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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番学总管工布查布学术背景及其学术交往

2019-02-22先巴

西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9年4期
关键词:国师源流佛教

先巴

(中国民族图书馆 北京 100031)

一、工布查布身世与少年时期

《汉区佛教源流记》结语中,工布查布自称为元太祖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后裔。章嘉的著作和《造像度量经》的署名中称其为“台吉”,是因为他出生在乌珠穆沁部的一个台吉家庭。乌珠穆沁部①乌珠穆沁部(),蒙古有四十九大部,分属六盟。其中,哲里木盟包括科尔沁十部(王、贝勒)和乌珠穆沁(王)。在锡林郭勒盟的北部,清代分左右二旗,沿传至民国时期。左右旗封爵,都出自成吉思汗的后裔多尔济。工布查布是多尔济车臣济农的玄孙。顺治三年(1646 年),多尔济车臣亲王去世,其子垂僧格之子察罕巴拜承袭车臣亲王爵位。顺治十五年(1658年),察罕巴拜次子苏大尼承袭车臣亲王爵位,可见清廷对乌珠穆沁部的重视和优待。1689 年,准噶尔汗国噶尔丹汗②康熙前后三次亲征噶尔丹,1697年,噶尔丹自杀身亡。率大军侵入喀尔喀,次年六月,侵入了乌珠穆沁境内,后被清军所击败。当时,清廷在严厉打击乌珠穆沁反叛势力(其中包括工布查布的叔父阿达礼)的同时,注意拉拢乌珠穆沁王室,康熙三十年(1691年),封工布查布为辅国公。[4]

《松巴佛教史》蒙古王统部分有两处记有一位名叫“衮保加布”的人,“博迪阿喇克第五子③五子:太琼汗、库格珍歹、翁衮、公特图和诺玛图。(旁注:衮保加布系其后裔)。……(三子)翁衮都喇尔子巴颜达脑颜起至察罕巴拜亲王间为乌珠穆沁部首领。”此处注释极简,说明“衮保加布”为一位大家所熟知的人物。其世系表中也列有“衮保加布”,即胡台格图哈喇忽刺第五子策凌,其子为沃索木,其子索南曲卜加,其子“衮保加布”[5]。但此人是否与工布查布同为一人,还有待进一步考证。清代,松巴·耶西班觉分别于1737 年和1742 年前后两次前往北京,驻锡五塔寺④五塔寺,原名真觉寺,位于北京市海淀区西直门外白石桥以东长河北岸,始建于明永乐年间(1403-1424)。。此时正值工布查布的学术高峰期。1748年,松巴·耶西班觉撰写《松巴佛教史》时,也曾参考了《汉区佛教源流记》,故二人应系“知己”。

《药师七佛供养仪轨如意王经不分卷》与《造像度量经》的署名为“内阁掌译西番蒙古诸文番学总管仪宾”。仪宾,郡王之婿。雍正元年(1723 年)正月二十四日,理藩院所奏一份满文奏折称,[6]“原乌珠穆沁公工布查布之妻、公之女格格。”清朝皇室系谱《玉牒》记载:清太祖努尔哈赤之玄孙奉国将军威塞的第五女封乡君,于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四月嫁“乌珠穆泰(秦)氏公古穆布扎普”。“工布查布在康熙五十四年(1715 年)或比这稍早的时候,因罪被革退公爵。工布查布为了戴罪立功,自愿提出到军中效力,并献15 匹马赞助军需。理藩院同意了工布查布的请求,但康熙皇帝否决了理藩院的决定,没有将他充军。”[7]

工布查布的相关藏文著作,基本完成于雍正与乾隆初期。据《造像度量经》京都万寿符梦堂楚黄嗣祖沙门明鼎拜书序,(他)“自幼承圣祖仁皇帝(康熙)鞠育之恩。以为仪宾。因其通西土之语。世宗宪(雍正)皇帝特留帝都。以为西番学总理,兼管翻译之事焉。”在其所著《蕃汉药名》中写道:“此前吾编之书(1724 年),不便携带,又清雍正十二年(1734 年)夏覆刊。”[8]工布查布始学藏文应为清康熙晚年,他最早的藏文著作应为《蒙藏文词典》。

