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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记忆

2019-02-23乔加林

火花 2019年1期
关键词:晒场虱子扁担

乔加林

笆斗

笆斗,翻阅字典,斗是农村常见的计量器具。过去粮食碾打出来,扬净晒干,论的是多少斗。笆斗在过去是一种计量器具。

笆斗,底部弧圆,上部敞了圆口,有的人家会在圆口处箍上一个铁箍子,图的就是经久耐用。笆斗是用竹子、柳条、荆条等编成的一种盛器,底为半球形。在农村,家家户户都有几个笆斗。俗话说,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是笆斗装水却不会渗漏,可见严密性不一般。

在大集体时代,每当夏收秋收拉开序幕后,生产队的晒场便开始热闹起来。清晨,晒场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会准时来到队部集合。男劳力一溜排着,每个人手上都拎着一只笆斗,妇女们人手一把木锨。大家在谈笑风生中开始进行晒场,有的摊晒谷物、有的用扫把清理谷物中的杂物……当红日喷薄而出,金光耀眼时,大家早已经干完了活儿。

每当夕阳西下,晒场上的人有的戴着草帽,有的扎着毛巾进行收场。有的人收堆、有的人清扫、有的人扬场,各干各的事情,井然有序。晒场上的人,各有分工,扛笆斗的人在另一个人帮助下,喊着一二三,一起用力举起,笆斗稳稳地落在扛笆斗的人肩上。扛笆斗的人,一手托着斗底一手抓住斗帮,到了仓库让笆斗依偎着肩缓缓地倒下,如果别人上前帮忙,弄不好会把肩上的皮蹭掉。

在晒场上,一些年轻力壮的庄稼汉,有时候还会扛笆斗比赛。在众多妇女的呐喊加油声中,几个壮汉扛笆斗的相互奔跑着,相互激励着,谁也不甘示弱。那些扛笆斗的年轻人跑的速度犹如一阵风,在与时间赛跑,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有着牛的气力也有着马的洒脱,跑得满头大汗。在村庄里作为一名男劳力,如果不能扛起笆斗会遭人嘲讽。扛笆斗不分大人小孩,有的刚进中学校门的孩子能扛起笆斗是常会受到大家赞扬的:乖乖,这孩子有劲,像头牛,以后有出息。人们也会羡慕那家小孩的父母,认为养育孩子终于成了劳动力可以挣工分。

晒了几天已经干净晒干的粮食准备入库时,生产队长或保管员要对粮食进行检验稻谷的干燥度,随便捞起一把稻谷,抓几粒谷粒抛进嘴里一咬,如“啪”的一声脆响,说明稻谷完全干了,达到进仓要求,队长就会安排生产队里的劳力们把晒场上的粮食用笆斗扛到粮食折圈里。粮食进仓前,通常都会用笆斗装满粮食,然后往大秤上一放,称重。随后会计或保管员就负责数进仓笆斗总数。

最让庄稼人开心的时候,就是生产队里分粮食。只要队长通知分粮食,家家户户,大人小孩,男女老少都拎着笆斗往队部去,满脸春风地跑到场头自觉排队等候,分享劳动果实。轮到谁家,生产队会计在事先制好的每家每户表格上报出分得的数量,保管员负责从粮折里向笆斗铲粮食,两人负责抬笆斗,一人负责过秤。

轮到我家时,我把眼睁得大大地盯着长长的秤杆,心里在默念着“把秤杆子再抬高点儿。”在分得粮食的乡亲们开心地说笑着穿梭在高低不平的泥路上,大多使用笆斗抬的抬,挑的挑,背的背,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父亲每次去队里领粮食时,都会叫我一起去。父亲扛着分给自家的口粮,一路上都会哼着小调。虽然每次只能分得半笆斗粮食,但从父亲的脸上,可以看出来今年是个丰收年。

土改后,农民当家作主,家家都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和晒场。每到夏收秋收时,父亲都在家门口晒场麦草堆附近用折子圈个窝,做了个粮折子,在粮食进折子时,我和母亲负责装粮食,父亲负责扛笆斗向折子里倒,我还兼职数数:一斗,两斗,三斗,四斗……八十八。父亲听了我的报数,很是惊讶,没想到今年收成这么好,父母看着收成爽朗地笑了,开心得像个孩子。

