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家族的建构与唐后期政治研究
——以宋国良家族为中心
2019-03-05
唐后期出现了许多宦官家族,对这一时期的政治产生了重要影响,宋氏家族就是其中之一。由于史籍对其缺乏记载,致使其世系及事迹皆湮没无闻。新出土的《宋国良墓志》十分重要,通过这一个案不仅可具体探讨宦官家族的世系、婚姻、信仰及相关史实情况,并对唐后期的一些重大历史事件,如泾原兵变、讨伐淮西李希烈、平定西川刘辟以及神策军京西北诸镇设置等问题的研究也有所助益,有助于弄清历史细节,补充史籍之疏漏。
一、引言:唐代宦官家族的建构
唐朝前期虽然有宦官娶妻养子现象,但由于皇帝对其限制甚严,尚没有出现宦官大规模地组建家庭。唐后期随着宦官阶层势力的增强,宦官娶妻养子遂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并且世代相袭,从而形成宦官家族。宦官家族大量出现的原因有二:一是宦官阶层需要将已获得的较高政治地位延续下去[1](P34-48),二是为了保证其已攫取的巨大经济利益能得到长久的继承和维护[2](P95)。当然通过收养假子使得家族世系得以延续也是一个原因,只不过在唐后期这个原因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关于唐代宦官家族的研究,学术界已经出现了不少研究成果,已研究过的宦官家族主要有高力士家族、杨志廉家族、刘弘规家族、刘光琦家族、吴守恭家族、梁守谦家族、仇士良家族、王守澄家族、王希迁家族、孙荣义家族、刘德训家族、刘思贤家族、柏玄楚家族等。①以上这些宦官家族仅为唐后期宦官家族中极小一部分,还有许多家族尚未涉及。仅从目前已取得的这些研究成果来看,主要可以反映出几个方面的重要问题,这些问题对唐后期的政治进程有着直接的影响。
一,形成了宦官世家。唐后期已出现了一些世代相袭,权势显赫,延续一百几十年的宦官家族,如杨志廉家族,历经十四朝皇帝,直到五代时期仍具有很大的权势。其后世子孙杨砺在宋太祖时进士及第,宋真宗时担任过枢密副使的高官,其四子,杨峤任祠部郎中,杨峄为太常博士,杨峭为太子中舍,杨嵎为祠部郎中。[3](P9643)再如吴守恭家族,也是一个延续一百多年的宦官家族,从唐中期一直延续到唐末,目前已考证出了其家族七代人的世系及任官情况。刘弘规家族亦是如此,延续了百年之久,目前已能考证出其家族八代人的世系情况。从目前的研究情况看,延续时间最长的唐代宦官家族当属高力士家族,其本姓冯,为十六国时期北燕皇室冯氏后裔,现已将其先祖冯和以来直到高力士六世孙的世系情况研究清楚了,延续时间长达四百多年。不过这个家族从高力士开始才当了宦官,其养父高福与冯氏无关,故未计入,作为宦官家族应该有百年之久。当然,唐代宦官家族延续时间较长的并不仅限于这些,只是这几个家族比较典型而已。宦官家族的大量存在,且长期把持重要权力,形成宦官世家,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唐后期的政治生态。
二,许多宦官家族权势甚大。高力士自不待言,其余宦官如杨志廉、刘弘规、刘光琦、梁守谦、王守澄、仇士良、王希迁、孙荣义等,不是神策中尉,就是枢密使,把持兵权,拥立皇帝,对抗南衙朝官。有的宦官家族“世为权家”,杨志廉家族就是如此,四代六人任神策中尉,三人次出任枢密使,一人为天下兵马都监,“天下威势,举归其门”[4](P5890),宦官家族之盛,无逾于此。仇士良专权跋扈,为害甚烈,《新唐书》本传说:“士良杀二王、一妃、四宰相,贪酷二十余年。”“甘露之变”时,仇士良出动神策大兵,在京城四处搜捕朝官,杀死宰相以下千余人,致使“公卿半空”。[4](P5874)此后所谓南衙北司之争,实际上已经不复存在,朝廷上呈现出一边倒的政治态势。
