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秦腔》中“疯子”形象的塑造及其意蕴
2019-03-15谢江灿
谢江灿
(集美大学 文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文学具有审美意识形态属性,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作为表情达意的工具,无不蕴含着作者丰厚的情感寄托与审美内涵。在文学叙事发展过程中,逐渐出现一种以“非常态”人物为叙述视角的写作趋势。纵观国内外文坛,皆不乏以此类人物为叙述视角的作品,诸如艾萨克·巴什维斯·辛格的《傻瓜吉姆佩尔》、阿来的《尘埃落定》以及贾平凹的《秦腔》等。本文将要研究的《秦腔》中的叙事主人公张引生即为一个典型的非常态人物形象。在清风街的人看来,张引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追求白雪、自残等一系列于常人难以理解的举动似乎从客观上更坐实了他“疯子”的身份。然而他并不认为自己是疯子,相反他觉得身边的那些人才是疯子,他们忘记了年龄、忘记了悲伤。自《秦腔》问世以来,学界不乏对张引生这一非常态人物形象的研究。本文试图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疯子”张引生这一形象的塑造手法、情感意义及其所承载的深层思想意蕴进行探讨。
一、“疯子”张引生形象的塑造手法
非常态人物,顾名思义,即我们生活中不正常的人,如傻子、疯子等。“在文学作品中,疯癫不仅指非常态人物自身的存在状态,还会映射社会关系中其他人的情感态度与存在状态。”[1]从这些非常态人物的视角,读者可以看到一反常态的傻子眼中的世界:在傻子眼中,我们这些正常人才是不折不扣的傻子。这种叙事逻辑与正常理性思维产生巨大反差,促使读者在这种反差所形成的“陌生化”中思考生命的本真。
《秦腔》中,贾平凹一反以“聪明人”为叙述线索的创作常态,改而将心血付诸一个“疯子”张引生身上。清风街的人都说可怜人“引生”是个疯子,他不切实际地爱着白雪,甚至因为爱白雪而自残;他可以灵魂出窍,看透每个人的内心。而在笔者看来,时而疯癫犯病的引生却比那些“聪明人”还要明晰事理:他知道每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更可贵的是,他的内心留存了变革时期清风街被洗劫殆尽的淳朴乡情。“疯子”引生所留存的本真与变革时期“聪明人”的投机取巧、见利忘义形成鲜明对比,作者正是想要于这对比中传达出其对乡村变革中遗失的美好的痛心。
贾平凹先生成功塑造了张引生这一主人公形象,张引生是一个似疯非疯的清风街变革见证者,在他身上,疯癫痴傻与善良明理这两个看似水火不容的特点巧妙地结合在了一起。张引生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恰如改革时期作为中国乡村缩影的矛盾重重的清风街。于此,笔者试图从陌生化、心理描写、聚焦视角转化等角度对贾平凹先生创作这一形象的手法进行分析。
(一)陌生化手法
俄国形式主义理论家什克洛夫斯基曾言:“艺术之所以需要陌生化,有两个目的:一是抵制审美疲劳并消解日常生活的机械性,二是增加艺术感受的难度进而延长这种感受。”[2]142在传统文学接受活动中,读者多是由作者预设的“聪明人”带领着进入文本阅读中。千篇一律的“聪明人”叙述视角难免会使读者产生审美疲劳,追求新意的读者在此中无法得到期待视野上的满足感。正是在这样的境况下,一些追新求变的创作者大胆的开始使用“疯子、傻子”等非常态人物视角进行文学创作的新尝试。
