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伦理学批评视野下的《失乐园》
2019-03-15王歆欣
王歆欣
(南宁师范大学 文学院,广西 南宁 530299)
渡边淳一擅长描写中年人的情感与婚姻生活,以如同手术刀般锋利的笔触细致地解剖人物的心理以及悲剧命运产生的社会根源。渡边淳一的代表作《失乐园》,讲述的是一对成年男女——久木和凛子以死亡为结局的婚外恋故事。这部作品反映了日本社会经济危机下给人们带来的生存压力以及由此导致的无性无爱的婚姻生活,作品中的男女主人公迫切希望通过肉欲解放获得心灵的解放。《失乐园》呈现出反伦理与超世俗的爱情观,对两性之爱进行了深入的探究,并在其中表现出渡边淳一式的人道主义关怀。文学伦理学批评关注的重点是文学中的世界,在借鉴各种文学批评的前提下,所形成的历史与现实的结合。所谓历史,即文学伦理学批评不完全排除批评者自身的伦理道德价值观念,但它也不要求我们戴上自己的道德眼镜,用我们所接受或认同的伦理和道德观念去批评历史上的文学[1]。而现实性,是强调在运用文学伦理学进行批评阐释时,不能站在阐释者自身的伦理高度,而是要处在文本中的时代,用文本中与当时时代相适应的伦理原则和道德规范去阅读、理解。运用文学伦理学批评来探讨文本中涉及的伦理问题,往往可以提供一个全新的角度。
一、《失乐园》中的婚姻观
《失乐园》讲述了资深编辑久木和医学教授的妻子凛子的婚外恋,渡边向读者揭示一个世俗社会所鄙夷但又困惑的情感世界,传达的是受传统影响但又超越传统的婚姻观念。
(一)日本人的婚姻观
在探讨《失乐园》里的道德问题时,我们不难发现,渡边是通过久木和凛子的婚外恋作为伦理线索来展开故事的。日本古代的小说和历史都记载着三妻四妾的传统,《源氏物语》中的光源氏修建六条院让妻妾们同住。传统的日本人认为自己并不是清教徒,满足私欲也是生活中的一部分,肉体的享乐更是一种艺术,正如本尼迪克特在《菊花与刀》中写道:“日本人认为对性的享受没有必要讲伦理道德,他们把属于妻子的范围和属于性享乐的范围划得泾渭分明”[2]。随着时代的变化,日本在1898年制定的明治民法中实行了一夫一妻制,成为人们婚姻生活中必须遵守的伦理准则。与中国人谈性色变,把性作为一种隐蔽、不道德的观念不同,现代日本人的婚姻中,追求的是“性、爱、婚姻”三位一体,妻子的身份和性享乐的范围相重叠。但传统的性观念依然影响着现代日本人的婚姻,于是日本现代婚姻中肉体与精神的矛盾表现为追求性欲与恪守家庭伦理身份的两难全。
(二)久木和凛子的婚姻状况
《失乐园》的久木与妻子的恋爱经历虽不像与凛子一样的轰轰烈烈,但也是两情相悦的结合,有过甜蜜的家庭时光。期间虽然也曾在婚姻中有过外遇行为,但还是小心谨慎地对待男女之事,回归到家庭之中,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而造成久木对原先生活思想180度转变的原因,便是他被免除了一直心心念念的部长一职,并被打发到调查室的闲人部门一事。由此久木开始意识到人生只有一辈子,更应该随心所欲地生活,追求现世的享乐。但与久木这种享乐精神相反的是,妻子找到一份在陶瓷器厂作顾问的工作,从此一心扑在工作上。夫妻之间的对话变少,疏于交流往往会拉大两人之间的距离,而繁忙的工作占用了旅行的时光,由此导致的毫无激情的状态让久木心生厌倦。妻子的冷淡也将久木推向了热情的凛子。可是二十年的婚姻生活并不能轻易割舍,即使激情不复存在,但彼此还存在着亲人般的情谊,这也是久木在妻子毅然提出离婚之后犹豫不决的原因。但久木最终并未选择以往游戏人生后回归生活的道路,在女儿知佳的劝导下,与妻子离婚,解除在人世最后的束缚,奔向永恒的自由。