三,宦官家族相互联姻结成政治集团。唐代宦官在收养假子的同时,又收有养女,有的还多达数人。从笔者所掌握的史料看,宦官的养女除了少量嫁与官吏、军将外,绝大多数都嫁给了其他宦官,利用联姻宦官家族之间结成了紧密关系,形成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利益集团。如杨志廉的夫人刘氏为内常侍刘守志之女,刘光琦之子左神策军中尉副使刘渶润娶了杨志廉的侄女杨珽为妻,大宦官仇士良之女嫁给了宦官李好古为妻,李好古担任过右神策军副使、大盈库使、军器使等重要官职,其家族也是唐后期一个延续长达百年的宦官家族。宦官梁匡仁前后两次娶妻,均为宦官之女,其墓志载:“夫人彭城刘氏,故灵武护军常侍之女也。……继夫人弘农杨氏,故内常侍护军之长女。”[5](P178-180)这里所谓“护军”,即指监军使,在唐后期均由宦官充任。再如宦官梁玄实之妻王氏为内常侍王日盈之女,宦官刘德训次女嫁与宣徽副使严某为妻。类似这样的事例还有许多。宦官们互相通婚,尤其是高级宦官家族之间的联姻,在研究唐后期政治问题时应该引起高度重视,其不仅是分析南衙北司力量消长的重要因素,也是分析宦官集团内部矛盾斗争的一把钥匙。
四,收养的假子身份发生了较大的变化。最初的收养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解决家族延续的问题,故收养人数有限,唐朝法律规定只能收养一人。至唐后期收养人数有所增长,或十余人,或七八人,如韩文约收养了十二个假子,杨玄价收养假子七人,孟介亦收养七个假子,早已突破了法律规定的数量。从整个宦官家族收养的假子身份看,有宦官身份,也有非宦官身份的,但至唐朝末年,这种情况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即收养的非宦官身份的假子大大增加。史载:“六军十二卫观军容使、左神策军中尉杨复恭总宿卫兵,专制朝政,诸假子皆为节度使、刺史,又养宦官子六百人,皆为监军。”[6](P8419)宦官杨复光也有养子数十人,“皆为牧守将帅”[7](P4774)。这种情况在其他宦官家族中也有出现,只是数量没有杨氏家族多,说明宦官们已将收养假子作为扩张政治、军事势力的一种手段。正因为如此,杨复恭才敢于率领诸假子,出动其控制的军队与唐昭宗公然对抗。唐末宦官的这种动向也影响了其他藩帅、军阀甚至帝王,遂使唐末五代时期收养假子成风,成为这个历史时期一个鲜明的社会特点。[8](P112-116)
二、从《宋国良墓志》看唐代宦官家族特征
研究宦官家族主要靠出土碑志,其除了拥有这方面的丰富资料外,对唐代政治、军事、经济、宫廷制度、宗教信仰等方面研究也都有着重要的史料价值,可以补充传统文献记载的许多不足。新出土的《宋国良墓志》就具有这些价值,不仅可以给唐代宦官家族群体研究增加一个新成员,而且对唐后期一些重要历史事件的研究有着重要意义。由于这方墓志尚未刊布,故有必要先将其录文公布如下:
唐故淄青节度监军元从朝散大夫行内侍省内给事员外置同正员上柱国赐紫金鱼袋广平郡宋府君墓志铭并序
朝议郎、试大理评事张仲连文
公讳国良,字国良,京兆高陵人也。祖云,朔州尚德府果毅、赐紫金鱼袋、上柱国,夫人郄氏。父璟,左领军卫宁州静难府折冲、赐紫金鱼袋、上柱国,夫人陇西君李氏。公府君第三子也。门承茂族,弈叶凝晖。武纬文经,名光竹帛。积善之室,余庆斯臻。公忠孝两全,道德双美。量含河岳,气蕴风云。静难深图,颇承恩渥。公年初弱冠,白身授上骑都尉。属胡尘未静,或衔恩天阙,或静难边陲,亟历炎凉,骤经星纪。公勤迹著,荣宦累迁。及西戎侵□,寇盗多虞。有诏充将军弟五玄昱判官,监抚汧陇。自后西戎不敢窥境十有余年,盖公奇谋之力也。圣上诏令监鸿胪,委腹心之用。或异域藩人、远来朝贺者,皆禀徽猷之则,钦承雅操之风,凡二五载矣。自朱泚勃逆上京,据守宫阙。神怨天怒,黎庶苍黄。公在重围之中敷奏于上,潜到贼中,将导鸿胪之兵,共除元恶。因遭擒获,推鞫逾旬。情状未彰,苟从迫胁。既而,纵碧鸡之妙辩,说赤心之微词,欲许自新,小从宽解,尚未能恕,计获所从。仗节轻生,复归行在。遂觇贼军之形候,果决于心;献圣主之恳情,具论成败。得贼星夜落,圣日朝明,盖亦公之深略也。当自京再赴重围之时,贼军塞野,红尘昼昏,恋主忘生,白刃交侧。后家被搜获,室如罄尽,人并支离,岂不欲全家欤?且主忧臣辱,孰不痛心。所以仗忠义,表臣节,匡其国,弃其家。帝乃嘉其节操,遂持赐章服,官迁内给事。至兴元初,宣慰淄青,因致符节,复奉诏命,遂为监军。