什克洛夫斯基认为,陌生化既是一种艺术手段又是一种艺术效果。文学作品中的陌生化主要体现在语言的陌生化、形象的陌生化和意蕴的陌生化三个层面。从审美的现代性来看,陌生化就是通过文学技巧和形式因素的强调来恢复审美感受的真实性,追求文学本真的存在状态。
《秦腔》的陌生化创作手法的运用主要体现在语言的陌生化与形象的陌生化。其中,语言陌生化作为《秦腔》这部小说整体的语言特色,渗透在作品行文的字里行间,使得叙事语言更贴近现实生活。
1.语言的陌生化
陌生化的语言可以使文学话语产生非同一般的艺术效果。普通话语被强化、凝聚、扭曲、缩短、拉长成为阻拒性的话语,可以迫使读者对语言产生强烈的意识,使叙述对象更加具体可感。《秦腔》中,作者大量使用陌生化的语言,使平凡的文字具备了非凡的表现力。
在小说的开篇,引生用鸡毛粘住被三蜇打出的血口子,路过赵宏声的药店时,被宏声喊住:“信封上插鸡毛是急信,你脸上粘鸡毛没急事?”[3]1-2在此,作者将鸡毛信化用到农村的琐碎生活中——信封上粘鸡毛是急信,那脸颊上粘鸡毛想来也是有急事了。读者读到此处,定会产生强烈的画面感,令人忍俊不禁。
引生在街上看到夏天智家的狗来运在追乡政府的狗赛虎时说道:“夏家的人和乡政府有关系,连狗恋爱也门当户对。”作者将人类婚姻“门当户对”的说法化用于此,这种陌生化的语言处理颇生几分讥讽的意味。
语言的发出者与使用者是人,语言陌生化所突出的语言表现功能也必然是为人物形象服务的。在《秦腔》中,作者通过陌生化的语言处理,使得张引生等一系列鲜明的人物形象呼之欲出。同时,也使得建立在语言陌生化基础上的形象陌生化所生成的艺术效果进一步得到强化。
2.形象的陌生化
在《秦腔》这部作品中,作者一反由“聪明人”作为叙事视角的叙述常态,改而由“疯子”张引生的非常态视角将改革时期清风街风土人情的变迁娓娓铺叙开来。这种经过陌生化处理的叙述主人公形象给读者的期待视野造成了一定的期待遇挫,使读者刚接触这部作品时感到无从下手。但通过陌生化而引发的这种期待遇挫,往往更能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
从小说开篇,引生就笃定他对白雪的真爱是谁也不及的。他会因为别人送白雪东西或者说白雪坏话而割掉他们家柿子树上的皮,让树慢慢枯死作为报复;还会为了白雪和别人打架;甚至能从赵宏声药店的镜子里看到白雪……以上种种在文学接受的开始即在读者脑中刻画出一个“不正常”的疯子形象。
《秦腔》中“疯子”引生形象的陌生化还体现在其鲜明的魔幻色彩上。正如宋洁等人所言:“由于他的分身有术(如可“化”为蜘蛛或螳螂),这样就对君亭、夏风、丁霸槽等人的作为了然于怀,又与夏天义、夏天智等沉迷于记忆迷宫之中。”[4]
张引生是个有超能力的疯子,除了分身化物,他还能够看到每个人头顶上的光焰:“一个人身体好的时候,头上的光焰就大。一个人的身体不好了,光焰就小,像是一豆油灯芯”[3]152-153。当夏天智卧病在床时,引生看到他头顶上的火焰孱弱得像个油灯芯子。除此之外,他还能知道每个人心里在说些什么。在他不幸被雷击中时,他知道围在他身边议论他的人心里在想着:“瞧呀,他穿的雨筒子鞋,这是他爹拿村里的钱买的”[3]134。
当夏天义和上善在新生的果园里听他敲鼓时,引生和丁霸槽正在西街牌楼旁的大槐树下斗“狼吃娃”。但引生却能循着他听到的鼓声灵魂出窍,一个“我”坐在大槐树下斗“狼吃娃”,另一个“我”分身循着鼓声跑到了果园,坐在新生家的三层楼顶上看着他们擂鼓拍掌。这种陌生化的处理,不仅使“疯子”引生这一形象更加奇特怪异,同时使得小说情节的发展变得更加流畅。
“在文学作品中,‘傻子’和‘疯子’的形象有着独特的价值,他们作为一种非常态人,却通常在文学作品中拥有常人早已缺失的闪光点。”[5]80在疯癫与超能力的另一面,“引生”有时表现得比常人更懂事理、明大义。当白娥被染坊的白恩杰老婆言语羞辱后,引生为白娥打抱不平:“白娥即便有千错万错,白恩杰老婆也不能这样待她”[3]195-196。
