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前期广东农品展览会述论

欧阳湘 张莉彬

(中共广东省委党校(广东行政学院)，广东 广州 510045；广东省外语艺术职业学院艺术设计学院，广东 广州 510640)

20世纪30年代，乡村建设运动风靡全国。其中，“农品展览会”常被视为“农村社会教育”的手段。鲜为人知的是，在乡村建设运动尚未兴起的民国前期，广州曾多次举办大规模的广东农品展览会。那么，这种农品展览会与乡建运动中的农品展览会有何异同呢？本文尝试历史考察民国前期所办广东农品展览会，并与乡村建设运动中的农品展览会作比较研究，以求教于方家。

一

农品展览会通被常视为“农村社会教育”的手段。有学者说：促进农民素质的知识化和文明化，是乡村建设运动的第三项主要内容，其途径是开展多种形式的农村教育。“农品陈列室、农品展览会”和农友问事处、农友谈话会，以及包罗多种的农民教育馆，统称为“农村社会教育”。[1]

乡村建设运动中的农品展览会，最受关注的是梁漱溟主持的“乡村建设研究院”在山东所办三届农品展览会。1931年10月，研究院举办第一次农产品展览会，展出改良农具、改良作物、家禽品种等2 800多种。《乡村建设》杂志出了“农品展览会专号”。参观者达到4万多人，占全县总人口的四分之一。征集范围限于邹平一县，但外县自动参加者不少。第二届将范围扩大为旧济南道属27县，有农产品6 000余种参展。第三届仅将农场产品陈列展览，而参观者人数不减。[2]

晏阳初主持的“平教会”也举办农品展览会。定县的农场，每年冬季举办农产品展览，展出瓜果蔬菜，每天从早到晚，吸引了大批参观的人。[3]北京郊区的清龙桥乡村实验，也举办农产品展览会进行农业指导。其第一届农产品展览会举办于1934年10月，地点在实验区办公所内，取得良好的社会效果。《大公报》为此连续进行报导。1935年10月实验区举行第二届农展会。[4]

此外，金陵大学农学院为了推广农业技术，举办各类讲演会、展览会。曾先后在河北通县、山东潍县、河南开封、安徽乌江等地举办农产品展览会，以引起农民对农业科技的兴趣。[5]此外，美国公理会在河北通县的乡村建设中举办的“农产品展览会”，与“农品展览会”颇多共同之处。[6]

无独有偶，解放区也有“街头农品展览会”。如1942年秋，晋察冀边府农林局搜集农家的谷子、玉茭子、高梁、棉花等许多色样的品种，以及经农场试验可在边区繁殖的品种和一些昆虫标本，在乡村中、在交通要道上陈列，良莠鲜明。展览会成绩优良，农林局拟多用此方式进行推广。[7]

值得注意的是，广东曾多次举办农品展览会，但较少获学术界关注。[注]有学者认为，清末民国时期运用的农业推广方法，包括举办竞赛会和展览会，但不效果不佳，也没提及广东的农品展览会。参见王希贤.从清末到民国的农业推广[J].中国农史，1982(2).不过，近年来稍有变化。例如，朱庆澜主办的1917年第一次展览会。[8]陈炯明1922年主办的第二次尤受重视。先是廖仲恺在这次展览会上的演说公开发表。[9]接下来，《陈炯明集》等史料收录了展览会的有关公文。[10]研究陈炯明和广东地方史的论著，则高度评价这次展览会。[11]关于广东农林试验场和岭南大学的回忆文章，也提到这两次农品展览会。此外，还有学者提到国民党时期筹办的农品展览会。[12]P30[13]另有论著说，广东香山的果树专家郭华秀曾被选为第二、三次广东农品展览会的审查委员。[14][15]

但研究显然不够，有史实语焉不详。例如，国民党时期的农品展览会最终未办成。但在台湾官方编纂辑《中华民国史事纪要(初稿)》中，1924年10月17日有专条：“广东农品展览会在广州展出”。此项展览会系由国民党农民部主办，参与单位除党部外，当有广东大学、岭南大学、省长公署、市政厅等。以广州广府学宫为会场，“于本日起到同月二十六日止，计展出十天”。[16][注]该书原注二：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第26次会议纪录，1924年5月5日。并无10月及以后资料根据。

