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梁启超美育思想新构及其方法论省思

2019-02-22

上饶师范学院学报 2019年1期
关键词:梁启超征象美育

(辽宁大学 文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6)

梁启超作为中国近现代转换时期的美学家,在其美育思想的生发之中,既以兼容并包的学术襟怀接纳着域外文明,又始终持守着中国本土的文明根砥。他以“趣味”“情感”“力”“移人”等范畴寄寓着美育的趋向,又通过“新民”“小说界革命”的思想范式新构美育思想。在其学术探究之中外显为中西融合汇通的化合方式,秉存着思想表达的个性与语言内蕴的张力,坚守着新锐性理论致思的征象。梁启超根植于本土特定的历史境遇与文化语境,生发出具有时代征象性与文化标识性的美育思想,以及力求在中西融通间蕴生出既有阐解新变性,又有现实践行性的美育思想,这一创构的方式对于当下的美学学科与美育思想的建构具有内在的价值指向性与思想生发的启示。

一、美育思想范式新构中的延展性与融通性

梁启超在承继与融汇中西文化之中以新的范畴与命题新构出美育的思想范式,以此外化出美育思想的延展性与融通性。他在本土文化中通过新创“趣味”“情感”“新民”“力”至“移人”的美育范畴与命题,以此希冀中华民众完成审美改造。同时又以“小说”作为美育的审美手段,兴起“小说界革命”的方式,最终达于启悟民思、变革社会之用。

梁启超将“趣味”与“情感”的范畴纳入教育的范域之内,以此扩展美育的特定内涵与指向。梁启超认为“情感”是个体生命的基质,情感如同磁石吸铁般具有内在的行为性导向与驱动,情感以“本能”与“超本能”,以“现在”与“超现在”予以内在的统一。也正是基于此种认知,梁启超将“情感”同现实的人生予以内在的关联,以此探求情感在现实生活实践中的价值趋向。与此同时,梁启超对情感的探求与判断并不以恒一的标准或是以单向度的倾向,而是以善恶、真假作为评判的基准,情感自身亦具有双重性,而非单一性的维度。梁启超所崇仰的是一种释放情感的自由,寻求积极达观的人生态度的尺度,进行的是一种情感教育。“情感”与“趣味”的范畴作为梁启超集中关注的审美范畴,在其美学思想的论述之中有一定的模糊性,例如:“趣味是生活的原动力,趣味丧掉,生活便成了无意义”[1]18,“人类生活,固然离不了理智,但不能说理智包括尽人类生活的全内容。此外还有极重要一部分——或者可以说是生活的原动力,就是‘情感’”[1]42。从中无法辨识“情感”同“趣味”显性的范畴厘定,但是究其整体性美学体系并深究其美学理论文本可知,“趣味”对于个体的人生而言,是一种居处于理想化的人生境界,是在“无所而为”以及“为而不有”之下形成的责任的兴味。在现实生活中的审美以寻求英雄主义的豪壮与气魄,是大无畏精神的全然展现;艺术领域的审美则是探求崇高的审美驱动,追求的是作品所外化出的精神崇高性与高尚性,是作家主体自身的人格品德的高贵。“趣味”在梁启超观之,是携有理想高蹈性的生存境界。审美个体唯有以趣味的追求作为自身的导向方能在审美活动的进程之中获得超拔的审美境界,既是生活主体的一种人生指向,又是一种审美境界。“趣味”以始终贯穿的方式串联起整个体系的链接点,以此通达于思想的脉络之中。情感是趣味予以形成的先在条件,缺失了情感,也便失却了内在根基。趣味的生发形成全然基于主体自身情感的萌发同外部自然社会环境的交合融汇才得以运生。因而,在梁启超的美育思想图谱之中,情感具有内在的奠基起点性,而趣味则是美得以外化实现的核心关键。审美活动正是由情感和趣味才能得以真正生成,也由此成为探寻美的真相的不同层级。

