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不仅是可教的手工活
——A.施密特教授(Andreas Schmidt)访谈*
2019-02-20
朱渝阳(以下简称“朱”):您好,施密特教授!我非常高兴,您能接受我的采访。我们首先对您现在以哲学为业感到非常好奇。您当初为什么选择了哲学,尽管当时在大学期间,您也系统学习了诸如当代德国文学和艺术史?
施密特:非常感谢您能给我这次机会来回顾我的学术之路。其实在我进入大学之前,我就已经开始涉猎哲学了。让-保罗·萨特(Jean-Paul Sartre)和伊曼努尔·康德(Immanuel Kant)是我第一批专心阅读的哲学家。至今还深深印在我脑海之中的是,为了能和我的一个小学同学一起,一段一段地阅读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我每周都和他约定在咖啡馆见面。咖啡馆店主对此肯定很不开心,因为我们连续几个小时在咖啡馆里坐着,占着位子。基本上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清楚了,我想在大学里学哲学。我——有点偶然——选择了路德维希-马克西米安-慕尼黑大学(Ludwig-Maximilians-Universität München)。但现在回过头来看却是一个幸运的选择,因为在那儿德国观念论(Deutscher Idealismus)在课上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当代德国文学和艺术史是我在大学里的辅修专业。在我自己发现哲学之前,我对这两个专业一直很感兴趣。实际上我是通过涉猎艺术与文学才到达哲学的,但是把哲学作为我的主修专业的这个决定却是不容置疑的。
朱:但有些出人意料的是,您在大学毕业之后并没有选择继续留在慕尼黑,而是来到图宾根(Tübingen)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并且在您的导师A.F.科赫(Anton Friedrich Koch)教授(1)参见谢裕伟:《形而上学及其命运——A.F.科赫教授访谈》,《世界哲学》,2015年第2期。身边工作长达十年之久。众所周知,科赫教授是在迪特·亨利希(Dieter Henrich)的门下完成博士学业的。您在博士论文《知识的基础》前言中这样写道:“我必须要对指导这篇论文的科赫教授表达诚挚的谢意。”(2)参见Andreas Schmidt,Der Grund des Wissens,Paderborn [u.a.]:Schöningh,2004,p.10。您能给我们讲一下,您是怎样结识科赫教授,并且在学术研究上受到了他的哪些影响?
施密特:我在慕尼黑读大学的时候——在关于亚里士多德和海德格尔的课上——就已经结识了科赫教授。在以下两个方面我深受他的工作方式的鼓舞:第一,他能毫不费力地通过现代分析哲学中的概念手段来处理哲学史中的论题,并进一步展示这些论题对于当代哲学讨论的关联性。第二,我特别称赞他的勇气,他能离开哲学的主流,进而发展出非同寻常的哲学理念。当下哲学对于概念精确性的需求迫使哲学的创造力窒息。但科赫教授在这方面具有高超的创造力。
朱:提到哲学的主流,我们不能不说,从哲学史上看,德国观念论是一个传统但却不时新的领域。在18、19世纪它曾独树一帜,甚至处于社会思潮的中心。相反,在今天看来这个研究领域有些备受冷落。在您看来,为什么会出现这一反差现象?而又是什么促使您长期从事这一领域的研究?
施密特:大致说来,有两种哲学路径:人们可以选择一种自上而下的(eine top-down-Strategie)策略,也就是说,从一个中心的基本原则出发,进而试图建立围绕概念的理论。这是一条在德国观念论中处于中心的路径。或者人们也可以选择一种自下而上的(eine bottom-up-Strategie)策略,亦即首先对精确的细节分析感兴趣,然后对这一分析是否能够通向系统的整体这样的问题,暂且搁置。第二条路径在现象学和20世纪之初的分析哲学中备受青睐。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德国观念论中的一大部分理论最终会显得模糊不清,其论证也看似无法控制。这一谴责不无道理但同时也有失偏颇。在此需要指出的是,我们不要忘记:体系的特征属于哲学本质。一种哲学,如果放弃了整合成体系的要求,也就放弃了自身。德国观念论自始至终就是哲学体系化的典范。
朱:Wochenblatt(3)参见www.mobil.wochenblatt.de,Philisophie und aktuelle Debatten。Wochenblatt是德国的一份周报,曾于2013年在施密特教授赴耶拿大学任教时,对其进行专题报道。周报在2013年对您的专访中曾这样写道:“对于施密特来说,许多富有成果的进路,在德国观念论的精神潮流从18世纪向19世纪的转向中被发现,而这些进路在同时代的思想中有点被遗忘,再次把这些进路当下化,是很有价值的。”您已经找到了哪些进路?如何使这一古老的思想(德国观念论)时新?耶拿是您理想的地方吗?