属贼臣希烈阻兵淮右,公自统平卢勇骑,与诸道并进,遂擒逆首翟晖。其年十二月十三日赐紫金鱼袋,依前监临海岱,于今十五年矣。雄镇肃然,雚蒲自静。斯假圣略和平,实公干之罕测。其忠也臣节自明,白珪可以方其色;其孝也色养无违,执扇之情踰轸。贞元十二年,以疾去职,归于阙下。慰谕相望,医药累至,历夏徂秋初有损。主上以藩镇是忧,令赴本道,才经数月,呜呼!岂意灾兴二竖,梦疾无瘳,服药五湖,日增沉瘵,以贞元十二年十二月廿五日薨于郓州官舍,时年六十有四。元戎李公尽礼悲送,三军饮泣,祭赠出郊。以贞元十三年七月廿六日窆于万年县新店原,礼也。夫人清河君张氏,父朝散大夫、赠云麾将军、守左骁卫大将军令晖之长女也。嗣子四人,长重明,次内侍省掖庭局丞、赐绯鱼袋重晏,妙年入仕,早岁飞声,简在天心,荣沾近侍,久趋庭训,诗礼经怀。次重旻,次重昕,并麻衣号叫,哀恸逾礼,虑陵谷之将变,恐功名之不传,乃刊贞石,以铭盛烈。其词曰:
贞松直干,冒雪凌霜。青青劲节,蕴德行藏。云梢挺特,振古传芳。植操禀此,于何不藏。大厦方构,遽折其梁。忠孝前著,德祚后昌。荣名不朽,华省增光。女封邑号,子佩银章。清文播美,奇略攸长。身临远镇,神归帝乡。松门碑□,清渭之傍。秋风悲树,丹旐回翔。魂辞魏阙,云惨高岗。旌表不朽,永镇玄堂。②
墓志开首介绍了其祖上情况:“祖云,朔州尚德府果毅、赐紫金鱼袋、上柱国,夫人郄氏。父璟,左领军卫宁州静难府折冲、赐紫金鱼袋、上柱国,夫人陇西君李氏。公府君第三子也。”可知宋云、宋璟二人都是中小军官出身,可贵的是,墓志将墓主的祖母、母亲的姓氏都记载清楚了。唐代宦官不一定都出身于社会下层家庭,中小官吏及军官家庭中亦有不少人入宫当宦官,唐德宗时还专门选择所谓“良冑”入宫。宋国良入宫较早,说明这种现象早就存在,并非仅出现在唐后期。
从墓志首行题看,墓主宋国良为宦官身份。唐代宦官大多娶妻养子,故宋国良收养的子女情况在志文中也有提及,所谓“嗣子四人,长重明,次内侍省掖庭局丞、赐绯鱼袋重晏,妙年入仕,早岁飞声,简在天心,荣沾近侍,久趋庭训,诗礼经怀。次重旻,次重昕”。四人中次子宋重晏无疑也是一位宦官,其余三子身份不明。宋国良之妻张氏墓志,《宋公夫人张氏墓志铭》已刊布,其中也记载了其子女情况:“嗣子□□,长女独孤氏,并服丧事。□□□□□归京兆杜氏,次曰重旼,次曰重昕。长子承奉郎、行内侍省掖庭局丞员外置同正员重晏。”[9](P761)显而易见,张氏墓志记载的养子,缺少了长子宋重明,而将次子宋重晏列为长子,这种情况的出现,唯一的解释就是张氏亡故时,宋重明早已亡故,故在其母墓志中没有提及。宋氏夫妇收养的女儿可能不止一位,因为墓志提到其女时,以长女称之,其下应还收养有其他女儿。值得注意的是,墓志记其长女时直接称独孤氏,而没有称宋氏,前者应是其本姓,不知是何缘故如此书写。其三个养子分别是宋重晏、宋重旼、宋重昕,与宋国良墓志一致,其中第三子宋重旻,张氏墓志写成了重旼,“旼”同“旻”,故应为同一人。
如果说唐代宦官收养假子是为了继承其已取得的政治和经济地位、延续家族香火,那么其收养女儿,就是要与正常人家一样,过上有儿有女、儿孙满堂的生活。在唐代尤其是后期,宦官们不仅掌握了禁军兵权,又建立了庞大的内诸司使系统,掌控了大量的行政资源,与此同时,又攫取了大量的经济利益。这些政治与经济利益想继续延续下去,除了收养子女一途,别无他法。[8](P114)有唐一代,这是一种普遍存在的社会现象,大小宦官,哪怕是从九品下的低层宦官,只要不是白身,莫不如此。宋国良作为中层宦官,具有一定的政治与经济地位,其大量收养子女的行为,在当时并不足以为奇。
除了收养子女,欲要组成家庭,最主要还是娶妻联姻。宋国良墓志曰:“夫人清河君张氏,父朝散大夫、赠云麾将军、守左骁卫大将军令晖之长女也。”从这一记载看,只知其岳父张令晖政治地位颇高,还看不出其真实身份。另据其妻张氏墓志载:“夫人号威德山,唐故清河郡元从、朝散大夫、行内侍省内常侍,身死王事,赠云麾将军、守右骁卫大将军员外置同正员、赐紫金鱼袋、上柱国张公讳令晖长女也。”[9](P761)可知张令晖也是一位宦官。其名不见于史籍记载。志文中说张令晖“身死王事”,却没有明确说其死于何事。死于安史之乱,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玄宗时期所立的《大唐内侍省功德之碑》,记有内侍省160位的宦官名字[10](P376-377),其中并无张令晖之名。张令晖生前的官衔有“元从、朝散大夫、行内侍省内常侍”,唐朝曾给参加太原起兵、追随玄宗入蜀、随肃宗赴灵武,以及后来追随德宗经过泾原兵变的人员均加以“元从”名号。从张令晖所处的时代判断,其可能死于德宗时期发生的泾原兵变中。
