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翻译的译者本土化身份构建
2019-03-15郑东方张瑞娥
郑东方,张瑞娥
(安徽科技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凤阳 233100)
一、引言
文学翻译是文化传播的主要途径。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译者对翻译的见解和对译本的感受是影响译介活动的重要因素。当前国内译介活动虽按部就班,但局限仍在,即过于依赖海外汉学家和西方文化的强势依旧,本土译者的人才培养滞后于时代发展和文化需求。因此,译者本土化的身份构建呼之欲出。
20世纪70年代,西方翻译界的研究重点开始从语言层面转向文化层面,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作用和主体地位得以发掘,从幕后走到幕前,译者主体性研究逐渐成为新的翻译研究热点,如乔治·斯坦纳在阐释学研究中将译者主体性贯穿于其翻译四步骤中;劳伦斯·韦努蒂则认为要求译者隐身是不可取的;安托瓦纳·贝尔曼也提出了“走向译者”的口号[1]。从20世纪90年代以来,国内学者们从不同理论视角对译者主体性进行了研究,而鲜有学者研究译者的本土化。学者们对译者主体性的研究要么从翻译理论出发,要么从翻译文本出发,而将译者本土化与文化转向相结合的研究少之又少。张艳臣提出运用文化翻译观来指导翻译教学,也就是通过本土文化与西方文化的对比,运用综合实践的方法来进行翻译教学[2]。蔡辉在否定了包括译者本土化在内的三种翻译模式后,提出了五种新型译者选择模式:海龟模式、海豚模式、作者自译、翻译+编辑模式以及中外联姻模式[3]。因此,在新形势下,我们应加强译者本土化身份构建研究。
文学翻译中译者本土化的身份构建,即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下,通过科学机制全方位培养母语为本国或本民族语言的译者翻译技能,确定其在从文学译本选取到翻译过程及译后反馈的完整译介活动中的译者主体性发挥和作用最大化。通过文学翻译途径不仅达成跨文化交际,更反哺于翻译理论和实践研究。
译者本土化的本质在于本土译者在译介中主体性作用的发挥。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时代召唤下,着力培养本土型译者,不断提高译者的翻译水平,运用科学的文化翻译观构建全新的国内译介,以便更有效地开展文学翻译活动。
二、文学翻译的译者本土化身份构建的时代性
(一)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必由之路
文学是文化的精华和浓缩。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核心之一就是中国文学走出去,而中国文学走出去要求我们要有大批既熟悉西方文化又了解中国文化的本土译者。这些本土译者将担负起中国优秀文化海外传播的“使者”角色。汉学家和海外译者普遍对中国传统文化缺乏了解,其译作常缺乏民族感情。而本土译者可以更好地将自己的民族情感融入到译作中,使译作带有更多的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从而做到真正的走出去。
20世纪80年代的“熊猫丛书”是中国文学海外传播的首次深度试探。长路漫漫,步履蹒跚,而且当时在缺乏英语知识和不懂西方文化的基础上制定的翻译政策导致了译文定位不清,让读者不明就里。翻译决策者对译本的可读性缺乏关注,却只重视专业读者(如学者、文艺批评家、编辑和出版商等)的接受性[4]。如果说文本选择和读者定位是导致“熊猫丛书”命运多舛的“外因”,那么文学译者对翻译策略的选取则是导致其传播效果不理想的“内因”。因此,译者身份的重新定位将是中国文学译介工作的当务之急。
(二)跨文化交际的客观要求
金惠康认为跨文化交际(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是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交际双方使用同一种语言进行交流,并领会彼此言语的含义[5]。跨文化交际的成败取决于语言能力和文化能力。跨文化交际中的误解和摩擦基本都是由于对文化的不理解造成的。过去过于强调在语言的听、说、读、写等基本能力培养的基础上开始训练翻译能力,现在要双管齐下,将西方英语文化能力的培养提上日程。要有意识地在译者培养的过程中介绍一些西方国家的社会文化、风土人情等知识,通过了解不同国家的文化差异来提高译者的文化素质,从而使其具备跨文化交际能力。
