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食模式与高血压、2型糖尿病、高尿酸血症关系的研究进展

田甜 综述，马 玲，贾红 审校

（西南医科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四川泸州 646000）

经济发展和生活水平提高使得我国居民高血压、2 型糖尿病、高尿酸血症等慢性病患病率不断上升。大多数慢性病都是基因、饮食、不良生活方式等因素长期相互作用的结果。饮食作为可调控因素，在慢性病预防与控制中具有更重要意义[1-5]。膳食模式分析因考虑膳食结构的整体效应近年被广泛用于营养与慢性病关系的研究[3-5]。居民对膳食模式的依从性会受到社会经济水平、食物生产结构、饮食习惯的影响,对我国居民慢性病相关膳食模式的探讨能为慢性病防控的膳食干预及膳食指南制定提供依据。目前国内膳食模式与慢性病关系的研究中涉及的膳食模式众多且与慢性病的关系尚存在争议，因此本文将近几年国内膳食模式与高血压、2型糖尿病、高尿酸血症关系的研究加以综述，为后续研究提供依据。

1 膳食模式与高血压

高血压（hypertension）是以收缩压和/或舒张压增高为主要特征，可伴有心、脑、肾等器官功能或器质性损害的临床综合征。国内膳食模式与高血压关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上海、杭州、安徽、广西等东部及沿海地区，研究的较多的膳食模式有动物食物膳食模式、传统膳食模式、西方快餐膳食模式。

1.1 动物食物膳食模式

Zheng 等对浙江省2 560 名健康体检人员的研究中大量摄入大米、蘑菇、红肉、鱼虾、其他海产品、脂肪的动物食物膳食模式与高血压风险正相关[1]；许珊珊等在对安徽省淮南市1980 名健康体检人员进行调查后发现摄入较多干菜、菌菇类、海带、紫菜、牛羊肉、禽肉、鱼虾类的动物食物膳食模式与男性收缩压、舒张压值升高相关[2]；周惠婷等在浙江省杭州市1 752 名大学生的研究中发现富含猪肉、牛羊肉、禽肉、动物内脏、鱼虾类、坚果类的动物食物膳食模式与高血压风险正相关[3]。以上研究中的膳食模式食物种类构成相似，主要包括猪肉、牛羊肉、禽肉、鱼虾、其他海产品、菌菇类，与高血压风险正相关。猪肉、牛羊肉中包含大量的饱和脂肪酸和胆固醇，大量摄入会增加肥胖患病风险，而肥胖在高血压形成中起关键作用[6-7]。鱼虾、其他海产品中含有大量盐，大量摄入盐可使血管壁变厚，增加高血压患病风险[8]。

但何明月等对黑龙江省哈尔滨市8 591名常住社区居民的研究中动物食物膳食模式与高血压风险无关，其主要包括面食、家畜及其产品、冰激凌[4]；Lee等对上海60 401名男性的研究中也未发现肉食膳食模式与血压升高风险相关，该模式主要包括红肉、家禽、动物内脏等动物性食物[5]。何明月和Lee等研究中的动物食物膳食模式与上述模式构成不完全相同，这可能是导致结论不一致的原因。何明月等研究中动物食物膳食模式除了家畜及其产品，还包括面粉和冰淇淋，但没有禽肉、菌菇、鱼虾、其他海产品；Lee等研究中的动物食物膳食模式仅有畜肉、家禽、动物内脏，也没有菌菇、鱼虾、其他海产品。摄入大量红肉、冰淇淋、碳水化合物会增加肥胖患病风险，肥胖是高血压的危险因素，但何明月和Lee等研究中却未发现其与高血压风险间的关系，研究结果的差异是否是由未摄入禽肉、菌菇、鱼虾、其他海产品引起还有待进一步研究。