庄稼人在施肥、播种时,大都是用笆斗盛装肥料和麦种,在笆斗上边缘穿两个对孔,一根绳子穿过,在孔边打两个结,再把绳子套在脖子上,笆斗大概在肚子的位置,一手握着笆斗,一手抓起肥料种子一撒,踏着均匀的碎步向前移动,肥料或种子在空中散开,纷洒到地里,然后再用耙进行耙一边,把种子和肥料覆盖在土里。他们挥洒着汗水,期待着来年的好收成。

笆斗,在农村用处可大了,每年正月里,家家户户都会蒸很多馒头,都是储藏在笆斗里,然后用布或衣服盖起来,每顿烧饭时从笆斗里把馒头拿出来在锅里蒸一下就可以了。在农村磨面时,机面房里也都是把粮食倒进笆斗,机面人把笆斗扛起来把粮食倒进磨面机里……

儿时经常唱的民谣至今还在延续:一斗穷,二斗富,三斗四斗卖豆腐,五斗六斗开当铺,七斗八斗把官做,九斗十斗享清福……这个斗不是笆斗,是指每个人手指上的指纹的斗。

儿时的美好回忆,总是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儿时经历的点点滴滴时常会从脑海里涌现,就像一幕幕的画面,历历在目;在回忆过去的经历时,就像品尝很多年陈酿的老酒,回味无穷。

篦子

由于多天的连阴雨,老家的院墙倒塌六七米,门旁的邻居打电话给我,回到老家后一看,满院子的都是杂草,有的比我人还高,家里已经没有值钱的物品,父母也早已随我们在城里生活,院墙也没有重新垒砌的价值。打开堂屋的大门,在屋里查看一下是否有价值物品时,在书桌抽屉里看到了一把小时候经常使用的篦子。篦子,用竹子制成的梳头用具,中间有梁儿,两侧有密齿,齿要比梳子更密。见到篦子时,睹物思昔,引起怀旧情绪,联想到很多往事。

篦子和梳子一样,都是用来梳头的工具,不过分工不同,样子各异,梳子的齿是单面的,而篦子的两侧都有齿,且非常细密,梳子是梳头的,而篦子是用来清理头上的虱子和虮子的。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前,乡村卫生条件极差,生活方式落后,人们的生活极度贫乏,没有内衣外衣之分,冬天,仅仅是穿着一件棉袄、一条棉裤过一个冬天,没有衬衣,又从来不洗澡,这样,人体皮肤的脱落与灰尘,在棉袄里与汗液混杂在一起,人体温度的恒温构成了一种能够孕育虱子的自然环境,虱子从无到有地慢慢生长了出来。生长出来的虱子,会下蛋,我们叫“虮”,学名叫卵。它们很快地繁育着下一代。

乡村人家,家家户户都会喂养一些猪、羊、牛等牲畜,由于害怕被人偷,大多是人和牲畜同住一间屋里,人们的衣着和头发中常生虱子。头发里的虱子要靠篦子解决,因为篦子的篦齿特别细密,当用篦子刮头发的时候,隐藏在头发里的虱子和虮子就会一个不漏地被篦下来。小时候我就常常用篦子来除去头上的虱子和虮子,最多的时候一次能刮下来十来个虱子和一串一串的虮子。

虱子和虮子是同一类东西,虱子是寄生在人畜身上的寄生虫,虮子是虱子的卵,是用来繁殖后代的。虱子,主要以喝人的血液维持生命。篦子,是乡村人家家户户必备的物品。篦子与传统配套使用的梳子相比,篦子的梳头功能主要是刮头皮屑和藏在头发里的虱子。

小时候的冬天,经常看到大人们在太阳下帮助小孩子或猪羊牛逮虱子,牲畜身上的虱子比人身上的要大得多。有时候,串村耍猴的艺人来,小伙伴们都能跟随跑几个生产队观看猴子表演。猴子在闲下来,还可以看到老猴子给小猴子抓虱子的情景,老猴子把捉到的虱子也放在嘴里咬,与人类捉虱子的样子一模一样。冬天或遇到下雨天,忙完农活休息的时候,抓虱子便是主要的任务了,特别是女人们,三两个凑在一起,一个给另一个捉头发里的虱子,一边捉着虱子,一边聊着天,偶然还会碰到吃虱子的,捉住一个虱子,像嗑瓜子一样,丢在口里,然后就是“嘎吱,嘎吱”地响。

