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脾胃在“欲病状态”的作用

何友成，高 远，黄小燕，林 平，2，3*

(1.福建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二人民医院，福建 福州 350003；2.福建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 福建 福州 350122；3.福建中医药大学 脾胃优势特色学科，福建 福州 350122)

状态是人体脏腑、经络、气血在自然和社会等因素作用下作出与之相适应的调整而形成的相对稳定的生命态。对状态的形成和维持起重要作用的是人体阴阳自和的能力[1]。欲病状态是状态中阴阳自和能力下降的特殊阶段，也是“治未病”的关键时机。而脾胃是人体化生气血、阴阳调和、气机升降的重要脏腑，对于人体恢复阴阳自和能力有着重要的作用。以下，将从“求萌”“救萌”和“调理脾胃”入手，探析“欲病状态”防病养生的思路和方法。

1 欲病状态，疾之始也

未病状态即健康，是机体处于“阴平阳秘”状态，是“无病无证”状态；已病状态即疾病状态，是机体处于“阴阳失衡”状态，是“有病有证”状态。而欲病状态处于二者之间，过去常被忽视，是健康与疾病的潜在“桥梁”状态，是机体“阴阳自和”能力下降的表现，是“无病有证”状态。

根据分类或范畴不同，欲病状态，包括生理上严重的体质偏颇和病理上轻度前证。《说文解字》有言：“病，疾加也”[2]，指出“疾轻病重”，疾为病之渐，病为疾之重。无论是严重的体质偏颇还是轻度前证，均说明欲病状态是疾之始起，是有“小疾”的状态，此时虽有邪气，但仍轻浅；虽有正虚，但仅是小损；虽有气血阴阳的异常，但经过简单干预即可较快恢复正常。

先贤孙思邈言：“凡人有不少苦似不如平常……须臾之间，以成痼疾。”[3]此言不仅点破了“欲病”的特点为“有不少苦似不如平常”，亦即李灿东等学者认为的“欲病之病实质是人体处于未病与已病之间的一种状态，在外虽然有不适的症状表现，但医生不足以诊断某一种疾病”[1]，同时也说明了“欲病”向疾病转变的迅速，突出了“欲病状态”是“治未病”的关键阶段，此时介入干预十分必要；否则，若待到疾病已成，甚至深重之时，恐怕药石罔效，陷入被动。

2 欲病求萌，明确要素

“求萌”一词，源于《黄帝内经》：“上工之取气，乃求其萌芽。”[4]意为高明的医生诊治疾病在于寻求在疾病初发阶段进行干预。因此，“求萌”是对欲病状态的辨识过程，类似于“辨证论治”，是对欲病状态的部位和性质进行剖析，以明确“欲病”的本质。正如李灿东等学者所言：“状态是中医辨证诊断的核心，同时也是健康认知的逻辑起点。”[5]

状态要素，与证素类似，包括程度、性质、部位，但状态要素又涵盖了证素所未涉及的未病态、欲病态的辨识要素，使健康状态辨识更加完整[6]。其中，程度是阴阳自和的功能状态偏离正常的幅度[7]；性质是状态辨识的核心和关键，也是干预和调护的主要依据[8]。而欲病状态即为状态要素中的程度，欲病状态的性质和部位类似于证素的病性、病位。欲病状态的性质是可辨识、可调理的，但欲病状态的部位有时却难以确定。这就要求医者“治未病”时，必须明确欲病状态的性质，同时尽可能围绕主诉确定欲病的脏腑经络。若是部位实在难定之时，大致根据机体阴阳气血偏颇、可能存在的升降失常，明确性质，结合临床经验，制定试探性的治疗方案，待随诊后，根据治疗效果，回顾、明确部位。因此，欲病状态明确气血阴阳的偏颇，亦即所谓的“欲病求萌”，可为“救萌”提供方向和理论依据。