1.2 传统膳食模式

徐幽琼等对福建省福州市2 380名常住居民的研究中富含主食、豆类、肉类、蔬菜、蛋类的传统膳食模式与高血压风险无关[9]；周惠婷等研究认为大量摄入粮谷类、蔬菜、水果、猪肉、鸡蛋、海产品、奶及奶制品、豆及豆制品的传统中国膳食模式与收缩压、舒张压值升高无关[3]；朱婷等对广西省1 008名常住居民的调查发现大量摄入淀粉类、蔬菜、咸菜、肥猪肉的传统膳食模式与高血压风险无关[10]；许珊珊等研究中摄入大量粮谷类、蔬菜、水果、鸡蛋、奶类的传统中国膳食模式与收缩压、舒张压值升高无关[2]；Zheng等研究中未发现富含大米、馒头、面条、非精制谷物、块茎、蔬菜、水果、鱼虾、豆类的传统中国膳食模式与高血压风险相关[1]。上述几个与高血压风险无关的传统膳食模式主要包括粮谷类、蔬菜、水果、蛋类、豆类、肉类，这种膳食构成符合我国传统的饮食习惯。膳食模式中的粮谷类、蔬菜、水果、豆类含有大量对血压有益的膳食纤维、黄酮类、钙、钾、镁等营养素和矿物质[11-13]，但大量摄入肉类可能会抵消这种保护性作用。另外，多个研究都有提到，虽然传统膳食模式中蔬菜包含大量对血压有益的抗氧化剂，但烹调方式可能导致这种无相关关系[1,14]。

徐幽琼等研究中富含乳类、蔬菜、蛋类、主食、豆类、水果、肉类的健康膳食模式与高血压风险呈负相关[9]，该膳食结构与周惠婷等研究相似，但与高血压的关系不同，这种不同的研究结果可能与食物构成比例和摄入量不同有关。

1.3 西方快餐膳食模式

周惠婷等研究中大量摄入汉堡及油炸食品、坚果类、零食、可乐、雪碧、咖啡的西方快餐膳食模式与高血压风险无关[3]；Zheng 等研究中大量摄入快餐、零食、巧克力、咖啡、饮料的西方快餐膳食模式与高血压风险无关[1]；与西方快餐膳食模式构成类似的高热量型膳食模式[2]、饮品零食膳食模式[15]也与高血压风险无关。但Chan 等对香港3 707 名常住居民的研究发现富含调味品、咖啡、快餐、油炸食品、薯条、坚果、奶制品的零食-饮料-牛奶膳食模式与男性舒张压升高风险正相关，该模式与西方快餐膳食模式相似[15]。西方快餐膳食模式是一种高热量、高油脂、高盐、高糖的膳食模式，长期摄入该模式食物可能会导致健康风险，但多个研究却认为西方快餐膳食模式与高血压风险无关。我国正处于饮食习惯改变的过渡阶段，有研究发现现代膳食模式与高血压间的关系会受到城镇化水平的影响，现代膳食模式在低城镇化水平人群中与人群高血压风险负相关，在中城镇化水平人群中与人群高血压风险正相关，在高城镇化水平人群中与人群高血压风险无关[16]。因此，研究中西方快餐膳食模式与高血压间的无相关关系或许会受到调查人群不同城镇化水平的影响。

2 膳食模式与2型糖尿病

2 型糖尿病（diabetes mellitus type 2）又叫成人发病型糖尿病，多在35～40岁之后发病，占糖尿病患者90%以上[17]。目前国内对膳食模式与2型糖尿病关系的研究大多在浙江、安徽、江苏等东部及沿海地区，研究的较多的膳食模式有传统膳食模式、动植物蛋白膳食模式、水果、豆浆/奶、果汁、甜点膳食模式。

2.1 传统膳食模式

Hong 等对江苏省南京市2 093 名常住居民的研究中大量摄入绿色蔬菜、干菜及其他蔬菜、大米及其制品、鱼虾的健康传统膳食模式与高血糖风险呈负相关[18]；Batis 等对辽宁、黑龙江、江苏、山东、河北、湖北、湖南、广西、贵州九省4 316名常住居民进行调查研究后发现大量摄入大米、肉类、家禽、鱼的传统南方膳食模式与2 型糖尿病风险负相关[19]；邓珍妮等在江苏省南京市无糖尿病及肿瘤史的3 197名常住居民的研究中认为富含米饭、蔬菜的传统健康膳食模式与2型糖尿病风险负相关[20]；Shu等对浙江省杭州市2 313名体检者的研究中大量摄入全谷、蔬菜的谷类、蔬菜膳食模式与2型糖尿病风险负相关[21]，该模式与邓珍妮等研究中的传统健康膳食模式相似。以上四个膳食模式以大米及其制品、蔬菜、鱼虾为主，与2型糖尿病风险呈负相关。这种负相关关系可能与食物中对血糖有益的维生素D、n-3 多不饱和脂肪酸、膳食纤维、维生素C、维生素E、类胡萝卜素、镁等营养素和矿物质有关[22-24]。