由此可见,作者先是通过塑造一个迥异于“聪明人”的“疯子”张引生形象,造成第一层陌生化。在此基础上,作者又将真正疯子所没有的超能力与理性加之于引生身上,进而塑造出一个与众不同的“疯子”。
(二)心理描写
心理描写在《秦腔》这部作品中占有独特的地位。这其中有叙述者张引生的内心自语,亦有其他人物的心理变化,两者共同构成了故事脉络发展的心理情感线索。与此同时,心理情感的暗线与时空发展的明线形成两条密切交织的故事线索,又进一步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
心理描写在这部作品中,多维立体地塑造出一个“疯子”形象。如果说张引生疯癫的外在行动是一种外化载体,那么内心活动则是支撑其疯癫皮囊的精神内核。成功的心理刻画,使得张引生这一疯子形象变得别有深意。换言之,如果没有心理描写作为补充说明,张引生不过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秦腔》开篇即是引生的内心自白:“要我说,我最喜欢的女人还是白雪。”[3]1作品中大量自我解剖式的内心独白,使我们看到一个更加立体生动的张引生。当小说情节进入到关键时刻时,引生的内心独白总会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这些理智逻辑的内心独白赋予了引生这个“疯子”形象更大的张力。
当张引生自残后回到清风街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唯独电工俊奇见了他非但没有讥讽嘲弄,反而好心地照顾没有饭吃的引生,给了他一个蒸馍。这让引生心生感动,心里自白道:“我感激俊奇给了我一个蒸馍,我愿意陪他去挨家挨户检查谁还在偷电”[3]56。这一心理描写让我们看出引生实则是一个知恩图报的“疯子”。
当夏天义、上善在果园里听新生敲鼓时,和丁霸槽在街上耍闹的引生又灵魂出窍了:“另一个我竟然跑到了果园,坐在新生家的三层楼顶上。夏天义、新生和上善看不见我,我却能看得到他们,他们才是一群疯子,忘记了悲伤,忘记了年龄”[3]93-94。在此,引生逻辑缜密的内心辩解让读者很难相信他真的是一个疯子。
由以上例证可知,作者通过细密的心理描写,为我们塑造出一个有血有肉的“疯子”形象——张引生是一个明事理、有情爱的“疯子”。
(三)聚焦视角转化
“视角是作品中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角度。在现代叙事学中,法国学者热奈特使用‘聚焦’这个概念来分析不同的叙述视角。”[2]249-250在他的理论框架内,聚焦分为“零聚焦”“内聚焦”“外聚焦”三种类型。其中,零聚焦是指无固定视角的全知叙述,叙述者如同无所不知的上帝,传统的第三人称叙事作品多采取这样的叙述方式;内聚焦叙述是指从某个人的单一视角来展开叙事,其侧重心理描写,多以第一人称叙述的方式展现出来。
《秦腔》这部作品主要采用内聚焦叙述与零聚焦叙述相结合的叙述视角进行叙事。其侧重以“疯子”张引生的第一人称视角叙述和评价他所经历的清风街的故事,但这部作品除了讲述“我”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外,时而也会走进别人的内心,叙述“我”不在场的事。有时“我”就像个全知全能的上帝,能够灵魂脱壳俯视整个清风街的事。
作品中,夏天智癌症复发,他的儿子夏风在从药房抓药回来的路上,内心悲悯地祈祷着:“人这命咋这么脆弱?如果这阵一直到我回家的路上能碰上个鸡,爹就没事”[3]450-451。叙述者张引生在此是缺席的,但他却能知晓夏风此时的内心独语。这段心理描写显然是经过聚焦视角转化而表现出来的,要知道,人是无法真正知道别人的所思所想的。这种灵活的聚焦转换,使小说的脉络发展更加自如顺畅,同时也使张引生这一“疯子”形象变得更加神秘独特。
