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语言视角下的话语标记“还是”从“选择”到“建议”的发展

2019-02-27■

长江丛刊 2019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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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师范大学

Searle(1992)将言语行为分为五大类：断言行为、指令行为、承诺行为、表情行为、宣告行为。“建议”属于指令类。在王力和吕叔湘早年对语气的分类系统中，建议属于祈使语气；高明凯认为建议属于命令命题；在齐沪扬的语气分类系统中，“建议”属于功能类别中的祈使语气和意志类别中的允许语气。在众多来自选择的建议表达形式中，“还是”的使用频率和用法比较丰富而有特色，因此，我们选择“还是”一词为例具体探究由建议到选择的发展路径、动因和机制。

一、“还是”基本词义分析

“还是”是现代汉语中常用副词，它的基本意思是表示行为、动作或状态保持不变，或不因上文所说的情况而改变。在对“还是”这一词语的词义分析中，表格如表1。

表1

通过上表我们可以将“还是”按照词义进行分类，以便于我们的研究。

(1)行为不发生改变，不因为之前的内容而导致选择的改变；

例如：虽然他受伤了，但是他还是坚持完成了任务。

(2)尽管发生了以前的事情，仍要……；

例如：今天咱们还是装运木料。

(3)表示很长一段时间后，没有发生变化；

例如：多年不见，她还是那么年轻。

(4)提议“是否这样”；

例如：你还是带上雨衣为好。

(5)在可供选择的东西、状况或过程中的挑选；

例如：你去，还是他去。

(6)另一方面；

例如：虽然嗓音沙哑，但是他还有着一股吸引人的热情。

通过以上几个例子和解释的分析，我们可将“还是”分为三类：一类表示选择的含义，如例子(5)；一类表示坚持，不改变的含义，如例子(1)、例子(2)以及例子(3)、(6)；一类表示建议，如例子(4)。在这以上几个示意例子的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出，“还是”一词，最基本，最原始的意思是表示选择，除此之外还表示建议，在这一个语言变化过程中，“还是”从最初的表示选择到表示建议，经历了历时的过程。

二、“还是”语用的语法化

根据对北京大学CL语料库和中国语言文字网在线语料库的检索“还是”组合的出现最迟不晚于唐代，较早出现在敦煌变文、佛教语录、唐诗中。此时“还”与“是”的整合程度较低，是副词“还”修饰判断动词“是”。例如：

(1)去心既是病，摄来还是病，去来皆是病。(《维摩经》)

(2)不长不短鉴空心,若见空心还是有。(《王梵志诗》)

上面例(1)“摄来还是病”意思是拿来以后仍然是病，例(2)中除“是”以外另有谓词性成分，“是”作为判断动词功能弱化，成为附缀性成分，由此“还是”发生词汇化。“还是”的选择和建议用法都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而来的。

“还是”用于选择句，例如：

(3)鲁公子在外要见，还是留他进来，还是辞他。(《元代话本选集》)

(4)那酒要热吃麽。还是凉吃呢。(《老乞大新释》)

宋代时“还是”作为选择连接词的用法更为广泛，并且分布更为广泛。“还是”的选择表达方式有“还是X，Y？”“是X，还是Y？”“还是X，还是Y？”。具体用例如：

(5)间：“格物，还是事未至时格，事既至然后格？(北宋《朱子语类》)

(6)亚夫问：“此是礼乐之实，还是礼乐之文？”(北宋《朱子语类》)

(7)还是空之气自应吾之诚还是气只是吾身之气？(北宋《朱子语类》)

上面三例均出自《朱子语类》，反映当时“还是”用于选择句具有以下特点：首先，“还是”用于引出不止一个明确的选择项，且最终选择项未被限定；其次，选择词使较为录活，选择项之间可以单用“还是”，也可以采用“是…还是…”和“还是…还是”等复合形式；再次“还是”表选择主要用于问句，极少见其用于陈述句。

明代以后，“还是”表示建议的用法出现并发展成熟。

(8)相公还是着落开封府及早追捕，方得无失。(凌濛初《二刻拍案惊奇》)

(9)这样的怪异名师还是少点好，因为他们在间接地给学生增加负担。

上面两例中“还是”表示建议的用法已与现代汉语无异。“还是”后面成分“着落开封府及早追捕”“少点好”均为说话人的建议，并在后一小句说明提出建议的原因。与表选择的“还是”不同，用于建议的“还是”后只有一个选择项其后多伴随出现所提建议的原因。

通过分析上述各例，我们可以了解到，“还是”是从非选择到选择，再由选择到建议的历时发展过程。

三、“还是”由选择到建议的发展路径

在由表示选择的“还是”发展为表示建议的“还是”过程中，我们必需要考虑的是语境对于这种变化发展的影响，由于语境的限定和意义的赋予，才有了“还是”语法化的固话过程。如表2。

表2 从选择发展为建议的语言环境

通过表格我们可以发现，“选择”表达可具有所列出的全部语义特征，而“建议”表达只具有其中的部分语义特征，这些“部分特征”便是有选择向建议转化的特定语境。对于语境的选择和限定是由“建议”自身的特点决定的，具体来说包括以下四种情况。