二、工布查布任职番学总管

工布查布的著作《恒河之流》跋曰:“此乃时任官学总监之教育大臣衮布扎卜为迎合使用者之意愿而摘编自诸多史卷矣。曾与副教官领衔固什丹津商榷而制成于大清国雍正三年(1725年)四月之吉日焉。”[9]北京版藏文《丹珠尔》于雍正二年(1724年)刊刻,土观·阿旺曲吉嘉措在《丹珠尔目录》中列有其监纂、纂修、汇编、校译人员名单,其中有土观·阿旺曲吉嘉措、蒙古学教师和札萨等人。校译人员基本来自“番学”总掌事、格西、司业喇嘛等,[10]其中,没有工布查布。工布查布所编《番汉药名》(1724年版)署名:“甲辰年,名告温布札布自书,刻为传后世。”[11]这个落款不同于他的其他著作。可见,工布查布始任番学总管的时间约为雍正二至三年间,不晚于1725年四月。

清乾隆七年(1742 年),章嘉·若贝多杰称工布查布为“番学一级总管”[12]。他曾参与了《丹珠尔》蒙译工作。1748-1750年间,乾隆帝为用各民族语言准确翻译佛经咒语而敕修《同文韵统》,由和硕庄亲王主持,参与此项工程的监纂、纂修、汇编、校译人员有“唐古特学①清代专设有教习藏文的学堂,兼翻译藏文章奏任务。学堂于顺治十四年(1657年)设立,隶理藩院。置承办学务司业、助教、教习等管理学务及教学,另有副教习二人。学生分正额和额外,正额学生二十四名,由咸安宫蒙古官学及国子监学中挑取;额外学生十六名。学习期限为五年。司业臣福亮、唐古特官学生臣傅成。”或许此时工布查布已卸任,文献中未发现他的踪影。工布扎布翻译的《大威德金刚怖畏十三尊成就仪轨宝箧经》[13]跋文记载:“已夘(1759年)春。予遵钦定同文韵统改正汉字诸经咒。重刻(指《仪轨宝箧经》)散布时,始将此汉(译)本中诸咒,亦遵同文韵统改正。乃对静觉国师校录之本所译。伊系对坊间刻本校定缮写。其献供前。缺少百数十字。欲将此汉字本。照新校定重刻之宝箧经增补。而仪轨经工布查布已故。无人能译。姑且置之而已。始觅得内庭经咒馆行走之梵香寺大喇嘛巴藏嘉磋尚能补译。遂令其将所缺献供前百数十字。译汉文补入。”说明工布查布在民族文字经典翻译方面有较高的地位。工布查布曾负责《大清龙藏》校正番字咒语,因此,他没有参与《同文韵统》的编纂工作可能是因为此时他已过世。②根据2004年所立内蒙古西乌珠穆沁旗人民广场工布查布的雕像,其生卒年为1690-1750年。

三、工布查布的学术活动

工布查布生于康熙年间,“自幼承圣祖仁皇帝鞠育之恩”。雍正年间曾任番学总管,与显亲王衍潢、硕庄亲王允禄等皇室有着良好的关系。同时,他与章嘉·若贝多杰、噶妥·仁增次旺诺布、司徒·曲吉迥乃、崇梵静觉国师琢羕珞瓒等关系甚好,同他们有过较为深入的学术交流。

(一)工布查布与锡埒图国师曲杰

据《汉区佛教源流记》题跋,工布查布是一位通四种文字的居士,也是著名的班智达锡埒图国师曲杰()的亲传弟子和施主。罗桑旦增译本《汉区佛教源流记》注释:“西尔克图(锡埒图):又作锡日图或作噶尔丹西勒图(),1736 年随章嘉一同往清廷,被封为国师。”可见命工布查布撰写《汉区佛教源流记》的锡埒图就是慧悟禅师噶尔丹锡埒图呼图克图,即赤钦洛桑丹白尼玛(1689-1762年)。