美育思想的新构始终浸润于传统文化之中,梁启超由“亲民”转向“新民”,呈显出美育的新变之姿。在其观之,国家政治的变革并非居存于少数个体精英、社会豪杰志士的奋力搏击之中,而是需要集合全体国民的意志,培育起容纳域外新思、精神指向高远的国民。唯有国民的个体素养获得极大的跃升和完善才能保有国家根基的稳固。梁启超将新民说视之为现代中国的第一要务,通过对国民素质的内在改造,以此激起国民抗击外来侵略势力的斗志,如若缺失了内在精神的驻存,也便丧失了社会历史变革的契机。梁启超从《大学》的“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2]3中甄选出“亲民”二字,将“亲民”中所蓄积的去除旧习之意予以提取,进而熔铸于自身思想征象的“新民”之中。“亲民”始终蕴蓄着传统儒家道德文化对言行导向在道德层级的规约,是通过伦理道德的精神性塑造通达于封建政治的稳固性和权威性。但是中国近现代的历史语境已然发生了无法更替的历史性巨变,封建的政治体制在西方外域侵袭势力的重压下丧失了自我居高而上的权威性。传统文化在西方文化的喷薄涌潮中呈现出惊慌失措、无以抗争的窘态。梁启超始终未曾弃绝传统思想的内在精髓,将西方的思想作为内在的引鉴,融汇本民族的文化根砥,以此新创出“新民”的内在辨思。由“亲民”到“新民”是梁启超的一次思想新变,是他对儒家思想为代表的封建思想的一次突袭。他在“新民”中也贮存着个体同国之命运共融共契的内在关联。但是他的“新民”同中国传统社会中所尊崇的“圣人”又存有内在的疏离,“圣人”是将个体全然赋予了国家民族的荣辱,是以精忠报国、经世致用作为个体价值的终极性走向。梁启超是对个体精英价值的一种终然消解,是对社会个体所积聚的全体性素养的一种重申和呼唤。“新民”是通过个体自身依凭文学艺术等各类审美方式获得审美的体验,以此陶养个体的精神,从而达到精神的腾跃和道德的完善。它是一种个体自我的自觉性行为,不受到任何外部势力的强制和胁迫,是自由自觉的真正体现。而这正趋异于“亲民”的纯伦理性的内在驱动,梁启超期盼的“新民”是一种富有清醒意识,对社会生活具有自我辨识判断能力的个体,是对思想人格的再塑与跃升。

梁启超将古典文化中的孔老思想予以择选与融汇,生发延展出“力”的美育范畴。梁启超所言的“力”在中国传统的哲学范域之内,“力”所关注的是个体自身主观性的内在努力,是对主体自身的要求,而“命”则类同于运命,并非由个体意志所能左右决定的外部力量。梁启超美学视域内的“力”是自身所携有的一种内在生命张力,他认为“小说有不可思议之力支配人道故”[1]369。究其“道”的本源,孔子认为“志于道,据于德,依与仁,游于艺”[2]94,孔子所言的道指的是人道。以“道”为思想核心的老子,认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3]。“道”成为整个宇宙天地间唯一性指向的本体所在,“道”有着自身的无限性、无规定性,是无法依凭个体主观的力量得以感知,但是“道”又非居处于虚无缥缈之地,而是一种真实性的存在。梁启超将孔老思想予以融汇,以此彰显心理学层级同社会学层级的内在征象,形构成自我的理论言说范式,以此将“人道”成为文化艺术渐进至个体与社会的桥梁式中介。梁启超是将社会生活中的政治、道德、宗教等社会性活动同主体人自身予以相向的对接贯通,也即为通过文化艺术的内积之力浸润感染人的心灵世界,从而塑造人的精神性品格,最终腾跃至对现实化生活境遇的内在变革与发展。