张氏墓志铭中对其母亲的描述仅有“故陇西郡李氏,今家即蓝田县人也”[9](P761),却没有记载其母的家世及祖先情况,这不符合唐人撰写墓志的习惯。对张令晖的祖上情况,也只字未提,可能是因为家世寒微,没有可炫耀之处。根据这些情况判断,张氏外家及张令晖父祖的社会地位不高,很可能为平民家庭。还有一点值得关注,即宋国良的墓志为张仲连撰写,署为“朝议郎、试大理评事张仲连文”[9](P761),张氏墓志亦为其撰写,署为“承务郎前行大理评事张仲连述”。稍加比较,可以看得出其所任职事官未变,只是从试官变为正员官,所带散官从正六品,反倒降为从八品。再从“前行大理评事”的表述看,显然张仲连在撰写张氏墓志时,已不再担任任何职事官了。张仲连所带文散官的降低,说明其可能因某种变故而受到了处罚。宋氏夫妇墓志皆由张仲连修撰,说明其与这个家族关系亲密,推测其可能为张令晖家族中人。
张氏墓志是“元从奉天定难功臣、壮武将军员外置同正员唐英书”[9](P761)。此人亦不见于记载,壮武将军为武散官,正四品下,散官的授予并无编制的限制,故不存在所谓员外官。那么墓志为什么不书其所任职事官呢?很可能是其本来就没有担任过职事官,这种情况在唐代的宦官中是存在的,但是唐英有一个“元从奉天定难功臣”的名号,证明其为宦官的可能性很大。因为泾原兵变时,德宗仓皇自苑内逃往奉天,除太子、诸王、公主及一部分宦官之外,朝官多不知情,未及时追随,故其不可能为朝官身份。此外,唐英作为宦官才有可能与张氏家族中相识,并受邀为张氏书写了墓志。如此,这也反映了唐代宦官家庭之间的交往情况。
张氏墓志说:“夫人爰始笄年,与广平宋公结秦晋之匹,向卅年矣。幼而温和,长而为政,志洁冰壶,心凝水镜,玉貌挺生,神姿奇丽。……以元和六年正月十六日,终于大宁里私第,春秋五十六。以其年七月十七日,归葬於新店原,礼也。”[9](P761)笄年,指女子成年,通常指女子15岁时。张氏死于元和六年(811),终年56岁,当出生于天宝十四载(755),其与宋国良结婚当在唐代宗大历五年(770),距其死亡的元和六年,已经40余年了,并不是志文所说的“向卅年矣”。因此这里所谓“笄年”应只是一个笼统的表述,并非实指。如果以其结婚30年推算,则其出嫁应该在德宗建中二年(781),时年张氏26岁。至于宋国良死于贞元十二年(796),终年64岁,则应出生于开元二十年(732),与张氏结婚的时间如按大历五年计,其为38岁,如按建中二年计,则其为49岁,可知宋国良结婚时明显比张氏大得多。之所以强调宋张俩人的年龄差距,主要是为了说明唐代宦官的择偶标准问题。关于这一问题,笔者曾有过研究,除了重视门第、女方的德行贤淑标准外,容貌与年龄也是一个重要的标准。[2](P94-95)宋国良的情况进一步说明了这一点。
宋国良与张氏的婚姻,是典型的两个宦官家族之间的联姻,这种情况在唐代普遍存在。唐代宦官的联姻对象大体上可分为官僚家庭、平民家庭、宦官家庭,其中与宦官联姻的占了多数。[2](P90-91)之所以如此,一是其均为同一社会阶层,相互了解,思想观念不存在障碍;二是为了宦官阶层的共同利益,在唐代一直存在着南衙与北司的斗争,为了维护共同的政治利益,相互之间建立联姻关系,亲党胶固,沆瀣一气,共同进退,这一点在中上层宦官家族中表现得最为明显。
