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留学生使用时间副词“已经”偏误分析——基于HSK动态作文语料库的示例

牟 青

(烟台市经济技术开发区高级中学，山东 烟台 264006)

“虚词在各种语言中都占有重要的地位。汉语由于缺乏严格意义的形态变化，虚词就起着更为重要的语法作用。”[1]副词是汉语中使用度很高的虚词，因其语义、语法意义复杂多变成为对外汉语教学的重难点。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的对象是外国留学生，在进行教学时不能只讲汉语语法本身，而是要在与外语对比中讲语法。外国留学生在学习汉语时，必须要对语言熟练到一定程度才能掌握好虚词。时间副词“已经”是外国留学生在生活、写作中经常使用的词，但在使用过程中经常会出错。目前为止，汉语语法界对“已经”在语法、语义、语用方面都做过探讨，但从前人对时间副词“已经”的研究来看，大多只是从汉语本身出发进行探究，从对外汉语教学的角度对其进行分析的论文少之又少。本文根据HSK动态语料库对“已经”进行了穷尽式地搜索，从外国留学生的出错点入手，分析偏误产生的类型及原因，以便更好地促进对外汉语教学。

1 关于副词“已经”

吕叔湘在《现代汉语八百词》中对“已经”的解释为“表示动作、变化完成或达到某种程度”。[2]《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认为“已经”表示“事件完成或事情过去”。[3]可见，对于“已经”的定义说法不一。众多学者都对“已经”的用法进行了研究。马真认为“已经”强调句子所说的事情、情况在说话之前，或在某个行为动作之前，或在某个特定的时间之前就成为事实了，其影响效应具有延续性和有效性。[4]“已经”属于不定时时间副词，过去、现在、将来的事都可以用。胡正微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探讨了语法场制约虚词的语法意义的过程，对马真所提出的“已经”的语法意义进行了补充。“[已经]·谓词性短语”除了包括相承型，还包括转折型，可以用于转折、让步等结构关系，强调(影响、效应)非有效性，非延续性。[5]

现举例对“已经”的使用情况进行分析：

例1 十年前她已经是个著名的歌唱家了。

例2 我已经开始吃饭了。

例3 明年这个时候，他已经回国了。

例4 我们已经快要起飞了。

例5 你怎么还不来啊，我已经等了你一个小时了。

例6 已经十点了，你怎么还不起床？

例7 已经是当妈的人了，做事还这么不稳重。

例1表示已经完成状态，指“成为著名的歌唱家”这件事在十年前已经完成了，表示过去的状态。例2表示一种已然事件，表示“吃饭”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事实了，但是正在进行中，属于现在的状态。例3说的是将来的事，指“他明年能够完成回国”这个事情。例4中“已经”和“快要”连用，表示未然状态，快要接近于实现事实。这里的意思是“还没有起飞，但快要起飞了”。例5表示一种完成的状态，但“等”这种状态可能还要持续下去。例6中的“已经”也表示一种强调，这里强调时间之晚。例7中的“已经”后面的话表示转折，强调“当妈”的非有效性——做事依旧不稳重。

《对外汉语教学语法释疑201例》中对“已经”和“都”进行了比较，认为“都”有强调的意思，而“已经”本身没有强调的意思，可以用在一般的陈述里。[6]很显然，作为一本对外汉语教材，这样的解释是不全面的，对于“已经”的用法，还有待进一步研究。

2 外国留学生使用“已经”的偏误类型

为了全面了解外国留学生对“已经”的使用情况，我们从北京语言大学HSK动态作文语料库中搜索出有关“已经”的2774条语料。经排查，外国留学生在使用“已经”时有2031条语料出错，通过筛选语料，发现其中主要问题有错用、误加和缺省。现将其问题进行仔细分析。

2.1 错用

错用是外国留学生使用汉语时常出现的问题，错用即是在应使用“已经”的时候错用成了其他的近义词语。比如“曾经”、“可以”等。这一类一共13条。

例1 现在世界上除了几个国家以外,大部分的国家曾经开始在公共场所禁止吸烟。

例2 “安乐死”在世界上有一些国家已然不算是故意杀人罪了。

例3 我认为它可以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例4 在某些西方国家，安乐死亦已合法。

