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逸词对花间词的继承与新变
2019-02-21卢璐
卢璐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南京 210097)
谢逸,字无逸,北宋后期人,有《溪堂词》,《全宋词》收词62首。其词风格轻灵婉约,薛砺若评为“远规花间,近逼温韦,浑化无痕。与陈克并为花间派唯一的传统人物”[1]153,并称其作品“具有花间之浓艳,复得晏欧之婉柔”[1]153。而谢逸生活在北宋后期,词之文体已然发展趋近成熟,其作品自然不会囿于作为词之起步的花间派藩篱,而有自身的新变。本文将以谢逸词为研究对象,以《花间集》为参照,探索谢逸词对花间一派的继承与变化。
一、继承
词在早期,本是在酒筵上交付歌伎演唱的艳歌,如欧阳炯《花间集序》所言,“绮筵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之花笺,文抽丽锦;举纤纤之玉指,拍按香檀”[2]1,实为娱宾遣兴所用。为达到表演的效果,所演唱词作既要适宜佳人宛转柔美之歌喉,又要怡悦欣赏者猎艳之心,因此内容大多为歌咏美女与爱情。《花间集》所收五百首词,表现女性的作品超过80%,谢逸词的“花间”渊源,首先就在于其在题材上向女性的倾斜。在他62首作品中,直接书写女性的超过一半,身份多为深闺之思妇,亦有见酒席上的歌女,而无论是闺中之怨思,还是欢场上的艳遇,其主题都与《花间集》具有鲜明的重合性,而倾向女性的题材取向也就注定他的作品充盈着一股柔美的风格。
与此同时,谢逸词中大量名物都与《花间集》重合,而女性化的物象更突显其词作婉约的特色。《花间集》的作者们为强调女主人公的艳美窈窕,多付笔力于刻画其精美的妆饰,与周围堂皇的环境陈设,最富代表性的就是温庭筠,所写词作“雕馈满眼”,物象密丽,如《菩萨蛮》(宝函钿雀金鸂鶒):
宝函钿雀金鸂鶒。沉香阁上吴山碧。杨柳又如丝,驿桥春雨时。
画楼音信断。芳草江南岸。鸾镜与花枝,此情谁得知[2]22。
再引谢逸所作《菩萨蛮》:
縠纹波面浮鸂鶒。蒲芽出水参差碧。满院落梅香。柳梢初弄黄。
衣轻红袖皱。春困花枝瘦。睡起玉钗横。隔帘闻晓莺[3]643。
鸂鶒、杨柳、花枝,不仅物象相似,作为时节的春日,作为场景的幽闺,都十分相似。杨景龙在《谢逸溪堂词的意象分类与内容构成》[4]做出集中分析,与高锋《花间词研究》[5]中列举的《花间集》高频率使用名物比较,《花间集》出现频率最高的名物是“春”,共203次,在谢逸词中出现21次;其次是“花”,共155次,在谢逸词中出现24次;再次是“风”,共131次,在谢逸词中出现47次,也是谢逸词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自然意象。两作列举完备,兹不赘述,参照而看,可明显感觉到谢逸词在名物上向《花间集》的遇合。
此外,《花间集》的作者们刻画女性所处环境,罗列名物,而此名物往往蕴含深厚的感发功能,成为意象,意象交织,成为绵邈之意境,主人公幽约的情感表达也正在这种从名物上升到意境的过程里完成。温庭筠词本无心于寄托,却能令人想及“离骚初服之意”,正因“精美之物象极易引人生托喻之联想”[6]50。谢逸词吸纳了这一手法,我们在谢逸词中,几难找到豁露磅礴的情感喷发,所见往往只是优美的环境,精巧的服用,而女主人公婉曲的情愫也正在这些绵密物象的跳跃之中脉脉流动。如谢逸《蝶恋花》(豆蔻梢头春色浅):