3 欲病救萌，事半功倍

“阴阳自和”能力下降是欲病状态产生的原因，那么恢复“阴阳自和”的能力即可使机体从欲病状态向未病状态(健康)转变。“欲病状态”如何“救萌”以恢复“阴阳自和”能力，达到“阴平阳秘”就成了关键。

“治未病”的中医预防思想，按照疾病发生、发展的规律，可具体为“未病先防”“欲病救萌”“既病防变”“瘥后防复”四个方面。

其中，“欲病救萌”是“治未病”的核心环节。《说文解字》言：“救，止也；萌，木芽也。”[2]杨上善《黄帝内经太素》言：“邪气初客，未病之病，名曰萌芽。”[9]“欲病救萌”是指在体质上严重偏颇，或在疾病虽尚未发生，但已有某些先兆，或疾病已发生，但处在萌芽阶段时，根据中医学“三因制宜”的原则，及时把疾病消灭或控制在萌芽阶段，使体质趋于“阴平阳秘”，其体现了古人“防微杜渐”的思想。

“救萌”思想，源于《黄帝内经》：“上工救其萌芽。”[4]后《金匮要略》亦载：“始萌可救，脓成则死。”[10]记载用苇茎汤治疗肺痈成痈而未成脓，救肺痈于萌芽阶段。张介宾所著《类经》[11]有言：“救其萌芽，治之早也……早者易，功收万全”，突出了“救萌”的优势。近代传统预防医学的三级预防概念中“临床前预防”强调“早期发现、早期诊断、早期治疗”，也类似于中医预防思想中的“欲病救萌”，体现了欲病状态干预的优越性和重要性。

“欲病救萌”往往只需使用“四两”之力即可达到“拨千斤”的效果。因为，此时机体只是“阴阳自和”能力下降，在临床辨识时，明确“欲病”机体的偏颇性质和偏颇脏腑经络，再结合中医“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增强“阴阳自和”的能力，梳理脏腑经络气血，就能较快恢复“阴平阳秘”的健康状态。

4 救萌之要，调理脾胃

欲病状态的实质是“阴阳自和”能力下降导致的气血阴阳偏颇和气机升降异常，因此，和阴阳、调气血、理气机就是欲病救萌的大法。而调理脾胃，即可促进气血阴阳的和调和气机升降正常，所以，欲病状态的调理应该要重视脾胃的作用，调理脾胃是“欲病救萌”的通用之法。

《兰室秘藏》有言：“脾胃为血气阴阳之根蒂”[12]，提出了脾胃于人身的重要性，若人身为一颗大树，血气阴阳为枝叶，则脾胃即为枝繁叶茂大树的树根，通过自身运化水谷，不断汲取营养，供养全身。《黄帝内经》言：“五脏者，皆禀气于胃，胃者五脏之本也”[4]，指出脾胃通过化生气血、和调阴阳、调节升降来发挥其供养其他脏腑和协调气机升降的作用。

4.1 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

《黄帝内经》曰：“脾胃者，仓廪之官。”[4]胃主受纳、腐熟水谷，脾主运化水谷精微，二者纳运协调，升清降浊，为气血生化之源：饮食物进入胃腑，在胃气腐熟、脾气推动之下，不断地分清别浊；其中水谷精微经由脾气向上输布于心肺和头面五官；食糜及食物残渣经由胃气向下通降入小肠、大肠，进一步消化吸收。

“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饮食物是后天所需要的营养来源，经由脾胃化生的水谷精微为精气血津液提供充足的原料；且水谷精微在脾气散精的作用下，最终充养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保证其他脏腑发挥正常的机能，尤其是脾胃参与了宗气的生成。

脾胃为元气之本。《脾胃论》曰：“真气又名元气……非胃气不能滋之。”又言：“元气之充足，皆由脾胃之气无所伤，而后能滋养元气……脾胃之气既伤，而元气亦不能充，而诸病之所由生也。”[13]可见，元气为人身之本，是人体抗病力的关键，脾胃又为元气后天得到充养的源泉；脾胃伤则化生无源，元气失于滋养，而诸病由生。