“疯子”张引生知道清风街发生的一切,不论他在场与否。他能够随便走进别人的心里,知道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他能和天上的云朵、地上的花草对话,他甚至还能预感到将要发生的事情。这种聚焦视角的自如转化,更加强化了张引生在读者心中无所不知的形象特色。
二、“疯子”张引生形象的情感意义
(一)个人悲剧命运的悲叹
小说开篇的第一句话就是张引生的感情独白:“要我说,我最喜欢的人还是白雪。”他对白雪的这份痴傻的爱是维系这部作品的重要线索。他发自灵魂地深爱着白雪,会为了白雪和别人打得头破血流,还会为了多看白雪一眼不惜爬上被涂满粪便的果树。在白雪婚后,他还是真心地祝福着她,不希望她有任何不如意。他爱白雪爱得纯净,他会因为想起白雪时而有的生理冲动恶狠狠地抽打自己。在他的心里,白雪无疑人如其名,是洁白到没有丝毫污垢的。正如陈若晖所说的:“他对白雪的爱,不掺杂着任何物质和功利的成分,即使她嫁做他人妇,即使她为他人生儿育女,引生仍是坚定地爱着她,无望而执着。”[5]80
白雪似乎是引生生活在清风街的唯一精神寄托,然而“疯子”的爱情注定是要失败的:白雪嫁给了门当户对的夏风,而他却因为一时冲动偷白雪的衣物被发现感到羞辱而自残。对于张引生而言,个人情感的悲剧显然是构成其命运悲剧的一部分。
张引生因间歇性羊癫疯被清风街的人们当成疯子,“疯子”引生自身即是不幸的代名词,他是清风街的孤儿,在他年幼时,当村干部的父亲去世,引生就这样一个人过活着,形影相吊,孤苦伶仃。引生的命运无疑是悲剧的,在清风街没有人把他当作正常人来看。所有人都认为他在说疯话,然而事实是,他的疯话很多却都在理,他不着边际的预感很多都变成了现实。在此,他因“疯子”的身份所丧失的话语权,是他人生的悲剧,亦是清风街的悲剧。
(二)对乡村巨变的无奈
《秦腔》的字里行间都流露着作者对清风街在变革时代泥沙俱下变化的忧心。正如余琪所言:“《秦腔》所写的乡村社会,每天的日子似乎都没怎么变化,然而一天天的变化一点点积累着。不知不觉中,乡村生活已然发生了几乎是不可逆转的巨变,而且是让人忧心的巨变。”[6]
在作品中,张引生以及夏天义、夏天智、白雪代表着农村正在遗失的乡村正统。在那个变革的年代,农村自然经济饱受外来思潮的冲击,厌倦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青年们抛下了家中的田地,进城务工、捡破烂、甚至从事违法活动以获取经济利益。清风街上少了青壮年,多了集贸市场、宾馆、KTV、小姐;少了秦腔的腔调,多了陈星的流行歌曲……年轻人对传统戏曲秦腔失去了兴趣,只有以夏家兄弟为代表的老一辈人还坚守着秦腔,坚守着“仁义礼智信”。从引生的经历里,我们看到了农村传统的一步步失守:秦腔受到冷落、土地被荒废、邻里偷奸、家庭割裂……“疯子”引生鄙夷着这些,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传统的流失殆尽,看着清风街逐渐变得陌生。
小说中,接连多天的大雨使清风街遭了灾:院墙坍塌、家禽淹死、过道里的雨水夹杂着秽物漂满了清风街。所有的人都在抱怨着这场无情的大雨,而唯有“疯子”引生东街西街到处跑着,喊着谁家的房子又塌了,谁家的家禽跑出来了。这情景似乎更像是作者刻意刻画出的一个疯子无奈的狂欢。
三、“疯子”张引生形象的思想意蕴
(一)以“疯子”反讽现世