那么，广州的农品展览会到底如何？与同时期其他地方举办的农产品展览会特别是乡村建设运动中的农品展览会，有何异同呢？本文拟作在历史考察的基础上作比较研究和分析。

二

民国前期的广东农品展览会，是专业性的大型农业展览会，且连续举办多次。

(一)第一次广东农品展览会

承办第一次广东农品展览会的是广东农林试验场。1908年，广东劝业道在东门外鸥村和犀牛尾一带创办广东农事试验场。1910年增设林业试验项目，故更名为“广东农林试验场”。

1.筹办与规章制度

1917年春，广东省省长朱庆澜以“农事展览关系人民风化，尤须政界极力提倡”，决定举办农品展览会，并计划入冬后举办全省物产展览会。他说：迨去岁莅粤，适承棼乱之后，秩序渐定即督促所属次第进行兴业诸政，“农为实业之根本，振兴尤不容缓”。举办农品展览会有三方面作用：一是检验粤省农事之现状及的物产之良窳，以为将来推扩改良之“测点”；二是使粤人观感，“有所奋起”；三是对农产品有所比较，然后知其优劣，徐收改良之效。他陈述了商家特别是个人送展的利多。首先，展会设于省会，来观者众。“所谓一登龙门，声价十倍”，大众将群趋购买；将农品送展，“尤胜于刊派告白以广招徕也”。其次，经审查评判确系精美者将从优奖赏并刊登公报，“又不啻特许专利，登录商标”。他劝谕各机关团体特别是个人积极送展：无论个人团体，一概欢迎。[17]

朱庆澜重视展览会的举办，除要求广东农林试验场“会同省农会并邀集东、西洋留学生会内农学毕业各生”赶紧进行外，要求各道尹“飞饬所属暨各农会赶紧征集”，其属内设有农事试验场及垦植公司会社者，并应将试验所得及产品连同成绩报告一并送县转解来省。“此为本省长特办之事，关系兴业要政，务各督属认真赶办，毋玩视诿延，至干未便”。[18]对此，农林试验场场长黄友圃说：农品展览会“全仰藉会长即今省长，通电严饬，分途劝告、毅力提倡”。他预期：“使会长千秋万岁，肯驻节吾粤，维持提挈”才可能续办；“异日或有荣升，否或他调，则将何如？”[19]后不幸言中。

按展览会简章规定，会场在省城东门外农林试验场；会期：1917年4月5日(清明日)起至11日(阴历闰二月14日至20日)。范围：以广东为主体，外省品参加展览者一概作为参考品。出品分18部：(1)谷菽部，如米麦包粟大小豆等类；(2)蔬菜部；(3)果实部；(4)工艺原料部；(5)嗜好植物部，如烟茶咖啡等类；(6)农产制造部，农业手工品类；(7)花卉部；(8)畜牧部；(9)蚕桑部；(10)林产部；(11)林产制造部，如竹林材等加工品类；(12)农器部，农牧各器具及模型；(13)水产部；(14)肥料部；(15)植物病部，如病菌害虫之标本图画；(16)药用植物部；(17)气象部，如历年气象变迁图及测候用器；(18)农林教育部，如历年教育成绩等类。出产品之征集有三种途径：一是县知事及农会；二是农业、蚕业等学校及农事试验场；三是农民、农业公司及关于农产制造、贩卖者。[20]

2.开幕与展览概况

首次广东农品展览会经费由劝募义捐而成，“不逾月鸠集至3 000金”，显示了强劲的民意基础。1917年4月5日，广东农产品展览会举行开展典礼。省长朱庆澜和治河督办谭学衡等先后演说。众人演说后，南洋华侨实业团代表林海生上台敬赠金镖。朱庆澜拜领后即转送于农产品展览会以为永远纪念。展览会分第一会场，第二会场。各场之下分谷菽、蔬果等部陈列。此外，设有花园气象台、影画场、白话剧场、男女招待所、西宾招待所等。当天中外人士到游者约数万人。展品以水产部为最可观，咸鱼行送来奇形怪状之鱼不胜其数；其次是药材行之药用植物、丝业研究所之丝类展品。家禽、家畜、烟酒、肥料、罐头、糖果、粉面、谷米、瓜菜、织作类等，也多具特色。[8]P214—215.