赤钦洛桑丹白尼玛也称五世拉莫赛赤,于雍正十二年(1734年)被封为“慧悟禅师”。拉莫赛赤第一世为更噶顿珠(1479-1546 年)。第二世为第三十任甘丹赤巴嘉木样达龙扎巴洛智嘉措(1546-1618 年)。第三世为单曲嘉措;第四世为第四十任甘丹赤巴阿旺洛智嘉措(1635-1688 年),于1682 年出任甘丹赤巴。[14]遵康熙之命,当时第司以五世达赖之名指派阿旺洛智嘉措前往内地。1686 年,他调停厄鲁特与喀尔喀内乱。次年拜见康熙皇帝时,[15]康熙非常赏识他的学识。第五世为赤钦洛桑丹贝尼玛,[16]清雍正十二年(1734年)被雍正帝请去北京,驻锡旃檀寺觉悟拉章。1735 年8 月,因土观辞职,授掌印喇嘛之职。1736 年,被赐予“慧悟禅师噶尔丹锡饹图呼图克图”称号。1742年,他参与了《丹珠尔》蒙译筹备工作。后移居措敦寺()。工布查布在《汉区佛教源流记》中记载:“数辈锡埒图呼图克图赤巴圣者,被称为有赤巴活佛名号者。自大明万历皇帝至今,历辈活佛都勤修经律论三藏,成为其精通者。”“尤其是,自从余父起,在世间和出世间两方面,对我家两代人恩泽无与伦比。”“此奉旨向凡属青城之所有喇嘛僧人进行世间和出世间两种规矩之有益教诲者、具札萨克达喇嘛即律主大喇嘛之头衔和职位者,乃前世也。彼将俺答汗时期以《大般若经》为主之许多佛教经典译为蒙古文,使黑暗之洲变成白昼。故在蒙古声望极高,被称为西尔克图国师班智达。”与历代“噶尔丹锡饹图”传记进行比较后发现,上述所说并非指某一世拉莫赛赤的事迹,故《汉区佛教源流记》汉译本注释中有关“噶尔丹西勒图”的论断也是值得商榷的。

札雅班智达洛桑称勒(1642-1715 年)于1698年撰写的一段赞文中说,第四世锡埒图呼图克图阿旺洛桑拉丹把“佛教经、论译为蒙古文,使黑暗之洲变为白昼。”[17]章嘉·阿旺洛桑却丹也在其《自传》中赞颂了历辈锡埒图呼图克图对佛典蒙译方面的贡献,这与工布查布的记述相同。《赤钦活佛洛桑丹白尼玛传》记载:“土马年(1738年)八月十五日,至尊(赤钦洛桑丹贝尼玛)任堪布,章嘉金刚持任业规范师(),札萨喇嘛阿曲忒曲杰任密师,众僧一同为青城()锡埒图呼图克图转世活佛授比丘戒。”后者系第五辈锡埒图呼图克图,为乌拉特中旗台吉察罕之子,生于1713年。因对清廷与厄鲁特蒙古准噶尔部议和有功,深得雍正赏识,任呼和浩特掌印札萨克喇嘛。从北京学经归来后,曾扩建席勒图召。于乾隆十五年(1750年)逝世。“赐余响铜吉祥大威德佛像一尊和稳而疾行之坐骑一匹,以及纸墨等诸多有利条件”[18]。

关于《汉区佛教源流记》的著作年代,孙林和群培认为:成书于1748年的《松巴佛教史》引用了《汉区佛教源流记》中的资料,因此,它应成书于18 世纪中后期。[19]罗桑旦增认为,它成书于18 世纪末。《汉区佛教源流记》中说:“(唐尧帝)彼即位之元年为木龙年,此年有一南方边陲百姓名端详氏者,向帝进贡一只龟,帝观之,见龟背上绘有节气详图。帝通晓后,遂大力传播历算。诸算命者所云摩诃金龟,起源于此矣。自木龙年至今(清)乾隆元年即火龙年(1736年),整整过去四千零九十二年。”[20]本书的译者和研究者均没有注意到这句话的价值。雍正和乾隆初期是工布查布的学术黄金期,①他的著作有:《番汉药名》(1724),修订版(1734);《恒河之流》(1725);《蒙藏词典》(1737);《汉区佛教源流记》(1736);《药师七如来本愿仪轨》(1739);《金刚经怖畏十三成就仪轨宝箧经》(1742);《造像度量经》(1742);《佛说弥勒菩萨发愿王偈》(1743);《佛说弥勒菩萨发愿王偈》(?);《圣贤行愿望(目录4985)》《圣弥勒誓愿(目录4986)》《入菩萨行所出誓愿(目录4990)》(1742-1748)。因此《汉区佛教源流记》成书于18世纪末的结论值得商榷。

