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谭献《复堂词》的思想内容及其认识价值
2019-03-15
(西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一、谭献及其《复堂词》创作的时代背景
谭献(1832—1901),原名廷献,字仲修,号复堂。又因自愧一生功业皆止于半,自称半厂居士。父亲早亡,靠母亲陈宜人抚养。谭献《复堂谕子书》言:“吾少孤露,襁褓失怙。”[1]678其自幼家境贫寒,几乎学业中辍,幸得父辈朋友照料才得以完成学业。因此,谭献知道生活处境之艰难与求学机会的来之不易,自小勤勉读书。据梁淑安主编《中国文学家大辞典》 (近代卷)载,谭献“少负志节,嗜学苦读”[2]。然仕途坎坷,直至36岁才中举。此后,多次进京参加会试,终未能如愿。后入赀得官,历任安徽歙县、全椒等地知县。此期浮沉未定,始终心绪未安。60岁应张之洞之邀,出任经心书院院长,生活略微好转,闲暇时,与好友诗词唱和。晚年回到家乡杭州,从事学术研究,整理诗文词集,直至70岁去世。谭献一生遭际困顿,仕途坎坷不顺,且身体多病。其在《复堂谕子书》中曾言:“第以五十以前,遭遇之困,鲜民之痛,不死于穷饿,不殁于贼,不溺于海,皆幸耳幸耳。”[1]681谭献8岁时,鸦片战争爆发,广袤的中国大地自此战事不断,列强狼子野心,瓜分中国,亡国灭种迫在眉睫;农民起义来势汹汹,紧逼清王朝。总之,四海之内,硝烟纷起,人民生活于兵戈剑气之中,其心恐惧彷徨;其情悲悯无奈,痛苦万分。谭献是那个时代的经历者、见证者,同时也是一位叙述者。罗仲鼎先生在《清末杭州文化名人谭献》一文中说:“谭献的整个青壮年时代,都是伴随着充满战争与杀戮的黑暗社会度过的。”[3]
谭献虽一生飘零困顿,却非常勤勉,读书涉猎广博,且笔耕不辍。他善诗文,尤工词。其词学活动丰富,先后编选《箧中词》和《箧中词录》,论词之语,由弟子徐珂辑成《复堂词话》,另外创作《复堂词》三卷。其词题材多样,涉及咏物、闺情、题画、咏怀等,手法细腻,思想内涵丰富,绝不是一般文人士大夫的闲情之作,而是将自己一生所经所历皆付之于词。庄棫在《复堂词后序》中说:“仲修年近三十,大江以南,兵甲未息,仲修不一见其所长,而家国身世之感,未能或释,触物有怀,盖风人之旨也。”[1]664严迪昌先生《清词史》评价:“谭献的词是有一定的现实感受而后发为谱调之声的。”[4]510当然,他不仅是一位著名词人,也是一位卓越的词论家,其创作、论词多持婉约之旨。郭延礼《中国近代文学发展史》说:“谭献论词于婉约派作品多称赞,而于豪放派作家作品则常持贬低态度。”[5]同时,他作为常州词派的后劲人物,强调比兴寄托。谭献在《复堂词录叙》中说:“愚谓词不必无颂,而大旨近雅。于雅不能大,然亦非小,殆雅之变者欤?其感人也尤捷,无有远近幽深,风之使来。是故比兴之义,升降之故,视诗较著,夫亦在于为之者矣。”[6]57因此,《复堂词》更是其词学理论的完美体现。龙榆生《近三百年名家词选》称谭献:“亦近代词坛之一大宗师也。”[7]
二、谭献《复堂词》的思想内容
《复堂词》思想内容丰富,时代气息浓厚,绝非一般文人的泛泛之作。其中既有反映时代风貌、感怀身世飘零之词,又有抒发闺情逸致之作。