5月6日，开幕后第二日，会场门外早上7点已有人排队等候，开览后鱼贯而入。游人极为拥挤，办事人员整理陈列物品也“几无出路”。受青睐的展馆有：第一会场的水产部，第二会场的蚕桑部，气象部内的人工孵卵处，“几于呵气成云”。在剧场排演的是霜天钟俱乐部。“计是日到会参观人士，大率中流社会为多，妇女界次之，西人亦夥。熙来攘往，殆不下十余万人。”5月7号早上有雨，但游人意兴不减。梅县、茂名二属出品因路远始送到。5月8日为星期日，午前大雨滂沱，游人较少，“然各乡农人甚多，有来自二三十里之远者”，扶老携幼，相将而至；“各处农民，因道远多有寄宿本场附近区庄内，以便凌晨畅览者”。5月9日，代理督军谭浩明到会参观，对展览深为满意。此前少人注意的农器部“络绎不绝”。同日，美国纽约生丝检查所祷德到蚕桑部参观，对洋装生丝深为赞美，并指出丝车样式不合美国“销流”之处。5月10日，“各界出品，尚有陆续送来者”，美商祷德再到蚕桑部参观，要求用他所赠丝车板式照样缫丝4组，以便“寄往美国试验”。同日，英国副领事到会游览，对风人新社所出各画甚为称赞。5月11日是展览最后一天，参观者尤为踊跃，“西人亦多”。省垣男女校学生排队前来，计有高等师范、公立医药等九校。白话戏场，由广州法政学校文艺俱乐部担任排演。游人兴致极高，到天黑停展后还有不少观众“徘徊场外，以未得尽览为憾”。至农夫农妇，观览物品，则莫不眉飞色舞，互相告语。有的决心改良，“下届重开展览会，出品更有可观”。[21]

3.展览特色与评价

首届农品展览会从动议、筹备到展出，为期不过月余。展出来自全省60多个县的l万多种农产品物，观众超过20万人次。展览会闭幕后评奖。品评员从试验场人员暨留学生会中推举产生，参与展览会举办的试验场、省农会，出品物一概不参评。至于“品评”办法，大概以品物之形状、色泽、实用、风味、保存、制法等之良劣为标准，有的还须分拆解剖后进行。奖品分为甲、乙、丙三种，分等给奖，奖法“略从宽大”，除劣陋及不能保存者外“概给奖凭”，以示鼓励。[21]

承办农品展览会的广东农林试验场成立多年，“颇著成绩”，设有陈列所采用实物标本陈列展览，“合中外新理法”予以鲜明对比，宣传农林知识，推广新耕作技术。其余各属农事试验场及各农会也已设置多处，这是展会成功的基础。岭南学堂农学部也积极参与农品展览会。当时，农学部(院)在高鲁甫主持下，做了许多向社会普及农学、林学、园艺及食品知识的工作。展览期间，岭南学堂农学部用幻灯片向人们介绍了农林畜牧科学知识，展示种种让人们惊奇的农艺新品种。当时市面牛奶掺水出售，农学部写成《饮牛奶须知》小册子，在展览会内散发，提醒人们注意牛奶掺水之害。[23]此次农品展览会达到了交流信息，奖优劝劣，开通风气，传播推广农业科学技术的预期目的。

(二)一波三折的第二次展览会

第二次农品展览会可谓一波三折。最初是政学系的广东省省长杨永泰拟开第二次展览会，因粤桂战争爆发延期；接下来，陈炯明下令续办，由农林试验场场长邓植仪具体负责。

1.杨永泰筹办

1920年8月2日，省长杨永泰印发布告，决定开办第二次农品展览会，通饬所属各机关团体分别征集出品如期赴会。其征集方法如下：由各县知事先布告所属地方农商人民，并须剀切劝谕使其踊跃应征，派员督同各农会商会分投征集。其未设农会商会者，由县知事派员分赴各区督同各团绅征集。均由县署汇送，另文呈报省长公署。各县设有农业学校及县地方农林试验场者，各将本校、场出品送县转送具报。省立各种农校则迳行选送呈报。各属私立农业团体，如有大宗出品并可自行寄送，但须先向所在地方官署或农会商领取出品目录及说明标签，依式填注标贴附送。所有各处征集出品，限于阳历10月1日前交到，沿途经过关卡局厂准按各国办理赛会通例免税放行。[24]

