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症儿童共同注意的特征及影响因素探寻

刘 洋

（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学院 陕西西安 710062）

自闭症（Autism）是以脑神经系统失调为主要表现的复杂发育障碍，共同注意缺陷是自闭症儿童的核心缺陷。共同注意是指个体将自己的视觉注意信息与他人的视觉注意信息并行考虑的能力，这种将自己的注意与他人注意联结的能力是社会学习的基础[1]。共同注意包含响应性共同注意（Responding Joint Attention，简称RJA）和主动性共同注意（Initiating Joint Attention，简称IJA）。响应性共同注意指个体具有跟随他人视线的方向，利用头部的转动和手指的方向来共享一个视觉目标；主动性共同注意是指个体可以通过手势、视线转移等方式自发地在客体和他人之间创造或引导一个注视点[1]。

共同注意的水平对个体的语言发展、认知、社会技能有重要影响[2]，其中响应性共同注意和主动性共同注意与个体语言发展有关，主动性共同注意与个体进行社会交往和情感表达有关[3]。自闭症儿童的认知功能水平低，在社会交流与互动方面存在缺陷，具有社会交流障碍，这些障碍影响自闭症儿童实现生活自理、参与社会生活。弥补自闭症儿童的共同注意缺陷对自闭症儿童提升语言能力、融入社会生活具有重要意义。

一、自闭症儿童共同注意的特征

（一）共同注意发育水平的滞后性。普通婴儿在出生后6周，可以根据声音、物体的移动自然地转向此类刺激，5-7个月听到他人叫他的名字会转向声音的来源方向,8-9个月成功建立了响应性共同注意中的视觉追随和主动性共同注意的视线转化[4]。幼儿可以使用眼神交流和手势来进行社会互动，给出物品、向他人展示物品，也可以利用眼神或手势请求他人帮助以获得物体、完成活动[5]。

自闭症儿童的共同注意发育迟缓，发育速度和水平落后正常儿童。自闭症儿童在1岁时，很少加入他人的活动，即使他人呼喊其名字，自闭症儿童也很少甚至不会有反应，不会与他人进行视线交视或交视时间短，不会通过指示、手势等肢体动作表达需求和想法[5]。自闭症儿童的共同注意水平低，发育滞后，影响了自闭症儿童的语言、社交等多方面的发展。

（二）共同注意发育顺序的差异性。自闭症儿童共同注意的发育滞后，响应性共同注意和主动性共同注意的发育水平不一致，具有差异性。普通幼儿的主动性共同注意发育时间早于响应性共同注意，自闭症儿童的响应性共同注意比主动性共同注意发育时间更早，水平较高，共同注意发育顺序与普通儿童相反[6]。自闭症儿童的发育过程中，响应性共同注意的症状逐渐微弱，主动性共同注意的缺陷则从学龄前期到成人期一直明显[7]，能预测自闭症的更多症状[8]。Mundy的研究中，高功能自闭症儿童在主动性共同注意条件下识别的图片显著少于对照组，响应性共同注意方面无显著差异，正常儿童组和ADHD组儿童的主动性共同注意正确分数则显著高于响应性共同注意正确分数[9]。正常儿童和ADHD儿童在主动性共同注意方面更有优势，自闭症儿童在响应性共同注意方面表现相对较好。自闭症儿童的主动性共同注意干预效果不易维持，共同注意干预更利于响应性共同注意技能的泛化和内化，干预效果维持的时间更长久[10]。

（三）共同注意内容的区别性。自闭症儿童对非社会性刺激关注较多，容易产生共同注意，对社会性刺激（如面孔、表情）反应不足，这种不足主要表现在两方面。首先研究发现自闭症儿童识别他人肢体意图和情绪时存在困难，即不能成功感知对方通过肢体动作传达的情绪和表达的目的[11]，这意味着当他人发出肢体信号时，自闭症儿童难以理解信号的内容，产生响应性共同注意。其次除肢体情绪外，自闭症儿童在识别面部情绪时，也存在问题。在面对社会刺激时，自闭症儿童对不同强度的面部表情识别率不同，即当他人的面部表情更清晰明了时，自闭症儿童的表情识别率会更高，若面部表情识别率低，自闭症儿童难以识别[12]，同时自闭症儿童更容易对他人的积极社会刺激如微笑产生共同注意，但是很难对他人痛苦的表情表现出关心和注视而产生共同注意[13]。