由“力”扩充至“四力”,以“移人”的方式对人道进行润泽与改换。梁启超认为小说具有“熏浸刺提”这四力,“熏”究其本质即为熏染之意,是审美接受者长期接受文学熏染陶养,以一种未感知觉体态的模式获得美的体验。“浸”则是一种“进入”“化入”的富有较为强烈程度的动向。“熏”“浸”都是具有一种动态化的征象,是渐进式、潜在式的审美渐变进程。“刺”则是接受者受到文艺作品的影响,在心灵中得以内在的激荡与延伸,主体心绪同客体作品得以内在的互通契合。梁启超对“刺”的类型加以甄别择选,他认为,“在文字中,则文言不如其俗语,庄论不如其寓言”[1]370。在文字与语言的比较之中,梁启超以语言的刺激力度作为优化模态,强调语言对审美接受者的内在刺激作用。在语言的类别之中,寓言、俗语因其自身所携有的地域本土性、语言通俗性从而以一种自由式、趣味性的语言征象缓解了接受者焦虑不安的心灵,以此在审美体验中获得精神的轻松与愉悦之感。“熏”“浸”“刺”是一种渐进式的审美进阶阶段,而“提”则是审美体验的最终完成阶段。在“提”的体验之中,已然消绝了审美主体和审美客体之间内在的主客物我的显性间隔,主客二者此刻已然进入了物我合一的审美自由式境界。这四力始终以审美心理的内在规律作为自身渐进发展的中介,通过对文艺自身所持存的感染力,最终回归于艺术自身的功能性指向。与此同时,梁启超也提出了“移人”命题,这是基于审美对象依凭“熏浸刺提”的渐进式作用,最终致使审美主体同审美客体居于一种物我合一、情景交融的自由式审美境界。“移人”正是此种审美主体同审美客体相容共契、物我相忘的审美状态,在此种状态中已然消磨了主客间的对立化界限,从而走向了融通之境。

梁启超又以“小说”作为思想启蒙的依凭之物,并以本土化潜隐式的方式探触“崇高”这一西式范畴,最终以实践性的方式完成启蒙民思的夙愿。在《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一文中,梁启超认为:“小说之以赏心乐事为目的者固多,然此等顾不甚为世所重。其最受欢迎者,则必其可惊、可愕、可悲、可戚,读之而生出无量噩梦,抹出无量眼泪也。”[1]369他对寻求内心的欢愉、颂扬欢歌式的作品予以否决,转向于探寻一种心灵惊惧悲戚的“噩梦”与“眼泪”交错联结的崇高式作品。崇高代表着新生的力量,是一种新的人生理想的追寻。尤其是梁启超所发生的“小说界革命”的呐喊式宣言,不仅是对文学体裁的变革之意,更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遥想。他试图超越西方美学中对崇高的前置先导式界定,将研究视域扩展至殖民扩张的世界范域之中,以本土化的姿态重阐重解崇高这一西方美学理论中本已存有的范畴。梁启超以文学样式的变革作为崇高思想的内在动机,以此冲出传统文学样式的重重藩篱,他的真意并非居存于此,而是意求通过小说这一文学体裁松动国民封建固化的思想,以文学来润化人心、变革社会。在“小说革命”的践行期间,梁启超先后以小说、诗歌、散文这三类文体进行理论化与实践性变革,寻求一种高扬崇高式美感体验,弘扬醒世救民的审美观念,崇高成为他践行文体变革,新设美育观念的核心指向。梁启超之所以重重关注并审视近现代的文艺创作,并以求通过文字来浸润并满含着对未来之路的希冀,这一思想的动向是对中国青年人的期待,是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自强之路的探寻。“梁启超把自然、人、社会的崇高意象与崇高境界汇为一体,使上个世纪之交的中国人从他的文字中经历了既以自然的崇高为具体意象,又以人与社会的崇高为终极向往的中国式崇高美的激情洗礼。同时,现实的民族危局与文化危机,使梁启超对崇高的呼唤还内在地饱含着悲壮之美。……梁启超特别欣赏的正是那种悲剧型的崇高美,是那种带血带泪的刺痛,是那种含笑赴死的从容。”[4]梁启超已然将崇高同悲剧予以内在的连通,崇高之中寄寓着悲剧,悲剧映衬着崇高,两者间已然在审美域中化为一体,以此展现着震颤人心的极其富有压倒式的美感。