到了晚上,煤油灯下,忙了一天的大人们,或者给子女缝缝补补,或者捉孩子衣服里的虱子,几乎家家都是这样。

母亲给我们洗衣服时,都是用滚烫的热水,希望把虱子烫死,衣服晒干后,母亲还会用药虱棍在衣服上每一个角落擦。

小时候家里贫穷,冬天,床铺下面大多是铺着麦草或稻草保暖,破旧的棉鞋里也要放一些草取暖。穿的衣服总是补丁摞补丁,而这种补丁的缝隙里是藏虱子的最好地方,只要你揭开补丁的缝隙,虱子就开始乱跑,这时候你得赶紧用大拇指甲盖去挤,随着“嘎吱,嘎吱”的响声,一个一个的虱子就被挤死了,大拇指甲也会渐渐被虱子肚子里的血液染红,然后朝指甲盖唾一口唾沫,在地上随便搽一搽,又开始捉。小的时候,我经常会找一个小瓶子,让大人们把逮到的虱子放进瓶子里,最后倒到灶台炉火里烧,只听“毕博毕博”的响声连成一片,那声音当时听起来非常的惬意,因为大量的虱子被一批一批地消灭了。

那时候大多穿着一种绒裤,绒裤的里子最容易钻虱子,捉起来也不容易,因为绒裤里子的绒毛和虱子大小差不多,颜色也相似,虱子最容易隐蔽,因此捉起来就很费劲,穿上那种裤子很痛苦,虱子大量滋生,有人无人的时候,都会抓抓头或把手伸进衣服里抓痒痒。有时候被虱子咬急了就忘记羞耻,在别人面前两只手伸进裤裆里挠痒痒,或者隔着裤子拼命地捏裤裆。

那时候男孩子们大都爱剃光头,因为“光头上的虱子是明摆着的”,捉也好,洗也罢,方便啊,但是女孩子就不一样了,女孩子要留长发,因此头上的虱子就比男孩子多,讲卫生的还好,不讲卫生的女孩子,头发上经常可以看到乱爬的虱子和一串一串的虮子。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经常会看到前面一个女同学的头发上有众多的虱子在悠闲地散步,而她却浑然不觉。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虱子了,城里没有,农村也没有了,虱子究竟是什么原因消失的,谁也搞不清,或许是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勤洗衣服勤洗澡;或许是洗衣粉、洗发精之类的东西含有化学成分,将这些小精灵给消灭了;或许是因为人吃的东西里含有化学成分,反正虱子和虮子早已经从人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偶然见到儿时常用的篦子,感到好亲切,当年用篦子梳头的情景即刻浮现在眼前,篦子已经从生活中消失了很多年,其实消失的不仅仅是篦子一样的生活用具,消失的也是一段一段难以忘怀的贫穷乡村生活时代,还有与此相应的乡村历史。

扁担

在读小学时,就读过《朱德的扁担》。作为土生土长在苏北泗洪农村的我,对扁担太熟悉不过了。在以人力挑运东西时代,不论男女老少几乎都会使用扁担,扁担是农村家家户户必备的运输工具。扁担,有大扁担和小扁担之分。小扁担一米六左右,大扁担两米左右长。小扁担通常都是挑一些较轻的东西,大扁担都是挑或抬较重的物品。

扁担,按形状分有平头扁担、勾头扁担、翘头扁担、铁头扁担。在我老家,扁担,大多都是柳树、洋槐树或桑树木头做的,最好的扁担,要数枣树和桑树做的。扁担两头通常都会打眼安装木塞或铁柱,便于挑东西时不得从扁担上滑下去。扁担通常会越用越光滑,越用越顺手。

在大集体时代,我的老家在日常生活中,用扁担挑水,挑粮食,挑秸秆,挑肥料……只要能挑的都会用扁担。农家人的日子,也就是用扁担一挑一挑挑出来的。扁担孬好是很有讲究的,要软硬适中,有韧度,有弹性,粗细也要适中美观。在夏日里,挑上个百来斤东西,光着膀子,脖子上放一条毛巾,一手扶着扁担,稳步向前走,担子在肩上忽悠忽悠地闪,扁担咯吱咯吱地响,就像舞台上艺术家们表演的交响乐。如果是遇上到公社上交公粮,几十壮劳力,挑着担子,在泥石路上行走,那场面,那气势是十分壮美,尤其是在晨曦中或夕阳下,那画面更是美不胜收,让人感奋。农民的价值和劳动的美,在这个时候会体现得淋漓尽致。

