结合国内外文献复习,探讨DVT高危孕产妇是否需要预防性抗凝治疗及具体治疗方法,以期对今后妊娠合并下肢VTE患者的诊治和预防提供借鉴。

1 病例报告

患者 女,34岁,孕4产1,末次月经2018年2月20日,主因停经39周,发现下肢静脉血栓2 d,不规律腹痛6 h,于2018年11月14日入院。患者自诉孕前测血压偏高,最高达 140/90 mmHg(1 mmHg=0.133 kPa),孕期定期监测血压,未见明显升高。2个月前患者无诱因出现左下肢肿胀,未在意。2 d前因左下肢肿胀加重就诊于当地医院,行血管彩色超声发现左下肢静脉血栓,建议转入吉林大学第二医院(我院)。6 h前出现不规律腹痛,腹痛间隔1~2 h,持续20~30 s。既往史:2008年于当地医院行剖宫产手术,产褥期发现左下肢静脉血栓,于吉林大学第一医院行导管溶栓治疗后好转。剖宫产1次,人工流产2次。家族史:外祖母、外祖父、父亲及舅舅均有血栓病史。查体:体温36.5℃,脉搏80次/min,呼吸18次/min,血压138/90 mmHg。双下肢肿胀,无疼痛,无潮红,双下肢皮温无差别。产科检查:宫高32 cm,腹围105 cm,胎心140 次/min,胎动可及,头位,不规律宫缩,持续 20~30 s,间隔1~2 h。内诊:宫颈居中,质中,宫颈管消退30%,宫口未开,胎先露为坐骨棘上3 cm,胎膜未破。胎心监护:反应型。辅助检查:总胆固醇5.49 mmol/L,三酰甘油3.68 mmol/L,纤维蛋白原 5.05 g/L,D-二聚体 2.87 μg/mL,纤维蛋白(原)降解产物8.7 μg/mL,余化验未见明显异常。双侧下肢静脉彩色超声:双侧股总、胫前、胫后静脉血流自然充盈,压之能闭合;双侧髂总、髂内、髂外静脉因气体干扰显示不清;左侧下肢股浅静脉内可见低回声,压之不闭合,宽约0.45 cm,左侧下肢腘静脉可见宽约0.42 cm低回声,左侧下肢肌间静脉丛静脉可见宽约0.48 cm低回声;右侧下肢肌间静脉丛之一可见宽约0.6 cm低回声,压之不闭合。影像诊断:双侧下肢DVT。初步诊断:孕4产1,孕39周,纵产式,枕左前位(LOA),先兆临产,妊娠合并慢性高血压,妊娠合并子宫瘢痕,双下肢DVT。入院后监测胎心、胎动,监测血压,绝对卧床休息,双下肢抬高,禁止揉捏双下肢。请血管外科会诊建议产前植入滤网。但患者因已出现规律宫缩,持续40 s,间隔3~4 min,产科彩色超声提示子宫下断厚度约0.15 cm,随时可能出现子宫破裂,患者及家属拒绝先植入滤网,要求立即行剖宫产术。于2018年11月15日全身麻醉下行子宫下段剖宫产术,娩出一健康女婴,后转入重症监护室(ICU),术后阴道出血不多,24 h后给予利伐沙班15 mg,2次/d,口服。术后第1天复查凝血功能:纤维蛋白原 5.05 g/L,D-二聚体 1.52 μg/mL,纤维蛋白(原)降解产物11.1 μg/mL。双下肢水肿给予呋塞米静脉推注。术后第2天患者双下肢水肿减轻,腹部剖宫产切口愈合良好,无不适主诉,患者及家属要求出院。告知患者出院风险仍坚持出院,嘱患者继续抗凝治疗,复查下肢血管彩色超声,卧床休息,下肢抬高,禁止揉捏双腿。随访:患者口服利伐沙班1个月后复查下肢静脉彩色超声示陈旧性血栓,继续口服利伐沙班2个月后复查血栓无漫延或扩大,症状明显减轻,水肿消失,现口服中药调理。