(一)反映时代风貌之词
《复堂词》中反映时代风貌之词,苍凉深厚,耐人寻味。如《渡江云·大观亭同阳湖赵敬甫、江夏郑赞侯》写道:
大江流日夜,空亭浪卷,千里起悲心。问花花不语,几度轻寒,恁处好登临。春旛颤袅,怜旧时人面难寻。浑不似、故山颜色,莺燕共沉吟。 销沉。六朝裙屐,百战旌旗,付渔樵高枕。何处有、藏鸦细柳,系马平林。钓矶我亦垂纶手,看段云、飞过荒浔。天未暮,帘前只是阴阴。[1]642
时值光绪元年(1875),谭献已44岁①文中所引谭献写词之时间均参考王玉兰《谭献及其复堂词研究》附录—《复堂词编年笺注》,2010年暨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自36岁中举之后,数度应会试未果,无奈纳赀到安庆担任地方官员。此词写于词人赴金陵途中。词中写江山非故,满目苍凉,昔日之繁华烟消云散,万里河山,竟没有一处“藏鸦细柳,系马平林”,这是何等的荒凉!无奈悲悯之情,油然而生。自鸦片战争爆发以来,辽阔的华夏大地,烽火不断。因为长期战争的摧毁,使山河伤痕不堪,民生凋敝。谭献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其经世济民之念甚重,对此现状,他感慨万千。此外,《台城路·题向青耜先生〈白门归棹图〉》写道:
三山二水浑萧瑟,秋随断鸿来去。玉佩前尘,觚棱昨梦,吹堕苍烟凄楚。花开背橹。指白下门前,夕阳多处。叶叶轻帆,客心摇曳遽如许。 沉吟今雨旧雨。记淮流月映,歌罢金缕。故国周遭,空城寂寞,眼底沧桑重数。西风问渡。恁老倦津梁,柳枝非故。词笔依然,写愁无一语。[1]652
此词写于光绪十三年(1887),谭献因病辞官归杭州。词中流露出昔盛今衰之感。“故国周遭,空城寂寞”化用唐刘禹锡《石头城》感叹历史兴亡。昨日繁华无数,令人无限欣羡,今日一眼望去,沧海早已变成了桑田。此词运用写实笔法,将眼前的一片苍凉付之于笔端。其语言含蓄隽永,并未刻意慨叹,轻描淡写间传达出无限伤感。如果说,这是借历史兴亡感慨目下残破不堪的山河风貌,来以此抒发无奈、忧国之情,那么《柳梢青》则另辟蹊径,别有一番意味。词人虽未铺陈明言遭际,但却以凝练的语言为我们传达出困顿不堪、惊心动魄的一生,透过此,我们亦可感知动荡不安的社会现实。《柳梢青》写道:
如此春风,都来付与,病里愁中。竹笑兰言,云愁海思,细数遭逢。 先生坐老墙东。看树树、庭花谢红。楼上筝声,陌头鞭影,一样匆匆。[1]654
写此词时谭献已年过半百,前已述及。其在《复堂谕子书》中言:“第以五十以前,遭遇之困,鲜民之痛,不死于穷饿,不殁于贼,不溺于海,皆幸耳幸耳。”[1]681由此可知,词中“细数”二字,可谓辛酸至极之语。人生已过半百,回首种种遭遇,既有生活飘零的无奈,也有壮志未酬的遗憾,更有山河板荡的惊恐与彷徨。谭献自己说得很清楚,经历过如此多的人生动荡,能够生存下来,又可谓是一种惊悸之后的喜悦。此词用语平淡,感情深沉厚重,风格苍凉萧瑟,张力十足。
(二)感怀身世飘零之词
谭献出生、成长于清王朝飘摇多难的时代,时局艰危,且自小家境贫寒,仕途不顺,一直沉寂下僚,郁郁不得志。因此,转徙南北、岁月奔波可以说是其大半生的常态,正是如此生活状态令他写下了许多慨叹身世飘零的辞章。这些词大都愁苦斑斑,感情沉痛,读之,令人产生无限同情。如《贺新郎·野水用顾兼塘、庄眉叔唱和韵》写道:
野水方清浅。拂篷窗、暮云如盖,一痕流电。昨日牵舟今帆下,绝似风前花片。惭愧杀、红襟新燕。杨柳层层深似幄,笑闺中、坐老闲针线。春梦好,那堪选。 丝繁絮乱征衣点。化浮萍、依然身世,者番驱遣。玉笛暗飞人何处,冷落旧家闲院。更谁倚、乘鸾双扇。秦女但留颜色在,待逢他、箫史开生面。天一笑,雨声遍。[1]647
此词写于光绪十年(1884),谭献任县令。谭献仕途不顺,中举之后,几次参加会试未成功,乃入赀到安徽任地方官员。他先在安庆做了两年幕僚,后又转任安徽歙县县令。此时谭献已经五十有四,依然奔波飘零,犹若浮萍一般。词中“丝繁絮乱征衣点。化浮萍、依然身世,者番驱遣”,是词人内心真实感受。谭献是一个有政治抱负的人,数年之间,奔波转徙,内心压抑苦闷虽未明言,却早已渗透于字里行间。此外,《摸鱼儿·用稼轩韵,自题〈复堂填词图〉》写道:
唱潇潇、渭城朝雨,轻尘多少飞去。短衣匹马天涯客,遥见乱山无数。留不住。又只恐飘零、长剑悲歧路。旧时笑语。待寄与知心,被风吹断,晓梦讬萍絮。 瑶琴上,曲调金徽早误。深宫人复谁妒。一弦一柱华年赋,但有别情吟诉。鸲鹆舞。已草草青春、红袖归黄土。斜阳太苦。独自上高楼,迷离望眼,不见送君处。[1]648-649
写此词时谭献已年近六旬。身体多病,且因病从安徽辞官归里,生活更加穷困不堪。无奈再补含山令,上任途中病情发作,不得已归杭州。词人迫于生活压力,出任地方官员,违心自处,内心已是十分不堪!谁知生活竟连词人这点微薄愿望也无法满足。词人只好无奈地听从命运的安排,优游林泉。当然,遥望乱山之际,半生往事涌上心头;独自登楼之时,蹉跎飘零之感油然而生。思绪纷繁复杂,难以言说。《摸鱼儿》乃是辛弃疾抒发自己壮志未酬、郁郁不得志的苦闷心情之名篇。谭献长期沉寂下僚,漂泊南北,步稼轩此韵,显然有借题发挥之意。此外,《金缕曲·题叆叇轩主瑶台小咏》写道:
我已飘零后。向天涯、何堪重忆,凤城尊酒。不分推排成老辈,恁许莺花依旧。休采撷、江南红豆。谁说芭蕉坚固树,只生生、种得相思够。诗句在,故人口。 君知作达观空否。问往日、云愁海思,先生乌有。一剑年年磨不厌,潦倒健儿身手。空赢得、花前敛袖。书札长安都冷落,怕西山、也似人消瘦。堆案是,楞伽咒。[1]658
年近六旬的谭献,晚年曾应张之洞之邀出任经心书院院长。可以说,这是他一生中较为舒适愉悦的一段时间,但是与他飘零的一生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此词开头就用“我已飘零后”,点明自己匆匆一生的实际状态。一句“何堪重忆”,虽寥寥四字,却胜万言。运思之重、其情之深、用笔之淡,可谓巨手。无有飘零半生之经历者,不能道此语。再如《百字令·和张樵野观察题倪云劬〈花阴写梦图〉》写道:“种柳光阴,牵萝身世,付与谁怜惜。”[1]648《金缕曲·江干待发》中云:“裙钗芙蓉零落尽,逝水流年轻负。渐惯了、单寒羁旅。”[1]626天涯漂泊、羁旅奔波愁苦之词,在《复堂词》中俯拾即是。当然,这除了与他长期多病漂泊的人生状态密不可分之外,也与晚清战争频仍、动荡不安的社会现实息息相关。
(三)抒发闺情逸致之词