一直以来,我们都习惯于用“聪明人”的视野来看待万物,而贾平凹在《秦腔》中却用一个“疯子”来审视“聪明人”。这种反其道而行的创作在产生独特的文学审美效果的同时,亦对读者的心灵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王宇先生指出:“疯子、傻子们的‘弱智’不但没有降低作品的思想含量,反而使之大大增强了,更具有深刻的哲学理念。”[7]在“聪明人”道德观念模糊、守法意识淡薄、离经叛道之时,“疯子”却还在坚守传统。“聪明人”鄙夷着“疯子”引生,而引生又何尝不嫌弃他们的肮脏呢?换而言之,“疯子”都能够坚守的东西,“聪明人”却弃之不顾;“疯子”还有他的精神世界,而“聪明人”却已经完全物质化到忘记何以为人。从这强烈的对比反差中不难看出,究竟谁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疯子。
“疯子”引生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无疑是作者对现实中某种丑态的冷眼讽刺。“在现代社会里,人们为了生存,往往压抑内心真实的心灵原象和性灵本真,而疯子所看到的、所做的一切更能更容易展示出生活的真实。”[8]作者以“疯子”引生作为主人公展开叙述,带领读者从“疯子”的眼里看变革时期的清风街。“疯子”引生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改革时期我国农村的真实状况,照出了中国乡村传统文明遭受冲击、遗失殆尽的悲凉。
(二)对传统消退的担忧
费团结先生指出:“《秦腔》在真实反映农村生活中的诸多问题和现状时,也包含着作者贾平凹对乡村现实政治的批判和对乡民精神劣根性的批判。”[9]“疯子”引生在夏天智葬礼的当天,看到夏天智的孙女翠翠和陈星躲在一处偷欢,引生只能在心里忿忿地骂道:“作孽!作孽!”引生对清风街世态的倾颓流露着强烈愤慨。然而,纵使他对如此世风有万分的不满,却也无法阻止。毕竟,他是一个“疯子”,没有人会相信疯子的话。他能做的,只有红着眼圈向前走。
贾平凹在《秦腔》中对故土投入了复杂的情思:“他爱这片土地,但又对这片土地的现状和未来充满迷茫;他试图写出故乡的灵魂,但心里明显感到故乡的灵魂已经破碎。”[10]在小说中,随着夏天智的生命走向终点,清风街的秦腔曲声也戛然而止。小说的结尾,夏天义在大雨后被泥石流冲没,连尸骨都没有找到。这或许也正暗示着作者对乡村传统文明终有一天会消失殆尽的担忧。“疯子”引生的日子还会继续下去,只是,现在的清风街再也不是他的了。
四、结语
《秦腔》是贾平凹以自己的家乡棣花街为原型而创作的一部乡土文学作品。作者写这部作品的初衷是为了给即将迷失的故乡竖一块碑,为了纪念传统乡村社会在变革时代中所逝去的东西。清风街的故事即是改革时期中国乡村的缩影,而清风街的“疯子”张引生正是这场变革的见证者。
“疯子”张引生是一个典型的非常态人物形象,作者通过陌生化与聚焦视角转化等手段塑造出了一个全知全能的特殊“疯子”,给读者带来一种全新的阅读体验。在造成读者期待遇挫的同时,也提升了读者的阅读兴趣,满足了读者的审美体验。另外,渗透在每一篇章中的心理描写使“疯子”引生这一形象更加血肉丰满。作者设定“疯子”引生这一人物形象颇有几分反讽的意味。从他的眼里,我们可以看到,通过改革,农民的温饱问题解决了,但随之而来的外来观念的冲击却使得农民的精神生活领域遭受到巨大冲击:淳朴的民风不见了,老祖宗留下的秦腔慢慢消失了,新生代的农民们为了追求财富而逃离乡村。“疯子”引生所留恋的东西逐渐消失,改革边缘的农村乱象丛生。而作为人们眼中的“疯子”,他却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清风街”陌生下去。在这场喧嚣浮躁中,或许,这些“聪明人”才是真正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