渡边淳一在《失乐园》中对久木的婚姻家庭状况进行了详细的介绍,相反,凛子的婚姻生活并没有直接的描写,我们只能从久木和凛子的对话中了解到凛子原生婚姻的状况。凛子三十七岁,在一个文化中心担任书法讲师,书中对凛子的性格定义为既有少女的天真烂漫、纯真可爱,又有中年妇女的优雅端庄。凛子的丈夫晴彦,四十七八岁左右,是个美男子,在一所大学的医学部当教授,与凛子很是登对,但如此完美的身份,并不能掩盖他性格上的冷淡,他与凛子的热情洋溢形成强烈的对比。双方虽在父母的意愿下结为了夫妻,但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对奇怪的夫妻。夫妻之间对彼此毫不关心,凛子对家里的牵挂仅仅是自己所养的猫,她会担心猫是否挨饿,也不会想到丈夫。而丈夫对凛子的一切也毫无兴趣,不关心妻子的书法作品是否得奖,就算知道也不会出席颁奖仪式。生活上的冷淡延续到了性生活上的不和谐。如此压抑的婚姻生活使得凛子在遇到久木后,便奋不顾身地投入到火热的恋情中。而凛子的丈夫晴彦在察觉到妻子有了外遇后,与久木妻子的淡然放手形成鲜明对比,他变得歇斯底里,对凛子进行言语上的羞辱,强迫凛子拍裸体照片,寄匿名信到久木公司迫使久木辞职。一系列过激的行为之后,两人的婚姻最终也迈向了悲剧的深渊。
(三)久木和凛子在婚姻中遭遇的伦理困境
何为婚姻?社会学认为婚姻是为当时社会制度所认可的,男女两性互为配偶的结合。而上升到法学,它应涵盖以下三层含义:以男女两性结合为基础;以共同生活为目的;具有夫妻身份的公示性。在现代社会中,无论是中国、日本,人们都有一个普遍的共识,那就是一旦男女双方成为夫妻,就必须履行婚姻中的义务以及社会上普遍认可的伦理要求,即灵肉合一的忠诚。前文论述过日本人的婚姻观是要求“性、爱、婚姻”三位一体。在《失乐园》中,久木和凛子各自在结婚时,其实是满足两性结合,以爱情为基础的条件的。久木苦苦追求自己的妻子,最终如愿以偿,而凛子也是因为相信自己的丈夫能够给予自己幸福,才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可是在生活的过程中,却发现“性、爱、婚姻”不能合一。久木结婚多年,发现自己和妻子之间的爱情消失殆尽,只剩下相互扶持的亲情,而且在性欲上也渐趋冷淡。而凛子与丈夫之间的无性生活,使得他们的感情日趋淡薄,加之凛子不愿要孩子,夫妻之间没有爱情可言,只剩下婚姻这个牢笼。久木和凛子在遇到彼此之前,社会潜意识都在告诉他们,婚姻是受法律、道德保护的,公然的出轨是对婚姻的不忠,同时也会影响自身的工作以及社会地位。《失乐园》中作者也写道:“工作上有失误另当别论,而外面有情人,就会被降职或成为人事变动时的不利因素。”[3]46因此,许多人即使有情人也是私下进行,而不敢公然处之,如前期久木和凛子在约会时都会注意身边是否有熟人,约会的地点也选择在远离自己工作生活的场所。此外,婚姻过程中形成的亲情,也成为不可抛弃的重负,传统的社会意识使许多“无爱、无性”的婚姻成为一个伦理困境,人们的欲望和正常的需求被压抑扭曲,也无法随心所欲做出自己的选择。
二、渡边淳一在《失乐园》中表现出的对传统伦理的颠覆
在这场婚外恋中,久木和凛子都想要逃离社会责任、放纵肉欲,最后甚至为了追求最高的幸福,得到永恒不变的感情,而选择了死亡。久木和凛子的性爱,既给双方带来愉悦,同时也带来反叛伦理的罪恶感,他们经受着道德考验,深陷于伦理困境。
(一)反对无性、无爱的婚姻