按当时所发简章，展览会会场、事务所设于广州市东堤东园。会期为1920年10月11—17日，即阴历八月卅日起至九月初六。征集出品以广东全省为主体，外省或外国之物品参加者“概作参考品”。出品仍分18种，与第一次相同。征集途径有四：(1)各县知事公署及县农会、各市乡农会；(2)农业学校、及各县地方农事试验场；(3)各商会及广州市关于贩运农品之各行商；(4)各属农民之农业公司及农产制造、贩卖者。各种渠道选送的展品，均由农品展览会发回收据。赴会之出品免税优惠，以贴有本会刊发之标签为限，不得借端夹带私货。展品不予退回：所有出品闭会审查后，即转送省地方农林试验场陈列所，分别陈列以备参考。但出品人先经声明须收回原物者例外。[25]

就在第二次广东农品展览会筹办之际，陈炯明粤军从闽南回师广州，奉孙中山之命驱逐桂系。粤桂战争的结果是：桂系被驱出广州，杨永泰下台出逃。第二次广东农品展览会自然停办。

2.陈炯明续办

1921年11月，邓植仪呈请举办第二次农品展览会：去年展览筹备之中因军事发生“展期”。现大局底定，秩序恢复，似应赓续筹办，“以资观感而示提倡”。粤军总司令兼广东省长陈炯明赞同：展览会最有倡导功“宜多举行”，并自任会长。陈炯明还认为“此会为促进改良全省农业起见，与寻常公益事业不同，所需经费应由政府担任”，由金库拨款2 700元，没有援照第一次旧案募捐。

邓植仪主持的筹备处向省内各机关、团体行发出征集展品或提供展品展览的公函，在报章上刊登征集展品的广告。邓植仪动员农林试验场和农专师生职员积极参与展览会的筹备工作；向军方借来马匹、向香港先施公司借来两匹骆驼，放置在展览会最显著的位置，以吸引眼球。筹办期间，香山黄旗都农会上书陈炯明请求派会员孔季鳖、关克毅、杨炯、孔泮庵参会展学习筹备工作，以期“借全省之经验为敝会之导师，庶异日举行地方农品展览会不致茫无涯”。所请获陈炯明批准。[26]

按简章所定，第二次农品展览会会场与事务所设东沙马路广东省地方农林试验场内。会期原定7天，后展期至10日。征集出品以广东省为主。出品仍分为18种，大致如第一次展览会。展览会成立审查部，审查展品和进行评比以便进行奖励。经过广泛动员，展览会共征集到七八千件展品，不少县份都送来了展品。但因时值香港海员罢工，航运梗绝，濒海各属出品无法如期送到。[27]后序

3月1日，广东第二次农品展览会在广州石马岗农林试验场隆重召开。开幕式上，参议院议长林森、省财政厅长马育航、岭南大学校长钟荣光等致辞或演说，邓植仪报告筹备过程及展览目的。汪精卫演讲《广东丝业之前途》，强调丝业改良的重要性并介绍改良办法。廖仲恺演讲《农政与农业团体之相互作用》，提出国家要注重农政制度的建设和农业教育的发展，以及需要农民自发组织起来成为介于政府与农民间之传导机关，农政方得施行。陈炯明说：非提倡农业，不足以救国救乡，而于人类之生存关系尤切。“农品展览会之设，即寓提倡于农业教育之一种”。今粤省“为图目前开通风气，奖励农产，提倡教育计，只有举行农品展览会，以示发展农业之前导”。[28]