豆蔻梢头春色浅。新试纱衣,拂袖东风软。红日三竿帘幕卷。画楼影里双飞燕。
拢鬓步摇青玉碾。缺样花枝,叶叶蜂儿颤。独倚阑干凝望远。一川烟草平如剪[3]643。
再引温庭筠《菩萨蛮》(凤凰相对盘金缕):
凤凰相对盘金缕。牡丹一夜经微雨。明镜照新妆。鬓轻双脸长。
画楼相望久。栏外垂丝柳。音信不归来。社前双燕回[2]19。
这两首词十分相似。首先在于脉络,皆是从美人精巧打扮,写至美人独倚阑干,再荡开一笔,以景物作结;其次,两词多用富于联想功能的物象,无论是“新试纱衣”,还是“明镜照新妆”,都与“女为悦己者容”的好修以及《离骚》“集芙蓉以为裳”的好洁有暗合之处;再次,两词将哀怨之情潜藏于热闹喜乐的景物之下,燕子双飞,凤凰相对,豆蔻梢头充满初生娇态,牡丹经雨更着秾丽风致,而思妇的愁苦与孤独,则愈加在这片充满春意的景象里无处凭依。两词无一语直写思妇之惆怅,而惆怅之情却已在对物象的客观描摹之中无处不在,恰如况周颐所言“词有淡远取神,只描取景物,而神致自在言外,此为高手。”另外,谢逸还将《花间集》中的意境直接融为己用,如《如梦令》“无语。无语。叶上数声疏雨。”化用温庭筠“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写思妇空闺听雨,句中虽不曾透露思妇之心,而久听叶上疏雨之凄凉已然透出字面。
最后,“花间”诸作既是为在筵席上佐欢而生,为迎合在场观众的心理,引发共鸣,其情感表达注定不能过于个性化,因为只有富于更高的情感上的普适性,才能给欣赏者留有更多怀想的空间。《花间集》虽存在如韦庄所作一般“抒写一己真情实感之诗篇”[6]57,但韦氏之作更接近一种特立独行的异类,《花间集》中更多作品,犹是采取“泛写一种对于爱与美迫寻向往的情意、却不实写现实中具体之情事”[6]637的做法,因为《花间集》中的女性本是爱与美之化身,爱美之心众人皆有,而具体的情事却因人而异。于是我们便时常在《花间集》中看见一系列艳丽的美人,作者极写她们轻盈曼妙的体态,但对其心事却往往不着细笔,即便有,也是诸如离愁、春思一类泛而空的情感,如“千万恨,恨极在天涯”,恨有千万,可谓深极,而引发之缘故,却只在天涯离别这一类型化的事件之中。“花间”作者描写美人之情,与其说是抒发她们属于自我的心曲,倒更像工笔画式地去描绘一幅美人春情图,如“两条红粉泪,多少香闺意。强攀桃李枝,敛愁眉。”读者看到的更多是美人在愁态中绰约的风情。同样,在谢逸词中,也看不到美人个性化的、宛转细致的心曲,他甚至描写得比“花间”一派作者更隐约不露。《踏莎行》(柳絮风轻)写女子梦中愁思,醒来万感无端,该是无比深婉曲折,落于文字上却只见“酒醒霞散脸边红,梦回山蹙眉间翠”,我们看到的只是女子醒后颦眉的姿态,便似《花间集》中“梦断锦帷空悄悄,强起愁眉小”一般,“欲露不露,反复缠绵,终不许一语道破”。可以说,谢逸词中的思妇,与《花间集》中的思妇,都犹如李白诗作中“卷珠帘”、“颦蛾眉”的美人,读者只知晓她“泪痕湿”,却不知晓她心恨的具体是谁,又是怎样具体的情事。自然,两者虽效果相似,但“花间”一派作者作如此笔法,更多是为了歌舞表演的需要,而谢逸则更偏重于对词作雅化的追求,此区别将在下文有所叙述。
