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死亡和魔幻:马尔克斯《梦中的欢快葬礼和十二个异乡故事》的三大命题
2019-03-16刘晓慧
刘晓慧
(苏州大学 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在拉美文学史上,加布里尔·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小说创作占据着重要地位。他一生创作颇丰,除了《百年孤独》 《霍乱时期的爱情》等广为人知的长篇小说以外,其短篇小说的成就也毫不逊色,《梦中的欢快葬礼和十二个异乡故事》就是其中之一。该书早在20世纪70年代初期就开始构思,除了《雪地上的血迹》和《福尔贝斯太太的快乐夏日》这两篇作品之外,其他的作品都是在1992年完成。同年,这部汇集了十二个短篇小说的作品结集出版。
这部短篇小说集,记录了拉丁美洲人旅居欧洲的孤独、离奇体验。从地缘的角度来看,拉丁美洲有被全欧殖民统治300多年的历史,葡萄牙、西班牙、英国、法国等殖民者都曾先后对其进行激烈争夺。作为一名被殖民国家的作家,马尔克斯时刻不忘站在被殖民的立场来反观殖民者的行径,在他身上有一种强烈的自我身份认同感。同时,马尔克斯也曾在欧洲学习、工作和从事文学创作,因此其创作深受欧洲现代派的影响。在他的许多作品中,明显有现代派作家常用的潜意识、荒诞、梦境等创作痕迹。然而马尔克斯并没有仅仅满足于借鉴西方的创作手法,而是结合本土的社会特点和文化特色进行创作,最终形成了他独树一帜的“魔幻现实主义”创作风格。
一、创作的缘起——身份认同感的觉醒
1955年,马尔克斯离开他生活了28年的拉丁美洲大地,来到欧洲并成了一名驻欧记者。20世纪70年代初期,马尔克斯根据自身的欧洲经验,萌生了书写拉美人旅居欧洲经历的念头,由此便有了《梦中的欢快葬礼和十二个异乡故事》这部短篇小说集。在小说集的序言中,马尔克斯提道,写下这些故事主要缘于一个醍醐灌顶的梦:那时的自己已经在巴塞罗那住了五年,有一天,他梦见自己和拉丁美洲的朋友们一起参加自己的葬礼。虽说是葬礼,气氛却像过节般热烈,所有人都因相聚而感到快乐,他更是因自己的死亡给朋友们创造了欢聚一堂的好机会而快乐。等到葬礼结束后,朋友们准备离开,他也想陪他们一同离开,但是朋友给他当头棒喝,告诉他,他是这里“唯一不能走的人”。由此,马尔克斯突然意识到,“死亡就是再也不能跟朋友们在一起”[1]2。对马尔克斯来讲,他将这个代表他身份认同感觉醒的“梦”视为一个很好的起点,促使他写下了“那些旅居欧洲的拉丁美洲人身上的奇闻异事”[1]2。萨义德在《文化与帝国主义》一书中曾言:“故事是殖民探险者和小说家讲述遥远国度的核心内容,它也成为殖民地人民用来确认自己身份和自己历史存在的方式。”[2]因此,马尔克斯对这些奇闻逸事的叙述,也成为其定义自我身份的一种方式。
众所周知,从16世纪开始,拉丁美洲就不断遭受欧洲众多国家的殖民侵略。从文学的角度看,这对于殖民地作家的创作产生了特殊的影响。在那个可以激发马尔克斯写作热情的梦里,出现的“最老最亲同时也阔别最久的朋友”依然是来自本乡本土的拉丁美洲人。这种潜意识似乎一直提醒着身处异乡的马尔克斯保持对自我身份的认同。后殖民理论认为,最能体现殖民与后殖民错综复杂关系的是移民作家。一般而言,移民作家有两种类型,一种是欧洲移民殖民地的作家,另一种是从殖民地移居欧洲宗主国的作家[3]219。马尔克斯出生于殖民地,后又有旅居欧洲宗主国的经历,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也是文化活动中的“移民作家”。正如博尔默所言:“这些西方国家对于殖民地移居欧洲作家的接受,或许本身就是世界殖民主义一种策略,来自第三世界精英阶层的作家,只是为西方提供了‘他者’的形象。”[3]219这样说来,那些因政治钳制和生活所迫流亡于欧洲的移民作家,甚至是拉丁美洲人民,他们对自我身份认同的必要性也将越来越强。
二、在异乡的拉丁美洲的孤独