渡边作为情爱大师,擅长描写男女之间的恋情以及期间的心理变化过程,其代表作《失乐园》则以一对男女的婚外情作为行文的线索。导致两人婚外恋的原因,便是原生婚姻中无爱、无性,无法满足“性、爱、婚姻”的三位一体。而对于这样没有灵魂、只剩空壳的婚姻,是该选择结束还是继续维持,渡边的内心非常矛盾,“抛弃丈夫投入别的男人怀抱,是身为人妻不可原谅的过错,但从自己的立场来说,抛弃虚伪的婚姻生活,拥抱真实的爱,才是忠于自己心灵的行为”[4]。久木和凛子的结合,首先是两人之间萌发了爱意,就像久木自己而言,看到凛子就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而凛子也在久木身上找到了丈夫从未给过自己的爱的渴望;再者便是两人获得了婚姻中从未有过的性快感,文中有非常多详细的性描写,而且越是面临无法解决的困境时,他们的性行为越是激烈。渡边认为人具有动物性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性不该被掩藏,“位于动物界尖端的人类,有着千姿百态、花样翻新的性嗜好,这也是理所当然的”[3]64。而且,凛子发觉久木带领她进入了一个从未感受过的世界,她发现自己身上的女人特质,在享受的同时也开始患得患失,换而言之,即凛子在性欲中开始寻找自我。文中为了加强说明,还特意引入阿部定和吉藏的故事,目的是借这起杀人案件,来说明久木和凛子在性方面的合拍程度在世上少有。而且在久木和凛子一同住在涩谷的小窝后,两人充满爱意的日常生活,更是让他们深刻感受到原先婚姻的乏味、束缚,于是久木和凛子萌发出了离婚的思想,追求他们性爱一体的结合。
(二)伦理与爱不能共存
在《失乐园》中,渡边借人类因获得理性而永失乐园这个古老的母题,以不伦之恋来体现欢愉与罪恶感并存的极致的心理冲突,来表现反道德、超世俗的主题。渡边先生也曾承认,《失乐园》也有着自己的恋爱经历,因为在写作的过程中,他正在谈恋爱,而谈到创作动机,他认为人类与地球上的其他生物没有任何区别,都是雌雄两性,但人们往往忽略这个本质的认识。而在现实社会中,“伦理与爱是不能共存的”[5],追求性的快感和极致的爱恋成了反伦理的一种途径。
无论是中国还是日本,履行家庭责任、顺从父母意志是一直存在的道德法则,“但不断增强的个人主义思潮让个人情感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认可”[6]。在现代社会中,道德考验主要体现在一个人对伦理的遵守程度上,越是恪守伦理道德的人,越是意味着在道德考验过程中拥有着坚定的美德和品质。社会道德不同于法律,不具有强制性,个体往往是在潜移默化中接受道德的约束。而道德考验往往是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上,压抑着人的自由选择,甚至是让人做无可奈何的选择。《失乐园》中的不同角色,都在考验中做着不同的道德选择。有人认为自身的一举一动都应遵守道德,例如凛子的妈妈,就认为凛子应该恪守妇道,而不是做出婚内出轨这种违背伦理的行为,因此她不惜以断绝母女关系来威胁凛子回到丈夫身边。但道德往往也会让人陷入极端,例如凛子的丈夫。文中凛子的丈夫并没有正面出现,但渡边采用侧面烘托的手法,将一个遭遇背叛然后用伦理作为复仇工具的丈夫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他原本对妻子的生活漠不关心,不在乎家中宠物猫的生死,对家中任何活动都不屑一顾,只关注自己的科研工作,是一个冷漠但又恪守伦理道德的人。但当他发现妻子出轨,便歇斯底里起来。他不同意凛子离婚,想用婚姻来捆绑住凛子,更是拍凛子的裸照来威胁她,还给久木的公司寄匿名信。在他看来,他是这场婚外恋的受害者,妻子的行为让他蒙羞,因此他选择站在自己所认为的“道德制高点”上报复凛子,殊不知自己也成为被伦理扭曲的牺牲品。