二、新变
词从最初交付演唱的歌辞,变为后期文人的案头读物,在这个书面化的过程中,词经历文人的改造,也就不得不被文人的学识修养、气性品格所影响。谢逸是北宋后期人,此时的词虽有苏轼“以诗为词”的导引,开向上一路,却应声寥寥,更多的词人犹徘徊在花前月下的题材取向之间。然而即便是停留于吟咏艳情,许多词作也因其创作者深厚的学识与高卓的涵养,而“虽作艳语,终有品格”,与柳永的“言语尘下”有高低之别。谢逸的62首作品,犹是“儿女情多,风云气少”,走婉约一派歌咏风月的老路,然而词作中的雅化趋向,却使它们呈现出与众不同的面貌,不仅超越了“花间”的藩篱,更可堪成为南宋复雅运动的先导,“与苏轼等豪放词人以诗为词的‘尊体’做法殊途同归,构成合力,共同推动宋词‘向诗看齐’的雅化进程。”[7]以下将从三个方面,分析谢逸词相较花间词体现出的向“雅”的转变。
(一)用词
花间词人擅用诉诸感官的词汇,如视觉方面,多用“金”、“红”、“翠”,如“金缕”、“红粉”、“翠钿”等,嗅觉方面,单就“香”字就有超过两百处,如“香腮”、“香粉”、“香阁”等,这些词汇使得词作勾勒的女子闺房笼罩在一片兰麝芬芳、金碧辉煌之中。谢逸词在语汇取用方面与《花间集》多有重叠,如“香”字在谢逸词集中出现26次,同样属于高频词,然而谢逸词中的世界却不具有如《花间集》一样扑面而来的馥郁之气,反而呈现出一种清新可喜的气息。根据统计,谢逸词中26处“香”的使用,涉及写香料、香粉的不及一半,更多时候,谢逸所写之香,是自然之香,是乡间清美的幽氛,其中5处写梅花,3处写楝花,2处写桂花,而且,即便是写相同的事物,谢逸词与《花间集》仍体现出明显的浓淡之别,同为花朵之香,“蔌蔌清香细”更显得委婉含蓄,而《花间集》“万枝香袅”与“万枝香雪”等,则显得浓厚喷薄。同时,在设色方面,谢逸词呈现出一种浅淡和婉的色调,谢逸词喜用“浅”字,如“春色浅”、“黛浅”,总计共出现14处,而在整部《花间集》,“浅”字也不过出现13次,《花间集》呈现得更多的,还是一种艳丽斑斓,令人目眩神迷的色彩。无论是嗅觉还是视觉,这种浓淡之别都使得谢逸的词作脱离了《花间集》浓重的脂粉气和富态气,而呈现出一种属于田间的、自然的清雅意趣。如果说《花间集》写物常写其浓而腻的情态,如“山枕腻”、“腻发”、“腻粉”、“山枕隐浓妆”、“一枝春艳浓”,那么谢逸写物则总是突出其“清”、“淡”的特点,如“夜寒已觉香清”、“凝淡春容”。这种求清求淡的取向,是词雅化过程的必然结果,也是谢逸作为一个下层文士自身的审美追求。
(二)人物
《花间集》镂金错彩,辞藻秾丽,处处可见暖玉温香的旖旎风致。花间词人所描写的美女,大多身着彩绣,妆容浓艳,佩饰“翠钗金作股”,衣衫“双双金鹧鸪”,可谓雍容华贵。然而这样的气态,在谢逸词中却几乎不能见到,“拢鬓步摇青玉碾”,比起“翠钗金作股”,显然逊色几分,“柔蓝衫子”比起“双双金鹧鸪”,自然也要寒酸一些。至于这些美人的生活场所,花间词人极力排布其中精巧的陈设,如“水精帘”、“玻璃枕”、“珍珠帘”、“翠屏金屈曲”,显得镂金刻翠,辉煌炫目,而谢逸词中女性的生活空间,则显得朴实无华,“碧溪影里小桥横,青帘市上孤烟起”、“雨洗溪光净,风掀柳带斜”,全然是一片乡野山村的光景,“这些环境景物的描写,如同乡村四季不同的风景画。