与马尔克斯对社会身份的自我认知最为密切相关的,是他作品中“孤独”和“死亡”的文学母题。《梦中的欢快葬礼和十二个异乡故事》讲述的是发生在那些旅居欧洲的拉丁美洲人身上的奇闻逸事,其中有悲凉中透着温情的总统,有偏执等待的圣女,有只以梦为生的占梦人,有只是来打个电话就被绑到精神病医院的女人,有用巨大代价换来片刻偷欢的福尔贝斯太太,等等。但是这些充满离奇色彩的人物,他们的行为却不被西方人所理解。从更深层意义上来说,这种不解意味着拉丁美洲人很难得到以欧美为中心的社会文化传统的体认,故而他们常常处于“孤独”之中。然而,这种孤独并非仅仅是个体心灵所感受到的孤独,更是马尔克斯在诺贝尔文学奖致辞里所讲的所谓的“拉丁美洲的孤独”[4]265。
马尔克斯在《梦中的欢快葬礼和十二个异乡故事》这部小说集里多处书写拉美人的孤独体验。小说《十七个中毒的英国人》讲述的是一位虔诚的教徒普鲁登西亚·利内罗女士前往意大利参拜教皇的故事。利内罗在意大利感到了极度的不适应,一方面她的修士服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另一方面意大利人那种善变的性格和他们慵懒的生活态度,以及冷漠自私的人性让她难以理解和接受。她无法理解意大利人对溺水者的置之不理,而意大利的修士却告诉她:“意大利人意识到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并努力把这唯一的一次生命过到最好。这使得他们变得精于算计,反复无常,但是也治愈了他们的残酷”[1]146。反讽的是,这里是基督教的圣地,利内罗女士是怀着虔诚的心来这里参拜教皇,她顶礼膜拜的地方本该有着自由、平等、美好的人性等一切理念。然而,这一切在这座小城荡然无存。在《山魔》中,一个为了躲避可怕狂风的非洲男孩,情愿跳入万丈深渊也不愿意跟瑞典男孩重返卡达克斯。“山魔”在这里已不是一个单纯的令人恐惧的自然现象,而是带着“欧洲人”特有的自负的“北欧理性主义者”,对处于弱势的拉美人的伤害。作者通过“山魔”揭示了以瑞士男孩为代表的理性主义者远远“猛于风”的狂妄自大。在《雪地上你的痕迹》这个故事里,因爱和自由结合在一起的比利·桑切斯和妮娜·达肯德,在他们新婚的旅途中,妮娜·达肯德的无名指流血不止,比利·桑切斯急于给妻子处理受伤的手指,便向警卫询问药店的位置,却遭遇了粗暴的警卫、无情的秩序以及低下的办事效率。“此刻他们身处一个文明的国度,这里的严谨规则建立在最为古老和睿智的准则之上,跟野蛮的美洲相反。”[1]208遗憾的是,即使处在日趋文明和理性的欧洲社会,“野蛮”的拉丁美洲人依然无法得到应有的尊重和理解,他们依然无法避免孤独。在《我只是来打个电话》中,主人公玛利亚·德拉鲁斯·塞万提斯在赶往魔术演出地的途中,由于向路过的行人寻求电话帮助而被拐送到精神病院。医院的秩序和纪律使她受尽折磨和孤独,故事的最后,塞万提斯对精神病院的生活感受到了满足,她忘却了挣扎和逃离,最终被环境所治愈。
综上可知,马尔克斯笔下的异乡孤独,是在充满秩序和理智的文明世界的孤独。这几部短篇小说中,那些出入于公共场合(医院、墓地等)的拉丁美洲人,时刻处于一个被动的现代化状态中,他们身上特有的浪漫和神秘往往显得格格不入,这是马尔克斯对拉丁美洲的历史的理解和忧虑。也因此,孤独感成了这部小说集的基本情感主题。
然而,马尔克斯始终相信爱真的存在,幸福真的可能。因此,那些注定经受的孤独,又是有希望重生的。正如马尔克斯在诺贝尔文学奖致辞中说:“面对压迫、掠夺和遗弃,我们的回答是:活下去。无论洪水、瘟疫、饥荒、灾难、还是连绵不绝、永不停息的战火,都无法战胜生的顽强,生命对死亡的优势。”[5]26
在自我追寻的路上虽然荆棘丛生、鲜血淋漓,但马尔克斯仍然相信,爱的存在和幸福的可能是克服孤独的拯救性因素。如同那个被推翻王位从而流落到日内瓦的马提尼国的总统,同样逃不过被遗弃和淡忘的命运。当面临死亡的危险时,总统才深刻意识到,那些惦记他的人不过是贪恋他的财产。从始至终,他不过是这座住着尊贵陌生人城市里新来的陌生人,时常遭遇冷漠和算计罢了。可是,当荷马和他的妻子真正了解了这个穷苦可悲的总统后,他们放弃了从他身上获取财产的念头,反倒是在同情心的驱使下,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帮总统付了医药费。最后,总统为了一项正义的事业和一个有尊严的国家,选择回乡投身到革新运动中去。如此看来,正是因为面对的不再是欺骗、劫持、强暴而是爱的存在和包围,才让总统得到了救赎,找到了活下去的价值。