固有的伦理观念往往成为社会对人们道德考验的标准,而人们在社会生活中所做出的伦理选择,往往决定自身是以圣人抑或罪人的身份存活于世。而渡边通过《失乐园》想要告诉我们:“在现实生活中,男女恋爱是一种自然而然发生的现象,而结婚则会使双方暴露本性、还原本我。原本相爱的两个人一旦结为夫妻,加入由国家法律保护的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中,恋爱时的热情就会逐渐消失,人类原始的欲望会被法律压制以致荡然无存。社会道德规范的是整个婚姻模式,完全忽略了在这个模式下生活的个人感受,忽略了个体在其中能否得到满足与发展。”[7]渡边认为,婚姻模式禁锢住了人类感受自由的权利,无法满足的欲望长期积累下来,就会使处在婚姻中的两人性格扭曲,甚至互相伤害。因此,久木和凛子两人沉浸在彼此的爱意之中,享受肉欲带来的快感,而没有选择再次走进婚姻的殿堂,凛子意识到爱并不是永恒不变的,拥有爱情和性享受的婚姻或许是一时的天堂,但当爱与性的快感消亡之后,婚姻依然是一个牢笼。而彼此曾经拥有的爱意,并且留存住的那些爱与性的激情迸发的瞬间,以及在此攀上的高峰,才是确认自身存活于人世的凭证。这也是久木和凛子选择在性欲的顶峰服毒自杀的原因,他们用如此轰轰烈烈的行为,想要告诉世人,爱让我们确认了彼此,也让我们不枉来这人世一趟。
三、《失乐园》中的伦理突破
《失乐园》最为出色的地方在于反伦理与超世俗,在世人看来,婚外恋本身就是一种不伦之恋,不被社会所认可,但渡边的文学非常善于对两性之爱进行探究,并在其中表现出渡边的人道主义关怀。小说中的许多情节是作者自己的亲身体验,对官能享乐的描写具有日本私小说的特点,但渡边也希望通过对伦理禁忌的突破,不断开阔人们的视野,使人们接受各种各样的价值观,重回幸福的伊甸园。
(一)超越伦理
渡边对传统伦理持批判的态度,作品中的主人公往往有着不同寻常的经历,以《失乐园》为例,久木和凛子就以爱与死亡为武器来反抗传统伦理,通过欲求的实现超越伦理身份。
渡边认为,我们要“用爱与死亡和一切无法可解的事物作斗争,让死亡解决一切矛盾”[8],因此作品中热烈的爱情,总是笼罩着死亡的阴影,爱与死亡相随。究其原因,可以分为三点:第一,因为渡边曾经的医生经历让他对死亡有了多样的了解,正如他所认为的:“我因为是医生,能够看见许多人没有什么虚饰的生态和死相……死一下子就是无。无论什么样的人或业绩,都因死而风华无疑”[9]。死亡与生而来,每个人都无法逃离死亡的魔咒。此外,渡边对死亡的偏爱也与他的情感经历有关,经历过初恋女友在18岁的花样年华选择自杀的悲痛后,渡边开始重新审视爱情与死亡之间的关系。第二,日本民族的死亡情结也深深地影响着作家的思维方式,一半以上的日本人都信奉神道教,该教派认为人生在世就要活得绚烂,把握此时此刻享受到的幸福。因此在《失乐园》中,久木和凛子遇到了彼此,获得了从未感受过的快感,但更是因为他们感受到一种全新的生活,不同以往的循规蹈矩,他们的爱情热烈绚烂。第三,日本岛国的地理位置也对人的心理产生深刻的影响。日本处于地震交界带,频繁的灾害让人感到生命的短暂和宝贵,因此日本民族产生了向死而生的情结。但日本人所追求的死亡是为爱而死,《失乐园》里的几对情侣——久木和凛子、阿部定和吉藏、文坛宠儿有岛武郎和女记者波多野秋子,在爱到极致后都选择通过死亡来了结,而在爱中死亡并不痛苦,也不是结束,“放弃这繁华人生毅然选择平静的死亡,这不是选择毁灭或者逃避世事,而是一种对永生的追求”[10]。
