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残疾人高等教育模式及其启示

陈 瑶 冯文全

（西华师范大学教育学院 四川南充 637002）

高等教育尤其是高等职业教育是残疾人实现生活自立、融入社会，做有意义、有尊严、平等的社会成员的重要途径。许多残疾青年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是否有能力获得某种形式的高等教育，无论是在工作保障、职业选择、收入或工作满意度上，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少年在一定程度上比没有接受过的青年有更大的收获。[1]在我国，特殊人群中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员具有更强的就业竞争力，残疾大学生享有国家应届大学毕业生就业政策，及部分地区残疾大学生就业政策的保护或优惠。据报道，教育水平与竞争性就业呈正相关，特殊人群接受的教育层次越高，融合程度越高，进入竞争性就业的比例就越高。[2]因此，高等教育对残疾青少年的人生发展和价值实现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本文旨在指出目前我国残疾人高等教育中存在的问题，通过介绍美国残疾人高等教育模式，借鉴其先进理念和成功经验，对发展我国残疾人高等教育提出思考和建议。

一、我国残疾人高等教育问题

我国残疾人高等教育发展起步较晚，自1985年第一所残疾人高等院校开办至今，全国仅有20余所院校开办残疾人高等教育。但自《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提出：“重视职业教育，加快推进残疾人高等教育发展”，及2011年国务院批转的《中国残疾人事业“十二五”发展纲要》指出，大力发展残疾人职业教育，加快发展残疾人高中阶段教育和高等教育，以及《特殊教育提升计划14-16年》指出：“各地要根据需要，有计划地在高等学校设置特殊教育学院或相关专业，满足残疾人接受高等教育的需求。”[3]等政策以来，我国残疾人高等教育得到了大力支持和快速发展。一些已开设特殊教育专业的高校增设了残疾人教学部，一些以前没有特殊教育专业的师范类院校也加大了对特殊教育师资的培养，并招收残疾学生入学就读。这些举措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我国残疾人受教育的权利，但就目前看来，我国高等特殊教育在发展规模、教育质量和支持系统建设等方面还较为薄弱，仍存在以下问题。[4]

（一）办学规模小。一方面，大部分高校主要以单考单招的形式，年度招生不足1500人，远远不能满足社会的需求；另一方面，开展融合教育的高等院校中也仅有成绩特别优异的残疾学生可被录取，普通高等院校录取残疾学生的人数仅占普通大学生的千分之二，据2017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我国当前我国小学、初中、高中特殊教育在校生人数达57.88万人，远远超过高等特殊教育在校生人数。[5]

（二）课程设置单一。当前我国招收残疾学生的高校主要还是设置以聋人艺术设计、盲人推拿按摩、计算机应用、园林艺术等专业。而这些专业的就业竞争除了盲人推拿按摩以外都异常激烈，同时，从事按摩类工作的视障学生大部分会选择师徒传授制，即到盲人按摩院去拜师学艺，而后自己开店，因为经济和时间的关系，很少人到高校专修盲人推拿按摩技术。

（三）师资力量薄弱。特殊教育学科具有跨教育学、心理学、医学、社会学等多学科的特征。然而目前，我国特殊教育高层次的人才较少，具有技术专业知识和特殊教育知识的高校师资更是稀缺，有些技能专业性强的教师由于缺少特殊教育知识，对特殊学生的心理和性格特点了解不全面，未能掌握科学的特殊教育教学方法，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传授的知识不能完全被残疾学生吸收，从而影响了残疾大学生的培养质量。[6]

（四）支持系统缺乏。目前，我国开展残疾人高等教育的高校通过建设无障碍设施及辅助教学设备等为残疾大学生提供部分物理环境上的支持，但在教育支持系统方面，如对残疾大学生的学术指导、职业规划及社交能力上的服务和支持缺乏科学性和计划性，所配备的支持人员数量不足，没有达到促成残疾大学生的最大程度发展的效果。

二、美国残疾人高等教育模式

（一）智力障碍学生高等教育。

1.TOPS模式(Transition Options for Postsecondary Settings)。TOPS模式主要运用于俄勒冈州立大学，旨在发展和加强高等教育课程的资源支持，以提高智力障碍学生的就业结果。TOPS以包容性社区、文化多样性和自我决定为教学理念，通过从学术充实、竞争就业、社会参与和独立生活四个方面提高智力障碍学生所获得的高等教育质量。这种模式的教学流程为：智力障碍学生通过报名TOPS课程，在高校完成2年或4年的课程，其中4年制的学生在四个板块（学术、就业、独立生活和校园成员、自我决定）完成至少120个学时（平均每年为30个学时）以获得大学毕业证书；2年制的学生在四个板块完成至少60个学时的学习已获得结业证书。