3.特色与成绩

据举办方统计，展览凡10日。除省农林试验场、农业专门学校、岭南农科大学出品不付审查外，各处出品仍有七八千种，审查结果给奖者共700余名。来会参观者逾10万人，其成绩视第一届殊无逊色，且有过之。“于吾粤民生凋敝之秋，得此振聩发聋之举，知必有巨大影响及于农林业前途者”。广东农业进步不多，与展览未能经常举行有关。“若夫未来之农品展览会，或大而全省或小而乡村，或博而包罗庶务或专而限于一品，或久而长期或暂而一日，或建置于都邑或巡回于舟车”随时随地广为举办。地方农林团体、乡镇硕望士夫，尤当摅爱乡重农之诚，肩当仁不让之责，自动发起各种适宜之展览，以促农林业之增殖改善。“坐盼政府举办第三次全省农品展览会”。[27]后序

展览结束后，邓植仪将文件汇集成《广东第二次农品展览会报告》。邓植仪在后记概述了农业推广的方法和内容：“刷新农业之方法，原有三大端：曰教育，曰试验，曰推广”。陈炯明在序中比较了中国和丹麦农业的四大差距：一是丹麦农业教育甚兴盛，中国仅具胚胎；二是丹麦兼有农的艺术与农的科学，中国有前者无后者；三是丹麦有科学的农业，中国无；四是丹麦组织农业各种互助社而求有以分配农产于全世界，中国则“初不措意”。凡此四者，“实为中华民国立国之命脉及根本上之大问题”。有爱国爱民之政治家、教育家、农业家或社会职工，当“为农人补此缺憾，为民国解决此大问题”。陈席儒说：“斯会之展览，盖以辨种植之土，宜扩农圃之智识”，其为吾粤民富强之基础。是宜积极进行，岁启一会，俾供浏览而速观摩。“由第二次而第三次，以迄于无穷”。[27]后序

(三)筹而未办的第三次展览会

1.展览会相关规章制度

国民党“一大”认为，改善农业经营方法、推广近代农业知识，不失为提高农民生活之途径，故有广东农品展览会之筹备。国民党中央增设农民部，林伯渠首任部长。4月，林伯渠赴武汉后，彭素民接任部长，并奉孙中山谕负责筹办展览会，由中央农民部、宣传部、组织部和广东省长公署、广州市政厅，广东大学、岭南大学等代表组成筹备委员会；预定经费8万元；10月17日至27日为展览会期，届时组织各县农民参观团赴广州参观，“以增进农业智识及提倡农民的文化运动”。[29]

按照筹委会简章和办事总则，筹委会设在中央党部，委员由中执委聘请；委员长1人，由党总理委任，负责召集筹备会议及各部联席会议。下设各部设主任1人，职员若干人，由委员长聘任。(1)总务部，附文书、会计、庶务，办理一切文牍款项收支购置保管及其他属于各部范围以外之事项；(2)征集部，办理农品之征集保管及发还事项；(3)设计部，附管理，办理会场之一切布置及设备事项；(4)审查部，办理规定审查出品之标准及评定出品优劣事项；(5)招待部，办理招待及会场纠察事项(包括会场招待、场外农民参观团之招待)；(6)宣传部，办理宣传事项，包括关于农事之宣传、关于农民运动之宣传)。筹委会每周六由委员长召集各部正副主任开联席会议，遇必要时得开临时会议或全体委员会议。各部每周至少开会1次，如遇有两部事宜相关联者得共同召集会议。[30]P2—5

《各县农民参观团简章》，是为各县组织“农品展览会XX县农民参观团”拟就的通用模板。参观团以组织乡村农民赴广州参观展览会，“以增进农业智识及提倡农民的文化运动为宗旨”。团员须为纯属农业操作之农民、年龄在20至50岁，品行端正者、无废疾者；每乡团员不过3人，全团不得过200人；于农展开会前准备出发，集队于县农会(或教育局)，由农会长(或教育局职员)担任团长带到广州参观。出发前告知中央党部，由县长发给参观团“护照”。川资食宿由本县地方官款开支，“拨作正报销”；抵穗后由展览会招待部招待，免收膳宿费。参观团于参观完毕回县后解散。[31]

