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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卡奇《历史与阶级意识》文化批判的逻辑进路及当代启示

2019-02-22

关键词:总体性卢卡奇物化

卢 文 忠

(复旦大学 哲学学院,上海 200433)

卢卡奇是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开创者和奠基人,其所著的《历史与阶级意识》一书被誉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圣经”。“在文化上,卢卡奇引领了西方思想史上左翼的社会批判理论潮流,首开20世纪新马克思主义文化批判之先河。”[1]43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对20世纪初西方无产阶级革命的新变化和马克思主义发展的新要求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和论述,对资本主义的物化现象和物化意识进行了深刻的文化批判,并将文化批判建基于和落实于无产阶级意识生成和成熟的过程之中,以主体性以及总体性的特殊方式来改造和开显马克思对旧世界的革命精神和批判精神,从而形成了一种以无产阶级意识为改变世界的核心要素的新革命观,蕴含了独特和深刻的文化批判思想。

一、卢卡奇文化批判的核心范畴: 革命性的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

《历史与阶级意识》这一书名上的“阶级意识”强烈地展示了“阶级意识”在卢卡奇探讨西方无产阶级革命、批判资本主义社会问题中的重要性。从《历史与阶级意识》的理论意境来看,阶级意识成为其中一以贯之的核心范畴。卢卡奇认为,阶级意识是一种使无产阶级成为自觉的革命阶级、冲破资本主义物化统治的极具革命性的力量。卢卡奇独创性地把革命性的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视为对资本主义进行文化批判的核心要素,强烈地凸显出精神层面的革命意义和主体层面的文化价值。但卢卡奇的文化批判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文化批判,其独特性并不只是在于对社会精神现象的理论理性批判或意识形态领域的纯粹思想斗争,而且在于试图以阶级意识为根本基础和决定力量来促发阶级革命的实践生成,表达出以塑造历史主体的革命来改变现实为根本向度的总体性文化批判。

这种总体性的文化批判,是卢卡奇从新的维度发挥了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的革命立场和批判精神。卢卡奇用阶级意识来开展文化批判,将其视为摧毁现存秩序的重要武器。“因为它的阶级意识,作为人类历史上最后的阶级意识,一方面必须要和揭示社会本质联系起来,另一方面,必须实现理论和实践的越来越内在的统一。对无产阶级来说,它的‘意识形态’不是一面扛着去进行战斗的旗帜,不是真正目标的外衣,而是目标和武器本身。”[2]129可见,阶级意识本身就是批判和变革资本主义的重要武器,即本质上是用于意识形态斗争的文化批判武器。但是,马克思曾指出:“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3]9马克思这里所强调的是“武器的批判”对于批判和变革旧世界——按卢卡奇的理解即资产阶级的物化世界的根本作用和决定意义。“武器的批判”在根本意义上就是革命的实践,只有革命的实践才能从根本上变革物化世界赖以产生的资本主义经济基础和政治上层建筑。它所要代替的正是纯粹理论的、思辨的批判。而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卢卡奇用以批判社会的武器十分倾向于马克思所说的“批判的武器”的意义上的批判立场,这种立场却是马克思“武器的批判”所要代替的,马克思真正需要的是“武器的批判”,即从根本上说改变世界的是物质力量而非精神文化力量。