庄稼人都是吃土井里的水,在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有一口大水缸。每天一大早,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要排队挑水。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挑水时昂首挺胸,两手抓着扁担两头水桶吊绳,大步流星,步履矫健轻快,水桶里的水不荡不溢。妇女们大多只挑大半桶水,力气大的挑满桶水。十岁大的孩子们大多是两个人抬一桶,走路有时还会趔趄。

在贫困落后的岁月里,收割麦子、稻子也要用扁担、箩筐挑运。剃头匠、补锅匠、木匠、磨刀匠等,用扁担挑着担子,走村串巷,为的是兴家致富……在生活中,用得着扁担和肩膀的事情与地方太多大多了。

货郎、补锅匠、剃头匠……小贩挑东西叫卖等,大多用的都是小扁担;农村挑水、挑农作物等,都会根据物件重量而选用大小扁担。一百斤左右的物件就用小扁担,一百五十斤以上的大多使用大扁担。如遇谁家老人出棺,抬棺,大扁担就是最佳的选择。

扁担,还可以当防身武器。记得在六岁那年秋天,半夜时分,突然听到我家西面有人喊“抓贼啊……抓贼啊……”村民们都起来了,手里拿着扁担往呼叫点跑来……最后,那个外村的小偷乖乖就擒。

记得1978年夏天,我家新盖堂屋(那个时候都是土墙草屋),父亲从早到晚从家北面金陈河里挑了四十多挑水和泥踩墙。夜晚在煤油灯下,看到父亲的肩上被扁担磨破了皮,血吱吱的。父亲的扁担,一头挑起的是重量,一头挑起的是责任。春夏秋冬,父亲用扁担挑起了家庭的温暖,给予了我们姐弟幸福的童年。

父亲年轻时很能干,挑一担水走起路来像一阵风似的,扁担在他的肩上颤悠悠的,水桶里的水也荡漾着波纹,就是不洒在地上。那个时候,我还很小,父亲去挑水,我就会跟在他后面来回跑着玩。

在我十二岁那年,有一次我去池塘边土井挑水,趔趔趄趄地把两桶水挑回来,原本满满的水,到家时只剩半桶。父亲告诉我说:“做事最重要的就是要量力而行,用扁担挑东西要注意前后平衡,做任何事都不能急于求成……”父亲的话隐含处世哲理,至今回想起来颇有道理。

七八十年代,扒河翻土都要用扁担挑。种植庄稼,栽山芋,栽棉花苗,田地干旱……都要用扁担挑水进行浇灌。兴修水利,用扁担挑运土石方……

随着社会的发展,科技的发达,城乡居民早已不再用扁担挑水了,只要拧开自来水的阀门,自来水就会“哗啦哗啦”地流出来。联合收割机在收割时就已经把秸秆进行了粉碎,再也不需要扁担挑了……靠扁担运输的年代早已离我们远去。每次回老家,在门后面看到扁担靠立在墙上,都会回想起扁担挑运的情景……

在使用扁担运输的岁月里,扁担就是庄稼人的精神脊梁,在挑起一个家庭重担的同时,也挑起一个村庄,一个时代的沉重历史与殷殷期盼。使用扁担运输的岁月虽然消失了,但它曾经陪伴人们走过物质缺乏的岁月,那份默默承受重担的精神依然让人怀念……

锄头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名叫《悯农》的古诗,我在念小学二年级时就已经能熟背。《悯农》在中华浩淼的诗海里算不上最绚烂和唯美的一首,可它绝对是中国农村老百姓最熟悉的一首,也是孩子们最会背,最容易理解的一首古诗。它在我童年时的餐桌上被老师或父母教育子女节俭的最为广泛,被一代又一代人口对口地传唱和流传。

记得小时候,父母总是选择在正午的烈日下去下地锄草,我曾幼稚地问过父母为何要选择大热天下地干活?母亲总是说:正午的太阳最热,这时候锄掉的草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因为水分的缺失而死亡,庄稼才能长得茂盛。母亲戴着草帽,带一条毛巾和一大壶冷开水去,一干就是几个小时。