TOPS模式主要有几方面特点：第一，完善的学术帮助。学生使用学生信息系统（SIS,the Student Information System）进行融合性大学正规大学生的注册，由大学教职员或指定的研究生对他们进行授课，所选课程可在俄勒冈州立大学哥伦布校区实地开展也可以通过网络教学，课程内容以学生的个人兴趣或职业兴趣为导向，学生自由选择任意专业进行学习。第二，丰富的就业支持。学校从一系列的实习计划展开，为智力障碍大学生提供了在他们所选择的职业领域中找到并保住他们所需的就业岗位的机会。实际上，大学校园非常适合为学生提供各类实习，包括聘用提供学术、社会和服务机会的工作人员和教员、提供餐饮和住房服务、体育和娱乐活动等，所有这些大学所提供的服务都为智力障碍大学生实习制造了无数机会。[7]学生可以参与田径、学术、医疗、园艺、文书、艺术、烹饪服务中的实习岗位，甚至可以到游行乐队中进行实习。学生们通过各种实习来探索他们的兴趣，了解他们喜欢或不喜欢的领域，他们通常每年至少有2次实习机会，以保证他们能够逐步实现自己的职业规划；第三，注重社会交往能力的培养。俄勒冈州立大学有大概1300多个融合教育注册学生，这些学生被鼓励加入任何一个他们感兴趣的学生组织中，他们可以通过学生卡参加各类活动，如社区支援项目、体育竞赛、演唱会等，同时学校会组织志愿者团队，加入他们的生活中，一起活动和学习。第四，逐步提高学生自我决定能力。学生可以自己制定或参与制定个人中心计划（PCP,Person Centered Plans），计划包括大学目标及相关进度、行动步骤安排等方面。在这个过程中，残疾大学生得到了各种各样的支持，包括在提纲制定、想法表达等方面获得来自大学支持系统的员工和家庭的支持。这些智力障碍大学生经常邀请他们的家人和其他人员来参加他们的会议，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变得更加适应这种讨论会，开始觉得自己有能力为自己做决定。在学习中，他们可以更多地了解自己的残疾问题，并提高了对其他残疾人士的认识，学会了努力为残疾人士争取更多的权利保障。[8]

2.PSE项目（Postsecondary Program）。该项目在美国东部各州实行融合教育的大学里实行，为18岁至25岁智力障碍学生提供2年的校园生活和学习经验，学生通过完成要求后可获得相关学业证书。PSE要求学生必须成功完成一项关于大学参与的个人计划（IPCP,Individual Plan for College Participation），其中包括学术造诣、社会参与和个人学习发展、职业准备和社区有关的活动参与计划。PSE项目通过建立40多个实习地点，并与不同的雇主、家庭成员、社区成员合作，帮助学生通过获得良好的高等教育和大学经历而取得成功的就业机会。该项目的主要环节包括：职业兴趣评估、以人为本的规划实践，确立支持需求、建议和大学课程规划、设立实习和有偿工作经验、评估和观察工作表现、视频简历的反馈。[9]PSE项目的主要工作重点是让智力障碍学生在个人计划完成时，能在自己的社区中获得就业机会。

PSE项目的主要特点为：第一，学术上通过考虑五个维度来选择个人专业：审查他们是谁；他们将来想成为谁；休闲兴趣；所需的技能；职业和工作喜好。第二，多样的实习机会。高校通过安排专业的职业发展协调员与潜在的雇主联系，使学生获得兼职工作（通常为10小时每星期），其工作地点根据学生的个人职业目标和强项而安置在不同的校园地点，这种兼职工作可能有偿或无偿。第三，完备的评价体系。PSE计划通过个性化的任务卡记录，用于学生自我监控和整体工作表现的记录，在每月的交流会上，参与人员根据该记录对学生的能力进行评价。当学生表现良好时，大学将给予学生更多的独立性，并将职业支持的主要任务转移给雇主或其同事。在PSE计划的最后一年，来自各方的支持人员将一起努力为学生在其社区中寻找永久性的工作机会，包括与学生及其家庭、社区企业以及所各种职业康复机构联系，帮助学生实现就业。[10]