相比之下,从“批判的武器”与“武器的批判”的相互关系来看,卢卡奇与马克思不同,他特别强调无产阶级的意识、精神状况在实现阶级革命过程中的关键作用,反而突出了马克思所要代替的“批判的武器”的决定性意义,把革命得以成功的核心要素视为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是总体性的化身,是历史理性的执行者。”[4]116在这里,卢卡奇从总体性、历史理性的高度所定位的阶级意识,究其本质而言是一种革命性和批判性的文化精神,但又被卢卡奇大大地加以拔高而提升到了近似于马克思的“武器的批判”的层面上,展现出阶级意识对于变革物化世界的决定性倾向。实际上,卢卡奇的这种强烈倾向,一来是出于他要显现马克思主义哲学中所蕴含的黑格尔哲学的辩证法传统。卢卡奇通过黑格尔的这种辩证法来突出无产阶级意识所具有的自我运动和变革的主体意义以及主客体统一的总体性逻辑,也正是在这种总体性逻辑中高扬革命阶级的主体性和否定物化世界的必然性。“卢卡奇把黑格尔辩证法的革命性赋予实在的现实内容,问题的解决不再依靠抽象的精神,而是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实现主客统一的无产阶级,通过革命手段消除物化形式,使自己与自己、他人和世界恢复统一,这也正是马克思唯物辩证法的目的所在。”[5]二来是针对无产阶级革命火种在西方发达资本主义经济条件下长期难以点燃的现实问题,故而特别注重从人的主体意识、精神等“批判的武器”的文化层面来寻求突破物化社会的路径方法。尽管卢卡奇表现出倾向于“批判的武器”意义上的批判立场,却是力图以发挥“批判的武器”作用的方式来发挥“武器的批判”的作用,或者说,把对摧毁物质力量的问题融入解决精神力量的问题之中,主张以意识革命、文化批判等精神层面的否定和超越来促成无产阶级对现存世界的变革。就此而言,卢卡奇正是通过吸收马克思对旧世界的批判精神又对其有所改造和转变,从而提出了自己的文化批判思想,把革命性的阶级意识融于“对文化问题的理论态度和实践态度之中”[2]140。

二、卢卡奇文化批判的现实维度: 生存方式批判和意识形态批判

文化批判首要的任务是应对文化问题,文化问题的核心就是文化。狭义上,文化所表征的是内在于人的实践活动和生存方式中的社会精神状况。“文化在最根本的意义上是人之历史地凝结成的生存方式”[6]21。以及由此产生和密切关联的思想观念和意识形态。因此,文化批判既要回应生存方式问题,也要回应思想观念问题,尤其在阶级斗争和阶级革命的特殊历史条件下特别需要回应意识形态问题。卢卡奇敏锐地捕捉到那一时代的这两大问题来开展文化批判,把文化批判具体化为生存方式批判和意识形态批判双重维度的统一。

在卢卡奇看来,生存方式批判和意识形态批判的根本对象,就是资本主义社会的物化现象。物化现象导致了人的物化生存和物化意识。一方面,卢卡奇进行生存方式批判,剖析了无产阶级的生存状况。“无产阶级作为资本主义的产物,必然要服从它的制造者的存在形式。这种存在形式是非人的,是物化的。”[2]137具体而言,受控于资本主义发达商品经济的影响,工人陷入了物化的生存方式之中。而且,卢卡奇所发现的不仅是无产阶级生产商品的劳动过程被物化,而且无产阶级的物化也同时是整个社会生活的物化。“只有在整个社会生活按此方式细分为孤立的商品交换行动时,‘自由的’工人才能产生出来;同时,他的命运也必须成为整个社会的典型的命运。”[2]153因此,物化现象的首要后果就是造就了物性化的生存方式,人日益客体化、原子化、机械化,沦为商品社会的工具性、非人性的存在,致使无产阶级乃至整个社会陷入物化普遍化的文化困境之中。正是物化的生存方式激发了卢卡奇文化批判的强烈意识,生存方式批判构成了卢卡奇就资产阶级物化世界进行文化批判的首要维度。

另一方面,卢卡奇在对物化世界的生存方式批判的基础上,进一步揭露了处于物性化生存方式中的人的意识状况、精神状态,亦即深入到无产阶级意识内部的文化困境之中,其后果是造成了物化的意识形态在整个社会的形成和统治,无产阶级在内外交加的困境中受到了意识形态的控制和宰制。正是如此卢卡奇发起了对资产阶级物化世界的意识形态批判。具体而言,卢卡奇进行意识形态批判,主要是深入批判物化意识。在他看来,客观上的物化现象以及工人的物化生存内化为主观的意识状况,使之深受工具理性意识形态的支配,使工人产生了物化意识。物化意识主宰了人的心理活动和精神活动,致使无产阶级在虚假意识的控制下遵从和认同资本主义的商品经济规律和资产阶级的政治统治秩序,消弭了对否定和超越现存秩序的精神维度。这样一种源自物化世界的物化意识,犹如异化劳动使人的劳动过程、实践活动变得支离破碎一样,使得人的意识状况、精神状态也变得支离破碎,其直接后果无非就是总体性、主体性的瓦解和衰败、阶级意识的消弭和废弃。正是这样一种内化到人的意识结构中的物化困境,强烈地激起了卢卡奇对资产阶级社会意识形态的否定和批判,展现出文化批判的另一重要维度。