还有一种现象值得注意,即唐代宦官家族普遍都有家族墓地。笔者曾经统计过79个宦官家族的情况,其中7家墓地缺载、5人葬在外地,这5人中有的陪葬帝陵,有的葬在原籍,其余均葬在长安周边。葬在长安周边的大都有家族墓地。[11](P79-94)宋氏家族亦是如此,宋国良葬于万年县新店原,张氏则在其夫茔“侧置一坟墓”,这也是一种夫妻合葬的方式,与普通人家并无区别。宋国良与张氏墓志均未载其墓地大小,有的宦官墓志对此有较详记载,如《同国政墓志铭》载:“买孙家庄下东北地壹段,柒亩半余壹拾肆步。”[12](P2297)唐朝规定六品以下官员墓地为方20步,坟高不得过8尺。[13](P764)同国政为从八品下的员外官,茔地不应超过这一标准,其购买如此大的一块土地,显然是作为家族墓地之用。至于大宦官则不会临时购买土地,如仇士良有庄田在长安城南凤栖原上,据《内侍省监楚国公仇士良神道碑》载,其死后葬于凤栖原社季村[14](P8273),当是葬在其庄田之上。宦官大量占有墓地的现象,实际上反映的是唐代土地兼并问题,所谓“上腴之田为中人所名者半京畿矣”[4](P5856)。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社会矛盾的激化。
张氏墓志载:“夫人号威德山”,又曰:“云欲寿终,与亲党男女诀别。家事去就,具留遗约;功德布施,自终其愿。”[9](P761)威德山是一个佛教色彩浓厚的名字,《佛说佛名经》卷十一、卷十六记有南无高威德山佛、南无智力威德山王佛的佛名。[15]显然是张氏出于对佛教的崇信,遂给自己取了这样一个别名,也许是某位僧人所取。从张氏临终仍不忘功德布施来看,其对佛教的信仰应非常虔诚。这种情况在唐代宦官妻女中普遍存在,联系到文献记载的唐代宦官大量从事佛事活动,不论是遵奉帝命,还是个人行为,均说明信奉佛教是唐代宦官家族的普遍行为,宋氏家族亦不例外。
三、几件唐后期重要史实的考证
宋国良墓志没有记载其入宫的时间,只是说“公年初弱冠,白身授上骑都尉”。墓主死于贞元十二年,终年64岁,弱冠入宫,可推算出是在天宝十一载。志文又曰:“属胡尘未静,或衔恩天阙,或静难边陲,亟历炎凉,骤经星纪。公勤迹著,荣宦累迁。”当是指安史之乱时的情况以及后来吐蕃侵边的状况,墓主或在宫中服侍,或充使边陲,由于勤勤恳恳,故志文说“荣宦累迁”,但却没有记载到底升为何种官职。志文接着又曰:“及西戎侵□,寇盗多虞。有诏充将军弟五玄昱判官,监抚汧陇。自后西戎不敢窥境十有余年,盖公奇谋之力也。”这件事发生在何时?志文没有记载,只能从弟(第)五玄昱身上去寻找线索。据《第五玄昱墓志》记载:“西戎国雠,间我军后,陷我内地,俘我边人。豳岐之郊,植作榛莽;河陇之上,剪为丘墟。诏命府君与凉公备焉。避实击虚,临事制变,刁斗不警,烽燧无虞。城复隍而更筑,人丧家而皆至。蕃丑畏威,士卒佚乐。”[16](P714)这里所谓“凉公”,指凉国公李抱玉,时间为广德初期,当时吐蕃连年犯境,唐代宗命李抱玉为河西、陇右、山南西道副元帅,节制三道,兼领凤翔、潞、梁三大府,抵御吐蕃十余年,边人赖之。当时第五玄昱为监军使,之所以称其为将军,因其为左监门将军之故。墓主当时只不过是监军第五玄昱的判官,所谓“盖公奇谋之力”之类的话,显然是对墓主的虚美之语。
此后,宋国良返京,“圣上诏令监鸿胪”。唐朝置有鸿胪礼宾使,为内诸司使之一,由于此职地位较高,以宋国良这时的地位与资历,似乎还不可能担任此职,故其很可能是鸿胪礼宾使判官之类。志文接着又云:“自朱泚勃逆上京,据守宫阙。神怨天怒,黎庶苍黄。公在重围之中敷奏于上,潜到贼中,将导鸿胪之兵,共除元恶。因遭擒获,推鞫逾旬。情状未彰,苟从迫胁。”唐德宗建中四年十月,发生泾原兵变,德宗逃入奉天避难,被叛军围攻。宋国良奉命潜入长安,欲收集鸿胪之兵,内外结合,“共除元恶”。唐长安城内驻有左右威远军,隶属于鸿胪寺。[17](P47-48)宋国良此时在鸿胪已任职十年,所谓“凡二五载矣”,与此军的关系比较密切,故才有潜入长安收集散兵之举。不幸的是,宋国良的行踪被叛军发现,并被捕获,只好假意顺从,然后乘机逃出长安,再赴行在报告敌情。关于这一点,志文有明确的记载,所谓“遂觇贼军之形候,果决于心;献圣主之恳情,具论成败。得贼星夜落,圣日朝明,盖亦公之深略也”。正因为墓主有这样的立功表现,“帝乃嘉其节操,遂持赐章服,官迁内给事”。志文所记载的这些史实,传统史籍缺乏记载,可补其缺漏。