二、融通中西的化合性与思想生发的新锐性

梁启超在构建自身美育思想的进程之中,始终积存着富有融通中西、珍存本土文化之根的探究方法征象。他在美育思想的创构之中,以开放包容的学术姿态积极吸纳引鉴域外的思想文明,但并非居存于顶礼匍匐的低沉之姿。梁启超试图在西方现代思想文化同中国传统文明之间探寻平衡的支点,以此融构成兼容并蓄、圆融汇通的美育思想。在中西美育思想的融汇之间,他也根植于中国现实化的历史场域和文化语境,在理论形态和研究方略上予以积极探索,在已有的思想基点上力求创新。同时,梁启超作为具有独立学术品格的美学家,始终富有蓬勃的思想张力。从其美育思想的建构之中,可知其意求探寻一种个体与社会、审美与现实、理论与实践得以融通的思想体系。从而形构成既有感性的体悟,又有严密的逻辑,最终呈显为富有个体识别性的思想征象。

梁启超以中西融合汇通的化合方式形构美育思想。梁启超作为中国近现代交叠重合之际的学人,在历经欧游之后,已然探觉域外文明对阐解现代发展进程中所积存的现实问题具有内在的适应性。中国近现代时期已然无法同世界予以良性的对话与交流,依然固守自封、沉醉其间。当西方以强势的姿态冲击看似坚固的中华之门时,民众的心境虽然突显慌乱,但是依然无法弃离对传统思想的坚守与执着。梁启超已然先在地探知世界涌动的变革大势,他秉存着兼容并蓄的开放姿态欣然接纳域外的思想文明。与此同时,传统文化的长久浸润致使其无法终然弃绝本土文化本有的价值指向。他以“化合”的方式,将中西文化予以融会贯通。在美育思想的建构当中,他通过自身身经目历与对中西文明的探究,以此融构出具有自身征象的美育思想。他所展开的美育谈论,并非居处于一种自言自语、自娱自乐式的无效性言说,而是在对西方现代文明的细致择选和中国传统文化的现代转换中予以思想的创构。他既承继着西方对人性本真的守候,也珍存着传统文化对人伦道德的秉持。梁启超作为中国近现代时期由传统士大夫急速转型于现代新式的知识分子的角色,他不仅坚守着中华传统文化的根脉,更是在承继民族思想精髓之下涵纳域外的文明之思,以此延伸拓展其美育的视域。由此,他提出了“结婚论”的思想,通过迎娶西方文化思想,最终孕生出赋予中国本民族征象的“宁馨儿”。在近现代的时代潮涌之中,梁启超面对这一时代激烈的变革是以学术勇士的勇猛之势迎难而上,以积极主动的姿态,用开放包容的胸襟接纳异质文明。尤为鲜明的例子是梁启超在《饮冰室合集》中,他对欧美、日本、印度等国的思想文化名人予以了内在的引介评述,从自然科学到人文科学到社会科学,无所不包、无所不含。像梁启超这般激情接纳域外的思想,以此集中性的涵涉如此众多的思想与文化的学人,在当时的中国现代时期实为鲜见。而在引鉴域外思想之时,梁启超也对中国传统文化给予了理性的承继和反刍。面对域外的西方文明,梁启超并未一味追逐,全盘接受,以此丧失民族的学术尊严和文化品格。他也未自我轻视、妄自菲薄,他从时代的现实境遇之中择选自身所需的美育资源,返归于传统的思想沃土之中,以此深探传统文化的现代适用性。