（二）自闭症学生高等教育模式。自闭症学生根据个人能力会到融合性大学接收高等教育，但部分学生会通过高等教育康复过渡计划项目（PERT,the Postsecondary Education Rehabilitation Transition）参加大学教育，该项目是由佛吉尼亚州康复部和教育部合作，其实施地点设在伍德罗.威尔逊康复中心（WWRC），是一个高效的学校对合格的自闭症大学生职业规划的评估倡议计划。PERT模式的运作方式是“有效做法”模式，在WWRC根据学生的个人需要进行五天至十天的评估，旨在评估自闭症大学生的工作所长和才干、独立生活和休闲技能、运动能力以及处理社会、他人和自我关系的调节能力，评估所收集的结果和建议由当地的PERT团队使用，在制定自闭症大学生个人计划时作为重要的参考工具。[11]在这种全方位的评估后，高校和职业中心将根据自闭症大学生的评估结果做出详实而周全的个人职业计划，包括技能教学、实习安排、就业去向以及预期工资等各方面，在这份计划的制定中，PERT团队会根据自闭症大学生个人的生活地点、娱乐方式及兴趣爱好等估计出符合ASD大学生生活质量要求的工资水平，从而为他们的职业选择、实习地点和就业决定提供更明确的指向性。对高功能自闭症大学生而言，PERT项目为他们提供了七个重要的学业支持，包括：个性化、基于优势的过度服务和支持；积极的职业发展和早期工作经验；有意义的合作和机构间参与；家庭支持和期望；促进自我决定和独立生活能力；与社会和就业有关的技能指导；建立与工作有关的支助。即便是ASD大学生在就业之后，他们仍然可以获得PERT项目的一些服务，包括职业评估和跳槽介绍等，从而为ASD大学生的整个就业历程提供帮助。[12]

（三）听力障碍学生高等教育。美国盖劳德特大学是美国著名的可攻读博士学位的综合性聋人大学，学校位于美国华盛顿，是一所专门为聋或重听学生提供高等教育的大学。学校在校园和教学环境的设计上完全根据听力残疾人的特点进行规划。比如在教室中安置可震动的木地板来帮助学生感知周围事物与空间环境，为聋人大学生形成更为敏锐的感觉系统；另外一般教室的布置以长方形为主，但盖劳德特大学的教室以GU教室设计为主，进深长尺寸段，近似于方形的空间，桌椅面向黑板以U型摆设，这样就保证了各个位置的学生都能够看到教师的手语动作，保证了信息的完整性。为保护学生的视力与提高视觉分辨能力，学校大部分场所如图书馆、教室等地均采用可反光的建筑装饰材料进行装修建设。[13]学校所用的灯光完全使用自然光和人造光结合，从而避免强烈的光线刺激聋人大学生的眼睛，造成视觉盲点；为了保证学生在行走过程中交流顺畅，学校在各个通道的设计上都以两人一组为宽度的通道设计，在通道的转折处以弧线设计替代了普通建筑中的90度角的转折处理，在空间上尽可能的保证通透和可视性，这样可以让聋人大学生在行走中也能保持交流；同时为了保护这些学生的人身安全，学校在走廊和通道的边缘处用鹅卵石等其他突起可感知的材料呈带状铺设，从而达到提醒学生注意台阶安全的效果。美国盖劳德特大学通过这样的设计给聋人大学生提供了一个完全无障碍，身心舒适益于学习的环境，为学生获得优质的高等教育提供了保障。[14]

三、启示与建议

残疾学生接受高等教育，是适应现代社会，成为社会主义建设者的重要途径。[15]发展好残疾人高等教育除了需要先进的融合教育理念，完善高校残疾人高等教育政策制度外，主要是发展系统的残疾人高等教育支持体系，立足不同障碍类型的残疾人身心特点，综合政府、学校、企业和家庭、社区各方的力量，联合办学，为使残疾人接受高效的高等融合教育创造环境。通过借鉴美国高等特殊教育的先进经验，笔者从以下几方面为发展我国残疾人高等教育提出对策思考。

（一）政府牵头，完善残疾人高等教育政策保障。

1.加强建立残疾人高等教育规划和政策。在美国、英国、澳大利亚、爱尔兰等发达国家，早在二十一世纪早期就相继出台了较完善的有关残疾人教育权利保障的法律法规，美国还专门出台了有关教育支持与服务的法律法规。[16]我国政策应加快出台残疾人高等教育相关政策法规，结合地方经济区域等实际情况，以高校为背景，制定高效可行的残疾人高等教育法规制度，鼓励地方大学开展残疾人高等教育，保障残疾人受教育的权利。