志文又曰:“至兴元初,宣慰淄青,因致符节。复奉诏命,遂为监军。属贼臣希烈阻兵淮右,公自统平卢勇骑,与诸道并进,遂擒逆首翟晖。其年十二月十三日赐紫金鱼袋,依前监临海岱。于今十五年矣。”兴元初年(784)宋国良任淄青监军使,是在朱泚之乱平定后,这时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已兴兵作乱很长时间了。关于生擒翟晖之事,史载:李希烈“又遣将翟晖率精卒袭陈州,为刘洽、李纳大破之,生擒晖以献”[7](P3945)。李纳时为淄青节度使,墓主宋国良为其监军使。据此来看,当是宋国良亲自统率淄青兵增援陈州,从而生擒了翟晖,史官只知援军中有淄青兵,遂记为李纳之功,而忽略了宋国良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宋国良在淄青共计十五年时间,于“贞元十二年十二月廿五日薨于郓州官舍”。“元戎李公尽礼悲送,三军饮泣,祭赠出郊。”这里所说的李公是指李纳之子李师古,因为此时李纳早已去世,由李师古继任节度使。宋国良因为患病,经奏请本来已返回长安,因为“主上以藩镇是忧,令赴本道”。于是宋国良只好带病回到淄青,最终死在了任所。德宗之所以对淄青镇忧心忡忡,是因为李纳此前曾经背叛过朝廷,与李希烈勾结在一起,而墓主任职以来,“雄镇肃然,雚蒲自静”,所以对其不得不加以借重。从这个角度看,唐朝在藩镇设置监军,的确有稳定军情、防止叛乱的作用。
关于宋国良诸子的行迹,在其妻张氏墓志中详细记载了宋重晏的情况,其余诸子只字未提。其志文曰,“长子承奉郎、行内侍省掖庭局丞员外置同正员重晏,去元和元年三月十八日奉进旨:‘逆旨刘辟,阻兵蜀郡,敢乱天堂,□□□令重晏充剑南东西两川、山南西道东道都监、行营招讨宣慰等使、银青光禄大夫、行内侍省少监知省事俱文珍判官。’公文可以理时,智可以和众,官□□□,王师交战,天军一鼓,玉石俱焚,杂虏群凶,尽皆殄灭。遂差领刘辟及诸将之首等献阙庭。圣上嘉其忠诚,藉兹勇干,遂特赐绯鱼袋,拜受长武城监军使”[9](P761)。关于宋重晏参与征讨西川刘辟之战的情况,已有学者有所关注[18](P84-85),但由于不是专门研究这方墓志,故其论述只能算是初步研究。对这方墓志的专门研究也已经出现,除了对张氏家世有所涉及外,主要论述了宋重晏任监军俱文珍判官与长武城的设置等相关问题。[19](P246-250)下面仅就其未尽事宜进行简要论述。
关于宪宗征讨西川刘辟时任俱文珍为监军之事,两《唐书·杜黄裳传》《唐会要》卷五一《识量上》,以及《资治通鉴》卷二三七唐宪宗元和元年正月条等,皆载经宰相杜黄裳进谏,宪宗独任高崇文统军,而罢去了监军使。既如此,则宋重晏所任的监军判官之职也就无从谈起了。前面提到的论者已经引用了《新唐书·刘贞亮传》《新唐书·白居易传》的记载,对这种记载予以驳正,并引用了清代学者赵翼的观点,“是黄裳虽奏,而监军仍未撤也”[20](P427)。笔者赞同这一观点,但认为其论据仍稍嫌薄弱,实际上仅引用了《新唐书》一种史籍,故有必要加以补充。宪宗《平刘辟诏》云:“其收复成都诸大将,并擒获刘辟军将等。委崇文与都监军使俱文珍条流等第闻奏。”[21](P665)此外,《册府元龟》卷六四《帝王部·发号令三》亦有相同记载。这是在平定刘辟叛乱后,宪宗颁布的犒赏将士的诏书,说明俱文珍所任监军使一直没有罢废。《白居易文集》卷二一《奏议》曰“然臣伏闻贞亮先充汴州监军日,自置亲兵数千。又任三川都监日,专杀李康”云云。[22](P1210)文中所谓“贞亮”,即俱文珍,从其养父姓,改名刘贞亮。引文中的后一句话,就是指其任高崇文军监军之事。关于其杀李康之事,也是事出有因。李康为东川节度使,刘辟反,先攻东川,破城俘李康。官军攻入蜀地,刘辟连败,遂献出李康以自救,俱文珍以李康不能守境而斩之。议者以擅杀大臣,归咎于俱文珍。然《新唐书·高崇文传》却说:“初,辟陷东川,执节度使李康不杀也,至是归康以丐雪,崇文数康失守罪,斩之。”[4](P5162)可知杀李康者并非俱文珍一人,至少此事是与高崇文商议后俩人的共同决定。议者出于对宦官的偏见,遂将此事记在俱文珍头上。总之,此事关系到张氏墓志所记刘重晏行迹的可靠与否,以及史籍记载的准确性,不能不分辨清楚。