施密特:我自己的哲学工作主要还是先验哲学。当我们自身从精神方面关涉世界时,我们必须要做出哪些概念的前提?存在那些不可能被否认的前提吗?也正是这些问题推动着德国观念论的哲学家,并促使他们总是用新的进路来对这些问题进行解答。尽管他们的有些尝试性的回答具有时代局限性——说的是他们从当时的心理学引用的精神的“能力”(Vermögen)——但他们却为我们提供了对当今哲学极具潜力的进路。耶拿是理想的开展研究地方,因为在我们哲学系有众多不同的研究方向,这让我感到无比地兴奋。
朱:总结一下,可以说最初是康德与萨特让您对哲学感到兴奋,甚至是入迷。您在大学期间,写下《存在的断裂:论让-保罗·萨特〈存在与虚无〉中的主体本体论》(4)参见Andreas Schmidt,Der Riß im Sein.Zur Ontologie des Subjekts in Jean-Paul Sartres L’être et le néant。这篇文章作为毕业论文。但令人感到不解的是,不久之后您转向了费希特研究。对此,有什么原因吗?
施密特:这一过渡一点也不令人感到惊讶。萨特和费希特两位哲学家都发展了非常精致的人的主体性理论,并且也都得出了极为相似的结论:人由于自身的主体性而具有极度的自由。费希特这样写道:“我的体系自始至终只是对自由概念的一个分析。”萨特认为:“自由遇到的诸多限制存在于自由之中。因此就像在斯宾诺莎那里,思想只能通过思想而被限制一样,自由也只能通过自由被限制。”对于这两位哲学家来说,主体性不再被描述成客观世界的一部分——不再是因为主体性属于另一个世界,而是因为它要被思考为某种不是客体的东西(Nicht-Objektives)。在我看来,萨特与费希特在关于人的主体性理论方面,发展了极为相似的思想,当然也有区别。比如说,费希特的主体性理论植根于实践理性理论之中,而萨特却不这样认为。因此,萨特在发展道德哲学上陷入了困境,而费希特却能在这个方面完全追随康德的脚步。
朱:也就是说是主体性理论让您对费希特哲学感兴趣。那您能简述一下当今德国学术界费希特研究的现状吗?