最后,卢卡奇除了批判工人阶级的物化意识之外,还尖锐地批判了作为工人阶级代表的第二国际理论家。在他看来,第二国际的众多理论家把马克思主义扭曲为“经济决定论”,提出通过资本主义的充分发展来和平长入社会主义的政治主张。在卢卡奇的批判视域中,所谓“经济决定论”无非是物化的意识形态,在经济的强大物化话语下遮蔽和阉割了人的文化批判精神。这些理论无疑是物化意识在政党政治层面上意识形态化的集中表现,其实质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对无产阶级阶级意识的征服与统治。换句话说,物化意识不仅能支配无产阶级也能支配他们的理论家,物化意识成为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压制无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文化工具。倘若无产阶级丧失了文化批判的精神,就难以避免受到资产阶级社会物化现象的统治,无产阶级变革物化世界的革命实践就无从谈起。因此,卢卡奇着重于从生存方式批判和意识形态批判双重维度来对无产阶级的文化困境予以文化批判,其精神实质在于希望恢复无产阶级改造社会进程的总体性原则。

三、卢卡奇文化批判的精神实质: 恢复以主体性为核心的总体性

在卢卡奇看来,物化现象和物化意识对无产阶级生存方式和意识形态的文化统治所造成的破坏在于消弭了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使无产阶级丧失了作为历史主体所具有的改变现实的革命性和实践性,其实质就是总体性的破坏。换句话说,整个物化世界就是物化逻辑取代了总体性原则,无产阶级被整合为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的合理化体系中的孤立的原子和片面的客体,在物化统治下由主体性存在变为客体性存在,由实践性地改变现存秩序和创造历史的主体变为物性化地遵从现存秩序和遭受支配的客体,深陷于主体与客体、理论与实践之间相分裂相对立的文化困境之中。可以说,物化的后果就是人的客体化破坏了主客体相统一的总体性,无产阶级沦为失去主体性的一种客体主义的存在物。因此,“对于每一个生活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人来说,物化是必然的直接的现实的话,那么它的克服也只能采用这样的形式……从实践上打破存在的物化结构。”[2]290可见,卢卡奇认为与片面化、客体化的物化结构相反的是具有全面性的、整体性的认识和实践,这意指扬弃物化需要通过恢复总体性来实现。

对卢卡奇来说,总体性是一种现实的逻辑和现实的力量,总体性的本质就在于人的主体性,总体性本身就是基于实践基础上的人的主体性的主客体相统一的辩证法。具体来说,社会发展的历史进程是作为历史主体的人实践性地改变客体以及改变同时作为历史客体的人的辩证统一。事实上,总体性反映了无产阶级具有与社会历史进程相一致的主客体性质,使之成为扬弃物化和创造历史的真正主体。“卢卡奇看到了无产阶级不仅完成了人是创造历史的‘实体’——客体,使主客体关系得到完满实现的结果,而且能把社会上的一切都包摄融入自身,能够克服自身的异化成为历史的真正主体。”[7]57然而资本主义的物化统治恰恰严重阻碍了主体性的生成以及历史主体的产生,致使无产阶级无以摆脱物化结构的束缚而成为改变社会的历史主体。

