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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诗人”报道热潮中的受众心理分析

2019-02-20陈序东

视听 2019年8期
关键词:余秀华脑瘫受众

□ 陈序东

1978年,26 岁的灯泡厂焊锡工龚佩瑜收到了北京的来信,来信人是29 岁的建筑公司铁匠、混凝土工赵振开,信中说:《今天》创刊号打算发表她写的诗《致橡树》。后来,这首诗进入中学课本,工人龚佩瑜和赵振开也成了更为人所熟悉的舒婷和北岛①。2014年,一首诗刷爆网络朋友圈,诗人余秀华爆红,湖南文艺出版社副社长陈新文立即联系诗人,洽谈诗集出版。“她没有爆红也要出,亏本也要出”,这是陈新文对余秀华诗集出版的态度。此前该出版社给当代诗人出诗集的先例,还是已故诗人海子。与此同时,90后深圳富士康普工许立志坠楼身亡。此前他创作了两百多首悲怆的诗歌,他的“最后的一跃”早在《跳楼》一诗中已经做了设计。

编辑、出版人、读者为什么如此关注打工诗人?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关注这类群体,笔者试图从新闻心理学角度展开分析。

一、中国人血液里的“诗性”

众所周知,人和动物的行为都有一定的目的性,他们期望得到所向往的东西而回避所厌恶的东西。受众对新闻信息的接收并不是盲目的,而是因为新闻信息中的某个要素激发了受众的潜意识,同时受众的兴趣在头脑中强化事件,甚至在网络上积极参与事件,获得参与感,进一步加强对信息的接收、理解。

如果说宗教对人类心灵起着一种净化作用,使人对宇宙、对人产生一种神秘感和美感,对自己的同类或其他生物产生体贴和怜悯,那么在某些时间与地点,诗歌在中国有着与宗教相似的作用。宗教无非是一种灵感、一种活跃着的情绪,正如林语堂说的,中国人在他们的宗教里没有发现这种灵感和活跃情绪,那些宗教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黑暗的生活之上点缀着的漂亮补钉,是与疾病和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但人们在诗歌中发现了这种灵感和活跃情绪。

中国人自古就喜欢诗词,不论古体诗,还是现代诗,在优美的语言里寄托了作者丰富的情感和深深的思绪。诗词成为一种信息的载体,将诗人的情绪传达给受众。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几年前曾有一位网友在网上发帖称,这两句诗自己特别喜欢,但恨才华不够,希望有人能续写两句。帖子发出后,有上百万人在跟帖,其中不乏优秀的续作,中国人诗性不改,这是最好的例证。2017年董卿主持的《中国诗词大会》收视与口碑齐飞,中国人身体里的诗歌基因再一次被唤醒。

二、受众心理分析

对于诗歌的认识,人们的一般印象总是会不自觉地定格在泰戈尔、普希金,以及国内的徐志摩、席慕容等著名诗人和他们的作品上。打工者创作的诗歌在这样的普遍意念之下,似乎显得苍白。然而近年来越来越多的新闻报道开始关注打工诗人,关注他们的诗歌作品。打工诗人用自己的切身感受通过文字传递生活温度,将自己的所思所想用诗歌形式记录,而新闻对他们的报道也受到了受众的关注。受众对打工诗人报道的关注折射了如下心理因素。

首先,信息需求心理。信息能够消除认识的不确定性,信息需要是受传者的最基本需要,媒体应该满足受传者应知、欲知而未知的信息需求。不管是传统媒体的读者观众,还是互联网环境下的网民,对事件本身的关注体现出了人们的信息需求心理。对于诗歌,大家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文人墨客身上,而对于打工诗人有一种好奇和不确定,大家希望通过新闻报道能够窥见这样一群人的生存状态与心理状态,通过他们的文学作品,抵达他们的生活,而诗歌正是“直指内心”的载体。