(二)工布查布与司徒·曲吉迥乃、噶妥·仁增次旺诺布

司徒·曲吉迥乃与工布查布之间的交往最早可追逆到1741 年五月,《大司徒噶玛丹贝尼吉传》中提到:铁鸡年(1741年)5月初,“为工布查布书写回执()。”[21]不久,司徒前往西藏拉萨,但两人的交往仍没有中断。1746 年至1748 年间,司徒曾前后共收到了四份工布查布的信件,以及锦缎八丈、瓷瓶等。司徒也向工布查布寄去了至少三份②三份信件收于《司徒曲吉迥乃文集》“”部,清八邦寺刻本,中国民族图书馆藏。两人书信交往的情况,《大司徒噶玛丹贝尼吉传》也有记载。信件。司徒在信中讲述了自己的近况及朝圣计划,同他探讨天文历算及《唐蕃会盟碑》有关词语的翻译问题,并向他索要《别解脱戒师承名录》,同时又寄去了自己的新作《声律之性相学》和《甘露藏释》等。《甘露藏释》于1747年完成部分初译,于1750年翻译完成,1757年完成了校订。因此,《甘露藏释》出现了前后两个版本③《甘露藏释》,八邦寺与德格更钦寺均有刻本,篇幅与题名有所差异:清八邦寺刻本《据甘露藏一书以阐明梵语名与音势之论述开闪眼百门之钥》,219叶;清德格更钦寺刻本《阐明甘露藏梵语名与音势之论悦意牛》,459叶。。司徒寄给工布查布的《甘露藏释》或许为初译本。司徒认为,除了一份信件,工布查布没有收到《声律之性相学》和《甘露藏释》。《汉区佛教源流记》德格版④据德格版《汉区佛教源流记》题跋记载,此书由降央钦孜(1820-1892)意愿刊施。题记载:“由贤公大译师工布查布著《汉区佛教源流记》。因久仰大遍智司徒先生之大名,故为考证其是否具有了义,经驿使将其赠与(司徒)”[22]。

噶妥·仁增次旺诺布(1698-1755 年)于1744 年在林芝所著《汉传佛教宗派源流》中认定,《汉区佛教源流记》成书于藏历第十二让迥火龙年(1736年)。[23]噶妥的说法并非没有道理,他曾有一封书信是写给北京的工布查布的,信中围绕《汉区佛教源流记》提出了13个问题。“据《汉区佛教源流记》,你曾著有一部《五台山志》,但未曾见阅,可否方便赐书一卷?藏人朝山者居多,然未曾有其史志之藏译本。为众生福持,著译其史志,功德无量。”“《汉区佛教源流记》之目录,载有《文殊千手陀罗尼经》,未曾藏译,若字数不多,请翻译赐教!”[24]可见,噶妥对《汉区佛教源流记》有深入的研究,他在著述《汉传佛教宗派源流》时参考了《汉区佛教源流记》,同时对其中的一些观点提出了质疑,但我们无从考证工布查布的回复。值得注意的是,噶妥在《汉传佛教宗派源流》中称工布查布为“译师江格尔公那他夏让纳”。这个称呼仅见于噶妥的著作(未见其他),若非噶妥所杜撰,应是出自工布查布的回信。

《噶妥仁增次旺诺布传记》记载:“(1747 年)与汉区文殊皇帝番学堪布译师公工布查布,通过书信来往成为挚友,互通书信答疑等。”[25]《噶妥仁增次旺诺布传记》是一部编年体传记,由仁增曲吉旺秀于1819 年编写。其中,1728 年之前的内容和1749至1751年间的内容引自《仁增才旺脑布自传》①仁增才旺脑布自传有三卷。参见:噶妥仁增次旺诺布文集(上卷)[M].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2006:165-256.,其余的内容根据上师口谕、游记、信札等编写而成。噶妥的书信和《汉区佛教源流记》等当中皆未提及其成书年代。噶妥与工布查布未曾谋面,他们之间的交流应是通过书信方式进行的。《噶妥仁增次旺诺布传记》中有关两人书信往来的记载,是一种总结性的叙述。《仁增才旺脑布自传》没有记载上述时间段内自己的活动,可见1747 年以后的内容是由传记作者根据书信内容编写的。