Shu 等研究表明大量摄入精制谷物、蔬菜、水果、腌制蔬菜、鱼虾、培根、咸鱼、咸蛋的中国南方传统膳食模式与2型糖尿病风险无关[21]；Zhou等对安徽省合肥市1 744名常住居民的研究认为大量摄入全谷及其制品、蔬菜、水果、大豆及其制品的传统中国膳食模式与2 型糖尿病风险无关[25]。Shu 和Zhou 等研究中的无相关关系可能与膳食模式构成有关，两者除了蔬菜、鱼虾、谷物外，还含有培根、咸鱼、咸蛋、水果等食物。咸鱼、咸蛋、培根中大量的硝酸盐、亚硝酸盐和亚硝胺会增加2型糖尿病患病风险[23]。水果虽然含有大量的抗氧化剂，但也含有大量的果糖，大量摄入果糖会增加2型糖尿病的患病风险[18]。

2.2 水果、豆浆/奶、果汁、甜点膳食模式

邓珍妮等研究发现大量摄入水果、豆浆、果汁、甜点的甜品膳食模式与2型糖尿病风险正相关[20]；Hong等研究中大量摄入水果、蛋、豆奶、果汁、坚果、可乐、糖果的水果-蛋-果汁膳食模式与男性高血糖风险正相关[18]。以上两项研究中的膳食模式主要以水果、豆浆/奶、果汁、甜点为主，与2型糖尿病风险正相关。水果、果汁中的果糖会增加2型糖尿病风险，甜味的豆类饮料也与糖尿病的发生存在正相关[26]。

2.3 动植物蛋白膳食模式

朱琳等对河南省洛阳市673名常住居民的调查发现富含畜肉、禽肉、水产类的动物食物膳食模式与2 型糖尿风险无关[27]；Hong等研究未发现大量摄入禽肉、畜肉、干豆及其他豆制品的动植物蛋白膳食模式与高血糖风险相关[18]；邓珍妮等研究中大量摄入禽肉、畜肉、豆制品、海产品的动植物蛋白膳食模式与2 型糖尿病风险无关[20]。以上三个膳食模式以畜肉、禽肉、豆类、水产品为主，与2型糖尿病风险无关。有研究表明植物蛋白与2 型糖尿病风险负相关，而动物蛋白与2 型糖尿病风险正相关[28]，这种正负关系或许可以解释以上研究中的无相关关系。水产品中丰富的维生素D、n-3多不饱和脂肪酸可改善2 型糖尿病患者的胰岛素敏感性[24]，这种保护作用也能抵消大量摄入禽肉、畜肉带来的风险。

3 膳食模式与高尿酸血症

高尿酸血症（hyperuricemia）是由嘌呤代谢异常引起的一种代谢性疾病，以血清尿酸生成增多、排泄减少为主要特点[29]。目前我国对膳食模式与高尿酸血症关系的研究不多，有限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天津、浙江、福建、四川等东部地区及部分少数民族地区，研究的比较多的膳食模式有动物食物膳食模式、传统膳食模式、蔬菜、水果、豆制品、粗杂粮膳食模式。

3.1 动物食物膳食模式

Xia等对天津市14 538名常住居民的研究中大量摄入动物内脏、海产品、加工肉制品的动物食物膳食模式与高尿酸血症风险正相关[30]；Liu 等对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1893 名常住居民的研究发现富含河鱼、动物内脏、鲜肉、小麦制品的动物食物膳食模式与高尿酸血症风险正相关[31]；Zhang 等对天津市374名常住居民的研究中认为大量摄入动物内脏、猪肉、家禽、油炸麦制品、蛋的动物食物、油炸食物膳食模式与高尿酸血症风险正相关[32]；林少凯等在对福建省2 666 名常住居民进行调查后发现富含畜肉、其他肉制品、奶类的动物食物膳食模式与高尿酸血症风险正相关[33]；刘莉等对天津市11282名常住居民的研究中的大量摄入红肉、动物内脏、加工肉制品、海鲜、河鱼的天津膳食模式与高尿酸血症正相关[34]。以上与高尿酸血症风险正相关的膳食模式主要包括红肉、动物内脏、加工肉制品、河鱼、海产品。这些食物都属于高蛋白、高嘌呤食物，大量摄入会增加血清尿酸水平[35]。红肉、加工肉制品中还含有大量脂肪，摄入过多会增加肥胖、向心性肥胖风险，肥胖与血清尿酸水平正相关[36]。