二、自闭症儿童共同注意特征形成的影响因素

（一）自闭症儿童共同注意与神经网络的关系。自闭症儿童共同注意发育水平滞后与神经网络中神经元的链接问题有关。人类脑部的许多区域由神经元网络的链接而构成，各种组织区域共同支持了人体多种行为的运作过程[14]。自闭症儿童的神经元网络在发育过程中存在缺陷，脑部的神经元不能很好地形成链接[14]。个体完成共同注意行为，需要视觉、注意、行为和情绪，甚至语言等多方面的协调运作，如儿童想向姐姐展示自己的新玩具，她需要与姐姐形成对视，然后拿自己的新玩具向姐姐展示，并且有开心、分享甚至炫耀的情绪情感，进而产生主动性共同注意。由于自闭症儿童的神经元具有链接问题，自闭症儿童难以整合一系列行为以支持共同注意活动的出现，共同注意发育水平落后于正常儿童。

共同注意发育顺序上，个体的主动性共同注意和回应性共同注意在发育过程中的轨迹是分离的，二者由不同的神经网络负责。响应性共同注意强调个体对他人发出信号的信息加工处理过程，主动性共同注意强调个体主动发出信号以分享信息的过程。响应性共同注意与后部注意网络密切相连，后部神经网络在感知他人的眼睛和头部方向以及感知自身、他人和环境之间的空间关系方面都很活跃，主动性共同注意与前部注意网络相关[1]。自闭症儿童的共同注意也遵循这一轨迹，即主动性共同注意、响应性共同注意分别由前、后部注意网络负责。自闭症儿童的共同注意分别由前后部注意网络负责解释了为什么自闭症儿童响应性共同注意和主动性共同注意发育水平会出现差异，但主动性共同注意水平低于响应性共同注意水平是否是由于前部的注意网络比后部受损更为严重，仍有待验证。

共同注意内容上，正常个体的大脑易被面孔等刺激激活，自闭症儿童的大脑则很少会被社会刺激激活[15]，识别肢体情绪和意图所运用的脑部区域存在链接较弱、激活程度不足的问题[11]。总体来看，大脑神经方面的异常是导致自闭症儿童共同注意缺陷的原因。

（二）自闭症儿童共同注意与社会动机的关系。自闭症儿童的共同注意水平与对社会刺激的偏好相关，共同注意水平越高的儿童，对社会刺激的反应越明显，社会动机越强[2]。患有自闭症的儿童和成人没有表现出倾向于社会刺激的典型倾向，这样的缺陷被认为与自闭症儿童缺乏社会动机有关[16]，缺乏动机不仅使自闭症儿童不愿参与分享，同时导致自闭症儿童学习社交技能的机会减少、共同注意行为减少[2]。

社会动机不足同样会影响响应性共同注意和主动性共同注意的发育顺序和干预效果。响应性共同注意主要是指个体能跟随他人的目光、手势，与他人共同分享信息，这种行为可以通过外在的强化进行维持[17]；主动性共同注意则是个体有兴趣和动力与他人分享物品或信息，需要个体有更多的社会动机，只有这样才可以激发主动性共同注意的行为。自闭症个体进行主动性共同注意时需要进行更多的意志控制[18]，这增加了共同注意干预和自闭症儿童进行主动性共同注意的难度。社会动机的缺失导致自闭症儿童的主动性共同注意水平较低，干预更为困难。

社会动机不足对自闭症儿童共同注意内容也具有影响。社会动机假说认为患有自闭症谱系障碍的儿童缺乏参与社交活动的动力(共同关注、目光注视)是因为他们发现这些行为的回报不如其他活动[19]，如自闭症儿童的早期干预中，自闭症儿童为了获取目标物体会寻求家长的帮助从而出现看向家长或指向这个目标物体的动作，即自闭症儿童为了获得非社会奖励必须使用一些共同注意行为，这与正常儿童的共同注意不同。正常儿童进行共同注意行为很大程度是围绕亲子之间的情感交流展开，一个孩子通过发起共同注意，吸引成年人的注意力，达到分享信息或体验的社会目标，而不是获得想要的东西[20]，这种情感交流会使亲子获得社会性的回报。所以社会动机的不足会影响自闭症儿童更多关注非社会刺激，而非社会刺激。

