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媒”时代下的播音主持艺术“新观”
2019-03-15张志刚
□ 张志刚
以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为技术先导的第四次工业革命浪潮正势不可挡地汹涌而至。其所到之处,皆呈现一派欢呼与哀叹、兴奋与恐慌、畅想与担忧并存共生的局面。在播音主持行业,随着新华社AI英文主播张昭、AI中文主播邱浩和以央视播音员康辉为原型打造的AI主播康小辉的相继问世,正式宣告人工智能技术与有声语言传播行业融合发展的大幕已经拉开,也昭示着播音主持行业正面临恒久循环却独具这个时期特征的新问题、新挑战,传播生态进入了一个机遇与风险叠加并行的新时期。
一、态度主张——存分歧
处于两次工业革命关键交叉点上的人们,对于正在到来的新世界表现出截然不同的观点和态度,这实际上是人类面对新事物的固有行为方式。在前三次工业革命以及更多新发明、新创造闯入人们视野的当口都有类似的情形出现,对此我们并不陌生,似曾相识。但身处其中的人们无论有多少历史经验可供借鉴,却总是难逃“只缘身在此山中”的迷失与懵懂的困局。倘若不以为然,等闲视之,待到“轻舟已过万重山”,恐为时已晚。
(一)恭迎变革
这一人群主要由专业机构和喜好新生者构成。前者以科大讯飞、搜狗等专注智能技术研究与产品开发的公司为代表,他们的目标并非只是创造出人工智能主播,而是聚焦更广泛领域的人工智能应用,使相对有限的优质资源得以共享。此外,在个人研究领域、成长经历、审美理想、阶级、地域等多因素共同作用下的专家、学者和为数众多的有声语言用户也是支持技术变革的主力军。他们对前路充满期待,虽然它有不确定性,但是他们渴望新技术带来的怦然心动,享受巨浪翻滚的酣畅淋漓。
(二)拒斥革新
利益直接相关者和部分专家、学者拒斥革新。没有将人类本质力量灌注其中的职业从业者,比如接线员、运维、仓储、图书管理员、理财经理、经纪人等在这一波大潮中会被无情地淘汰和替代。投射到播音主持行业,就是一些专注于看稿念字、看字出声的播音员和依靠编导文稿编排、导演现场指挥,语言生硬不思考、不走心的“机械派”主持人将面临淘汰出局的风险。在过去的传播格局中,还可滥竽充数,蒙混过关,但智能媒体时代,他们既是被替换者,也是新技术革新的拒斥者。另外,一些专家担心人工智能的发展会触碰人类的道德底线和伦理标准,会落入野心家的控制之下,世界充满恐怖和不确定性,甚至置人类于濒临灭绝的危险境地。已故著名理论物理学家斯蒂芬·威廉·霍金(Stephen William Hawking)是持此观点专家的代表,曾预言“AI全方位发展可能招致人类灭亡”。
(三)静待其变
这类人群认为无论时代如何变迁,生活总该继续,杞人忧天,无济于事。对人工智能之类,无所挂碍。他们自觉,深谙生存之道,身强力壮者自然可以顶天立地,力挽狂澜,自己或可坐收渔人之利,或可顺时代大潮,扬帆远行。持此观点者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倘若和三五友人闲谈小聚,谈及人工智能,我们有很多机会得到类似这样的结论和态度。
二、批判接受——辩证观
2019年1月2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二次集体学习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推动媒体融合向纵深发展,建立全媒体传播格局,提出“探索将人工智能运用在新闻采集、生产、分发、接收、反馈中,全面提高舆论引导能力”。中国共产党一贯坚持的是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辩证地看,人工智能技术对立、统一的矛盾特性显而易见。人工智能是影响面广的颠覆性技术,可能带来改变就业结构、冲击法律与社会伦理、侵犯个人隐私、挑战国际关系准则等问题,将对政府管理、经济安全和社会稳定乃至全球治理产生深远影响。
对于播音主持行业或有声语言传播行业来说,首先,它的确已经替代了一部分从业者,比如AI主播以及有声读物市场上AI朗读者占据的一部分市场份额,此外服务行业的接线员工作也出现了人工智能的身影,如海底捞火锅的电话接线员等。另一方面,正是因为一部分有声语言工作岗位可被人工智能主播替代,也无形中使得行业边界更加明晰,专业门槛更加牢固且被抬高,有声语言精英、精品、精神的“三精”时代或将再次到来。从技术角度看,包括播音主持行业在内,关键是要看核心技术掌握在什么样的人手里,在道德和人文主义允许的多大范围内被使用,它的邪恶与正义也许就在一瞬间。使用得当,它能大范围地解放生产力,创造像科幻电影里预演的那样的崭新人类世界;使用失当,它可能成为毁灭人类的一剂“强心针”。正像业内专家预测的,随着技术的不断精进,人工智能产品将来可能超越人类,甚至取代人类。无论这预言是否成真,给予足够的重视和警惕是万分应该的。因此,批判地接受是当下我们面对人工智能时应该秉持的最恰切的态度。
无论是“取长补短”还是“扬长避短”,知己知彼,皆为前提。
(一)人工智能主播的“卓越”有目共睹