三、死亡的另一面是开始
“死亡”是马尔克斯小说另一重要的主题。《梦中的欢快葬礼和十二个异乡故事》一书中,马尔克斯对死亡这一主题进行了多样化的书写,如带有蛇形戒指的占梦人,她除了做梦以外什么也不做,最终一个人静静承受着大海的袭击以致粉身碎骨;又如一个死去11年的小女子,当人们再次发现她时却是容颜依旧;再如十七个中毒而死的英国人,他们悲惨的故事却被别人“兴奋”地讲出来。这些人物的“死法”可谓千奇百怪,有的顺其自然,有的疏忽而至,有的残忍致命。不过,马尔克斯对“死亡”的诠释并未仅仅停留在苦难和悲痛的层面。相反,人物身上鲜明的生命活力和激情早已掩盖一切死亡的阴影。这背后,表现出的是马尔克斯对待死亡的积极态度,即他不刻意追求死亡的沉重意义。如《光恰似水》一文,作者在表现三十七个孩子被水淹没而死的结局时这样写道:
这一道光的瀑布从一栋绿树掩映的旧楼里倾泻而出,顺着阳台和建筑的外立面流出来,沿着大街流淌,形成金色的河流,照亮了整座城市,直到瓜达拉马。三十七名孩子虽最终被水淹没而死,却留下了在光中航行的梦想。[1]184
由此,死亡的冷峻意义已被作品中魔幻的想象和唯美的情景所消解。同时,马尔克斯不认为死亡是故事的终结。相反,颇有通过各式各样死亡的书写,才能更好地“讲故事”的意味。1998年,马尔克斯在接受采访时说:“文学创作就是催眠,作者给读者施催眠术,让他什么也不想,只想作家正跟他讲的这个故事,但想让读者长眠不醒,还要注重故事的技巧。灵感是一回事,情节是另一回事”[5]17。由此可见,马尔克斯在写作的过程中尤为注重对情节的安排和设计,关于“死亡”的安排和书写,在某一方面也可以看作是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重要因素。如《占梦人》中那个以梦为职业的女人,对于她的死亡,作者有这样一段描述:
这野蛮的一击使她粉身碎骨,面容已经无法辨认,靴子撕裂了,衣服成了碎片,手上戴着一枚镶绿宝石眼睛的蛇形金戒指。[1]76
文章开头便交代了故事的主人公,即一位被巨浪拍得粉碎的女人。作者从这个女人手上戴的“蛇形金戒指”开始追忆,回忆起作者在维也纳认识的那位以“占梦”为职业的故人,讲述了发生在他和这个故人之间的故事,文章的结尾作者又借他人之口交代了这个女人的身份,全文便表现出明显的环形结构。不难看出,马尔克斯这样安排“占梦人”出场是别有用意的,“占梦人”的死调动起读者极大地好奇心,推动故事的前进。同时,一个人的死亡方式,在某种程度上似可概括其一生。“巨浪将汽车抛向了半空,其中一辆嵌进了酒店的侧墙,起重机把车从墙里取出来后,人们发现驾驶座上有一具女性尸体”[1]76,这就是占梦人的死亡方式。事实上,占梦人的死亡方式也昭示出她那不平凡且神奇的一生。她一生以占梦为生,通过对梦的解析预测每日运程,像极了一个预言家。这么说来,占梦人离奇的死,在一定意义上又促使其自我形象更加完整。
总而言之,充斥在马尔克斯小说中的魔幻色彩和奇特想象,消解了死亡的冷峻和沉重。以至于在阅读他的作品时,我们便不再去刻意地追寻死亡背后潜藏的深刻意义,而是将“死亡”当作一个艺术品,单纯地欣赏它的美,感叹“死亡”这个事件本身的奇妙。
四、“他者”视角下的“魔幻现实主义”
当我们在谈论马尔克斯的时候,总会把他的作品定义为魔幻现实主义,然后再将他定义为“魔幻现实主义”大师。“魔幻现实主义,是拉丁美洲‘爆炸’文学中形成的一个重要的文学流派,这个名词原是德国文艺评论家弗朗茨·罗在评论后期表现派绘画时使用的一个术语。后经西班牙《西方》杂志译载,才被人们运用于文学领域。”[6]“40年代后期,古巴作家阿莱霍·卡彭铁尔借用了这个词,并将其称之为‘奇异的现实’,以此用来描述拉丁美洲的作品。”[4]26150年代起,伴随着大量构思奇特、情节魔幻的作品的出现,拉美文坛迅速形成了魔幻现实主义的创作潮流。若对这一文学流派追本溯源,就会发现它的出现和拉丁美洲的政治、文化、社会背景等因素密切相关,其中一个重要因素便是受到了欧洲现代派文学思潮的影响。