广东农品展览会“招待部”是一个值得注意的机构，体现了国民革命的时代特点。按规定，招待部分为5个组；(1)会场组，担任招待农民参观团及各自由赴会之个人团体参观等事项；(2)会外组，担任引导农民参观团参观各农事机关及各慈善团体(孤儿院等)、工团、工厂等事项。(3)游兴组，担任办理关于农事上的幻灯影戏及理解的新戏音乐国技等事项(与宣传部共同负责)；(4)纠察组，担任会场一切纠察之责(与宣传部共同负责)；(5)宿食组，担任办事宿食临时医务等事项。[32]

2.筹办及“改期”情形

5月3日，广东农品展览会筹备委员会召开第1次会议，廖仲恺、彭素民、戴季陶、彭湃等26人出席，议决《广东农品展览会筹备委员会简章》，规定：本会委员由中央执行委员会聘请，设委员长一人由本党总理委任之。[29]5月5日，在廖仲恺主持中执委第26次会议，讨论通过农民部关于筹备广东农品展览会及拟定筹委会简章的报告。会后，孙中山委任农民部长彭素民为筹委会委员长。[33]

农品展览会择定广州市文明路广府学宫为会场，但当时为滇军第二军第六旅第十一团团部所占据。5月6月7日和9日，中央执行委员会分别致函滇军第二军长范石生和参谋长李伯英，指出“农品展览会为实现本党农民政策，作大规模之农民运动，事关紧要”，要求该团部“务于七月以内择地迁让，切勿阻碍，以利进行”。5月19日，广东农品展览会加聘张省吾、潘心渠为筹备员；并由委员长彭素民依章聘定各部正副主任：总务部，彭湃、石盛祖；征集部，邓植仪、刘寅，设计部，张天才、张福达，审查部：张埠坤、谭锡鸣，派定征集、设计两部职员。[34]各部依规筹办会务。

广东农品展览会的筹备工作正按计划积极进行中。据农民部报告，1924年5月间，“农品展览会筹备委员会开会四次，讨论一切进行事宜”；6月间，“农品展览会各部联席会议开会四次，讨论一切进行事宜；7月间，农民部继续“办理农品展览会的事宜”。[12]P307月3日，已因病请假的彭素民亲自致函青年部部长邹鲁，请其于5日派员出席各部联席会议，“共商进行”。7月中旬，省长廖仲恺“布告省会地方农商业团体人民知悉，着各精选农品出产，踊跃应征，如期送会陈列，以勒盛举”。[35]农民部长彭素民病逝后，孙中山“以总理名义派任廖仲恺为农品展览会委员长”。[36]

9月中旬，中央农民部致函广东省长公署，由广东农品展览会筹委会宣布因时局关系不能照期举行，决定改期。1926年初，农民部将原定筹委会简章、系统表、办事总则、各县农民参观团简章、各部组织及办事细则列出，刊登在《中国农民》杂志，“作为将来继续进行时的参考”。[37]

但直到1926年底，国民党中央和国民政府都迁往武汉，广东农品展览会也就没了下文。

3.与两次展会一脉相承

民国前期广东的三次农品展览会，主政者的政治倾向不同，特别是国民党时期的农品展览会有国共合作色彩，但三次农展会有一脉相承的关系。第一二两次均由广东农林试验场承办，第二次展览还号称是“续办”。下面主要分析国民党时期筹而未办的第三次展览会对前两次的延续情形。

1921年3月，广东举办第二次农品展览会。林森在会上的演说称：“今日农林盛会之创办，一则提倡农业的艺术，一则提倡农业的教育，一则引起一班农业者之注意，要之嗣后对于农业教育之推广，当不遗余力，以获以农立国之实益。”具体承办这次农品展览会的邓植仪则说：“农品展览会，是参照欧美诸国提倡农业的办法办理。其事尚多未尽善之处，实吾粤农业幼稚之原因，有以致之。讲到农业教育之提高与农业试验事业之扩大，庶有为焉。”上述言论，莫不觉着今日中国农业有提高整顿发展之必要，足使一般轻视农业者，顿改前非，思所以发展农业挽救中国之方法。[28]