4.2 脾胃为阴阳气机升降之枢纽

《脾胃论》有言：“万物之中，人一也，呼吸升降，效象天地，准绳阴阳……精气先输脾归肺……升已而下输膀胱……”[13]而一年中夏居中央，为四季之枢纽，才有一年四季有序的寒热变化。类比于人体，脾胃居于中焦，升则上养心肺，降则下资肝肾，维持着“清阳出上窍、发腠理、实四肢，浊阴出下窍、走五脏、归六腑”[4]的正常阴阳升降运动。若脾胃内伤，升降失常，则内伤五脏六腑，外及四肢百骸，产生种种病证。

总之，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为元气充盛的根本，更是一身阴阳升降的枢纽。脾胃健运，则气血充盛，元气亦充盛，气机升降有序，阴平阳秘；若脾胃内伤，则化生乏源，不资元气，气机易逆乱，逐渐“阴阳自和”能力下降，甚至“阴阳失衡”，诸病由生。

5 病案举隅

患者王某某，女，40岁，2018年10月22日首诊。主诉：周身不适1月余。现病史：1月余前无明显诱因出现周身不适，稍有疲乏，近来性急，无胸闷、胸痛，无消瘦、发热，无多饮、多食，遂于福建省第二人民医院体检中心体检，所查各项检验指标均未见明显异常。刻下：周身不适，稍有疲乏，偶有心悸、不安、性急；无颈肩、腰膝酸痛，无恶心、呕吐、便溏等，纳一般，近两日寐差，难入睡，二便调。月经史：初潮15岁，7天/25天；Lmp：2018.9.7，无痛经，无血块，无经行呕吐、头痛；既往史、家族史：无特殊；体格检查：面色萎黄少华，体形中等，舌淡红苔白，脉细稍弦。

中医诊断：心脾两虚证；治法：健脾益气，养心安神，疏肝解郁；方以归脾汤加减，处方：白术18 g，党参20 g，黄芪20 g，当归12 g，茯神15 g，远志12 g，酸枣仁20 g，木香6 g，合欢皮15 g，北柴胡9 g，首乌藤15 g，陈皮6 g，炒麦芽30 g，甘草5 g。5剂，水煎服，1剂/d，分2次温服，其中一次于晚上睡前2 h服用。嘱其适当运动，放松心情，勿劳累。

二诊：患者诉疲乏稍有减轻，纳稍有转佳，寐可，仍有心悸，二便调，但面色依旧少华，舌淡红苔薄白。故守上方，加黄芪至30 g，5剂，水煎服，1剂/d，分2次温服，其中一次晚上于睡前2 h服用。

三诊：患者诉已无疲乏、心悸，无周身不适，且面色转红润，故守方，2～3日服1剂，巩固治疗而告愈。

按：此患者因自觉周身不适而在我院体检中心体检，未见明显异常，于吾师林平教授处寻求帮助。患者体检各项指标均无特殊异常，且目前病程较短、病情轻缓，吾师考虑其虽有不适，但各项指标未见明显异常，不构成中医或西医的疾病诊断，处于欲病之“无病有证”状态，故根据其较为典型的临床表现，辨为心脾气血两虚，兼有肝郁。治以归脾汤益气健脾，养心安神，佐以疏肝。药用十余剂而愈，符合“欲病救萌”，即通过调理脾胃，调和气血阴阳，以恢复阴阳自和能力，促进机体从欲病状态向健康状态转变。

6 结语

脾胃作为“欲病救萌”的重要环节，即使是欲病状态病位不明之时，也可以对人体血气阴阳的恢复起着“四两拨千斤”的作用，值得医者重视。人体健康状态中的欲病状态是健康与疾病的“桥梁”状态，于此时介入调整，符合中医学“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的预防思想，可有效节约社会和个人家庭经济成本，促进“治未病”思想的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