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梦想的一些记忆碎片

胡文杰

在集团首届教学节上，我与陈明法、杨春莉两位校长一起被授予“突出贡献奖”，并作为代表发言。我这个人生性木讷，不善言辞。不过虽不说，但心里的想法却是有的。我想领导们在推荐或评选的时候，应是反复斟酌和考量的。我写出这番话，其实它的潜台词是：即便如我这般的一线老师，学校也没有忽视。所以，当我站上舞台时，确实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在灯光以及众目光的聚焦下，我感到浑身发热，体内似有东西在冲撞，某种情愫也在萌芽、升腾。我想，那一刻脱口而出的“感谢领导”等诸如此类的致谢是真诚的，而非台面上的客套话。这对于我而言，还有一种更深的意味所在，那就是我最起码看到了公平、公正。我赖以生存的环境是公平、公正的！

这一路走来，除了领导和同事的支持外，我想我的幸运还在于个人的梦想与学校的發展是同步的。记得高华丰校长在倡导建设“幸福校园”时提道：“当教师‘被需要，以及他的业务成长与学校的发展是同步的，幸福指数也就高了。”诚如此言。在学校这块沃土上，我的梦想被不断地滋养，乃至茁壮成长。

很多时候，我们谨小慎微地活着，不敢奢谈梦想。尤其对于我这般年纪的人来说，谈到梦想让人感到有些滑稽可笑。刚走出校园的那段日子，我是在偏僻的山旮旯里的一所村小度过的，只要天一黑，原本书声琅琅的校园便寂然无声。为了排遣寂寞和无聊，我恋上了文字和书法，当然，恋上的还有黑夜。随后，又接触到儿童诗教学，在金慰祖校长的支持下，我把儿童诗引入课堂，一时间开展得轰轰烈烈，众多媒体纷至沓来，中央电视台也曾以半小时的时间专题报道了我校的儿童诗教学事迹。遗憾的是，你若现在走进校园，已经看不到与儿童诗教学相关的一丁点痕迹了。有时在回溯那段日子，竟找不到一点像样的、能启封记忆的线索。我之所以耿耿于怀，是因为在这个实践过程中，有我最具美好也最具激情的青春。

所以，后来进入到童声作文、童声小说的探索与实践阶段时，为了不重蹈覆辙，我开始致力于成果的物化，在推广上更是不遗余力。童声作文之于我，并不仅仅是课题，更希望她有生命一般落地生根，花开有声。有时，我甚至还会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历经岁月淘洗，在数十年后甚至百年后，它仍能枝繁叶茂，开枝散叶。

其实在追求梦想的路上，从来都没有一帆风顺。曾有一段时间，课题的撰写、教材的编写、“童声作文”“童声悦读”“童声小说”等三大书系的编辑和出版，朝我纷至沓来。我希望自己是个平和的人，但随即我被一些杂事弄得蓬头垢面，心浮气躁。尤其是繁琐的无关教学的事务，消磨着我的激情，让人忘了宽容、温厚和优雅。曾有一段时间，我连走路也是小跑着。在校园里，同事见我步履匆匆，神色焦灼。我甚至忘了在静寂无声的深夜烹茶、研墨、涂鸦、捧读……从心底里、血液里、骨子里流淌出来的温情也渐渐消失殆尽，这不是我理想中的生活。我向往的安详、超然和愉悦去哪儿了？

同时，我还发现，原本圣洁的教育多了份逢迎、作秀和应付，这无疑让人精神萎靡，挤压着我的一些所剩不多的激情，我甚至无法正视自己的职业。就在此时，我的一位同学突然离开讲台另谋职业，居然还很顺利。我看到她原先黯淡的眼神忽地亮了起来，连肤色也重现水嫩，就如一棵焦渴的禾苗在雨露的滋润下焕发出活力和光彩。

面对逼仄的教学生活，我不敢展望自己的未来。更让我心惊胆战的是，我家隔壁的老章，退休不过七八年的光景，现在已经步履蹒跚。有时瞥见他的身影，会让人不由得悚然一惊。我甚至曾一度产生这样恐慌的念头：等我退休后，是不是还有“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的念想？与世界而言，我们皆是匆匆过客。

那段日子是暗无天日的，而支撑我的正是梦想那一脉灯火，在心里忽明忽暗地亮着。当然，还有领导和同事们的支持。

我终究还是坚持了下来，当然这其中不乏有许多“被迫”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苦涩之后回味甘甜。如我的公开课初秀是被项扬舫主任逼着去展示的，名教师是被叶再芳校长逼着去参评的……在“不情不愿”之下，荣誉也慢慢地多了起来。刘永宽校长曾调侃地把我喻为天井花坛中的那棵长势繁茂的桂花树。我是个慢知慢觉的人，当时并无多大的感触，现在不时忆起，心中却有了莫名感动，这番话犹如酵母一般在我的心田里发酵。

一个梦的诞生就像一棵树的生长，是需要土壤的。在学校的呵护下，我向憧憬攀援着，扶摇

而上。

身心疲乏时，我会走出办公室，流连在“童声作文小作家长廊”，凝视着墙上张贴的孩子们成长的足迹。有时，我也会在桂花树下的木椅上休息片刻。眼前的桂花其实与平素里看到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于我而言，似乎又有着一些别样的昭示。不论是阳光明媚，还是冷风凄雨，这些树依旧绿着，根深叶茂，以卓越不凡的姿态和风骨陪伴着岁月。凝神遐想间，灿烂的霞光会时不时透过树叶洒落在我的心田，我能感觉通体的光明和芬芳。

勇气和激情总会不时被冷静、残酷的现实浇灭，又不时被重新点燃。这其中，有牢骚，有伤痛，有彻悟。但一旦梦想重新燃起时，我仿佛又成了一位痴情的少年。余生很长，我不能就这么错失与梦想的欣然相遇。

年龄不断地递加，但我的心一直热着。

（作者单位：浙江宁海县实验小学）

责任编辑 杨壮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