国民党时期农品展览会筹办理由也差不多：中国自古以农立国，近百年来遭帝国主义侵略而衰落，农业经营方法，无论农具的使用，耕地的划分、道路的建筑，肥料的施用、种子的选择、害虫的驱除等等，类皆墨守古法。结果以至产量日少，品质日劣，影响于国计民生者甚大。“农业经营方法之改善，实为当今要图”。筹备“广东农品展览会”，就是要籍一个机缘以广博从事农业者的见闻，引起农业者研究的兴趣，以促进农业智识及农民文化运动；并使一般人民知道注意，而且使农民有所感觉，自求改良，增加生产，扩张贩路，改良生活的改造，巩固国家经济的基础。[39]

在具体做法上，广东农品展览会征集出品范围与前两次类似。出品分类由18部减为17类。将“部”改为“类”，列举品名也多沿用。例外情形是：(15)植物病害虫益虫类(原无“益虫”)；(17)农林教育及气象类，系原17“气象”和18“农林教育”的合并。征集处所变化较大，主要是增加国民党党部和农民协会的角色。(1)各县公署及各县市乡农民协会、工会；(2)各地方国民党党部；(4)各商会及关于贩卖农品之行商。免税厘之优惠，基本沿用第二次的规定：“凡经过税关厘厂及交邮递寄者，得予验明免纳税厘放行。但以附有本会刊发盖印之标签或有其他证明文件者为限，不得藉端夹带私货，致干究罚”。展览结束后，展品送广东大学农科学院陈列，与前两次的农林试验场类似。[38]

三

民国时期广东举办的农品展览会，其规模之宏大在全国堪称首届一指，影响粤港澳乃至国外，其特色和命运也值得思考。下面拟通过与同类展览会的比较研究，进行简要的分析。

(一)广东农品展览会的性质与特色

民国前期广东举办的农品展览会，有当时国货运动中举办展览会的大背景；与后来乡村建设运动中的农品展览会有本质区别，在性质上源于清末民初的“农产品评会”，但又有自己的特色。

1.清末民初农产品评会的大背景

清末的“农产品评会”，以直隶举办较早、影响也最大。按《直隶农务总会章程》规定：“每年十月举行农产品评会，演说一年内所行之事。”凡本省及各省并东西洋之农产品，“皆罗列陈展，以达劝奖争竟、发达农业之目的”。据此章程举行的1907年第一次农产品评会，“除官绅外，农民赴会者二百余人”，由此获悉过去闻所未闻的国外农学知识，“欢欣鼓舞，莫可名言”。[39]

民国初年，北京政府农商部颁布《农产品评会章程》。品评会以征集农产、品评优劣，唤起农民观感之念为宗旨。于每年冬季开会1次，以3日为期，以西单门外的京师农事试验场为会场。出品物分为谷菽、棉麻、蔬菜、瓜果、蚕丝和参考6类，须于10日以前由各出品人送至会场，闭会后销毁者或取回。农产审查由试验场担任。[40]从1914到1917年，农事实验场共举办4届农产品评会。[41]

民国初年地方农产品评会举办最多的是吉林，到1918年共开7次。[42]其中，1915年3月的第六次农品评会，将省立农业学校并农安、扶余、滨江、敦化、宾县、密山、磐石、长春、同宾、珲春、额穆、阿城、方正、榆树、舒兰等县送到农产物品详加品评分别优劣给奖；延吉县开会后始送到，未及品评；其余各县“未遵送来”省。1917年11月，省立农事试验场给吉林省公署的呈文说：“各县对于征集农品一案，认真选送者固多，而潦草塞责不顾奖劝者亦属不少”。[43]可见效果不佳。

2.广东农品展览会的性质与特色

民国初年广东的农品展览会，与清末民初国货展览会、农产品评会，以及后来乡村建设运动中的农品展览会有联系，但又有本质的区别，通过比较研究可见广东农品展览会的特色与性质。

一是规模大，有都市展和官办色彩。广东的农品展览会，观众十几二十万人，且以市民为主，近郊农民为辅。乡村建设运动中的“农品展览会”，在县以下行政区域内举行，有“乡村”色彩。时间短、观众少；到20世纪30年代，广州举办的农品展览会就与之类似了，举办者在曾北方参与乡村建设运动。清末民初由农事试验场举办的农产品评会也是规模小，只是部门行为，无全社会影响。官办的农品展览会则以展览为主，有政策宣示和政绩炫耀的功能，行政首长领衔筹委会。

