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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松艺术的“涅磐”之路

2019-03-12吴雪莲夏清绮

艺术当代 2019年5期
关键词:波普解构手法

吴雪莲 夏清绮

编者按:作为中国第一批重新受到西方现代主义艺术影响的艺术家之一,薛松的创作不仅以标志性的焚烧、拼贴的手法驰誉至今,而且还一直试图以不同形式与艺术史发生关联,这些艺术实验从形式到方法都始终建立在“解构”和“重构”的基础上。他对中西方艺术史中的经典图式进行拼贴和重组,这些碎片在被赋予了新的思维后,传达了更多元的意蕴。除了持续创作的“与大师对话系列”“历史与现实系列”‘城市与青春系列”“传统山水系列”“泡沫系列”之外,他近年的作品《基因族谱》《书法印象》《解构书法》等还将目光转向中国传统书法,并以其特色鲜明的艺术形式,在书法的审美价值与当代艺术的观念构建之间建立起一道新的桥梁。

焚烧、重组与拼贴中的重生

艺术当代(以下简称“艺”):在上海龙美术馆刚结束的展览“涅磐”中,我们一如既往地感受到了你的作品所蕴含的焚烧、重组与拼贴中的再生。“火”对你创作之初影响颇深,从偶然间看到火烧后的作品、感受到这种魅力,到用焚烧过的纸来创作作品的过程中——从最早的《蜕》,到流行符号、对话系列,再到近期的文字、泡沫系列,在利用这一核心手法上你产生了哪些变化?

薛松(以下简称“薛”):20世纪80年代初期我开始学画时,大都以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手法来作画,进入上海戏剧学院后,我才开始接触西方绘画。那时候年轻,新鲜的事物,我都会尝试,水墨、涂鸦、表现主义、苏派绘画等等,但并没有找到自己的语言。在1990年我的工作室着火之后,我从现场感觉到火烧过后的那种悲剧性,恰好与我当时的心情非常契合,于是我开始尝试把烧过后的材料用于创作。我的早期作品并不成系列,基本上处于一个混沌状态,没有一个明确的主题。但从90年代初起,我开始有意识地创作,并逐渐形成系列。对我来说,创作手法的变化是微妙的,并没有突变,更多还是技法上的改进。

艺:你是较早使用焚烧纸进行拼贴这一方式的中国艺术家,这也成为了你之后最主要的创作手段,在此之后,传统的绘画形式对于你来说是否失效了?你拼贴作品中的技法、表现形式是否独立于绘画之外?还是笔墨之外?

薛:我的创作手法属性决定了我的作品既含笔墨,又含拼贴,纯粹的绘画已经表达不了我的想法。在作品中,我搜集很多论据,加入各种材料或印刷品来反映作品的主题。我很幸运能找到我自己独特的表达语言,它的丰富性和信息量是纯粹绘画所实现不了的,它综合体现了一个大量信息化和碎片化的语境。

艺:在你的作品中可以发现海报、文化元素的拼贴,在视觉上让我们联想到了传统绘画中“锦灰堆”的创作手法:以画残破的文物片段堆栈构成画面,追求不同的文物碎片堆集在一起的视觉效果。你认为你的创作手法与“锦灰堆”之间的区别在哪?

薛:“锦灰堆”正好与我的创作手法相反,它以绘画的方式来展现拼贴感。而我直接运用材料、图像元素进行拼贴来实现绘画感。我也收藏了几幅“锦灰堆”作品,因为我觉得在几百年前就有人与我有相通之处,仿佛找到了根。要说区别,“锦灰堆”是文人的小情趣,在文房里的各种碎片或拓片的集合,有局限性;而我用素材不仅关乎传统文化,还关乎历史、政治,无所不包,比较广泛。

经典图式中的笔墨意蕴

藝:我们注意到,在你持续创作的“与大师对话”系列中,我们不仅看到了西方的蒙德里安、毕加索、马蒂斯、马列维奇、罗斯科,还有东方的弘仁、徐悲鸿、丰子恺等,哪些中西方大师是你感兴趣的?