2 讨论

VTE是指血液在静脉腔内不正常凝集形成栓子,阻塞静脉腔,导致静脉回流障碍,是孕期严重并发症之一,对母婴危害极大[1]。VTE包括PE和DVT。下肢DVT是最常见的VTE类型,妊娠期DVT最常见于左下肢,其中70%~90%发生在髂股静脉[2]。而有研究发现,辅助生殖技术诱发排卵后发生VTE的病例中约71%的患者发生于锁骨下静脉和颈静脉[3]。妊娠妇女 VTE 的发病率为(0.7~1.2)/1 000,是非妊娠妇女的5倍左右,这种风险在产后增加到20倍。James等[4]研究估计妊娠相关静脉血栓栓塞的死亡率为每10万次分娩大约1.1例死亡。有研究发现,围生期DVT约1/3发生在妊娠期,2/3发生在产褥期。妊娠期每个时段均可发生DVT,以妊娠晚期为多,产褥期2周内发病最多,最迟可达产后6周[5]。本例患者于妊娠晚期出现下肢肿胀,前次DVT于产褥期发生,均与报道符合。

1856年Virchow提出,血管壁的损伤、血流的改变和血液的高凝固性是血栓形成的主要原因。这种病理生理学概念今天仍然有效。此外,家族史、肥胖、既往DVT、长期卧床和妊娠期高血压疾病等均是VTE的高危因素。而本例患者既往产褥期DVT,行溶栓治疗后再次复发,妊娠合并慢性高血压,外祖母、外祖父、父亲及舅舅均有血栓病史,考虑家族性血栓病史,分析原因与遗传性凝血功能异常有关,可能为家族性缺乏某种抗凝因子,如抗凝血酶Ⅲ、蛋白质S、蛋白质C等天然抗凝蛋白缺乏以及凝血因子ⅤLeiden基因突变等[6]。家族性VTE发病率低,但在家族内密集发病,复发率高。无论血栓形成倾向的存在,VTE的阳性家族史将VTE的风险增加2~4倍,而女性患有血栓形成倾向和VTE家族史的风险增加始于妊娠早期[7]。有文献报道,DVT高危孕产妇是指伴有反复发生的VTE(>1次)、不明原因或雌二醇相关的VTE、单次VTE伴血栓形成倾向体质或血栓栓塞家族史的孕产妇[8]。本例患者既有家族性血栓栓塞史,患者本人有既往DVT史,属于高危孕产妇,但妊娠期未提高警觉,早做预防抗凝治疗或可减少此次妊娠再次复发的风险。

该病常缺乏典型的症状、体征,一般不易察觉,且妊娠晚期孕妇下肢生理性肿胀常会掩盖DVT的部分症状,使许多孕妇忽略本病,导致不良后果,临床医师要注意鉴别,减少下肢静脉血栓脱落致PE以致孕产妇死亡这样的不良结局。DVT最常见的症状是患肢疼痛、肿胀,患肢周径较健侧增粗。静脉造影为诊断DVT的金标准,但因为是有创操作,患者不易接受,而下肢静脉彩色超声对患者及胎儿无影响,特异度高且方便、无创,易为患者接受。血浆D-二聚体水平是反映机体新鲜血栓形成或纤溶系统亢进的指标,但孕妇随着妊娠进程的进展血浆D-二聚体生理性代偿增加,妊娠早期D-二聚体平均值为(1.1±1.0)μg/mL,略高于成人参考值,但妊娠晚期D-二聚体平均值为(2.2±1.6)μg/mL,约为成人参考值的 2.2倍。超声检查阳性的女性D-二聚体平均值为(2.6±2.0)μg/mL,高于妊娠晚期的超声检查阴性女性(2.2±1.6)μg/mL,当 D-二聚体设定为 3.2 μg/mL 时,超声检查阳性的女性阳性预测值为7.4%,阴性预测值为95.5%[9]。血D-二聚体水平特异度差,不能单独用于DVT的诊断,妊娠期D-二聚体值正常并不能除外VTE。本例患者血D-二聚体始终小于3.2 μg/mL,但彩色超声证实确实存在DVT。