噶妥与司徒来往密切,互为师徒②1745年,两人“相聚于工布,(司徒)求赐旧密诸教法”;1748年,再次在尼泊尔夏荣卡雪塔附近的哲蚌寺相会,司徒从噶妥习得金刚密乘。。噶妥所接触到的关于工布查布的资料有《汉区佛教源流记》和私信,可能还有工布查布通过驿站寄给司徒的书籍③包括《汉区佛教源流记》《蒙藏合璧大辞典》《造像度量经》《金刚寿陀罗尼经》《金刚寿陀罗尼经修习法》《秘密舍利陀罗尼》《无二尊胜经》《天文历法》等。参见:汉区佛教源流记[M].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2005.和信件。噶妥就《汉区佛教源流记》提出13 个问题之前或曾与司徒有过交往,而且噶妥在1741年五月至1744年间第一次在司徒处接触到了工布查布驿寄的资料。另外,噶妥与西藏上层人士、德格土司等人来往密切,故《汉区佛教源流记》也有可能是通过其他途径获得的。总之,噶妥与工布查布在1744 年之前有过书信往来,工布查布或许在信中透露了有关《汉区佛教源流记》的信息。

(三)工布查布与章嘉·若贝多杰

工布查布译作《造像度量经》,于清乾隆七年(1742 年)前在北京译为汉文,并作了《造像度量经引》《经解》和《续补》,合为一部。“大国师章佳(嘉)呼图克突(图)敕建嵩祝禅林”作序,“番学大人工某者,生平乐学习之业,怀弘济之念,寒暑不墆。益久弥勤。因见佛像传塑。规仪未尽。乃特译出舍利弗造像经。亲加注述。弘缄具备。而属予考订。予细阅数次。喜自不胜。因规校一切。详加厘定。题诸经首。以记予随喜之志云耳。”[26]

章嘉·若贝多杰于1724 年应邀到北京,乾隆在嵩祝寺为他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此时章嘉为八岁(工布查布刚升任番学总管),直至逝世基本常住北京④期间返回拉萨两趟,分别是1734-1736年,1757-1760年;回青海一趟(1749年)。。约于1741年,受命主持《丹珠尔》蒙译工作,“集中蒙古大部落四十个、喀尔喀七部落、恰个霍部落之喇嘛、大德、佛学家、国师等精通蒙藏文、佛学家,把已翻译的经典进行修订、校勘等殊胜事业”。[27]章嘉认为蒙古语佛教术语不统一,有各译师随意翻译术语的现象,建议先进行文字厘定。此事得到了乾隆皇帝的支持,并于1741 年6 月至1742 年11 月间主持编译了蒙藏对照本《正字学智者源》⑤土观·曲吉尼玛误认为,这个时间为《丹珠尔》蒙译时间。但《赤钦活佛洛桑丹白尼玛传》记载:“《丹珠尔》蒙译始于水狗年(1742年)”,于清乾隆十四年(1749年)刻版印行,共225函。。

章嘉在《正字智者源》题记中,列出了参与厘定人员名单,其中有章嘉本人、赤钦活佛洛桑丹白尼玛、番学一正二副总管等二十余人,番学总管工布查布名列第四。章嘉所著《问答具三优胜篇》末有一首诗,[28]是为工布查布而作,勉励其为佛教事业所做的努力。1731年,章嘉·若贝多杰受工布查布之邀撰写了《正见导释略要》和《祈愿文佛尊篇与请住文》。[29]

因此,工布查布与章嘉国师两人交情深厚,志同道合。因此,厘定蒙藏文佛教术语时,定会邀请《蒙藏合璧大辞典》和《番汉药名》的作者工布查布这样的大学者。工布查布不仅参与了一年多的佛教术语厘定工作,而且对《丹珠尔》的蒙译工作也做出了贡献⑥《丹珠尔》(蒙文版)中,《圣贤行愿望(目录4985)》《圣弥勒誓愿(目录4986)》《入菩萨行所出誓愿(目录4990)》等由工布查布校译。。