其次,选择性接触心理,也即认同心理。当人们同时看到各种各样不同的信息时,不可能对每个信息的刺激都做出反应,只能有选择地注意和接受。注意力选择是一个取舍的过程。在接收信息时,人们会自觉不自觉地注意那些与自己原有观念、态度和价值观相吻合的信息,或自己需要关心的信息,同时,也会主动逃避和排斥那些与自己观念相悖的信息,或与己无关、不感兴趣的信息。打工诗人的诗歌,与生俱来带有一种生活的亲近感,能够唤起人们的关注点。例如许立志的《流水线上的兵马俑》写道:“这些不分昼夜的打工者,整装待发,静候军令,只一响铃功夫,悉数回到秦朝。”陈年喜的《给父亲理发》写道:“爸,我越来越像你了,只有头发还有区别,只有头发把我们分成了父子。”邬霞的《吊带裙》写道:“我要把每个皱褶的宽度熨得都相等,让你在湖边或者草坪上,等待风吹。”打工诗人的这些诗句引发了读者的共鸣,唤醒了普通大众对生活的认识和内心深处不能言说的秘密。

第三,猎奇心理。2014年余秀华爆红的时候被称为“脑瘫诗人”,然而随着诗歌一点点传播,人们逐渐认识到她作品的优秀,慢慢有报道改口叫“农妇诗人”,仿佛比之前好了一点。后来笔者意识到,“脑瘫诗人”其实是助推她爆红网络的重要标签,这样一个标签让不了解她的读者有了一个驻足了解的机会。

但是比起“脑瘫诗人”“农妇诗人”,笔者更愿意称余秀华为“打工诗人”,因为即使是在没有靠诗歌出名以前,余秀华也是个靠自己劳动养活自己和家庭的独立女性,不是卧病在床的脑瘫患者,也不是赋闲在家的农妇。她外出打工,用双手挑起生活的重担,用诗歌记录生活,传递人性的真、善、美。

受众的猎奇心理或者说好奇心理是新闻报道中常常需要考虑的一个因素,所以为了满足受众需求,一些新闻报道从猎奇角度出发,追求报道的关注度,采用一些夸张、博眼球的标题,对人物贴标签,从而激发受众的好奇心。

第四,自我价值感和强化心理。动机理论中有一种自我价值理论(Self-worth theory),其代表人物是科温顿,他认为自我价值感是个人追求成功的内在动力,成功使人感到满足,使人自尊心提高,使人产生自我价值感。可以说,受众对打工诗人的关注,某种程度上都是在别人的诗歌中寻找自己。诗歌中的观点和意象,体现了他们对自身存在感的强化和对自身某一领域的肯定,与其说是对事件本身的关注,不如说他们借此表达自己的独立观点和诉求。在每一个领域,当有一个人走出来为他们说话的时候,其他人心中是充满敬仰和参与感的,而这些打工诗人就是来自各行各业为他们的领域发声的人,尽管他们在繁杂的社会中甚至是“失语者”,其他人依然在打工诗人身上看到未来的希望。中国有两亿多农民工,其中有差不多2000 万人在写作,这2000 万人的存在,让社会听到来自他们的声音。

三、讲好中国故事,关注个体命运

2017年6月26日,纪录片《摇摇晃晃的人间》上映,这是一部讲述余秀华的诗歌和她个人真实生活的纪录片,真实到直接在影片中完成了人生的大事——离婚。该片向人们完整地呈现了一个怕风怕水的女人,怕六十岁还没离婚的女人,怕被命运摔下来粉身碎骨的女人,却不怕脑瘫,不怕蜚语,不怕背负义无反顾凋残的孤独。比起这部片子对余秀华个人的影响,对打工诗人个体的影响,笔者更在意的是它对中国人个体命运的关注。

余秀华只是万千打工诗人的一个代表,她的个体故事被无限放大,使她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关注,但是我们必须要明确,对个体命运的关注,不代表炒作他们的生活,而是要讲好他们的故事,真实记录他们的人生。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讲好中国故事,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为媒体工作者指明了努力方向。十八大以来,主流媒体开始提“讲好中国故事”,此后每年都在谈论怎样讲好中国故事,讲什么样的故事。笔者认为讲好中国故事首先要有好故事,这个故事要关乎每个中国人的个体命运,每个个人的故事组合起来,起承转合,包罗万象,才是史诗级的美好故事。

结合以上分析,本文认为,在新媒体视域下,“打工诗人”成为报道热潮,不是有意炒作,而是受众心理与新闻媒体讲好故事共同作用的结果。对受众心理进行研究和分析,有助于新闻工作者更好地寻找选题。讲好中国故事,关注中国普通个体的命运,不仅是重要的,而且是必须的,这些对于改善社会风气,传递正能量,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都有诸多益处。

注释:

①王钟的.除了余秀华,还应该致敬这六位打工诗人[N].中国青年报,2017-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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