过去中国文化的海外传播多以中国功夫、杂技或古发明创造等非文字形式为载体,这种有限的交际途径会导致西方人片面的接受和认知中国文化。而文学翻译的目的之一就是扫除语言障碍,使中西两种文化可以相互交流。汉学家们的翻译多数采用“归化法”,虽然做到了使目的语读者有着源语读者一样的体验和感受,但未能将原汁原味的中国文化展现出来,没有很好地达到跨文化交际的目的。而一位精通外语的本土译者则可以二者兼顾,杨宪益、戴乃迭夫妇的《红楼梦》译本就是典例。因此,对本土译者的人才需求将会随着跨文化交际的推进而进一步提升。
三、当前文学翻译的译者本土化身份构建的不足
(一)西方世界的傲慢与偏见
鉴于当前西方经济和文化的强势冲击,中国文学的海外传播受到一定制约。多数文学作品为迎合西方读者的价值观和喜好,一定程度上采用了“归化式”的改写。比如,刘震云的《手机》原作中的叙事结构在译文中被完全颠覆,全篇变为倒叙法,只是为了符合西方人的阅读心理和赢得更多海外市场的认可。而莫言作品的海外传播不得不感谢葛浩文,但是葛浩文自己都说:“我认为一个做翻译的,责任太大了,要对得起作者,对得起文本,对得起读者,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要对得起读者,而不是作者”[6]。正是有了这样的翻译准则,葛氏在选择文本时特别注意目的语读者的文化取向。“暴力改写”虽迎合了西方人的强势文化心理和本土化的文学审美,但弱化了中国文学的文化诉求和文化底蕴,无益于跨文化交际,而且中国文学独特的美感和价值观也无法被西方人体验。
西方人的偏见在于他们对中国文学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观念难以撼动。英国汉学家Julia Lovell(蓝诗玲)曾于2005年在英国《卫报》撰文The Great Leap Forward,她在文中将西方人眼中的中国当代文学和日本当代文学做了深入对比分析。中国文学在西方读者眼里被贴上“社会主义”标签,他们认为中国文学作品充满了枯燥的政治说教,是典型的国家宣传教育资料。而日本文学作品则通过认真选取和翻译,呈现出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国度,是颇具美感的人文主义作品[7]。因此,蓝诗玲认为中国文学作品不仅鲜为人知,且毫无文学美感,无法吸引和感动读者,所以可以无视其存在。王杨也曾谈到西方读者和媒体对中国文学的认知还“停滞在封闭的乡村,政治迫害和扭曲性爱”。
长期以来,西方读者的傲慢和偏见隔离了西方人对中国文学乃至中国社会和人文面貌的了解。葛浩文曾言,他的译本基本上代表了英语读者所能接触到的中国小说的精华[8]。葛氏的“归化”译法,即以“准确性”“可读性”与“可接受性”作为翻译准则来迎合西方读者的需要。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以傅雷为代表的翻译家们极力推崇这种“归化”翻译。自90年代以来,翻译研究者们重新审视了“归化”和“异化”,认为这二者相辅相成,互为一体。21世纪后,翻译界再次出现新思潮,孙致礼指出:“我们翻译外国文学作品时,不仅要考虑语言的差异,还要密切注视文化的差异,力求最大限度地保存原文所蕴涵的异域文化特色。在翻译中,语言可以转换,甚至可以归化,但文化特色却不宜改变,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特别不宜归化,而要尽可能真实地传达出来”[9]。需要指出的是,孙教授这里的“不宜归化”是针对“外译中”而言的。现在我们的“走出去”对外国读者而言也需保留文化特色,而且我们要面对的是在“西方文化优越主义”思想下培养出来的读者。汉学家们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中国文学海外传播的媒介作用,但文化建设走向国际的长期性和艰巨性决定了我们还需更熟悉中国文化的本土译者来完成。
(二)本土译者人才培养模式不完善
当前,国内翻译学科建设还相对滞后。翻译学曾长期被视为应用语言学的分支,其独立学科地位不仅没有得到国家层面承认,甚至在研究者内部也对翻译学是否为独立学科长期争论不休。直到20世纪末,我国才确立翻译学是门独立学科。因此,翻译学科起步晚,发展缓慢且缺乏科学合理系统的理论指导。