因此,卢卡奇对物化现象和物化意识的文化批判的精神实质就在于恢复以主体性为核心的总体性。“卢卡奇的总体性原则又是同主体性原则结合在一起的,在他那里,总体性原则是站立在主体性原则之上并为之服务的。”[8]83而且,只有恢复这种总体性,才能重建在物化世界中支离破碎的主体性,才能重塑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和实现无产阶级的革命实践,才能从根本上发挥克服异化的文化批判。“从这种观点作出的‘批判’是对总体的考察,从而是理论和实践的辩证统一。”[2]91卢卡奇的总体性原则在根本意义上就是阶级意识与阶级革命、主体性的发挥与客体性的变革的统一。就此而言。这种以主体性为核心的总体性原则在一定程度上把马克思所说的“武器的批判”与“批判的武器”在阶级意识的意义上达到了协同共生和双重运用。卢卡奇由此表达了一种基于物化批判的总体性理论的文化批判思想,为无产阶级生成主体性、成为真正的历史主体找到了新的精神武器和发展路径,并力求落实于现实的政治目标之中。

四、卢卡奇文化批判的政治目标: 无产阶级政党领导的阶级革命

作为西方无产阶级革命家,卢卡奇的文化批判与阶级斗争和政治活动紧密联系,在这一点上,他把批判的视野投入到了马克思所说的“武器的批判”,用文化批判的力量来生成作为历史主体的无产阶级和促成夺取政权的革命行动。文化批判的任务需要落实到无产阶级政党和无产阶级政权的政治问题之中。无产阶级本身是资本主义的产物,又是对资本主义的否定,但资产阶级社会物化现象的后果就是致使无产阶级丧失阶级意识和取消革命行动。而且,对于革命性的政治实践,卢卡奇始终把无产阶级意识以及由此促成的无产阶级革命视为无产阶级政党和无产阶级政权的关键所在。因此,《历史与阶级意识》中以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为主线、围绕无产阶级政党与无产阶级革命所阐述的思想理论显现了卢卡奇文化批判的政治目标。

在卢卡奇看来,对物化现象和物化意识的文化批判以及总体性原则的恢复旨在实现无产阶级阶级意识的生成和成熟,他把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置于整个历史进程的核心地位。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不是抽象的精神力量,也不是纯粹的观念形态,而是一种实践的理论,它能够掌握无产阶级和人民群众而成为摧毁物化世界的物质力量。这种意识是使无产阶级的主体性作用于革命活动的现实的文化武器。这种文化武器服务于夺取政权的阶级革命任务。“阶级意识的最终指向是无产阶级革命。”[9]89卢卡奇把无产阶级革命视为一种总体性的革命,即在经济革命和政治革命之时实现文化革命,这种文化革命就是无产阶级主体性的意识革命以及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精神革命,文化革命优先于又融汇于经济政治革命并最终转化为总体性的社会革命,也就是说,无产阶级革命既要夺取政治经济上的领导权,更要夺取精神文化和意识形态上的领导权,而且,只有后者的实现才能促成前者的实现。因此,卢卡奇强调无产阶级意识的极端重要性,主张无产阶级阶级意识的成熟是无产阶级革命的先决条件,阶级意识关乎革命成败,正如他所说:“当最后的经济危机击中资本主义时,革命的命运(以及与此相关联的人类的命运)要取决于无产阶级在意识形态上的成熟程度,即取决于它的阶级意识。”[2]129