施密特:在当下的德国学术界,费希特研究仍然是一个相对年轻的研究领域。虽然在20世纪20年代曾出现过一个“费希特热”的时期——比如有知名的费希特研究专家M.盖卢特(Martial Gueroult)、H.海姆索斯(Heinz Heimsoeth)、F.麦迪库斯(Fritz Medicus)以及G.古阿维奇(Georg Gurwitsch)(5)注:马夏尔·盖卢特(Martial Gueroult,1891—1976),法国著名哲学家,著有L’Évolution et la structure de la doctrine de la science chez Fichte,Paris:Les Belles-Lettres,1930(《费希特知识学的演变与结构》);海因兹·海姆索斯(Heinz Heimsoeth,1886—1975),德国哲学家,著有Fichte,München:Reinhardt,1923(《费希特》);弗里茨·麦迪库斯(Fritz Medicus,1876—1956),德裔瑞士籍哲学家,著有Fichtes Leben,Leipzig:Meiner,1914(《费希特传》);乔治·古阿维奇(Georg Gurwitsch),当代法国哲学家,著有Fichtes System der konkreten Ethik,Tübingen:Mohr,1924(《费希特具体伦理学体系》)。——但这个时期持续时间并不长。现代意义上的费希特研究实际上是以《费希特全集》(6)注:这里所说的《费希特全集》,是德国学界最权威的版本。它是由R.劳特(Reinhard Lauth)主编,德国巴伐利亚科学院出版发行的。具体参见:J.G.Fichte,Gesamtausgabe der Bayerischen Akademie der Wissenschaften.Hrsg.v.Reinhard Lauth,Stuttgart-Bad Cannstatt:Frommann-Holzboog,1962-2012。梁志学教授主编的中译本《费希特文集》就是根据这个版本选译的。的出版为标志的。这个版本自1962年始,2012年结束。在这一版本中,费希特至今尚未发表的大量手稿,首次公诸于众。也只有在此时,人们才具有对费希特哲学可信的整体概观。他的诸多手稿很难辨认,因此很多这方面的研究仍处于开端状态。另外对费希特的研究难以达成共识,因为它还没有达到像康德研究、黑格尔研究那样细致入微的状态。但我们对此将不懈努力。
朱:我相信,您的首部著作《知识的基础》就是朝向费希特研究不懈努力的一步。在书中,您果断远离主流观念,另辟蹊径,通过比较三个版本的知识学(1794/95年版,1804/Ⅱ年版,以及1812年版)试图证明,“不管是在早期(还很少被理解)还是在晚期的哲学中——费希特都赋予其哲学‘自由体系的特征’”(7)Andreas Schmidt,Der Grund des Wissens,Paderborn [u.a.]:Schöningh,2004,p.4.。也就是说,费希特始终一以贯之,从未改变其哲学理念。您是如何想到这一观点的?您能简要展开一下吗?
施密特:我非常愿意。费希特的著作有两个阶段。在他的早期哲学中(大约在1794—1800年间)所谓的“绝对自我”(absolutes Ich)是第一原则,费希特也是从这一原则出发,进行知识学的体系建构。在晚期哲学中(大约从1801年持续至费希特逝世的1814年),他把第一原则称为“存在”(Sein)(有时是“上帝”或者“绝对”)。关键的问题在于我们应该怎样理解这一“转向”。有些人把“存在”这一表达解释为斯宾诺莎意义上的“实体”或者巴门尼德意义上的“存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意味着,费希特放弃了康德开辟的先验哲学而回到了传统的形而上学。在我的书中,我对此进行论证:费希特哲学并不是如前所说的那样。因为费希特一再强调,他基本的哲学立场从未改变。我阅读费希特早期著作(有这样一种印象),“绝对自我”就是康德所说的“纯粹实践理性”或者“纯粹意志”,也就是能自身确立法则的理性。在我看来,这一实践的优先权依然保持在他后期的哲学中。改变涉及的更多的是术语(而不是哲学观点本身),因而,这一改变是微不足道的。