受伦理观念的影响,人们在社会中都具有一定的伦理身份,例如一个人可能是丈夫、妻子、儿子、父母等,既可能是具有其中一种伦理身份,也可能兼具数种。不同的伦理身份意味着需要承担不同的责任,丈夫妻子需要忠于对方、忠于家庭,父母需要教养孩子,子女也需要孝顺父母。而渡边作品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小说中的人物往往会突破自己的伦理身份,显出独特的个性。遵守伦理身份有时也意味着对感性自由的压抑,如何超越人性因子即人的伦理意识,渡边给出他的答案,即通过性欲寻找人的兽性因子。久木和凛子的爱情中不可或缺的一点就是纵情于肉欲的享乐。在社会生活中,久木面临工作晋升的困境、家庭生活不如意的困境,凛子也需要承担作为妻子去照顾丈夫、生儿育女的责任。但当他们没有解决的良策或不想承担伦理责任时,就只好逃避到床上。通过性爱,伦理身份已经被遗忘,他们不再是别人的丈夫、妻子,只是一对享受爱情的情侣,人的天性得到彻底的释放,而且人的兽性也被激发出来,但“伦理身份的变化往往会直接导致伦理混乱”[11]。《失乐园》中的婚外恋就是一种伦理混乱,而当伦理混乱不能进行秩序重构时,就会演变成为悲剧,久木和凛子的爱情便是如此。
(二)解决方法的消极性
《失乐园》里的婚外恋引起了读者对伦理道德的反思,但不可忽视的是,渡边所提出的、通过死亡来解决肉欲与伦理冲突的方法,带有消极性。渡边挑战了传统伦理的极限,婚外恋本就难以被世人所接受,而久木和凛子最后选择的死亡方式更是惊世骇俗,两人赤身裸体,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给人以强烈的精神冲击的同时,也让人疑惑,唯有死亡才能挑战伦理、获得人性的自由吗?死亡所造就的悲剧固然能渲染凄惨的气氛,给人精神震撼的同时也会涤荡净化人的灵魂。然而,如果所有的挑战都以悲剧结局,自由只能通过死亡实现,将会不可避免的挫伤人类探索的积极性。《失乐园》中凛子的死亡意念比渡边更为强烈,作为女性,婚外恋受到的世俗谴责本就比男性强烈,丈夫不愿离婚、母亲要求断绝母女关系,都把凛子推向罪恶感的深渊。因此,当凛子在性欲里得到快乐的时候,就想用死亡来定格快乐,逃避世俗的责难。而这种思想也影响到因抉择而痛苦的久木,久木原先想要的是快意人生,对于凛子的死亡思想,他觉得很可怕。可是在一次次的旅游、性高潮中,久木也接受了凛子用死亡逃避社会的做法。由此可看出,死亡是对困难和无解人生的躲避,但不一定能得到社会的认可,没有得到认证的反抗,往往会被视为失败。
四、结语
婚外恋是一个难以被世人接受的话题,但渡边的高明之处就在于通过描写久木和凛子在婚姻中遭遇的困境,来控诉日本传统的婚姻观对人的自由和天性的压抑。渡边淳一并不算是一个道德劝善的作家,他认识到伦理环境和道德对个体生理心理的影响,文中大量露骨的性描写,往往使得一些读者认为渡边的作品色情庸俗,只是为了迎合市场的娱乐之作。但笔者认为,文中优美缠绵的性描写正展示了人的原始欲望以及自由本性,正如作者在文中对性的评价,“什么文明、教养,什么道德、伦理,自人类诞生以来,每一个毛孔所渗透的一切虚饰、伪装都被统统抛到九霄云外”[3]128。作者在《失乐园》中也表达了自己的伦理观,无爱、无性的婚姻才是不道德的,社会伦理与爱往往不能共存。那么如何突破这种伦理困境呢?渡边作品里一脉相承的死亡意识,让久木和凛子选择让爱与死亡并存,在死亡中让不伦之恋得到升华。在肯定渡边反传统、反道德、超世俗的创作观念的同时,也应看到用死亡作为解决方法的消极性,这是作家在面对伦理困境而寻求不到出路所做的一种消极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