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要发挥批判和改变现实的力量,还需要能动的革命组织,那就是体现总体性、无产阶级意识现实化的组织形态——无产阶级政党。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关于无产阶级政党的论述指出:“无产阶级阶级意识的这种形态就是党。”[2]93作为革命的政党,政权和政党建设的问题显得尤为重要。一方面,由阶级意识成熟所促成的革命,其政治目标是夺取国家政权。另一方面,阶级革命和夺取政权的行动仍处于既存的资本主义物化世界,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仍然会侵扰无产阶级已有的意识状况和生存状态。“无产阶级在获得政权以后,在精神上仍然陷在资本主义发展进程所编织的罗网中。”[2]357这种“罗网”无非就是卢卡奇所批判的物化现象和物化意识。为了要打破革命后所面临的“罗网”,就必然要加强革命政党的自身建设,其核心在于巩固和强化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因此,作为无产阶级意识现实化的革命政党,必须通过文化批判来扬弃物化,塑造以无产阶级意识主导的文化精神来反抗和战胜资产阶级以物化逻辑为主导的意识形态,使无产阶级和整个社会从精神上摆脱资本主义所编织的“罗网”,为促成无产阶级改变现实的政治实践和实现总体性的社会革命奠定决定性的主体基础和主导性的文化精神,达到人的解放与社会的解放相统一,从而完成总体性的历史使命。“卢卡奇认为无产阶级(历史的真正主体)被赋予了一个解放自身和解放‘总体性’的社会的历史使命,因为无产阶级自身利益的真正意义就在于解放整个社会。”[10]而这一切也只有依靠无产阶级意识的成熟以及由此实现的无产阶级革命,无产阶级才能从资本主义物化的生存方式和意识形态中解放出来,创造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自由发展的生存方式和精神世界。

总之,在资本主义的物化世界中,以无产阶级意识为主导文化精神的文化批判成为无产阶级消灭物化统治和走向“自由王国”的现实力量和精神武器,卢卡奇凸显了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作为批判武器的现实意义。文化批判成为无产阶级意识与物化世界进行文化斗争以至社会革命的手段,是实现无产阶级自身解放和整个社会获得解放的关键武器。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表达了一个“物化现象与物化意识→生存方式批判与意识形态批判→恢复人的主体性的总体性→无产阶级意识的成熟→无产阶级政党领导的革命”的文化批判的逻辑进路,开创性地展示了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文化批判的独特内涵。

五、卢卡奇文化批判的当代启示: 武器批判与批判武器辩证统一

尽管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对阶级意识的主体精神价值存在过多偏重,带有主体主义的强烈倾向,正如他在自我批评中指出存在“对马克思主义的偏离”的问题,但这毕竟是应对20世纪初无产阶级革命新问题的一种重要尝试和探索,发挥和发展了马克思的革命精神和批判精神,是对现代工业社会条件下人的文化困境及其超越的独特剖析。对此,若从马克思唯物史观的理论立场对这一文化批判加以批判,以马克思所说的“武器的批判”为根本,并以此改造和发挥“批判的武器”的力量,能为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以及实现现代人的解放提供宝贵启示。这一启示的核心意义就在于实现批判武器与武器批判的辩证统一,即将卢卡奇这一文化批判的合理因素转化和提升为观察和改变现实的武器,立足社会实践,坚持人民立场,加强党的建设,在唯物史观的科学理论及其实践基础上发挥“武器的批判”与“批判的武器”的双重力量。

第一,立足社会实践,将阶级意识转化为改变世界的物质力量。这是马克思所说的“武器的批判”的根本要义。卢卡奇文化批判的现实要求是为了促成无产阶级阶级意识的成熟,从而促成无产阶级以革命实践变革资本主义社会及其物化世界。在唯物史观的视域中,阶级意识是无产阶级革命实践中的主体性力量。就此而言,突出阶级意识这种主体精神力量,强调以主体性为核心的主客体统一的总体性,是革命取得成功的重要主观条件。但对阶级意识作用的过分夸大无疑反过来制约了阶级革命实践的生成。正是为了克服这一矛盾,需要从唯物史观的实践立场来对阶级意识进行批判性的改造,即通过实践来发挥阶级意识的力量,而非发挥阶级意识力量来决定实践的生成。事实上,卢卡奇在后来的自我批评中就重新立足于马克思唯物史观的实践立场,并用劳动的意义来深化实践立场的理解,使抽象的主体性转变为现实的主体性。正是如此得出了启示:以“武器的批判”为根本,同时发挥“批判的武器”的力量。这意味着对实践立场的确立以及对实践的革命性作用的发挥,才能真正发挥主体性力量和实现能够扬弃物化的主客体统一的总体性。也就是说,在实践的基础上发挥阶级意识的革命性和批判性的力量,把抽象的阶级意识转化为马克思所说的摧毁物质力量所必需的物质力量。在社会主义长期的奋斗进程中,无产阶级和广大人民既要用先进的阶级意识来武装自己,从根本意义上说,这种阶级意识就是马克思主义理论,更要把这种意识融入实践之中,并通过实践将“批判的武器”意义上的精神性的批判立场与“武器的批判”意义上的物质性的批判立场相统一。