朱:同样也是在这本书中,你提到“在费希特早期和后期哲学中间出现一个断裂,这是由于‘无神论事件’的震惊、来自谢林的批判或者说费希特早期观点的内在问题”(8)Andreas Schmidt,Der Grund des Wissens,Paderborn [u.a.]:Schöningh,2004,p.7.。在2016/17年冬季学期中,您在耶拿大学哲学系开设了“费希特与谢林在1794—1802年间的书信往来”的讨论课。(9)译注:施密特教授的这个讨论班,笔者有幸参加。在长达八年的通信中,两位哲学家就许多问题展开讨论。其中,为了回应谢林的批判,费希特必须始终以新的论证方式来阐述知识学。如果是这样,那么谢林的批判在费希特思想的发展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施密特:我认为,与谢林的争论对费希特做出如下这一决定是关键性的:在哲学术语的表达上,毋宁说是“存在”,而不是“绝对自我”。例如早期的费希特喜欢说,“绝对自我”设置自身,因此它是“纯粹的活动”(reine Tätigkeit)。但是“活动”(Tätigkeit)这一表述具有误解性。因为我们很容易以误解的方式陷入下一个结论:活动就是行动(Handlung);行动是自由的,亦即它能被搁置(unterlassen),也就是说,绝对自我可以不设置……但是这样的活动却不是费希特意义上的。“设置”自身是一个自我不能被搁置的活动,它是一个绝对必要的活动。更确切地说,为了避免误解,我们完全可以避免“活动”这个词——我认为,这是费希特的考虑。出于同样的理由,我们最好不要说“自我”,因为我们时常把“自我”理解为自由行动的源泉。因为行动是自由的,所以也是可以被搁置的。如果我们这样理解,那它就不是设置自身的自我。也正是通过与谢林的争论,费希特才更加注意到这个问题。但是,与谢林不同,费希特仍然坚持康德意义上的先验哲学。这就意味着,当自我以判断的方式和行动的方式与世界相关联时,费希特始终关注的是要把自我作为理性存在者的前提。他并没有返回到传统的、思辨的形而上学。
朱:我还注意到,您在这个讨论班上,向我们推荐劳特(Reinhard Lauth)的《在与费希特知识学的争论中谢林同一哲学的诞生》(10)参见Reinhard Lauth,Die Entstehung von Schellings Identitätsphilosophie in der Auseinandersetzung mit Fichtes Wissenschaftslehre,Freiburg:Alber,1975。这本书,同时您也给我们敲了“警钟”,劳特是费希特主义者(Fichteaner)。因此,我们非常好奇,当从事费希特研究时,应当如何与费希特主义者保持距离?
施密特:劳特是上面提及的《费希特全集》的主编,同样也是一位杰出的费希特研究专家。我在慕尼黑读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劳特,并从他的学说中获益匪浅。我始终强调的,在费希特那里实践优先权的这一观点,在很大程度上应该归功于劳特。但是,劳特并没有完全与费希特哲学同一。原因在于,他实际上并没有公允地对待经常来自谢林、黑格尔以及其他人对费希特哲学的合理批判。相反,劳特倾向于弱化这些批判。因此,我给学生们敲了一个“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警钟。即使我们非常珍视、景仰一位哲学家,也不要失去了与他之间的批判的距离。没有哲学家能免于错误。
朱:除了您对费希特的研究之外,我个人对您的另外一本著作也很感兴趣。在其中,您探讨了“上帝的思想:笛卡尔、马勒伯朗士、斯宾诺莎以及莱布尼茨的形而上学的知识”(11)参见Andreas Schmidt,Göttliche Gedanken.Zur Metaphysik der Erkenntnis bei Descartes,Malebranche,Spinoza und Leibniz,Frankfurt am Main:Klostermann,2009。。最近几年,您也是不断地开设关于笛卡尔、斯宾诺莎以及理性主义的课程。为什么您对这个领域如此重视?
施密特:我的原初计划是,继续追溯过去的自我意识理论的一般逻辑。从萨特经费希特到笛卡尔以及17世纪经典理性主义的其他代表——我们会很自然地想到笛卡尔著名的“我思故我在”。在写作这部书的时候,我的聚焦点却扩大了。我那时就很清楚,这些哲学家以一种异于当下哲学的方式把精神(Geist)作为主题。我们今天把“精神哲学”(Philosophie des Geistes)理解为哲学的一个学科,这个学科也许可以被描述为心理学哲学:它研究我们的心理学词汇或者精神(mental)属性的本质。对于精神本质的追问在笛卡尔、斯宾诺莎和莱布尼茨那里却是一个相当特殊的问题:精神应该是怎样的,如果它能够提供确切知识的话?为了回答这一问题,在精神哲学和知识理论之外,也要使用本体论和神学的方法。什么是精神这个问题本身,就是许多不同哲学学科的连接点。在理解哲学史的问题上,回顾这些经典主义者的论证过程,会让我们受益无穷。
朱:在德国观念论和理性主义的中心研究领域之外,您还投身于一个极具现实性的时间和存在问题。比如说,您长期以来研究“什么是存在(Was ist Existenz?)”这个DFG(12)注:DFG是Deutsche Forschungsgemeinschaft(德国研究基金会)的简称。项目。这是一个怎样的研究论题?研究“存在”的意义何在?