例5 所以到了周末放假的时候经已累死了，想去旅行，可是我的身体动不了，想好好休息。

通过阅读以上句子，我们明显地感觉到语句不通顺。如果把划横线的词改成“已经”就通顺多了。例1不能将“曾经”和“已经”的用法区分开来。“曾经”和“已经”虽然都属于时间副词，但是属于不同范畴的时间副词。“曾经”只用来说过去的事情，而“已经”没有时间上的限制。这里的前提是“现在”，不是指过去的事情，所以必须用“已经”。例2中“已然”有“既成事实，事实如此”的意思，意思中有无可奈何之义。本句话是一般陈述，没有这种意思。例3中的“可以”意思为“能够”，没有完成义，因句子意思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可以”应换为“已经”。例4中“亦已”是两个词，表示“也已经这样”的意思。这句话中因为没有前提说“其他国家的安乐死已经合法”，所以这里应换为“已经”。例5中的表述将“已经”写成“经已”，明显是没有理解“已经”的意思才会出错。

2.2 误加

误加指的是在使用“已经”这一副词时，不应该使用某个语法形式却使用了，导致句子语句不通顺。这一类共15条。

例1 我已经{成为}四年级了

例2 跟你们一起生活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我也知道我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例3 听说中国已经{在}开始男女分班试验,我觉得这是对的,这是应该的，我也非常支持这种教学。

例4 本人今年二十六岁，从事导游的工作已经{为期}三年了，曾在某公司执勤时担任部门主管。

例5 在日本取得汽车驾驶证的条件是已经{有}十八岁的健康的人。

以上句子存在误加、赘余的问题。“已经”已经包含完成义，在句中作状语，如果加入括号里的词，将会造成状语的重复。

2.3 缺省

这类语料共15条，缺省与误加相反，指的是在使用副词“已经”组句的时候遗漏了某个成分，使得整个句子不完整。

例1 因为大众已经这个音乐没有兴趣了，所以又出来了新的流行歌曲。

例2 甚至小生命在母亲的肚子里，已经接受胎教，母亲自己的兴趣，也有可能灌输到小生命的脑袋里了。

例3 现在的人类已经了不用担心吃饭问题的境界。

例4 一般吸烟的人的肺都已经破坏得很严重。

例5 时间过得真快，我小时候常常跟您们去动物园的事情好像是昨天的事，可我已经二十三岁的成年人了。

仔细阅读以上的句子，将会发现每一个句子都缺乏某些语法成分。下面将此类修改成符合语法规范的句子。

例1 因为大众已经对这个音乐没有兴趣了，所以又出来了新的流行歌曲。

例2 甚至小生命在母亲的肚子里，已经开始接受胎教，母亲自己的兴趣，也有可能灌输到小生命的脑袋里了。

例3 现在的人类已经到了不用担心吃饭问题的境界。

例4 一般吸烟的人的肺都已经被破坏得很严重。

例5 时间过得真快，我小时候常常跟您们去动物园的事情好像是昨天的事，可我已经是二十三岁的成年人了。

通过对以上例句的修改，我们发现句中缺少的语法成分主要是状语。前4例都是缺状语，第5例是缺少谓语“是”，产生这种问题的原因是因为外国留学生对汉语的语法成分结构不是很了解。

3 外国留学生使用“已经”产生偏误的原因

通过对HSK语料库中语料的分析和归纳，我们发现外国留学生在使用汉语中出错的原因包括以下几点：

3.1 母语负迁移的影响

我们从一出生就受到母语的影响，可以说母语对任何一个人的影响根深蒂固。在学习第二语言的时候，母语是唯一可以作为标准的语言。因此在第二语言的学习过程中，外国留学生在语言的表述过程中习惯性地倾向于母语的规则。若母语与第二语言的规则相同，则属于正迁移，会对外国留学生的语言表达起到一定的帮助。若规则相反，则会产生负迁移，阻碍外国留学生对于第二语言的学习，且短时间内难以改变。通过对“已经”偏误的分析，我们对偏误数量较多和较为典型的偏误产生的原因进行深入分析，发现母语的负迁移对第二语言学习的影响最大。

3.2 目的语知识过于泛化

在学习第二语言的过程中，前期受到母语的影响较大，后期由于大量目的语知识的输入，外国留学生受到目的语的影响会越来越大。由于对第二语言不熟悉，面对庞大的知识系统，在使用第二语言时有时会将还没掌握的语法规则应用到另外一种语言项目中去。对时间副词“已经”的错误进行统计的时候，我们发现“已经”经常与“曾经”、“可以”等词混淆使用。