‘豆蔻 ’、‘ 蒲 芽 ’、‘ 荷 花 ’、‘ 芦 花 ’、‘ 楝花 ’、‘ 杏 花 ’、‘横圹’、‘洲渚’、‘小桥’、‘楚山’、‘碧溪’等景物,谢逸能处处落笔,着色自然,并使之浓淡有致,因而颇具乡间情味。”[8]如果说《花间集》的美人多是生活在池台楼阁之内,“金似衣裳玉似身”的佳丽,那谢逸词的美人则来自更广阔的、更具有自然气息的世界,身份也更接近小家碧玉。这一方面自是由于谢逸本人贫寒,一生也未能跻身上游,相较豪门富户场所,对山水村野的景致更为熟悉,另一方面,这也是宋代词人对词的空间境界进行拓展的必然反映,相比五代,“词人的艺术视野、词作的审美空间逐渐由人造建筑空间移到了自然山水空间”[9],往更广大的世界开拓,而非仅限于女子的闺房绣户。
与此同时,花间词人从不吝惜字句以描写女子的体貌,写脸庞的有“嫩红双脸似花明”,写唇的有“朱唇未动,先觉口脂香”,写手腕的有“皓腕凝双雪”,写胸的有“雪胸鸾镜里”,写腰的有“迟迟少转腰身袅”,写足的有“玉趾回娇步”,可谓举手投足,尽态极妍,而谢逸词比起在女性局部特写上大费笔墨,更擅长作一个全身式的勾勒,并且重点往往不是在女性具体容貌的描绘,而在于写其气韵。《蝶恋花》(豆蔻梢头春色浅)写凭楼思妇“新试纱衣,拂袖东风软”,并无详尽描绘其轻盈体态,却令人想及一个翩然欲飞的美人形象,《西江月》(窄袖浅笼温玉)写筵席上的歌伎,“行时云雾绕衣襟,步步莲生宫锦”,也达到如“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一般朦胧飘逸的美感。谢逸词写美人气韵,所采用手段,一是侧写,如“妆成不管露桃嗔,舞罢从教风柳妒”,以露桃与柳枝反衬美人容颜之美与腰肢之柔软,二是将美人放置在一个清致幽雅的大环境内,下引张泌《柳枝》:
腻粉琼妆透碧纱。雪休夸。金凤搔头堕鬓斜。发交加。
倚着云屏新睡觉。思梦笑。红腮隐出枕函花,有些些[2]241。
再引谢逸《南歌子》:
柳絮风轻,梨花雨细。春阴院落帘垂地。碧溪影里小桥横,青帘市上孤烟起。
镜约关情,琴心破睡。轻寒漠漠侵鸳被。酒醒霞散脸边红,梦回山蹙眉间翠[3]645。
两词皆写女性睡态,前者全篇皆描写女性体貌,如妆容、鬓发、脸腮,落笔细致绵密,浓艳已极,后者却以大笔墨写周围景致,最后才在美人脸颊、眉心处淡扫一笔,显出疏朗之致。如果说花间词人多采用的是工笔画式描写,那么谢逸词更像是一幅山水人物画,女性的清丽与山水的清幽相得益彰,而山水景色也更增添了生活在其中的女性空灵雅洁的气质。
(三)情事
谢逸继承花间一派吟咏风月的路线,多有书写男女爱情的作品,然而与花间词人的豁露直白不同,谢逸词中的情感始终显得委婉而矜持,秉持“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怨而不怒”的温柔敦厚的诗教原则,这是十分难得的,因为在他之前或同时的晏欧、柳永、苏轼、周邦彦等人,词中或多或少都会出现艳语,甚至颇涉狎邪,但这些在谢逸词中却几乎不能看到,即便是暗示着男女欢情,谢逸也只是用“饮罢香薰翠被、锦屏中”的描写一笔带过,点到为止,与“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之类的辞句显然有着放肆与收敛之别。谢逸秉性峻洁,是个对自我要求很高的文士,即便作词,他也收束笔墨,避免有放纵不端的嫌疑,同样是写思念情人,转羡他物,“惟有多情芳草,年年处处相逢”比起“却爱熏香小鸭,羡他常在屏帷”,也由于“芳草”本身作为文化语码的用途与本身话意,而来得更含蓄和雅致,他笔下的女性,哪怕是歌伎,也是“窄袖浅笼温玉,修眉淡扫遥岑”,显得优雅娉婷,比起“笑倚江头招远客”的宛媚揽客之态自然不能同日而语。以下同样引用两首书写酒宴情事的作品,先引魏承班《菩萨蛮》:
罗裾薄薄秋波染。眉间画时山两点。相见绮筵时。深情暗共知。
翠翘云鬓动。敛态弹金凤。宴罢入兰房。邀人解珮珰[2]470。
再引谢逸《西江月》:
窄袖浅笼温玉,修眉淡扫遥岑。行时云雾绕衣襟。步步莲生宫锦。
菊与秋烟共晚,酒随人意俱深。尊前有客动琴心。醉后清狂不禁[3]644。
同写男女在歌席上的交往,后者显然比前者收敛许多,甚至采用了以“琴”代“情”的写法,而对情事的描述也只停留在醉后清狂的意态。此外,谢逸词的雅致也可从词中女性爱慕的对象表现出来。《花间集》中的女性思念的对象常常是“荡子”,是“狂生”,如“恨郎何处纵疏狂”、“无计那他狂耍婿”,是个寻欢作乐的浪荡公子,《花间集》还存在一些直接描述官员冶游花柳的作品,如孙光宪《浣溪沙》:
乌帽斜欹倒佩鱼,静街偷步访仙居。隔墙应认打门初。
将见客时微掩敛,得人怜处且生疏。低头羞问壁边书[2]413。
相较五代放纵寻欢的贵公子们,作为一个庄重自持的雅士,谢逸显然不会对这样的嫖客形象有所认同,于是谢逸词中参与交往的男性主人公,对女性之美常常只停留在欣赏,他们或为女性“醉后微涡回笑靥”的仪态而打动,或因“归去笙歌喧院落”而怀有怅惘的回想,而非“眼看惟恐化,魂荡欲相随”一般豁露地试图占有。
谢逸词对于情事的雅化同样有两种处理方式。一是把情事“隐入自然景物意象中去,通过对意象的虚化处理,留下巨大的想象空间,绵长的回味余地”[7],谢逸词常常采用以景结情,如《千秋岁》(楝花飘砌)结尾“人散后,一钩淡月天如水”,将别后的幽恨融入满天恬淡月色之中,语有尽而意无穷,具有缠绵悱恻之致,二是将男女交往的情事用典故交代而非直写,如“桃源不禁昔人游,曾是刘郎邂逅”,用《幽明录》中刘晨、阮肇入天台山遇仙女事,“更无卓氏白头吟,只有卢郎年少恨”,用卓文君、崔氏女事,“银瓶已断丝绳汲”用白居易《井底引银瓶》。频繁使事用典不但与语境贴合,而且能帮助表达一些不欲直言的情感,这一方面是谢逸作为一个文人的逞才之举,另一方面也是幽隐含晦的审美取向的必然要求。
三、小结
谢逸词的雅化特色是他的优点,却也在同时造就了劣势。一味追求雅正实际上也伤害了谢逸词中情感的深度广度,读者在谢逸词中几乎不能看到直抒胸臆的劲直情语,看见的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的情感摹写,或为醉醒后淡淡的思念,或为凭栏时空茫的眺望,它们都更类似于一种平静的、微弱的闲愁,就像几缕柳枝拂过湖面,永远不能像豁然投入的石头一般能够引起那样大的激荡与轰鸣。谢逸词缺乏欧阳修那样深挚的真情,又少有像晏殊一般隽永的哲理思索,因此他虽能“得晏欧之婉柔”,却仍不可与他们相比。但谢逸词仍然作出了独有的贡献,如他接续了苏轼的工作,将视野转向清新的乡野山村,又如推动了词的复雅进程,如果说《花间集》是世俗的作品,那么谢逸词已然走在了文人雅词的变化之路上,对于南宋“醇雅清空”的姜张之作,也是有一定引导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