3.2 蔬菜、水果、豆制品、粗杂粮膳食模式

刘莉等研究表明大量摄入蔬菜、杂粮、豆制品的蔬菜膳食模式与高尿酸血症风险无关[34]；Xia等研究中富含蔬菜、豆制品、粗粮的蔬菜膳食模式与高尿酸血症风险无关[30]；Tsai等在台北市的调查中大量摄入豆制品、蔬菜、水果的蔬菜、水果膳食模式与血清尿酸水平无关[37]。以上三个膳食模式主要包括蔬菜、豆制品、粗杂粮、水果，与高尿酸血症风险无关。但Zhang等研究中大量摄入蔬菜、水果、大豆制品、含淀粉块茎的豆制品、水果膳食模式与高尿酸血症风险负相关[32]。蔬菜、水果、大豆制品中含有大量对尿酸有益的膳食纤维、抗氧化剂、异黄酮，但以上研究中只有Zhang 等认为其与高尿酸血症风险负相关。目前富含嘌呤的蔬菜与尿酸间的关系也存在争议，蔬菜、水果、豆制品、粗杂粮膳食模式与高尿酸血症间的关系有待进一步研究。

3.3 传统膳食模式

林少凯等研究中未发现大量摄入粮谷类、猪肉、蔬菜的传统膳食模式与高尿酸血症风险相关[33]；刘莉等研究表明大量摄入碳水化合物、蔬菜、咸菜、豆类、水果、坚果的东方膳食模式与高尿酸血症风险无关[34]。上述传统膳食模式中均含有降尿酸和升尿酸的食物，或许两者效应抵消导致了这种无相关关系。但He 等对浙江省杭州市1 204 名常住居民的研究中却认为大量摄入大米及制品、粗粮、淀粉块茎、蔬菜、腌制蔬菜、猪肉、豆制品的传统中国膳食模式与高尿酸血症风险负相关[38]。总体来说各个研究中的传统膳食模式构成复杂，且成分不同，传统膳食模式与高尿酸血症间的关系尚不清楚。

4 膳食模式与探索性因子分析法

分析本文所引膳食模式相关文献，发现研究在提取膳食模式时均使用探索性因子分析法，分析时大多选择主成分分析法提取因子、使用特征根值＞1 或碎石图来确定因子数目、使用正交旋转进行因子旋转[3,9]，这与SPSS软件中缺省默认设置有关[39-40]。从大量变量中提取因子时,使用特征根值＞1 的标准确定因子数目将导致所提取的因子只能解释总方差很小的一部分，而碎石图的主观性太强，因此2000年Reise 等推荐使用平行分析方法来确定因子数目[41]。当前研究在进行因子旋转时大多使用正交旋转，该方法规定因子间不相关。但朱婷等人在将因子分析提取出来的膳食模式进行结构方程模型分析时发现各因子间并非完全不相关，其中现代膳食模式与饮品零食膳食模式间相关系数达0.6[10]，若此时再用正交旋转结果将不符合实际。此外，研究在确定膳食模式时会根据因子的可解释性调整保留在因子中变量的最小载荷值，这就可能导致同一种膳食模式构成不同或命名不同。因此，未来还需要进一步规范探索性因子分析法在膳食模式与慢性病关系研究中的应用，以增强研究结果的可比性和推广性。

5 结论

目前高血压相关的膳食模式中，以粮谷类、蔬菜、水果、蛋类、豆类、肉类为特征的传统膳食模式与高血压风险无关；2型糖尿病相关的膳食模式中，以大米及其制品、蔬菜、鱼虾为特征的传统膳食模式与2型糖尿病风险负相关，以水果、豆浆/奶、果汁、甜点为特征的膳食模式与2型糖尿病风险正相关，以畜肉、禽肉、豆类、水产品为特征的动植物蛋白膳食模式与2型糖尿病风险无关；高尿酸血症相关的膳食模式中，以红肉、动物内脏、加工肉制品、河鱼、海产品为特征的动物食物膳食模式与高尿酸血症风险正相关。本文所综述的研究以横断面研究为主，因果推断受限，未来仍需追踪随访研究对结果加以验证；开展研究的地方也主要集中在东部及沿海地区，未来需要全面了解我国不同地区膳食模式与慢性病的关系，为膳食干预提供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