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
2019-02-26王吴军
王吴军
有些花虽然不显眼,但是,却并不自卑,在季节里使劲绽放着,比如,花生的花就是如此。
在阳光下,青青的花生株上,绽露出一点一点鲜黄的嫩苞。清晨,露水晶莹,花生的小黄花上湿漉漉的。中午,花生那沾染着露水的小黄花在阳光下亮晶晶的。虽然花生不是高大的草木,却没有自惭形秽的悲观。花生的花虽然没有许多花朵的粉嫩和娇艳,但是,若是仔细端详,会发现花生的花有着更胜一筹的美。花生那小小的花朵,不起眼的黄,犹如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在乡间的田野里,看到红衣绿衫的乡村女子,挎了手工编成的篮子,在花生地里拔掉杂草,那种勤劳的模样极其迷人。
九月到了,秋意渐渐深了,床上的薄毯收了起来,换上了厚一点的被子,却还是凉,尤其是在夜半时分,引人注目的是窗外那轮圆圆的月亮,沁人心脾的是花生的清香,让人的情思变得有些流连难舍。
清香亦醉人。这句话放在花生这里是极其恰当的。花生很是朴实坦然的,拔出花生秧,一个个的花生果满满地缀在根上,仿佛是应了张爱玲说过的一段话:“心境好一点的话,不论在什么样的患难中,她还是有一种生之烂漫。多遇见患难,于她只是好处;多一点枝枝节节,就多开一点花。”花生,成熟在清秋中,却将果实隐藏在根下,它的内敛和低调,与低调的人是极其相似的。
花生又名落花生、地果、唐人豆。花生虽然貌不惊人,却能够滋养身体、延年益寿。所以,民间又称花生是长生果,并且,人们习惯于把花生和黄豆一起称为植物肉、素中之荤。
花生成熟的时候,从地里拔出来碧绿的花生秧,将花生果一个一个地摘下,花生果是阅历了春天与夏天两个节令而成熟的果实,把这带着泥土的湿润气息的果实拿回家,放到向阳的地方晒干。
我的老家把收花生叫做出花生,出花生的“出”字用的非常巧妙。不是挖,不是拔,是出,让花生从地里出来。出花生。真的生动而美好。出花生其实是一件颇为有趣的事。奋力的挖出一棵花生,下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生果,大多的花生果已经是外壳坚挺了,有的却还略嫌稚嫩,更罕见的是,有的花生果在地下竟然已经发芽了,那晶莹雪白的花生芽,仿佛是婴儿白嫩嫩的手臂一样迷人。新鲜的花生非常好吃,把花生皮剥下来,放在嘴里嚼上一口,满嘴的清香和甘甜,令人食之难忘。
我喜欢花生。每年当新鲜的花生成熟之后,我总要从城里回乡下老家去品尝。回来的时候,老家的姐姐和妹妹还总是要让我带一些新鲜的花生。新鲜的花生放在屋子里,满屋子都是清香,怡人,醉人。我小的时候,奶奶把新鲜的花生放在芦苇编的席子上晒干,然后,剥下花生殼,就成了花生米。不用清洗,放在瓷盆里,一层花生米一层糖和醋,花生米和糖和醋相逢,那就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最后,把瓷盆的盖子盖好,做成糖醋花生,做零食,做下酒的小菜,都好,或者是趁着花生新鲜时剥下花生壳,将花生米和小茴香、八角、丁香、良姜放在一起煮,就是水煮五香花生米,吃起来更香。
入了酒的花生米,更是颇有笑傲江湖的豪气。小小的花生米以柔弱之姿浸泡在浓烈的酒里,以自己的芬芳与灵性柔情似水地去拥抱着浓烈的酒。花生米入酒,成了醉花生。一个“醉”字,便弥漫出了醇香和飘逸之气。“酿”字真的是一个让人着迷的字眼。花生米如果是美人,酒就是英雄,花生米如果是佳人,酒就是豪杰,两者演绎出的是一场激情荡漾的华美之戏。酒气洋溢出的是酣畅、恣肆、深邃,花生米的清香则是柔和、低婉。
从乡下到我现在生活的小城,一次次和花生相遇,在饥寒的时候,被小饭店里飘着的醉花生的香气牢牢吸引住。当店主人揭开锅,将香气扑鼻的醉花生放入白净的菜盘子里,不消片刻,我的嘴里已经尽情品尝到了醉花生的美妙滋味,感觉清香可口,暖胃暖心,整个人似乎已经醉了,飘然如仙。
我也喜欢水煮花生。我住的小区附近有一个固定的卖水煮花生的摊子,摊主是一位老人,操着一口我乡下老家的那种浓厚的方言,额头上是一道道岁月的沟壑。每次去买水煮花生,远远的就看见他在微笑,像一个可爱的孩童。每次买完,老人总是又抓起一把花生塞进纸袋里,递给我,听凭我怎么推脱,都不肯把多给我的水煮花生再拿回去。
花生香且实。这样的诗句让人品味出花生是既有动人的香味,也是能结出味道鲜美的果实的。
当然,花生也是恬淡宁静的。一个诗人说,树木是大地写上天空的诗。我想,花生是大自然写在红尘里的诗,它是大自然中极其富有诗意的一笔。
我和花生,永远都是相看两不厌的。
编辑/林青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