二是介于农业改良与乡村建设之间。农品展览会，在概念上广于“农产品”展览会，大致相当于当代的农业展览会，不局限于农副产品，还包括农业机械、农业教育等方面内容。与农产品评会只涉及农业、局限于技术层面不同，也不似乡村建设运动中涉及政治与社会改造等深层次内容；展览宣传有“改良”的期待，而无动员“革命”之初衷。尤以曾实际举行的前两次农品展览会为甚。当然，国民党时期筹而未办的第三次展会，由于农民运动的开展，已有转向“革命”之势。

三是对后来的广交会有渊源关系。广东农品展览会有涉外性质。实际举办的前两次展览会，都是如此。第一次由“东、西洋留学生会内农学毕业各生”参与筹办。至于第二次，外国评论甚至说：“广东第二次农产展览会”，在广东农林试验场举行。“此会由广东政府与基督教所设之农科大学共同组织。”[44]更重要的是，由于广州毗邻港澳，华侨众多，农品展览会有商品展销会性质。展览引起英美等国注意，展品特别是工艺品和土特产品寄往美国市场，适应外国消费需求而加以改良。就此而论，广东农品展览会对后来的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广交会)，在实践探索上有渊源关系。

(二)广东农品展览会未续办的原因

广东三次农品展览会的举办，无疑直接受政局乃至战争的影响。例如，1917年的第一次展览会处在护国战争和护法战争的间隙中(部分地方展品晚到)；1920年，政学系的广东省长杨永泰筹办第二次展览会，因孙中山领导领导下的粤军(陈炯明部)回师广州驱逐桂系的战事影响未能举办；1922年3月，陈炯明成功举办的第二次农品展览会，因时适值海员罢工，航运梗绝，以故濒海各属出品无法如期送到，致崇宏璀璨之会场，未得备全省农品之大观，而留美中不足之憾。[27]

第三次展览会未能举办，直接原因是“商团叛乱”。但后来的数年间，甚至在国民政府统一广东全省后仍未能续办，可能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20世纪初的中国，农村“破产”，是朝野上下、社会各界的共同结论。农品展览会是农业推广和奖励的最好方法，广州已举办多次，但效果不佳。有学生认识到：各县乡虽有农品应征展览，但都是官厅和知识阶级在主持；而且来参观的人，除广州市邻近农民的一小部分；各县没有农民到来的。听说这次看到了这一点，每县以公费派农民若干参与，由党部招待餐宿。这一点确是非常重要，所以“骤断”这次收到较前二次更好更多的效果。[45]

显然，纯粹技术性的农业改良不能单独起作用，“三农”问题具有内在联动的本质属性。中国的根本问题是农民问题，通过以土地革命为中心的政治革命，实现农民翻身解放，为农业改良创造条件。1922年3月，廖仲恺在第二届农品展览会上说：唯有望人民之自动，早设农会，及联系结各种团体，俟成成立，各以其意思之要求，建白于政府，而后农政有所设施，而民治可成。且政府施行农政之时，亦待此种机关为之传导，方能收其成效。“未能以百不完备之社会，而能忽跻升平之域者也”。[10]此时尚在国共合作之前。廖仲恺是国民党时代农展会筹办负责人之一。似此，展览会不太可能完全按照前两次农业改良的旧模式。更进一步，农品展览会后来的停办也有迹可寻。

据研究，近代中国举办竞赛会和展览会等农业推广的方法，并没有切实将农业研究成果提供给广大农民，主要原因是推广机构是官僚机关，根本缺乏对农民进行教育。[46]乡村建设派在此有所改进，还认为乡村是中国文化之本，西方的可取之处“团体组织”、“科学技术”要嫁接在乡村这棵老树上才能发荣滋长。梁漱溟说，“乡村建设除了消极地救济乡村之外，更要紧的还在积极地创造新文化”。乡村建设运动以温和手段从事枝节的社会改造，回避土地问题和政治制度，仍然是“空而无用”，且步履维艰。乡村建设运动中的农品展览会，最终也摆脱不了逐渐式微的历史宿命。[基金项目：囯家社科基金项目“广交会与当代中国对外开放研究”(18BDJ0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