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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任万库先生交往印象记

2019-03-14孙志毅

内蒙古教育·综合版 2019年2期
关键词:教研室教研员中学数学

孙志毅

1月26日晚7点,远在天涯海角的张心志老师告诉我:任万库老师今天去世了,终年86岁。周一,他将化一缕青烟飘于九霄,留几许骨灰埋入大地。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半个月前曾与好友拾起一件旧事:自治区教研室一位数学教研员曾两次坐飞机被要求写遗书,后固然化险为夷了,但从此惊魂难定,无论路途多么遥远,舟车如何劳顿,他一概坐火车出行。

他就是任万库老师。

这回,面临人生无可回避的宿命,他,无法选择交通工具了——穷通贵贱,唯此一途。

我与任老师相识于1991年,那年,我调入《内蒙古教育》编辑部做编辑,任老师当日是教研室主任并中学数学学科教研员。

教研室与编辑部两个事业单位通常在一个楼里甚至是一层楼办公,有近水楼台之利,极方便交流、请教。

任老师是河北崇礼人,后辗转至商都县教书,我的大学老师姜泽阳曾是他的学生。任老师生于1933年,长我二十多岁,但其后成为“忘年交”。“文革”中就辍学以“小学专科”毕业的我,对理科教师敬仰有加,后又因主编《初中生课内外》杂志,遂与任老师的交往日盛,或约稿,或审稿,或请教办刊诸事,没少叨扰任老师。

任老师是位不可多得的教研员,在内蒙古中学数学教育界颇负盛名。近十几年,在无数次的调研、采访中,我才发现人们每每忆起自治区教研室那些早已退休的老师时,有两位被提起最多,一是丁培忠,二是任万库。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当你离开这个世界多少年之后,人们还记得你,记得你对这份事业的努力,记得你曾为这个大海增添的一滴水,这,大约就是你来人世一趟、你在这个岗位不辱使命的价值所在。

任老师操着一口张家口味道很浓的普通话。擅长以通俗实例阐述深奥学理,同时也常常从数学教育荡开,去说一点大教育的问题——

如,他认为,假如数学只强调直接的应用,那么,普通国民小学毕业足矣,初中以上的数学教育大多数人就用不着了。所以,学数学不是为了做卷子解题,学数学不是为了升学,是为了人的思维。

这里,他思考并阐述的可是数学教育的前提性问题——我们人类为什么要学数学、教数学?什么人该学到什么程度?不同的人该怎么学不同的数学?

他曾问:你见过一个医生给不同的病人开一个处方吗?怎么可以把一群孩子关在屋子里补课呢?所以,他受同事、亲朋好友委托给孩子补课,从来是“一对一”,以诊断为主,以治疗为辅,总想着数学之外的事儿。这不禁让人想起特鲁多(美国首位分离结核杆菌的医生)的座右铭——“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

“非欧几何”就是他给我这个连“欧氏几何”也没有学过的人启蒙的、扫盲的,我居然听懂了些许……

他多年当特级教师的评委,但他自己却始终没有得到这个称号……

在这个知识可以转化为财富的时代,原本他可以不这样活着啊,是可以挤入小康的行列啊,可是他的一生却没有摆脱贫困之扰——

教育厅团购的新房子,他选择了最小的面积;新搬的房子,海拔最高,25层;新搬的家,房子是新的,而家具却是上世纪70年代的,疑似從旧货市场买来……

那年,大约是2000年前后,他想和单位要一台已经退役的电脑,后来据说竟然被拒绝了。一位辛勤工作大半辈子的知识分子,居然买不起一台新电脑,还得委屈地向别人讨要一台退役的电脑。

这是何等的悲凉?我们是该埋怨任老师的迂腐木讷还是抱怨单位的薄情寡义?不得而知!

任老师去世的次日,我去家里吊唁,见楼外有两个半花圈(因为三个花圈其中的一个已经折损)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房间里有一个简易的灵堂,一张大约拍摄于他五十几岁的黑白照片严肃地看着这个世界,那眼神、那衣帽,朴实地、粗糙地,像一个刚刚下地归来的农民……

于是,便生出一种莫名的悲凉。

孔子说“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难道说的就是任老师这样的君子?

据说,任老师是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五味杂陈的世界的,叮咛家人:“我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千万别兴师动众。”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钱穆曾说:亲朋的死亡,不是他的死亡,而是“我”的死亡,因为亲朋的意趣、形象仍活在“我”的心中,而“我”却在他们的心中已死亡。

但愿,任老师还“活”在更多善良人的心中。

想拟个挽联,却总词不达意,也无可挂之处,权且附在文后:

勾股定理,韦达定理,何能求证人生定理

平面几何,立体几何,谁可解析运命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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