薛:我所选择的这些大师都能留给我表达的空间,通过我的介入,能与之产生对话。我选择的艺术家属于抽象派的居多,我会结合他们简洁的手法和特征,植入我想释放的东西。同时,有人说我是“文化波普”,在我看来“波普艺术”就是那类一眼能击中观众的视觉艺术,我的作品对话人们所熟知的艺术家,为观众与作品搭建起一座桥梁。

艺:但今天所见,你的创作方式与典型的“波普艺术”相去甚远,你怎么看待你与波普艺术之间的关联?今天在这个话题下继续讨论意义何在?

薛:“波普艺术”在美国产生时,大多是用来消费文化的,后来衍生出来的创作方式便是用人们熟悉的图式,借以消解传统艺术的严肃性。从这个定义上来说,我的创作会更综合性一些,有绘画的成分在,也有“波普”复制性的成分在。要归类的话,我的作品接近“波普”,但我的题材并不固定在“波普”主题之下,而有各类文化元素穿插进来的。

艺:对话罗斯科系列中,你在罗斯科的大色块中“填”入了芥子园中的人物和国画风景中的常用意象,在形式上国画并不着重于创造强烈的透视空间感,这也恰好呼应了罗斯科,这样的呼应是试图表现中外文化的互相渗透吗?

薛:我觉得罗斯科可能受过禅宗思想的影响,他创作的空间形式并不符合西方传统。我选择罗斯科也是因为这样的载体能留给我空间,让我有话要说,它并没有给我过多的灵感,而是给我留出了创作的空间,让我能用自己的语言将其解构,来处理我的画面。其实历代中西方的艺术家都有学习前人的传统。中国传统艺术在这方面更甚,可以从临摹开始说起,比如“竹子”这一题材,几万人都在画,即使只是一点微妙的差别,个人的情趣或意味还是不同的。

艺:画面中除了对中西方元素的拼接,你有没有想架起中西文化的交流或者碰撞?

薛:我们现在同时接受的信息非常丰富,有中国传统的,也有外来的,这是目前当代艺术的一种状态,这是时代的特性,无法抗拒,也是我想表现的现实。就如我们穿的是西装,但内在的思想还是中国传统的。我在反思中国和西方的关系中也融入了自己的实践探索。当有了一定阅历后,我开始关注传统,会思考我与传统的关系。小时候我看不懂的中国画,现在渐渐懂了,经过时间的沉淀,我用自己的语言表现传统,使之鲜活起来,也算是我对传统的一种诠释和延续。

艺:有意思的是,在你的《四季——春夏秋冬》中,第一眼看是一幅山水画,但是仔细观察又会发现各种不同的元素在其中。

薛:我的“山水系列”中解构的都是东西方美术史的资料,各类元素混合在一起。画面上黑色部分都是用的焚烧后生成的“灰烬”勾画的,勾画出来的笔触,对应山水画中的“皴”。焚烧以后的灰烬将一切都融合,手法本身很有意味,用当代的手法来表现中国传统山水画的气息。

艺:今天,文化气息或气质的延续已经超越符号挪用和媒介继承,成为当代艺术中“传统”更恰当的存在方式。“水墨”不一定是媒介意义上的“水”和“墨”,它可能是一种精神意义上的“水墨图景”,比如你画面中的“水墨”,也是一种精神诉求。

薛:是的,我不画传统水墨画,但我想发挥水墨精神,使之扩大出来,就像现在也有人用影像来做水墨。其实中国的艺术,在没有宣纸、毛笔、墨之前也有很多好东西,也都充满了生命力,后来人们将中国艺术局限在水墨里是偏颇的。

艺:近年来,你的作品《书法印象》《意象甲骨文》《解构书法》《文字游戏》中,文字成为了最主要的解构对象,它们对你来说更多的是一个信息载体还是一个美学符号?在这些作品中文字本身字面的含义是否已经不重要了,它们的能指和所指是否已经发生了改变?