三、结论和建议

（一）对共同注意干预的建议。共同注意与个体的语言发展、社交技能发展密切相关。自闭症儿童的核心障碍是社会交流和社会互动方面存在缺陷，共同注意干预能在提升自闭症儿童共同注意水平的同时促进儿童语言等功能的发展，帮助自闭症儿童更好地与他人进行互动交流，所以促进自闭症儿童共同注意发展是自闭症儿童早期干预的核心目标之一[5]。

1.激发自闭症儿童共同注意的社会动机。自闭症儿童缺乏社会动机是他们共同注意尤其是主动性共同注意发育水平较低的原因之一。干预过程中只有激发自闭症儿童共同注意的动机，才能从根本上提升共同注意干预水平，促进自闭症儿童共同注意的发展。训练过程中，很多干预方法采用将儿童的玩具放到儿童够不到的地方以激发儿童的主动性共同注意的方法。此外一些干预者进行轮流互动的游戏，游戏材料选用儿童喜欢的玩具或物品，激发儿童在自然情景中主动与他人分享信息的动机。这些干预方法多选择非社会性强化物（如玩具、食物）作为目标行为的奖励，虽然可以激发儿童作出目标行为，但不利于自闭症儿童社会动机的建立，从根本上提升儿童共同注意的水平和质量。所以自闭症儿童共同注意的干预过程不应过于机械，要充分发挥社会性强化物的作用，帮助自闭症儿童建立社会动机，从根本上激发自闭症儿童共同注意的行为。

2.注重综合干预。共同注意的产生不是仅依靠眼神的追视就可以完成，它需要结合语言、动作、眼神和情绪情感等多种技能。共同注意的水平与自闭症儿童的语言、认知水平密切相关，这说明一种能力的发展可以带动其他能力的进步。无论是共同注意，亦或是语言、认知的发展都与人体的脑组织紧密相连。脑组织是一个合作的集体，单独干预共同注意行为，不利于自闭症儿童整体能力的发展。干预过程可以不仅仅局限于自闭症儿童的某一方面，如共同注意，而是采用综合干预的方法，全面推进自闭症儿童的各项能力发展，让各种能力相互影响和推动，帮助自闭症儿童取得全面的进步，这样的干预方法可以避免干预内容的重复冗杂，更加的经济和高效。

3.掌握干预技巧。干预人员进行综合干预的同时，要掌握干预技巧。首先干预人员要注重干预水平和内容的区别性。自闭症儿童的共同注意发展水平不均衡，不同类型共同注意的发育水平和速度也有差异。只有对自闭症儿童的共同注意水平、语言和认知等能力进行准确的评估，进而制定相应的干预计划，实行个别化的干预，将重点置于自闭症儿童的弱势行为，才能使干预更加符合自闭症儿童的需要。目标行为的干预顺序也很重要，Whalen的干预中就利用循序渐进的干预方法，他先对自闭症儿童进行响应性共同注意训练，当自闭症儿童可以对共同注意作出反应与回应，再进行主动性共同注意训练[17]，干预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干预过程中除了注意干预的方法和内容外，家长和干预人员还要注重面部表情的恰当使用。由于自闭症儿童对于低强度面孔识别率低，难以对其产生共同注意，干预人员和家长在干预过程中要注意面部表情的控制，尽量做到表情清晰、到位，方便自闭症儿童更快速的识别出他人的情感，产生共同注意。随着干预时长的增加和儿童共同注意水平的提升，干预者可以逐渐降低面部表情的强度，回归自然状态。干预过程中干预人员尽量保持面部朝向自闭症儿童也是方便儿童识别社会刺激，产生共同注意行为的重要方法。

（二）对共同注意研究的建议。

1.结合多学科研究。自闭症谱系障碍是一种复杂的发育障碍，其基础涉及生物学、医学、心理学、教育学等多门学科。研究人员在研究过程中，不应将视角局限于本领域，应与其他领域专家学者合作，寻求多学科研究。以自闭症儿童共同注意研究为例，只有将共同注意的神经机制研究透彻，将干预手段与神经发育机制相连，才能表里结合，使干预取得更佳的效果，促进自闭症儿童更好的发展。

2.延长研究时长。自闭症儿童的共同注意技能在三岁时仍在发展，只局限于短期的研究，不进行长期的追踪，不利于探讨自闭症儿童共同注意发育的自然规律和干预的长时效应，针对部分干预无长时效应，研究人员可及时调整方案，寻求更适宜的方法。相关研究应将纵向研究和横向研究结合，进行综合研究，既注重研究的广度，也注重研究的长度，使研究结果更加的全面、具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