平定刘辟之乱后,据志文记载,刘重晏奉命押解刘辟及其诸将之首返回长安献于宪宗,因此功,“遂特赐绯鱼袋,拜受长武城监军使”。长武城是神策军在京西北所置诸镇之一,始于“隋开皇中筑在泾河南岸,武德元年废,大历初,郭子仪置兵以备西戎”[23](P64)。大约在唐德宗贞元年间已成为神策军所属军镇。自大历以来,“自是岁防长武城盛秋”[4](P4892),为唐朝每年防秋的重点地区。高崇文此次出征虽率领多支军队,其中当以长武兵为主力部队,《新唐书》本传载:“崇文选兵五千,常若寇至,至是,卯漏受命,辰已出师,器良械完,无一不具。”[4](P5161-5162)当时高崇文为长武都知兵马使,一说为长武军使,自然会以这支军队为中坚力量。从战争经过看,长武兵也发挥了重要作用。由于高崇文立此大功,遂授西川节度副大使,封南平郡王,不再返回长武城,于是宪宗才任命刘重晏为长武监军使,这是对其高度信任与重视的表现,否则绝不会把如此重要的防区托付给他。
从宋国良妻张氏墓志看,张氏死前数月,宋重晏自长武城入京,朝见宪宗皇帝,“具论奏母氏疾甚,遂放留数月,得亲□□终,恭承遗训”[9](P761),说明刘重晏已经得知其养母病危,故入京向皇帝请假,以奉丧事,以尽为子之孝道。这既是唐代宦官孝道思想的反映,也是唐代社会风气的一种真实反映,应该引起关注。
神策军在京西北所属诸镇有八镇与十三镇之说,宋白《续通典》曰:“左神策京西北八镇,普润镇、崇信城、定平镇、□□□、归化城、定远城、永安城、郃阳县也。右神策五镇,奉天镇、麟游镇、良原镇、庆州镇、怀远城也。”[6](P7639)共计十三镇。然胡三省又曰:“左、右神策军分屯近畿,凡八镇,长武、兴平、好畤、普闰、郃阳、良原、定平、奉天也。宋白所记与此稍异。”[6](P7784)《续通典》的残缺处,可补长武城三字。然实际情况并非仅限上述诸镇,据《杨志廉墓志铭》载:“是有灵台监军之任。”[16](P800)灵台镇位于泾州灵台县,是长安西北的军事要地。据宦官《王日政墓志铭》载,其于大和七年(833),“除灵台镇监军使”。③另一宦官王公操,“遽除灵台镇监军”[16](P1134)。此外,宦官杨居实,“敕授泾原副监,兼护临泾镇兵马”[16](P1039-1040),即为泾原副监军,兼临泾镇监军使。临泾镇位于泾州临泾县。众所周知,泾、邠一带是唐朝防秋的重点地区之一,除设有节度使外,其境内亦驻有大量的神策军部队,灵台、临泾二镇应是神策军驻防的军镇。杨居实所任泾原副监军、兼临泾监军之职,亦可反映出这一点,说明泾原与临泾军队分属两个不同的军事系统,前者为藩镇,后者则为神策军所属诸镇之一,所以泾原监军使不能直接监护临泾镇,除非得到皇帝的授权。不见于上述所列的八镇、十三镇之内的军镇还有一些,如宦官朱孝诚“嗣子富平镇监军、朝议郎、内侍省掖庭局监作、上柱国士俛”[24](卷107)。朱士俛所任职的富平镇,属于近畿军镇,位于京西北方向,但却不在上述神策军诸镇之内。宦官《王文干墓志》载:“拜同官镇监军。地居畿甸,镇压要冲,路接塞垣,命之监理。”[24](卷113)同官镇位于今陕西铜川市西北,在唐代处于京兆府境内,关于其地理与军事的重要性,上引《王文干墓志》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不见于上述神策诸镇之内的还有美原镇,宦官武自和曾任此镇监军,“所至(宝历)四年,诏除左神策军美原镇监军使”[25](P53)。宦官仇文义“长子仇师约,左神策军云阳镇监军”[25](P61)。武自和所在的美原镇与仇师约所在的云阳镇,均明确记载隶属于左神策军,故其应为神策行营诸镇无疑。综上所述,可见所谓神策八镇或十三镇的说法并不可靠。
另据宦官《郭佐思墓志》载:“(咸通)十二年九月,授蓝田镇监军使。”[26](P869-870)蓝田镇位于长安西南,虽然地处近畿地区,但却不在京西北方向,故不在神策军京西北行营诸镇之列。但考虑到懿宗咸通时期,先有仇甫起义,后有庞勋举兵,藩镇军乱,南诏犯边,社会动荡,唐朝为了保证京畿地区的安全,遂在蓝田设置了这一军镇,以防御来自于商洛道的威胁。蓝田镇周围并没有其他藩镇的设置,故其驻军只能来自于神策军,即蓝田镇应属于神策军下辖的诸镇之一。不过这一观点只是初步结论,有待于更多的新史料去证实。