正如武汉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博士吕尚彬所言,作为一种重要的趋势,传媒智能化发展既是我国传媒产业自身数字化、智能化演进的结果,又是互联网自组织平台向泛在智能网发展的重要方面。在进入智能时代之前的数字技术时代,以搜索引擎为代表的互联网资源分发与匹配就已经凸显了人工智能的人类无法比拟的优势和能力。它出色地完成了人工面对纷繁复杂的海量数据无法完成的艰巨任务,使得终端的各项要求和疑问都能满意地得到解答,我们的每一次搜索引擎里的疑问提交,对人工智能来说都是一次磨练和精进的机会。此外,耳熟能详的AlphaGo击败人类围棋高手的事实,同样证明了机器人的学习能力和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它能令它的创造者——人类心生敬畏,泪洒赛场。有声语言领域,人工智能主播能不舍昼夜地24小时随时待命,源源不断地输出他们的“类人类创造”。他们从不生病,从不抱怨,绝不怯场,绝不失控;无需关怀,无需抚慰,不需食饮,不需代谢。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执行院长喻国明,在他的论文《人工智能驱动下的智能传媒运作范式的考察——兼介美联社的智媒实践》分析人工智能的优势时说,快速生成的文本还可以配合智能播报技术提供语音信息,配合可视化图表完成可视化新闻的转变,配合VR及AR技术实现读者的沉浸式体验。
(二)人工智能主播的“短板”毋庸置疑
人工智能的工作必须建立在大数据的基础上,它越想功勋卓著,就越需要强大的大数据支持,而这背后的人类的工作不可或缺。关于人工智能四个字的理解和界定,目前存在很大争议,人工二字便于理解,但“智能”该如何定义?是否该具备或部分具备人类的感觉、直觉、想象、判断、推理能力呢?人工智能专家、创新工场董事长李开复博士说,人工智能还远远没有达到“智能”的阶段,至少情感和思想,人工智能永远也无法主观生成。科大讯飞副总裁章继东也有过类似的表达,“有关人类创造性的工作,人工智能永远无法胜任,至少短时间内绝对是这样。”的确,人工智能主播目前还无法流畅地模拟人类语言表达的语感、语势、语流等人类情感的细枝末节的温度、温情与精妙的灵性跃动。正如中国传媒大学曾志华教授在2019年第十四期“播博汇”学术论坛上所说,如果以时空为轴建立坐标系的话,有声语言创作在我们面对话筒面对镜头、一张嘴一出声的瞬间,就拥有了它在这个坐标系中独一无二的位置、独一无二的属性。对,也就是“即时即地性”。这一次的创作只为这篇稿件、这个场景、这个时间、这个环节、这个事件、这个人……即便有一天,技术获得空前的腾跃,人工智能主播可以惟妙惟肖地像人类一样表达着他们的情感,但他们始终都不是生成者、创造者,而仅仅是模仿者、复刻者。
三、人机共处——新声播
在人类与外部世界沟通、妥协、博弈、征服等一系列的复杂认识活动过程中,经历了几个代表性的历史阶段。首先通过巫术;巫术不行,借助宗教;宗教无效,诉诸科学。500多年的科学史,呈示了无数人类智慧的结晶体,人工智能归属于科学技术的产物,只不过它有些不同,可以取代一部分人类的工作岗位,这是前所未有的。但表象背后的本质毋庸置疑,智能传媒是一种人工智能与人类智能协同的在线社会信息传播系统。它的工具性、产品性明白无误地昭示世人,它自始至终也不是一个引发人类担忧的新物种。即便从以1956年买卡塞、明斯基、罗切斯特和申农等为代表的远见卓识的年轻科学家第一次提出人工智能概念算起,这个我们制造出来的“产品”也仅仅问世几十年。以数十年春夏寒暑孕育的“嫩苗新枝”与十数万年斗转星移、日月交替浇灌的“参天大树”争奇斗艳,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想象的,而人类至少花了14万年的漫长时间,才赢得在这个星球上生存、繁衍的权力。
由此,我们便要考虑人工智能如何在我们的工作、生活中扮演它该有的角色。利用它强大的算力、学习力、记忆力、持久工作力来补齐人类在这些方面的短板,将它塑造为一个得力助手、干将。让人工智能主播播报信息类、通报类等不需倾注过多人类情感的工作,满足一部分人只想获取信息不关心接受心理体验的需要,解放出来的生产力可以做更为智能的统筹、组织等工作。同样地,有声读物的工具类和介绍类等的播读完全可以借助人工智能超强的工作能力完成。拥有情感和思想创造力的人类主播,则拥有了更充足的时间和精力去创造更能体现人类灵韵、气度、格局的激发人类想象、向往的有声语言作品,以此来捍卫人类的生存权利,提高人类的生活质量,更好地在这片土地上“诗意地栖居”。
狄更斯在他的《双城记》中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面对新技术革命引发的全新传播格局,弱小者(“机械派”播音员、主持人)被淘汰、被取代,“最坏的时代”是他们的切身感受;专业门槛被抬高,强大者(“走心派”有声语言传播者)站上行业巅峰,脱颖而出,“最好的时代”是他们卓越的最佳投射。面对势不可挡的人工智能发展大势,我们既不能盲目乐观、全盘接受,也不能一味悲观失望,要充分考虑人类的优势和人工智能的缺陷,调整好心态去拥抱这个崭新时代,创造属于人类的新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