自从19世纪以来,拉美各国先后摆脱西班牙殖民统治的影响,走向了民族独立的道路。但是,拉丁美洲国家形形色色的专制统治,仍使当地人民感到窒息。独裁政府的高压专制统治,使一大批拉丁美洲作家走向了流亡的道路。包括马尔克斯在内的诸多闻名于世的拉美作家,都曾远渡重洋来到英国、法国,以至于他们的创作直接受到了当时欧洲文学的影响。对比这一时期的拉美文学,欧洲文学则显得异彩纷呈,其中最突出的一点便是现代派文学的迅速崛起。现代派作家惯常通过象征、暗示、梦境、内心独白、时序颠倒以及将现实和幻境、真与假统统糅合在一起的创作方法,来揭示人物心理,表现客观世界。当欧美现代派以如此方式活跃于文坛时,渴求社会变革和民族振兴的拉美知识分子也立即呼吸到了这股新气息。在这种历史条件下,拉美的当代作家也积极跻身于世界文学之林,大胆借鉴欧洲现代派文学的表现手法,并将这股潮流带回到了拉丁美洲。马尔克斯的创作也不可避免地受到欧洲文学思潮的影响,短篇小说集《梦中的欢快葬礼和十二个异乡故事》有明显的魔幻气质,给人以强烈的荒诞感。在小说中,一个已经逝去11年的女孩,在迁坟时,人们惊讶地发现她的肉体仍完好无损,且肌肤光滑温热,连那随葬的玫瑰花都还水灵;一群孩子异想天开,把灯泡打碎,让灯光像水一样流下来,照亮全城;原本睡在楼下新装修的房间里的客人,但是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最高层的那个房间里,这个房间正是过世的主人杀死情妇的地方。诸如此类举不胜举的荒诞故事,表现出来的扑朔迷离、光怪陆离和传统现实主义表现手法截然不同。
但是,马尔克斯对魔幻现实主义这个标签并不认可。他反复解释说在他的小说创作中,那些看上去魔幻的情节和故事,实际上都是拉丁美洲的现实,在读者看来很奇怪的东西不过是他们每天的生活。正如他自己所言:“这不仅是我们的现实,而且也是我们的观念和我们自己的文化。”[7]236生活在拉丁美洲的人民,由衷地相信这些表现在文学作品中的神奇世界就是一种现实存在,这个神奇的世界和理性主宰的现实世界是相差甚远的,以至于当代表理性主义的欧洲人,用自己的原则和标准解释一切神秘现象时,生存于自然状态的拉丁美洲人便常常会产生一种隔膜感。马尔克斯直言不讳地说:“我们是由全世界的残渣构成的,所以我们的视野比他们宽阔得多,我们的接受能力也宽广得多。所以,我们认为是现实的东西,他们便认为是神奇的,并且为了进行解释而找到了神奇现实主义或魔幻现实主义之类的说法。而对我来说,这就是现实主义,我自认为,我是个社会现实主义者,我不善于做任何想象,不善于虚构任何东西,我只限于观察,把看到的东西讲述出来罢了。”[7]236其实,所谓的“他们”指的就是那些对拉丁美洲有偏见的西方社会。萨义德在《东方学》中认为,西方把东方当作“一般的他人”逐渐发展到当作西方发展的“他者”,欧洲为了确立自己作为创造现代精神和现代文明的历史主体地位,需要亚洲作为“他者”。“他者”是在某种不大光彩的动机下组装起来的,是作为帝国需要的要素而发挥作用的[3]236。拉丁美洲作为欧洲社会的“他者”,在拉美人看来平常的、普遍的东西,在“他们”看来都是不可解释、不合理的。但在马尔克斯看来,生活本身就是扭曲的、错乱的,因此神奇就是现实,正是种种无法用常规之法使别人相信的真实生活,使拉丁美洲处于孤独的状态之中。马尔克斯没有放弃对自我(拉丁美洲)的追寻,他反对沉醉于自身文化的人坚持用他们自身的标准来衡量拉美文化,拒绝用他人的标准解释拉美的现实。基于此,马尔克斯才拒绝给自己贴上魔幻现实主义的标签。正是这种信念,马尔克斯带有魔幻现实的创作才多了一份独立的姿态,他在吸收和借鉴西方文学表现手法的同时,又不忘关照拉美本土现实的创作。由此可见,以“西方”为中心的文化霸权一方面加深了对拉美文化的殖民,另一方面这种“自我/他者”的对立关系又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反效果,促使马尔克斯积极地融入到欧洲文学的氛围中,并以一种更加独立和本土化的方式坚定地抵抗着一切压迫和掠夺。这大概就是马尔克斯魔幻现实主义创作的重要意义之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