薛:我选择书法是因为我对那些书法家的崇拜,感觉怎么练习也超越不了他们,只能用我的方式来解构一下。我用我的方式,再借书法的形式或局部来表达,使书法和文字变为一幅与当代有关联的抽象绘画,将书法本身的那些飞白、线条的气韵转变为当代的审美,即以新的形式来表现传统的书法文字。

艺:在作品《基因族谱》中,展览通过不同时代的文字组成一张地图,似乎在描述历史,地图往往承载着政治、经济、文化等大量复杂的信息,为什么你选择将文字组成一个地图?

薛:这件作品是为了龙美术馆的墙面定制的,这次展览的五面大墙上的作品都是我为场地定制的,最终以易于拼接和组装的方式来呈现。中国人的“基因族谱”,民俗的说法是“百家姓”,我用甲骨文、金文等多种象形文字进行组合,拼成一个地图。作品中的所有材料又与中国文化有紧密的关联,如描述中国历史的图片、历史文字、敦煌图文等。最后,我用焚烧过后剩下的“灰烬”将“百家姓”拼贴起来,这也引发了观众强烈的共鸣,他们会不自觉地去找自己的姓氏,寻找民族的根基。

艺:你在,上海生活工作三十余年,也是第一位入驻上海M50创意园的艺术家,在此次展览特别呈现的一组“上海明信片”和其他关于城市的系列中,你想表达的上海情节有哪些?

薛:在早期,我利用上海老照片进行创作,因为我儿时学画时便喜欢看张乐平的《三毛流浪记》,觉得上海是与众不同的,对上海产生了一种特别的向往。我也画过三毛系列,后来发现其实在每个城市,都有生活的压力。我选择描绘的人物大都生活在城市里,我画过的在城市上空腾飞的人,他们都背负着大都市的压力、消费所产生的压力。但“上海明信片”系列更偏向于描述上海建筑的轮廓,可以说是富有时代与历史文化气息的“上海风情图”。

商业的影响与展望

艺:我们注意到,你也是较早进入艺术市场,同时较早与商业品牌展开合作的艺术家,当下你的市场发展如何?你一年大概能创作多少件作品?

薛:我没具体统计过,平均下来一年应该有几十件,平时创作的时间还是比较自由的。但这次为龙美术馆的墙面定制作品是有挑战性的,因为展览体量很大,为了把空间撑起来还是有压力的。

艺:你的作品在欧洲和其他文化地区接受度也颇高,可能在海外,作品的视觉体验对观众的影响是大于文化感受的触动,你如何看待这种中西方观众对你作品的关注点,或是观看视角的差异?

薛:整个当代艺术基本上是从西方艺术系统中出来的,这与他们完善的艺术教育、美术馆教育有关,西方观众对当代的语言较容易理解和沟通的,他们更在乎创造性和冲击力。但如果画面全部是中国传统元素,可能会对他们形成一定的障碍。而目前中国观众更注重画面的技法和技巧,在乎一幅作品需要花费的功夫有多深,还会将艺术家的头衔等外来因素考虑在内。

艺:可能不同的观众对于你的作品的理解程度不一样,在不同阶段你会考虑平衡商业流行、市场需求来进行创作吗?

薛:当今这个消费社会对任何人都有影响。我们刚开始接触绘画的那个年代并没有真正的艺术市场,直到后来有人开始收藏,才慢慢形成了艺术市场。这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你可能会迎合市場,另一方面市场发展也为创作提供了更好的条件。我还是愿意把创作当作一辈子要做的事情,当然我也会与品牌合作,也许是因为我作品中的色彩、时尚感与品牌比较契合。

艺:很多艺术家会使用多样的方式来呈现作品,如装置、雕塑、多媒体等,你也曾在2014年创作过镶嵌着施华洛世奇水晶的雕塑作品《山水可乐》,之后还会尝试拼贴绘画之外的表达方式吗?

薛:我还是更倾向于最拿手的创作方式,但是我不排斥作品形式_上的综合与跨界,比如立体雕塑的尝试还会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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