《复堂词》中,不仅有反应时代风貌的现实之作、感怀身世飘零的愁苦之作,也有抒发闺情的逸致之词。这类词清新温婉,多有寄托。如《菩萨蛮》四首写道:
绮窗香暖屏山掩。菱花半照愁蛾敛。绣线怯衣单。鹃啼风雨寒。 远山眉翠薄。素靥辉珠箔。红袖倚花枝。亭亭三五时。
象床触响钗梁凤。娇莺唤断春闺梦。裙钗映垂杨。曾惊游冶郎。 一从春色去。玉貌浑非故。夫婿是浮云。愁风愁水频。
深宫柳色慵眠起。章台夹道车如水。付与可怜春。房栊藏玉人。 绿苔缘砌上。燕啄铜铺响。残醉醒还迷。门前闻马嘶。
朱弦掩抑声如诉。钿蝉金雁非无数。人去几时回。行云何处来。画阑围曲曲。敲折搔头玉。花老郁金堂。闲熏沈水香。[1]618
吴梅先生《词学通论》言:“仲修词取径甚高,源委深达,窥其胸中眼中,非独不屑为陈、朱,抑且上溯唐五代。”[8]谭献闺情逸致之词繁缛华丽,却能不流于俗气,多有感慨寄托之意。此类词往往直追晚唐五代,俨然词之正宗。谭献《复堂词话》评韦庄《菩萨蛮》四阙云:“亦填词中《古诗十九首》,即以读《古诗十九首》心眼读之。强颜作愉快语,怕断肠,肠亦断矣。项庄舞剑,怨而不怒之义。”[6]61复堂于晚唐五代词之喜爱可见一斑。还有如《蝶恋花》其一云:
楼外啼鸾依碧树。一片天风,吹折柔条去。玉枕醒来追梦语。中门便是长亭路。眼底芳春看已暮。罢了新妆,只是鸾羞舞。惨绿衣裳年几许。争禁风日争禁雨。[1]625
如其五云:
庭院深深人悄悄。埋怨鹦歌,错报韦郎到。压鬓钗梁金凤小。低头只是闲烦恼。花发江南年正少。红袖高楼,争抵还乡好。遮断行人西去道。轻躯愿化车前草。[1]625
此词写于咸丰六年(1856),谭献二十有五,随万青藜进京。这期间他结交了朱琦、许宗衡等诗词名家。虽时局多变,然年少意气风发。因此,这首词感情含蓄深厚,曲折达意,非俗笔能为之。谭献闺情逸致之词,语言华丽,却不浓艳,化用前人诗词名句,却不显精心雕琢之气。借男女相思、恋情曲传情思,温文尔雅,实为清代学者型词人的代表。王玉兰在《谭献及其复堂词研究》中说:“其词继承了五代和北宋以柔婉为尚的审美规范,显得纯净雅致。从宏观的角度看,他的闺情词虽无法与宋代大家之作比肩,但也鲜明地体现了晚晴文人词的特色”,“相思念远之情,贯穿全篇,温柔敦厚之旨,亦悠然可见”[9]。
三、谭献《复堂词》的认识价值
谭献的词不仅展现了晚晴风云变化的时代风貌,而且将自己飘零一生的切实感受寄寓其中。因此,堪称时代风貌之词史,亦可称为词人一生心路历程之心史。
(一)记录时代风貌之词史
词向来被认为“小道”,传统士大夫文人多不屑为之。宋词乃是千年词史上的一座高峰,宋以后,元明两代词衰弱,至清代,则再次大放异彩,超越元明上追两宋。因此,有“清词中兴”之说。张宏生先生在《清代词学的建构》一书的“导言”中认为清词能够上追两宋,他从词境的开拓方面说道:
从明清易代、天翻地覆的大变化,直至满清王朝被撼动以至被推翻,一切重大事件无不在清代词人笔下有着丰富而生动的表现。尤其是嘉道以降,外海频仍,鸦片战争的烽火和八国联军的刀枪,都深深震撼了词人们的心灵,使他们的词作流出了饱含着血泪的前所未有的感怆。可以说,只有到了清代,才彻底破除了“诗庄词媚”之类的旧说,从而使词成为一种在描写对象上几乎不受任何限制的抒情诗体。[10]
晚清以来,词人一直延续清词记录历史事件的传统,并且将其发扬光大,真可谓词亦有史。严迪昌先生《清词史》道咸衰世的“词史”一章说:
“词亦有史”,不啻是对失落已久的清词精魂的一次召唤。词经清初一度“中兴”以后,在各种传统词学观的再次缠绕羁缚下,久已不闻有与“史”联系到一起的论述话题了。所以,尽管周济自己的创作实践未能尽副其高见,在他生前也没能看到“词史”之帜的重有展扬,可是他的精辟之论似乎预言着新的“词史”时期的即将出现。[4]455
谭献身处晚清那个离乱动荡的时代,他用词为我们记录了那个时代的真实面貌。如前所引《渡江云·大观亭同阳湖赵敬甫、江夏郑赞侯》中云:“何处有、藏鸦细柳,系马平林。”[1]642词人问茫茫苍天,也问自己,为何偌大国土竟没有一枝可以藏鸦的柳条、一片系马的树林?国土荒无人烟,一片萧瑟。动物尚且如此,何况人呢!这正是谭献对那个战火弥漫、山河风雨飘摇、百姓流离失所、士人彷徨失措时代的真实记录。这类词用语平淡,感情深沉,读来令人触目惊心,足可称之为晚清“词史”。
(二)书写心路历程之心史
任何文学作品都是作家心路历程的反映。可以说,三卷《复堂词》是谭献一生风雨飘零的心路历程史。谭献《复堂词录叙》说:“献十有五而学诗,二十二旅病会稽,乃始为词,未尝深观之也。”[6]57-58考谭献生平可知,他十五岁学诗,二十二岁始填词,时乃咸丰三年(1853),清王朝早已腐朽不堪,弊政丛生。农民起义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大半个中国。外国列强虎视眈眈,瓜分之心不死。此时之清政府外不能御强敌,内不能安抚民众、革除弊政。虽有曾国藩等一帮忠心之士尽力维护扶持,然终不能起死回生。此时,谭献在浙江山阴做塾师,期间创作的《菩萨蛮》四首,已初露身世之感。而返回杭州后写的《长亭怨慢·霜枫渐尽,书和廉卿》颇有韵味。其词云:
又消受、江枫低舞。几遍清霜,落红盈路。返照苍茫,乱山憔悴暗无绪。怅花吹絮,曾目送、春风去。往日依楼人,早领略、芳容愁苦。 薄暮。望昏鸦宿雁,却向隔城烟树。长亭载酒,道休负、别时言语。记得是、豆蔻梢头,怕回首、寻芳前度。奈一晌停车,林际叶声如雨。[1]618—619
谭献因谋生而客居他乡多年,心绪低迷。因此,词中愁苦郁闷之情非常浓厚。读其词,令人不禁黯然伤神。《浣溪沙·樊云门词卷》其二云:“不语任他瑶瑟冷。回头已是画屏空。十年影事忒匆匆。”[1]640还如前所引《贺新郎·野水用顾兼塘、庄眉叔唱和韵》中云:“丝繁絮乱征衣点。化浮萍、依然身世,者番驱遣。”[1]647这些均是谭献一生飘零的心路历程史。江山多故,满目疮痍,生活于晚清背景下的文人士大夫命途多舛,这不仅是谭献一人的所经所历,更是晚清无数文人的所见所闻。同时,也不仅仅谭献郁郁不得志,愁苦无端,惊慌失措,更是身处同一时代、同一片天空下无数文人士大夫的普遍人生际遇。因此,谭献这类心史之词既是他个人心路历程的反映,也必然是谭献同时代一大批文人的普遍心态史,具有极高的认识价值。
综上可知,《复堂词》描摹记录了晚清社会风云变幻的真实面貌,它对我们认识晚清动荡不安的社会背景与考察此背景下的文人心态具有极高的价值。此外,谭献为词手法独特,多化用前人诗词名句,不着痕迹,给人以清新自然之感,在清代词史乃至中国词史上应占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