梁启超在中西美育思想的汇通之中,始终秉存着思想表达的个性与语言内蕴的张力。梁启超在欧游的历程之中,已然探知到域外世界的真实性境况,西方社会的文明同中国封闭落后的时代境遇形成了无可参照的剧烈对比。他曾经以“我有耳目,我物我格;我有心思,我理我穷”[5]发出了对学术真理无限追寻的豪情壮语。虽然梁启超并非明确地提出了携有鲜明“美育”思想标识的理论,但是在其整体的美学思想理论建构之中显然可见其美育思想因子的内在熔铸。他以“情感” “趣味”“力”“移人”等范畴构建起人生论美学。梁启超将个体的人生理想与社会发展的终极目标、审美的体验与现实的践行予以内在的融合,将西方追求严密的逻辑论证与中国寻求直感体悟的方式予以连通。他在对西方的思想进行引鉴之时,并未沉醉于西方话语的自我言说之中,而是从中抽离出来,以东方学者本有的语言表达方式与逻辑思维予以阐解。他的语言富有中国传统文辞的美感,又具有西方理论话语的典范。既注重内在思想情感的晕染与寄寓,又赋予极大的思想延拓的张力。语言之中既有审慎完备的论证,又有生动浅显的例证贯穿其间。梁启超作为近现代交叠之际的美学学人,他既有传统士大夫心怀天下的气度,又有情系苍生的胸怀。他在美育思想探寻之中无所畏惧,以真实而率性的学术品格生发出富有个性征象识别性的美育范畴,同王国维、蔡元培等一道成为中国现代美育思想建构的先行者。

在承继西方美育思想之时,梁启超时刻坚守着新锐性的理论致思。当西方思想依随着船坚利炮的趋进与轰鸣之势进击中国之域时,中国本土的文明在域外文明之下不堪一击,无以以抗争的姿态搏击域外文明的侵入,对民族危难的境遇也显得无力。作为近现代时期的美学家和中国传统士大夫身份的梁启超,以兼容并包的胸怀接纳着域外的文明之思,他细致择选西方思想中的精深之处,将其容纳于中国这一本土化的场域之中,以期变革中国现代社会的贫弱之态、启蒙民众低沉消极之思。梁启超始终坚持着变革创新的思维,因而在其美育思想的生发之中得以显明。他倡导的小说界革命,就是以文学作为精神润化的践行维度,以小说这一普众百姓皆能接受的文学样式来启蒙久睡未醒、时常沉醉于狭窄天地而无以有奋进抗争之力的民众。他意图通过小说的文学体式,倡导全社会的文学革命,通过对传统文化观念的内在反叛,以此提升中国现代民众的审美趣味,生发出富有时代性的思想高度。从梁启超的美育致思之中,可见他未曾停留于对康德、席勒等德国古典美学家思想的直接性承继,而是以敏锐的学术思辨力和观察力,将西方思想得以抽离与辨识,将其转换变革于中国现代的现实境遇之中。梁启超在美育思想的新变之中,更多地是对中国本土文化的内在敬畏,是在传统文化的承继之中予以新的思想致思。如梁启超新民的思想,其溯源于《大学》的“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2]3的思理之中,从中择选出“亲民”的思想并将其归置于现代场域之中,通过对国民思想素养的层级性跃升与涵养,以此激发内在的抗争之势。他认为小说具有“熏浸刺提”这四力,通过对小说的审美体验,可以进一步跃升民众的思想素养,以此达到启悟民思、变革社会之用。梁启超正是秉持着创新创意的思想建构方略,在域外思想的援引之中并未顶礼膜拜而匍匐前行,也并非畏怯于传统文化的厚重而无力逾越,他以个体的敏锐洞察力与感知力,在世纪之交探触到世界发展的新动向,从而在美育思想的建构之中随着时代的涌潮而逐浪前行。梁启超正是以此新生“趣味” “情感”“力”“移人”“熏浸刺提”等的美学命题、概念与范畴,力求在思想体系的建构和研究的方式上予以新的突破。梁启超作为中国早期的美育思想家,他以理论的勇气直击域外思想的强力冲击,以赋予个体思想征象的独立品格开创着现代美育发展的新纪元。正是因梁启超对美育范式的新式延伸和拓展,在新锐性的思想言说中萌发着中国现代美育思想的新生之力。