(四)工布查布与和硕庄亲王允禄、沙门明鼎

京都万寿符梦堂楚黄嗣祖沙门明鼎拜书写的《造像度量经》序中写到:“勅修大藏。乾隆元年(1736 年)同馆事。三年来,形骸相忘”[30]。“大藏”,应指《龙藏》①又称《清藏》或《龙藏》,以明朝《北藏》为底本增减刻印的敕版藏经,718函,7168卷。每半叶5行,每版25行,每行17字。经折装。,为清代官刻汉文《大藏经》,始刻于清雍正十一年(1733 年),完成于乾隆三年(1738 年)。其中《药师七佛本愿功德经(169)》直接收录了藏译本经折装刊施。据《大清重刻龙藏汇记》[31]载,由和硕庄亲王允禄②庄亲王允禄(1695-1767年),为康熙第十六子。康熙六十一年掌理内务府。雍正元年继袭庄亲王,二年掌宗人府。主持敕修《龙藏》,十三年总理事务。乾隆三年,管理理藩院事务。与硕和亲王弘昼③爱新觉罗·弘昼(1712—1770年),清朝宗室大臣,雍正帝第五子,清高宗弘历之弟。雍正十一年(1733年)弘昼进封硕和亲王。主持,列有校阅、监督、监造等133 人。[32]工布查布担任“校正番字咒语佛像总管”,位列“校阅官首位”,排名仅次于庄亲王与硕和亲王。明鼎是三位“带领分析语录”之一,称“钦命万寿寺主持传临济宗臣僧明鼎”。1735年,明鼎因庄亲王召请来京,住万寿寺并掌僧录④明鼎,字调梅,号粟庵。少年出家。1735年刊大藏经召来京,庄清王礼请住万寿寺并掌僧录。1751年逝世。著有《符梦唐集》。参见:潭柘寺历代弘法高僧事略统汇[G]//佛教人物考.金城出版社,2014.。“同馆事”,指同在“藏经馆”任职。就在此时,工布查布完成了《汉区佛教源流记》的撰写,书中对《至元法宝勘同总录》的主要书目,以及汉藏两种经卷之异同、多寡等情况进行了必要的解说。显然工布查布参与敕修《龙藏》工作,为其后撰写《汉区佛教 源 流 记 》打 下 了 很 好 的 基 础 。

另据《清实录》乾隆三年(1738 年)11 月,“以和硕庄亲王允禄,办理理藩院尚书事务。”⑤《高宗纯皇帝实录卷之六十二》,乾隆三年二月四日。庄亲王在乾隆十三年(1748 年)所著《造像度量经》序中写道:“(工布查布)深通五明。精习三倚。心珠内含。慧月外照。”[33]。

(五)工布查布与显亲王、崇梵静觉国师琢羕珞瓒

据《药师七如来本愿仪轨》题跋,清雍正十三年(1735 年),显亲王(1691-1771 年)之妃故去,请藏族僧人于王府佛堂内诵经。清乾隆四年(1739年),甘肃洮州禅定寺崇梵静觉国师喇嘛琢[王+羕]珞瓒⑥据清《洮州厅志》卷十六说,禅定寺主僧池莲,卓尼族土司之后,康熙四十九年(1680年)来朝,封为“崇梵静觉国师”。喇嘛琢羕[王+羕]珞瓒,藏文全称“”,生于1708年,承袭“崇梵静觉国师”。“乾隆已未(1739年)冬。有临洮禅定寺大喇嘛崇梵静觉国师琢(王+羕)珞瓒者。来京寓居慈度寺。博通梵典。亦觧汉文。”“辛酉壬戌岁(1741-1742年),再度来京,驻锡慈度寺,校阅《宝箧经》《四忿怒明王经》《无量寿经》《毘坛城》《药师七佛供养仪轨如意王经》等,壬申(1752年)冬至戌寅(1758年)春,陆续刊印。庚辰(1760年)秋圆寂。”来京,寓居慈度寺。显亲王特邀请他在其府领众僧诵《药师七如来本愿仪轨》。呈览自得居士⑦爱新觉罗·允礼(1697—1738年),清康熙帝第十七子,雍正帝异母弟。起初崇信宁玛派,与七世达赖来往密切。1723年,封果亲王,理藩院事任职三年,以实心为国、操守清廉。1734年,奉皇帝之意,随同章嘉·若贝多杰赴四川甘孜惠远寺,宣读大皇帝金字圣旨,行弟子礼。后学习藏文,雍正帝接见赤钦活佛洛桑丹白尼玛时,作翻译。译本。崇梵静觉国师琢羕珞瓒告诉显亲王:“与番典经不甚相协。彼时予欲识番经全文。”显亲王遂“倩西番学总管仪宾工布查布。照番经原本翻译。已刊印散布诸籣若。殆二十年矣。”[34]清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署名“自得居士译”经折装刊行,显亲王为此书书写题跋。