3.3 教材、教学的影响

杨小彬认为，现阶段我国对外汉语教材的编写存在着不少问题，其中较为突出的问题有：①教材的针对性、创新性不够；②主要介绍西方的语言研究理论，缺少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的相关创新理论；③中外合作不够，跟不上对外汉语教学的发展需要；④国别化教材特别稀少。[7]

通过查阅外国留学生经常使用的课本、词典可以发现，关于“已经”的相关知识在有些资料中解释地不是很全面，有些特殊情况没有提及，这也是导致外国留学生用词产生偏误的原因之一。《对外汉语教学语法释疑201例》中在对“已经”进行分析时，只是将“已经”与“都”的用法进行了辨析，只是简单涉及了“已经”的用法，并未做细致地分析。

3.4 外国留学生认知方法的影响

外国留学生在学习第二语言的过程中，学习方法不当也会造成学习进步缓慢，甚至停滞不。由于受母语的影响比较大，有些外国留学生通常会用学习母语的方式来学习第二语言，比如：不会的生字词用母语提前翻译下来；把一个词的意义进行单独学习，死记硬背。外国留学生对“已经”的学习存在只是单纯地进行记忆，并没有放到具体语境，因此留学生在使用中才会产生偏误。

4 “已经”偏误分析的启示

分析偏误产生的最终目的的消除偏误，使外国留学生能够正确地使用汉语语法。通过对时间副词“已经”偏误分析产生原因的分析，我们不得不对时间副词“已经”的教学引起重视。本文针对“已经”的偏误情况，提出了较为有效的教学对策，希望能为教学提供一些有意义地参考。

4.1 对教师的启示

对外汉语教师在教学中起着重要的引导作用，因此对外汉语教师首先应提高自己的专业素养，掌握好相关的专业课知识。第二，对外汉语教师应具备所授课科目的语言，在与汉语水平较弱的学生对话时能够更好沟通，也便于教学顺利进行。第三，对外汉语教师要具备一定的教学技巧，能够巧妙运用方法使学生轻松学习知识。在初级阶段，教师可以用叙述性的语言分别讲述“已经”的用法，学生们可以简单地分别使用它们。到了中高级的学习阶段，在课堂教学中教师就需要告诉学生跟“已经”相关的词该如何辨析，比如“已经”、“曾经”、“都”的相同与不同之处，并配备相应的情景练习，让留学生学会在不同的语境下使用这些词语。

4.2 对教材编写的启示

对外汉语教材在对外汉语教学中占据极其重要的位置，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教材里的内容直接影响着学习者们的学习效果。李泉认为，教材的设计和内容的编排，要考虑留学生的国籍、母语、背景文化等因素，从汉语和留学生的母语进行对比观察寻找差异，然后再确定学习的难点重点，以此指导教材的编写。[8]编写者应遵循循序渐进的原则，根据外国留学生们的实际情况进行编写。先将每个知识点独立的知识系统进行讲述，在此基础之上，才能将相近的知识点进行对比，使知识点之间融会贯通。比如在提到“已经”与“曾经”的区别时，应先分别地对每个词进行讲述，再将两者结合，对比研究，并配备习题，使外国留学生能真正区别每一个词，更全面地掌握每个词的用法。

4.3 对留学生的启示

留学生在学习汉语时，不能只是为了能够自然交流。如果忽视了汉语语法的重要性，会在交流时产生逻辑错误，贻笑大方。留学生在学习汉语语法时，除了在课堂上要跟紧老师的步伐、了解汉语语法规则、做好相应的笔记整理之外，在课下，应积极主动将汉语与自己母语进行区分，从而在使用汉语时避免这些误区。除此以外，留学生应多与中国学生或身边同学进行语言交流，不要有畏难情绪，要在不断鼓励自己中解决语言难题。

5 小结

本文通过查询HSK语料库，对时间副词“已经”的偏误情况进行了统计，从偏误类型上来说，主要存在错用、误加和缺省这三种类型。通过对偏误分析的统计，分析了偏误产生的原因及对应策略，并从目的语迁移的影响、目的语知识过于泛化、教材教学的影响以及外国留学生认知方法的影响这四个方面进行分析原因，并根据产生的原因提出了关于“已经”偏误分析的启示。通过对HSK语料库的分析，可以发现在留学生在对汉语的使用中仍存在很多语法错误，对外汉语教学需要进一步提高。但在对外汉语教学中，学生是主导，老师只能起到引导的作用。只有老师和学生相互配合，多加交流，努力克服多种困难，才能更好促进对外汉语教学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