三、思想本源性与现实践行性对当下美育建构的启示

梁启超的美育思想对于当下如何建构本土化的美育理论具有方法论价值。在其美育思想中所熔铸着的开放包容的学术襟怀,持存民族文化的本有立场,以实践的维度直击现实的命题,从而建构起富有自身征象识别性的美育思想。尤其是梁启超根植于本土特定的历史境遇与文化语境,生发出具有时代征象性与文化标识性的美育思想,以及在构建中西融通的美育思想中蕴生出既有阐解新变性,又有现实践行性的美育思想。这一美育思想的建构进程对于当下的美学学科与美育思想的建构具有内在的价值指向性与思想运生的启示。

深耕于本土的历史境遇与文化场域,以此运生出赋予时代征象性与文化标示性的思想理论。梁启超美学与美育思想的生发正是基于中国近现代交叠转换时期,民众的致思已然渐离于积极奋进的高昂姿态,对中国本土文化存续着过度敬畏与膜拜的僵固性思维。当域外的文明以潮涌激流般奔涌而入时,民众外显出低吟消沉的精神之态,梁启超意求以美育思想的建构来启蒙民思。虽然在梁启超的美学思想之中,并未直接呈现出“美育”二字,但是他以特定的范畴阐解着美育的内在致思。尤其是“新民说”“少年中国说”等,始终熔铸着梁启超启蒙民思、振兴中华的夙愿。与此同时,他始终持守着中华传统的文化根砥,在经典文化的择选之中生发出赋予时代现实意义的美育范畴,以此赋予本土文化的征象和现实的践行性价值。面对当下思想理论界的生长态势,一部分研究者集中于探究美育思想在西方美学理论涵涉下的科学性、系统性,而忽视了本土思想文化的内在厚重性与外在生发的深拓性。西学东渐的思潮自中国近现代时期得以涌动,时至今日,中国学人依然无可规避于西方思想文化对中国本土文化的内在冲击。虽然中国传统的思想文化具有本民族地域性的征象,但是在现代化社会的发展激流之中无法抵挡域外思想的进击,整个世界已然成为命运共同体、思想文化的融合体。面对这一现实的境遇,中国现代学人,尤其是美育学家们理应将美育思想的生发归置于当下的现实情境之中。美育作为最切近于民众日常生活的教育模式,有其自身的践行征象。美育思想的生发不可始终俯首膜拜于美育思想的原初溯源地,而是需要将美育思想的建构转移至中华本土的地域文化之中。中国之境本有其数千年的历史文化厚积,历史的绵延性决定了它思想的独特征象性。现代化发展之下的中国正以大国的姿态宣告着民族的强大与复兴,民众不再居处于蒙昧低吟之态。当代的美育学家们需要面对当下碎片化的生活之态,对新媒体的急速扩展之下娱乐介质的易得性、受众的无界性、审美的泛化性予以真切地体感。在美育思想的生发中,不可遗落传统文化中的精髓之处,以此探掘当下美育思想的效用价值。同时需要直击当下社会的现实境遇,尤其是民众生活旨趣不再单纯地停留于传统的文学、绘画、舞蹈等艺术门类,而是依随着科技的进击、影像的多向度冲击,从而导致审美趣味更趋向于多元化的现实境况以及国家对美育的相关政策的施行状况。美育思想的运生需始终依随着时代文艺场域的变化更替而得以渐变,不可始终居停于旧有的思想层级。在传统思想文化的回望之中甄选出适应当下时代的思想基点,同时需要将美育的视域始终驻足于中国现代的时代文艺场域之中,在美育思想的生发中时刻把握时代的律动之音。