一般锄把长一米七左右,上端粗,下端细,底下有一个像鹅颈的弯脖向上折过来,连接了一个长十五公分,宽二十公分的有刃的锄片。弯折的角度大约四十多度,母亲说这种角度最适合人锄地的姿势,锄起地来也最省力。最好看的是锄的铁把,因为长时间的使用与人的手掌和衣脚反复的摩擦,再加上人体汗水无数次的浸润,锄把上反射出的一种黝黑闪亮的迷人的光泽和无法言喻的神韵。

锄头不仅仅是用来锄草用的,它功能很多。七八十年代,农民带着锄头成天在地里操作,锄草,碎土,刨地,平地,挖窝,理沟……将大的土块打细,将生泥弄成熟土,将瘦土弄成肥泥……在不断翻弄泥土的过程中,庄稼长起来了,开花了,结果了,成熟了。每个季节,庄稼地里的草都会被一锄再锄。一张锄因为与人的朝夕相处使它具有了不同于一般农具的生命的力量和一种后天养成的诱人的魔力。

一场雨过后,因为强烈的阳光的照射,水蒸气使得空气又潮湿,又闷热。我家学校西面的玉米地里草又长出来了。母亲带着我向玉米地走去,那天天气又闷又躁热,头顶的草帽没有一点用处。我不敢仰头看天,一抬头,太阳的明强光直接就眩晕了双眼。来到地里,母亲叫我坐在地头玉米下乘凉,别乱跑,交代我后就走进玉米地里,齐腰的玉米苗遮住了腿以下的部分,只能看到她的上半身在玉米叶子的海洋里游弋。母亲不时地喊我的名字,怕我乱跑。

在田地里,母亲微微地弯着腰,左手按住锄头的下端,右手稳住锄头上端。锄头在母亲的手里想吃哪棵草就吃哪棵草,如果母亲稍不留神,锄头就会调皮地偷吃一根玉米苗,这时母亲就心疼地蹲下身子去侍弄她的宝贝玉米苗,小心翼翼地从密集的玉米苗移植一颗补上。

田地里没有其他小朋友,我坐在地头玩一会儿后,顺着母亲的身后也跟着走到地里。我在玉米地里只露出一个头,整个身子被高高的玉米叶淹没和包围,不一会儿,呼吸就变得急促,脸上早就被汗水浸透了,泛着不自然的红晕。最可恨的是不时有几棵个子高的玉米叶子趁火打劫,划拉一下脸,被汗液里的盐分一腌,火辣辣地疼。母亲时刻关注着我,不时回头看我,提醒我去喝水,赶我去地头乘凉。母亲心疼地说,儿子,热得快要晕倒了吧,农民不容易啊,你以后上学了要好好读书,把书读好了,就会有出息,你将来就不用受这个罪了。

后来,姐姐们长大了,也就使起大锄来。这时,她们手掌里也就有了老茧。老茧是锄把磨出来的。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人们总会追求更省力和省时的耕作方式,到了九十年代后,锄头在除草剂的出现后,减慢了它前进的步伐,或者说几乎停止了它前进的脚步。除草剂的出现具有了一个划时代的意义,它改变了传统的思维模式,使锄草的方式由农具向药物改变,从一个人每天只锄一亩地到一个人每天可以打几十亩地的除草剂转变。当一瓶瓶除草剂闪亮登场,将满田的杂草清理得干干净净时,曾经劳苦功高的锄头似乎再也找不到用武之地了。

前几天回老家出礼,顺便去老家看看。打开院子大门时,满院子都是杂草,足有半人高。(老家的房屋已经空了几年,父母亲都在城里和我们一起生活)我到东厢房门后面找出已经锈蚀了很久的锄头,望着生锈的锄柄我简单拭擦一下,时过境迁往事的背影还是那么的清晰,岁月的沧桑锄头的神奇还是那么的锋芒。把院子的杂草全部锄了一遍,累得我满身是汗。老锄头在我们家已经几十年了,锄头已经磨损了好多,经过我近一个小时锄草后,老锄头又被磨得铮亮。这时,我仿佛又看到玉米在地里茁壮成长,玉米叶子在阳光下笑弯了腰,在春风的吹动下麦田成了一片绿油油的海浪。仿佛又看到农民伯伯拿着锄头脸上露出幸福的喜悦……我仔细地把老锄头擦洗干净又放回到东厢房门后面。我又仿佛回到童年跟随母亲在田间玩耍的情景。

(本文图片来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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