2.拓宽残疾人高等教育的途径。目前我国残疾人可报考的大学较少，单招模式下的残疾人入学率远远低于发达国家。笔者建议政府应出台相关政策，加大宣传力度，鼓励更多的高校开展融合教育，为残疾人入学开通绿色通道，结合现代教学技术和完善的学籍管理制度，让更多的残疾人获得高等教育和学位证明。

3.加大经费的投入。各种残疾人高等教育支持系统的整合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的支持，高校为残疾大学生提供优质的高等教育资源和环境需要地方政府和国家财政的大力支持，我国目前已出台特殊教育二期提升计划，将各地的特殊教育发展状况纳入政绩考核范围，努力形成“财政为主，社会支持”的经费支持。[17]笔者建议地方政府加强当地特殊教育事业的的财政支持，增加彩金和就业保障金投入，为残疾人义务教育、高中教育和高等教育及各学龄段的衔接提供经费保障，发展地方残疾人教育事业。

（二）倚靠高校，建设残疾人高等教育系统。

1.完善残疾人高等教育专业设置。在发达国家，并不专门开设指定残疾人学生可读的专业，不限制专业，每个学生都有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学校通过调整课程的教学方法，配备网络辅助手段进行教学。[18]一些国家甚至每年会做市场调研，选出就业前景最好的专业供残疾学生选择，并且提前预设好辅助教学的方案。我国高校可通过配备职业协调人员，系统地进行市场调研，从而根据市场需求和残疾大学生身心特点完善高校融合教育专业设置，拓宽残疾人大学生的专业选择。包括对培养目标的明确、专业科目的安排设计、实训基地的配备等。现在国外的残疾人高等教育着重研究为学生提供合适的支持和服务，而不是限制专业。

2.以职业成就为导向，加强校企联合办学模式，有效促进残疾大学生就业。[19]在残疾人高等教育中，将高等教育与职业康复有效的结合，关注大学生职业素质的培养，利用企业资源，为残疾大学生提供实习机会，安排合理的实习岗位和实习时间，同时及时收集就业信息，为他们提供求职时的相关服务。

3.做好学籍管理工作。因为发展残疾人高等教育的硬件，如新建学校等需要一定的时间，但仍然可以利用现代多媒体网络设备，如整合高校资源通过网络在线教学，安排有经验的大学教职员工或相关研究人员为残疾大学生进行授课，高校通过建立完善的学籍管理制度和完备的学位证书考核制度，让更多的残疾人群体接受高等教育并取得相应的学位证明。

4.完善个人教学计划制定程序。因为特殊人群的身心发展特点具有较大的个体间差异性，高校应完善残疾大学生个人教学计划的制定，了解学生的学术兴趣，职业规划和综合能力的培养方向，在入学初通过开展个人教学计划讨论会，联合高校管理者、教师、学生家长、社会工作者和学生个人等对学生的已有能力做好评估工作，并根据学生发展的需要制定详细规划的大学个人发展计划，在制定中应考虑发展残疾大学生的自我决定能力，尊重和鼓励他们充分表达自己的意见，为以后的独立生活做好心理上的准备。

（三）软硬结合，加强残疾人教育支持系统。

1.一方面是加强残疾人高等教育师资的培训。通过完善不同层面的高校融合教育教师培训，开通“走出去”和“引进来”双向渠道，通过去到国外示范高校学习和本国高校相互研讨交流，从教学方法和手段、教学思想和理念等方面全面提升残疾人高等教育教师专业素养，建立一支专业的高等教育工作者队伍。

2.另一方面通过建设完善的校园无障碍设施和教学辅助环境。高校在园区建设时，应根据各障碍类型的残疾人生理特点提供住宿、学习和人际关系等方面的支持，另外完善设施维护制度，确定负责人员和标识建设，为残疾大学生融入高校生活做好物理环境支持,打造高校多元接纳的氛围。3.以社区为基地，推动残疾大学生综合能力的培养。譬如，学校机构和社区可根据实际情况组织志愿者活动，如开展多样的艺术交流活动、益智游戏、团体聚会、体育竞赛等，丰富学生的休闲娱乐活动，有计划有目的的参与到残疾大学生的课外生活中，提高残疾大学生的生活质量，同时通过参与团体活动而提高残疾大学生的社会交往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