施密特:现在我必须要澄清,我在此所理解的“存在”(Existenz)并不是存在哲学(Existenzphilosophie)意义上的“存在”。在“存在哲学”中,“存在”关涉人类特殊的此在方式。例如,马所具有的,不是独角兽所具有的;安格拉·默克尔所具有的,不是福尔摩斯·夏洛克所具有的。在此,我们至少要提出两个问题:第一,应该怎样阐释存在进路的逻辑形式?第二,什么是存在的标准?关于第一个问题,我支持康德和弗雷格观点一个改良版:存在不是物的属性——这将引起悖论——而是概念的属性。“马存在”意味着“‘马’这个概念”不是空的,亦即“存在”不是本体论意义上的核心概念,这或许有些令人吃惊。但是对于存在标准的追问不能因此而被解答。在此情况下,我认为,对于知觉(Wahrnehmung)的援引是不可避免的,与被知觉物的关联构成了存在的标准。但是在对知觉的援引上面,我必须要以我自己的存在为前提。因而,在此面临着一个(存在)标准的回返往复(Kriterienregress)。只有我们在存在与自我意识之间建立一种完全紧密的关联时,才能避免这个回返。换言之,我们在此具有的、就其本身而言不依靠进一步论证的生存确信(Existenzgewissheit)的自我意识,能阻止生存标准的回返。我的论点是,如果我们不回溯到关涉自身的生存确信,我们就不能理解,什么是存在。主体性的理论是一般生存理论的一个本质的组成部分,这是我想要辩护的基本论题。我现在的工作就在于,把这些论题进一步解释清楚。
朱:非常感谢您对“存在”如此详细的解释和澄清。当存在与主体性相关时,我们就会获得对自身存在的进一步的明晰。这是您现阶段集中要论证的主题。对于您之后的研究计划我们还是很关注的。您能为我们简短介绍一下吗?
施密特:除了我对德国观念论的研究之外,我长久以来就对时间以及时间意识的论题很感兴趣——康德对这个论题有非常多的阐述。当我完成了关于存在概念的书之后,关于时间以及时间意识的问题也许就会成为一个新的、更大的研究项目。
朱:您的后续的研究论题同样值得期待,我们也会更加关注。作为教授和哲学系系主任,在日常的授课过程中,您更想向学生传授什么?在您长期从事哲学工作的过程中,您有哪些经验愿意与年轻的学生们分享?
施密特:哲学在今天是一个有点“另类”的专业。决定要认真学习这个专业的大部分人,在年轻的时候心中都曾经涌现着特别吸引他们、并且使他们心跳加速的论题。我想对学生们说的是,始终保持曾把你们引入哲学殿堂的那份着迷。你们的学习在之后也许将有些技术化。因为在学习的过程中,你们将不断地被教授如何非常细致、精确地分析评估论据。这是可教的手工活(Handwerk)。但是在手工活之外,请你们不要忘记那个最初激励自己学习哲学的大问题。
朱:您对哲学以及哲学教学工作都有着非常独特的见解。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非常期待,您能在中国开设哲学课程和讨论班。如果可能的话,您愿意与中国学生们分享哪些哲学论题?
施密特:如果我有机会来到中国,我非常愿意开设一个小型的讲座系列,向学生们介绍约翰·戈特利布·费希特的哲学。(13)施密特教授已于2017年9月在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开设了为期一个月的费希特哲学讨论班,并以“康德生存理论的两种概念”(Kant’s Two Notions of Existence)为题,受邀主讲“思勉人文讲座”第369期。尽管费希特不像许多中国学生感兴趣的黑格尔那样为人所知,但是德国观念论中的很多重要论题是从费希特开始被提出的。如果不了解费希特,那么也很难理解黑格尔。
朱:非常感谢您接受此次采访!我希望,不久之后您能到中国,表达您对哲学的独特领悟。我也相信,众多年轻的学者和学生们也会从您所分享的学术经历中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