在构建中西融通的美育思想中蕴生出既有阐解新变性,又有现实践行性的美育思想。梁启超作为现代美学家的身份在美育理论的阐解中势必需要概念、范畴、命题的支撑以此形构成赋予个体思想征象性的美育思想。他在面对以德国古典美学为溯源的域外思想时,并非以此作为思想承继转换的唯一来源,他所提出的美育范畴、命题等均是直击于当时中国近现代的现实化境遇,是对受制于传统文化的围地之中,终日困顿消沉的民思的重重审视。研究视域集中于现实场域之中,具有现实的针对性、践行性、效用性。从其美学与美育思想的建构方略之中即可观见其实践性的内在积存。梁启超借鉴西方的哲学、美学、心理学等学科之中的思想要素,同时持存着传统文化的内在深蕴,试图在中西这一本是对立相抗文化之域中予以融通汇合,最终探寻出平衡的支点。反观当下美育思想生发的现实性境遇,当下的美育大多依然漂浮游离于思想层级的言说之中,尚未跃出理论范域的窠臼,以各类范畴、概念、命题组构成自身的理论框架体系,沉醉于个体美育思想的自我言说之中。虽然美育作为美学学科下的一大重要范畴,其自身本就居存着哲理性思维,理论的言说之中始终贮存着思辨性。但是探其内里,美育又始终同教育存有关涉,无法规避实践性的内在诉求。正因由此,当下的美育理论言说势必需要兼及当下社会民众审美趣味的内在驱动,以动态化、践行性的理论言说方式指导审美主体的审美趣味。需要跃出思理的重重争鸣之域,进而将理论的阐解置放于现实化的情境之中,针对各类文艺类别以及接受者赋予共性的审美期待进行美育思想的延伸与拓展。既能在美育思想理论的阐解论证中形成追根溯源的理论探寻力,又能不被原初的理论所羁绊缭绕而得以跃出固有的理论园地。与此同时,研究者应始终秉承践行性、实效性的思想准则,明晰美育思想所趋异于传统理论单纯性的理论思辨与阐解,在理论的生发之中始终蕴积着践行之维,从而对现实社会具有内在的引导性与践行性价值。正因由此,梁启超的美育理论所彰显出的理论溯源追踪力、转化再生力等,对于当下思想理论中所出现的众声喧哗、自说自话以及唯西学是瞻的理论生态起到了异质学术理论间的转化与自身理论创构的引鉴之用,亦有其践行层级的方法论价值。

梁启超作为中国近现代叠合演进时期的美学家,他以现代美学思想探索与新生的姿态启悟着后辈学人。梁启超从中国特定的历史文化场域,从世界共同的学术语境中,既吸纳引鉴域外的文明之思,又持守着中华文明的厚重,在承转间生发出赋予自我征象的美育之思,因而以方法论的维度给予当下理论界一种内在的启悟与省思。他面对域外文明,既未非理性地全盘接受,又未有终然弃绝。他在中西之间试图探寻着平衡间的支点,既以兼容天下的学术襟怀吸纳西方的文明之思,又始终持守着本土文明的现代适用性,以哲学的辩证思维与学术的清醒姿态生发着美育的思想。他对于学术界瞻望域外之思,因而缺少本土语境的言说方式,给予了新的省思。尤其是对于中国现代美学学人如何在中西间、古今中探寻出具有本民族文化征象,国际学术视野又能直击于当下审美问题的思想理论具有启悟之用。因而,通过对梁启超美育思想的创构予以深度地探掘,对当下美育理论的建构具有方法论的省思效用。

猜你喜欢

梁启超征象美育
产前超声间接征象在部分型胼胝体发育不全诊断中的价值
论公民美育
Lung-RADS分级和CT征象诊断孤立性肺结节的价值
让美育引领幸福生活
梁启超:成为一个不惑、不忧、不惧的人
梁启超的开场白
美育史料·1902年刘焜与“美育”
美育教师
乳腺癌患者CT征象与SIRT1表达水平的关系研究
急性球形肺炎的CT征象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