如果说国内翻译学科建设滞后是导致本土译者人才匮乏的根本原因,那么人才培养模式落后则是其直接原因。这可以通过翻译人才培养的主场——国内高校来加以分析。翻译人才培养模式包括教材选取、教学资源利用、培养方法和评估手段等一系列具体实施过程。
首先,质量上乘的教材是良好人才培养效果的保证。由于翻译学科起步晚,国内相应的翻译教材较少,质量上也良莠不齐,且翻译学长期被纳入语言学学科,翻译教材过多涉及人文社科类内容,而电信、经贸等应用型翻译鲜有涉足,这就无法满足多样化翻译人才的培养。其次,教学资源及内容多局限于教材本身,各种新型时代性教学资源和手段,如微课、网课和翻译软件等未能得到合理利用。再次,人才培养方法有待改进。教材选取和内容的局限性导致了教学内容的片面,学生的认知长期局限于几篇名著的经典翻译和几位翻译家的理论指导。而且,翻译教学过于强调翻译技巧,如词句层面的互译、词性转换等微观翻译,将技巧等同于技能,有失偏颇。最后,评估手段过于保守和传统,通常是要求学生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几篇英汉或汉英互译,而评定标准则以是否忠实通顺为主。虽然有些加入了如翻译史等理论性测试,但整体上仍是以机械测试为主,未能如实反馈人才培养的水平。
四、文学翻译的译者本土化身份构建的策略
(一)建构科学合理的译介模式
政府要加强科学合理译介模式建构的引导,过去我们不注意西方人的文化习俗和接受途径,采用硬性推销方式,急于将中国文学介绍出去。郭建宁指出:“在文化软实力问题上要注意是‘走出去’,而不仅仅是‘送出去’。所谓‘送出去’就是以‘送’为目的,而不大顾及别人的接受方式和文化习惯,往往是政府买单,组织华人和留学生观看,而对国外主流社会没有什么影响。”[10]因此,一方面不仅要注意摆脱一意孤行、强加于人的“送”出去心态,还要注重西方社会的文学接受准则,要将提升译文的翻译手法与传递文化并行,使其具有典雅畅通、易于接受的特质;另一方面要在译作中保留中国文学的民族性,使西方读者能够认识到中国文学的文化传承和审美理念。这两者的兼顾也是实现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的必要条件。保留译作中的中国文化,将其传播并分享至西方读者,使中国文化通过文学译介成为世界文化舞台上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而本土译者的文化自信与文化自觉建设无疑将会成为译作是否“达标”的先决条件。合格的本土译者能够高效且高质地开展翻译活动,形成中外译介集体合作的态势。
此外,政府在加强引导的同时,还要关注译本的选取和译文的质量,将主流价值观和当代前沿的科学发展理论引入译介,从源头上为本土译者的翻译做好铺垫。非政府部门可以组织各类正式或非正式的中外翻译交流活动,定期举办中外联合培养班或跨地区的交流会,将本土译者的翻译观与时代接轨。同时,还需借助网络辅助工具,提升本土译者的翻译“装备”。
(二)完善本土译者人才培养模式
首先,培养模式要全方位和多样化。新时代下翻译人才培养对教材选取和教材内容有着新的要求和标准。本土译者培养的初期应对译者的兴趣和爱好进行摸底和调查,在全方位各学科均衡培养的基础上,再结合译者的个人情况,针对文学的各类体裁,如诗歌、散文、寓言、小说等,多元化地提升本土译者的学习兴趣和学习效率。
其次,除翻译技巧培养之外,更需注重翻译实践能力培养。将有一定翻译基础的译者介绍给翻译公司、会议活动方、出版社等,让译者有更多机会参与翻译项目实践,而非纸上谈兵。
最后,加强本土译者的多学科均衡培养也十分重要,过于单一的研究文学作品本身未必能译出上乘的译作。有些文学作品富有浓郁的地方特色和专业知识,如《尘埃落定》和《穆斯林的葬礼》就是典型的具有少数民族风格的文学作品,本土译者在动笔前必须对相关知识有足够的了解和掌握;又如《大校的女儿》等军事题材小说则涉及了诸多专业知识,译者的译前准备更要充分。只有各学科均衡发展、全面涉及,才会更进一步提升文学译作的质量和水准。
五、结语
当前中国文学翻译的问题依然很多,传统思想和观念还未得到及时更新和改进,一味寄希望于西方译者的“帮助”来完成中国文学的世界化亦不是长久之计。译者本土化的身份构建无论从高校翻译教学还是文学翻译译介需求方面都当顺应时代发展的要求。加强本土译者的培养,不仅是中国文学“走出去”的需要,更是促进本国翻译人才建设和实现文化振兴目标的需要。“打铁还需自身硬”,本土译者的培养重点在高校,高校翻译人才是未来中国译介活动的主角,而多元化、全方位的翻译教学是培养未来优秀本土译者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