有关唐后期监军使的设置,研究者的目光多集中在藩镇监军方面,对于神策行营诸镇监军使的设置关注不够。受宋国良之子宋重晏担任长武监军使这一史实启发,广泛搜集资料,尤其是碑志资料,可发现神策行营诸镇实际上皆置有监军使。除以上所述外,如宦官《刘士环墓志》曰:“父幽岩,定远城监军使、奉天定难功臣、南朝元从、朝散大夫、行内侍省内侍伯员外置同正员、上柱国、赐绯鱼袋。”[16](P949)宦官刘幽岩既然有奉天定难功臣的名号,说明其是德宗时期的宦官,同时也说明给神策行营诸镇设置监军使较早,甚至要早于神策军护军中尉的设置。《祁宪直墓志铭》载:“长庆元年,迁奉天监军。”[16](P907)《王怡政墓志铭》亦载:“至大和五载四月,转奉天监军。”[27](P4019)前引《王日政墓志铭》载:“至宝历元年,有诏赴阙,选充崇信镇监军使。二年,诏公拜永安镇监军使。”《卫巨论墓志》曰:“俄拜好畤镇护戎。……特赐银章。旋拜宴设使。……遂出良原镇。”[28](P675-676)《假延信故夫人骆氏墓志铭》记有其诸子名字及任官情况,其中“幼曰文政,见任左神策军行营归化、崇城等镇监军使”[29](P145),崇城即崇信城。《王归厚墓志铭》亦载:“祖讳行质,良原监军使。”④以上所述军镇皆属于神策军京西北行营,且均在所谓神策军八镇或十三镇之列。之所以不厌其烦地罗列这些史料,目的就在于证明神策诸镇皆置有监军使,并非仅仅以宦官充任神策军护军中尉就万事大吉,同时也说明宦官对神策军的控制是全面的,并不限于驻在长安城的那部分神策军。
注释:
①分别见陈仲安:《唐代后期的宦官世家》(《唐史学会论文集》,陕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95-224页);杜文玉:《高力士家族及其源流》(《唐研究》第4卷,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175-197页),《唐代宦官世家考述》(《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8年第2期,第78-85页),《唐代权阉杨氏家族考》(《’98法门寺唐文化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陕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370-377页),《唐代宦官刘光琦家族考》(《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0年第3期,第28-34页),《唐代权阉杨玄价夫人党氏墓志铭考略》(《唐史论丛》第十四辑,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44-51页),《唐代吴氏宦官家族研究》(《唐史论丛》第二十辑,三秦出版社2015年版,第150-169页),《唐代宦官刘弘规家族世系考述》(《唐史论丛》第二十一辑,三秦出版社2015年版,第140-150页),《唐代宦官梁守谦家族世系考》(《唐史论丛》第二十二辑,三秦出版社2016年版,第1-10页),《唐代王氏宦官家族世系考》(《敦煌吐鲁番文书与中古史研究——朱雷先生八秩荣诞祝寿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版,第242-254页),《唐代宦官刘思贤玄堂记考释》(《纪念西安碑林930周年华诞学术研讨会论文集》,三秦出版社2018年版,第202-207页),《唐代宦官柏玄楚墓志考释》(《唐史论丛》第二十八辑,三秦出版社2019年版,第312-319页),《从新出〈刘德训墓志〉看晚唐历史的几个问题》(《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5期,第97-104页);赵沛:《汉唐时期的宦官养子与宦官世家》(《东岳论丛》2005年第4期,第116-119页)。
②墓志收藏于河南千唐志斋博物馆,志文根据其赠拓片所录。
③墓志尚未刊布,拓片系西安考古研究院张全民研究员所赠。
④墓志尚未刊布,拓片系洛阳师范学院毛阳光教授所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