另据《大威德金刚怖畏十三尊成就仪轨宝箧经》,由于金刚怖畏、四忿怒明王等经从前有缮写及坊间刻本,不甚明晰,显亲王令静觉国师“缮写详明易阅之本。倩西番学总管仪宾工布查布。以国书音释(作者注:满文注音)。”后“因不谙番文,再倩仪宾工布查布。对静觉国师所录《金刚经怖畏十三成就仪轨宝箧经》,译汉文。其中诸咒,仿拈花寺刊印大悲经之式音释之。壬戌(1742年)秋译成。”缮写装帙后显亲王时常翻阅,欲晓番经之文意。工布查布“曾言此经虽系译讫。然可为定本。恐其间语句尚有未妥协者。俟来年长夏时。再详为斟酌方可云云。”于是,已夘春(1759年),显亲王遵《同文韵统》改正静觉国师校录本,发现缺少数百字。欲将此汉字本(指工布查布译本),照新校定重刻为宝箧经增补。因此时工布查布已故,无人能补译。[35]

显亲王衍潢是肃武亲王豪格的曾孙,为第四代肃亲王。辛酉(1741 年)开始学习藏文,与工布查布有着深厚的交情。乾隆二十年(1755 年),显亲王府校订刊印藏文版《吉祥大威德十三佛母修持法宝箧经》等5 部①《吉祥大威德十三佛母修持法宝箧》,59叶;《速成事业的六臂护法朵马回遮法及附件》,29叶(辽宁省阜新市政协文史馆收藏);《金刚威猛与护法神酬供祈福颂词》,22叶(鄂尔多斯市图书馆藏),乾隆二十年(1755)二月溯日显亲王府校订刊印。。同《汉区佛教源流记》北京版一样,该书校勘精湛,版式风格独特,纸张厚实且韧性强,优于同时期的其他北京版藏文印本。从版式风格、纸张特性、事件关系、版本时间上推断,目前所见《汉区佛教源流记》北京版极有可能是于1736年后不久由显亲王府校刊的②有关《汉区佛教源流记》北京刻本版式行款特点,参见:工布查布与<汉区佛教源流记>北京版研究[G]//第二届藏文古籍文献整理与研究高层论坛论文集。。

另外,《在北京的藏族文物》记载:“1766 年,显亲王又对照汉藏文佛经(指《药师七如来供养仪轨经》),遂经工布查布、沛天法师商议删改增补。”[36]但未作出处说明,目前也未找到这个删改增补版本,③《在北京的藏族文物》记载显亲王三刻《药师七如来供养仪轨经》,分别是1741年、1761年和1770年。其中,1741年刻本应指“倩西番学总管仪宾工布查布。照番经原本翻译(1739年)。已刊印散布诸籣若。”一事。但此书未提及自得居士译本(乾隆二十四年刻本)。且此时工布查布已逝世多年。

关于崇梵静觉国师,工布查布也在《造像度量经引》中有记载:“适临洮勅赐禅定寺崇梵静觉国师喇嘛来朝。晤于公署。偶谈及此。训余曰。舍利弗问造像度量经者最先详且该。子盍译而行之。予闻之喜。敬诺焉。于是月余。而国师赠经之模本。并图像五篇。”“敕封弘教三藏广智法王宝榻前。亲受密集曼那罗尺寸时。并得佛像及塔之尺寸。”[37]工布查布藏译汉所用《造像度量经》藏文本得自洮州禅定寺崇梵静觉国师。因此,崇梵静觉国师对工布查布翻译《造像度量经》起了关键作用。

结 语

清代是我国多民族统一国家的重要发展阶段,在清中央的倡导下,满、汉、蒙、藏等民族在思想、文化交往方面取得了重要的成就,如编纂了篇幅巨大的汉文、藏文、蒙古文、满文《大藏经》,编写了《五体清文鉴》等,并出现了一批能够熟练掌握汉蒙藏等语文的翻译人才。工布查布是其中的最优秀代表之一,他一生著书立说,成为了伟大的学者。他与清政府上层人士、贤者长期合作共事,并与远在西藏边陲的学者进行学术交流,体现了多民族统一国家中民族团结合作精神的历史传统和强大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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