第一，选择项具有限定性。选择项被限定是指选择的结果是已知的，已经确定的。说话人给他人以建议时自己的想法必然是明确的。相反，当选择项不具有明确性时，选择无法表示建议。

第二，选择项为“行为”而非“事物”。建议表达的是主张某人实施某种行为，因而表示行为的选择项才有资格构成建议内容，而大多数事物无法构成一建议句。但有一种特殊情况，有时选择项为“事物”但仍表建议，此时表达的是“建议某人选择某事物，其实是省略了选择该事物的具体动词。比如，买衣服时我们可以说“不然买这件吧！”也可以说“不然这件吧！”(表达中省略动词“买”)。这里其实质是省略了动词“买”后的一种省略形式。句中动词可以由具体语境推断得出，因此即便省略，选择项的本质仍是表示行为。

第三，限定选项为未然句(非现实句)。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人们是无法改变或做出选择的，因而建议用未然句。如前例“不然买这件吧！”的建议时间不可能为“昨天”，那么建议无法生效，所以“不然昨天买这件吧！”是不成立的。

第四，处于(广义的)交际语境之中。建议是针对他人的(有时包括自己但不可能仅为自己)，因而只有在交际语境中选择才可能有表建议用法。这里的“交际语境”是广义上的，包括虚拟听话人的语境，如“对于有肠胃遗等疾病的人是少吃纤维素食物为好”(《中国儿童百科全书》)。

四、“还是”与“还是①”的比较分析

“还是”为多意项的“还是”，“还是①”为仅表示建议的“还是”，“还是②”我们表示与二者均有关联的标记“还是”。如上图所示，基本语义的“还是”和“还是①”不仅仅是一种包含关系，二者彼此还具有独立性。我们通过利用相同的句子，来进行对比分析，探究变换前后成分的变化以及不同的语义表达。

例如例子2“今天我们还是运木料”的原本意思为：“我们今天的工作还是输出木料”，但是我们对例子2进行变换，将其改为“今天我们还是运木料吧”，其句子体现出了建议性，虽然两句话所要表达的都是运输木料的情况，但是经过改变的句子，体现了建1议性，这是二者的区别。

在比如例子5“你去，还是他去。”这句话中，本义是让听话者自己进行选择，我们对句子进行变化，将其变为“还是他去吧”和“还是你去吧”这两个句子，和上面的例子不同，经过变换后的句子，原本的选择意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说话者给听话者提出自己认为合理的建议，让听话者认同说话者的看法、观点，这前后改变了原本句子的意思，但是听话者，在听到这样的话语后，还是具有主体选择的权利。

在例子4中“你还是带上雨衣为好”本身具有一定的建议性，我们在这句话后面加入语气词“吧”，变换为“你还是带上雨衣为好吧。”虽然变换前后的句子都意思并没有改变，但是两句话的语气却有很大的不同。

通过上述几个例子进行比较，我们对“还是”、“还是?”以及“还是?”进行分析比较：

“还是”为最初的表示选择的意思，“还是①”表示建议句中的“还是”用法，经过对上述句子的分析，我们可以发现，表示选择的“还是”可以通过变化成为表示建议的“还是?”，通过在“还是”句末加入适当的语气词，“还是”转换成了“还是”。与此同时，表示选择的句子，由于加入语气词，句子的语气发生了变化，变得缓和，委婉，表达出说话者一种主观情感和态度，这样就完成了一种变换。值得注意的是，在有表示选择的“还是”变换成表示建议的“还是①”时，说话者的主观态度发生了变化，由原本向对方询问，变为了已经拥有个人的主观看法之后，向对方表达自己的看法，这也是我们在判断，选择两种不同句式的关键所在。其次，作为听话者，在听到说话者表示选择和建议的两种不同“还是”句之后，其反应也是不同的，在听到表示”还是”的选择句时，听话者需要更加主观的给出自己的选择，因为本身说话者是处于寻求对方的意见，让对方做出选择的。但是，当听话者接收到“还是①”表示建议的句子后，说话者主观上已经给出了自身的看法，听话者由于受到说话者主观态度的影响，需要结合实际予以答复，其最终所表达的意思，并非为自己所想。

另外，我们还需细致的对“还是”句进行分类：一.“还是①”我们将其限定为，经过选择的“还是”转换为建议的“还是”后，句子意思并没有发生变化的句子，例如：“明天我们还是运输木料吧”与“明天我们还是运输木料”，这里虽然语气发生了改变，但是句子的基本意思并没有发生变化。我们把这种句子意思没有发生变化的“还是”句，划分在“还是”和“还是②”的交叉部分，也就是上图中的“还是?”。二.“还是”句子变为选择句时，句义发生了变化，例如：“你去，还是他去”变换为“还是他去吧”或者“还是你去吧”，句子在经过变化后，句意发生了变化，说话者主观表达意愿由最开始的让听话者自主选择变为了主观意愿的表达，听话者在回答说话者的话语时，也受到了主观意愿的限制，需要将其考虑在其中后，再做出回答。

关于“还是”和“还是①”，“还是②”的研究，对于汉语学习的交际和学习有很大的帮助。并且，可以设计相关的试题和联系，来对汉语第二语言学习者进行操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