第9版ACCP循证临床实践指南推荐:建议使用低分子肝素预防和治疗孕妇VTE,而不是普通肝素(UFH)。有证据表明,低分子肝素使孕妇患骨质疏松症、肝素诱导的血小板减少症的风险低于普通肝素[10-11]。香豆素类药物如华法林能透过胎盘,可能导致胎死宫内和胎儿畸形等,最常见的是胎儿华法林综合征,妊娠妇女一般禁用,但有研究表明华法林仅在妊娠6周之前使用,之后用肝素替代或可降低胎儿华法林综合征发生的风险[12]。但香豆素类药物在乳汁中分泌极少,且婴儿消化道对其基本不吸收,不会影响婴儿的凝血功能,因此,哺乳期可用[13]。对于急性VTE孕妇,建议抗凝药至少维持至产后6周,最短治疗总时间为3个月。至少在分娩或剖宫产(或预期的椎管内麻醉时间)前24 h停用低分子肝素。孕妇避免使用口服直接凝血酶(如达比加群)和抗Ⅹa(如利伐沙班、阿哌沙班)抑制剂。妊娠是溶栓治疗的相对禁忌证,虽然无明确证据表明常用的溶栓药物如链激酶、尿激酶、重组组织型纤溶酶原激活剂(阿替普酶)有致畸作用,但溶栓的主要风险是产时或产后出血,所以一般用于发生大面积PE危及生命经肝素抢救无效时。放置下肢静脉滤器(IVCF)可减少PE的发生,但长期放置会增加下腔静脉阻塞和较高的深静脉血栓复发率的风险,所以要严格按照IVCF置入指征,建议选择放置可回收或临时性IVCF[14]。

对于既往血栓形成的女性是否应该在妊娠期间接受预防治疗,尚未达成共识。既往VTE史包括DVT和PE,对于非妊娠患者来说,均是在停止抗凝治疗后再发静脉血栓栓塞的公认危险因素。既往VTE史的女性在随后的妊娠中具有较高的VTE风险,但复发率的估计值为0~13%。而Brill-Edwards等[15]的前瞻性研究中复发的风险较低(2.4%),所以并不支持所有既往有VTE史的患者均应接受产前抗凝预防治疗的说法。但Pabinger等[16]的研究中复发的风险为4%,De Stefano等[17]的研究显示,妊娠相关的VTE复发率在妊娠期为5.8%,在产褥期为8.3%,均高于Brill-Edwards等的研究。第9版ACCP指南建议对所有既往VTE的孕妇,产前均应使用中等量低分子肝素或维生素K拮抗剂预防6周,有家族性血栓史的女性患有血栓形成的风险增加始于妊娠早期,因此预防应从妊娠早期开始。对于产后预防,用维生素K拮抗剂替代低分子肝素,治疗的目标是国际标准化比值(INR)为2.0~3.0,但蛋白质C或S缺乏的患者有发生华法林诱导的皮肤坏死的风险[7]。但有学者指出,VTE预防可能会带来更多的伤害而不是益处。大多数住院患者的临床VTE风险等于或低于低分子肝素的出血风险[18]。对于本例患者,既有阳性家族血栓史,又有既往产褥期VTE史,产后该患者口服利伐沙班3个月,随访复查至今,下肢静脉血栓虽未消失,但并无进展及扩大。所以本文笔者认为对于VTE高危型孕产妇,适当的抗凝预防治疗还是利大于弊,产褥期格外需要重视。且如今剖宫产率的增加,更提高了术后VTE发生的风险,因此产前的评估、产后的严密观察以及适当的抗凝治疗可以减少妊娠相关的复发性VTE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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