“时代是思想之母,实践是理论之源。”[11]34当理论掌握了群众,也就是一种先进文化与群众实践相结合,理论就会在群众的实践中变为物质力量,从而发挥改变世界的真实力量。如果说在卢卡奇的文化批判中,掌握群众的理论是阶级意识,那么在中国,这种理论就是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通过掌握人民群众从而转化为建设的力量。在新时代,就是要通过人民群众的共同实践来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和创造美好生活。

第二,坚持人民立场,将文化批判确立为人的解放的精神利器。这是马克思所说的“武器的批判”的价值追求。从根本意义上说,卢卡奇对资本主义进行文化批判的价值旨趣在于让工人阶级和广大人民以主体性的阶级意识和政治性的政党革命来推翻现存世界和摆脱物化统治,使之恢复总体性的生存状态,成为社会和历史的真正主体,走向他所说的“自由王国”。可见,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卢卡奇对人的生存境况的深切关注以及关于人的解放的人本主义思想,与马克思唯物史观关于人类解放的理论旨趣和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价值追求有着相似之处,彰显出人的解放、人的发展作为批判旧世界的价值目标。因此,应站在马克思唯物史观的制高点上,发挥“武器的批判”和批判性地发挥卢卡奇意义上“批判的武器”的双重力量,让文化批判成为由人们自己所掌握的实现自身解放的精神利器。因此,武器批判与批判武器辩证统一的价值追求就是人的解放和发展,就是批判旧世界以及改变人在旧世界中的生存发展状态,更在于以此来发现新世界以及创造人在新世界中自由发展的生存状态。

对此,在新时代,我们必须坚持人民立场,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人民立场是中国共产党的根本政治立场。”“我们要顺应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11]40坚持人民立场,通过社会主义的发展,创造人民群众的美好生活,为实现人的解放和自由全面发展建立坚实基础。

第三,加强党的建设,将无产阶级打造成领导革命的坚强组织。这是马克思所说的“武器的批判”的政治基础。在卢卡奇看来,文化批判、阶级意识是无产阶级政党进行扬弃物化和政治实践的精神武器和主体条件。党又是阶级意识的“历史形态和行动支柱”。要使人们从过去的物质生活的匮乏和精神生活的奴役中解放出来,这种革命性的历史任务必然落实到无产阶级政党的领导。在无产阶级政党领导下通过革命从物质层面和精神层面即在“武器的批判”和“批判的武器”的辩证统一中来改变旧世界,通过社会主义的发展使人们在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上获得自由全面的发展。因此,就《历史与阶级意识》的批判立场及其对阶级意识的极端重视而言,必须认识到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进程中加强工人阶级政党的建设,尤其是党的思想建设的重要意义。正如列宁对于向无产阶级灌输社会主义思想的强调那样,加强党的思想建设,要用无产阶级的先进思想文化——马克思主义来武装和掌握无产阶级和广大人民,使之锻造成文化批判的精神武器来破除资本主义编织的“罗网”以及一切陈腐消极的思想观念,促进思想的解放和精神生活的自由。尤其是党员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坚持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在文化上通过自我革命来纠正不正之风以及抵制西方资本主义的腐朽文化,从精神上打造领导革命的坚强政治组织。

在新时代,必须继续加强党的思想建设,坚持和完善党的领导。“坚持和完善党的领导,是党和国家的根本所在、命脉所在,是全国各族人民的利益所在、幸福所在。”[11]43只有这样,党才能在新时代领导伟大斗争——改革中,通过改革的实践为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为人民创造幸福生活增添新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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