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转型升级产业-工-人现状调查
2019-02-19廖巧玲
文_廖巧玲 李 婷
就业难与用-工-荒
傍晚,来自十堰竹溪县的农民工朱越疲惫地回到住处。妻子把饭端上来,同时,递过一张传单。
朱越扫了一眼,上面写着“高薪急聘焊工”。展开细看,是一家工业机械生产厂家的招聘,里面一些基础要求如焊工证、气保焊、埋弧焊等操作经验,朱越都符合。
“有人在厂区门口发给我的,你干了这么多年焊工,一个月才赚 4000 元,这么好的机会干吗不试试?”妻子说,用手指着传单上最醒目的地方——“月薪 11000 元起”。
朱越盯着那数字,摇头说:“我八成是干不了这个。”“不试又怎知道。”妻子在同一个厂区做流水线质检工,并不很懂焊工的门道,但家里最近贷款买房,孩子上高中,经济上捉襟见肘,只能敦促朱越更努力赚钱。
架不住妻子催促,朱越拨通传单上电话。对方简单问了年龄、工作经验之后,问道:“Fast CAM 数控切割编程熟练吗?”
朱越迟疑着说:“这个……能看懂,但,不熟。我现在干的都是固定的几种部件,编程是固定的。”
从语气上,对方听出朱越只是略懂皮毛,属于靠模式化操作在车间里循规蹈矩的那种焊工。但显然,对方企业确实缺人,又抱着希望耐心地问:“Auto CAD图形转换编程可以吗?”
朱越再度语塞,对方随后又问了几个数控编程方面的问题,终于,失望地挂断电话。
电话这端的朱越同样失望。他把传单递给旁边妻子,说:“不行,扔了吧。”
“为什么?”妻子有些不舍地看着那传单,执拗地问,“你都干了这么多年,有什么不行的?是因为他们那里工作量大?加班太多?”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不懂这个,不要问了。”朱越没法和妻子解释。其实,当初他见到上面给出那么高的薪水,就隐约猜出,对方招的可能是具有独立编程能力的高级焊工,而不是他这种只会按照培训内容按部就班干活儿的普通技师。
他不想解释,把传单往桌上一拍:“吃饭吧。”
招聘一方的失望,应聘者的尴尬,这几乎成了目前产业工人就业市场中最常见的两种心态。
在武汉洪山区人力资源市场发布的招聘信息中,记者看到,制造业、服务业、建筑业等企业招工需求仍是大头。一位建筑工程公司的招工负责人告诉记者,铆焊工等技术工种,长期招不满。
“每月5000元至8000元,还是招不到好技工。”白沙洲大道华中动力车产业园内,多家4S店招收汽车钣金技师,尽管开出高薪,但应聘者依然寥寥。就业难与用工荒背后,是结构性矛盾。
根据去年《中国人才发展报告(NO.4)》提供的统计数据,我国工业领域的高级技术工人缺口达到上千万,而无技能农民工、普通技术工人又明显过剩,每年仅化解过剩产能需要安置的工人就超过50万人。劳动力市场供求的错位,导致一方面企业对高级技工求贤若渴,另一方面是应届毕业生、普通技术工人一岗难求。双方都对现状感到失望和焦虑,却又缺乏有效的解决办法。
随着两年前我省产业工人队伍建设改革实施方案的下发,我省1300多万产业大军中,占据半壁江山的600万农民工,将有望转型升级为新型产业工人。
省总工会政研室主任刘永峰解释,新时期的产业工人,主要是指在三次产业中,从事集体生产劳动,以工资收入为生活来源的工人。我省1300多万产业工人,主要集中在制造业、建筑业和信息软件服务业,年龄结构上,“80后”是产业工人的主力;性别比例上,男性超过八成;素质结构上,技术工人仅占三成。
据了解,技能人才总量不足、结构不合理是我省产业工人队伍面临的主要问题,已成为制约我省产业转型升级的瓶颈。《湖北省产业工人队伍建设改革实施方案》有利于破解矛盾。
想提升,不知道去哪学习
由于历史原因形成的户籍、土地、社会保障等限制,大多数农民工从事初级岗位和低端劳动。“想学技术,一是没钱,二是不知道去哪学。”年轻的农民工郑华说。他所在的武汉市盘龙城一建筑工地上,听说记者采访,一些农民工纷纷围过来。
“要能有学习机会,谁不愿意上进!”来自十堰市郧阳区大堰乡红河村的贺勇说,他所在的工地,除了电工、架子工等特种作业人员持有职业技能证书,其他都是靠老师傅“传帮带”,边干边学,很少有劳务企业开展培训。
相比绝大多数中小企业,大企业要规范许多。侯金秀说,他所在的中铁大桥局有农民工夜校、职工书屋,经常开展安全教育、职业健康、医学卫生常识等技能教育和文化学习。
保宜高速襄阳段一标钢筋班组长、农民工陈杰义说,他所在的建设指挥部经常开展劳动竞赛,他就是比赛中一路提升技能,竟然荣获“省五一劳动奖章”。“想有更多充电机会!”采访中,这是年轻农民工的共同心声。
去年下半年,湖北省总工会举办了首届“工友杯”职工创业创新大赛。从某种意义而言,这是一次发掘高技能人才的比赛。活动自2018年9月初启动以来,集竞赛与培训于一体,组织近百个导师团,采取视频集中和一对一培训的办法,开展了50多场培训活动,大大激发了一线职工提升技能、创新创造的热情。
寻找归宿感
和父辈期待落叶归根不同,“80后”“90后”的新生代农民工,更想努力留在所工作的城市。
“不仅仅是赚钱养家,更希望有归属感。”在工地打拼多年,侯金秀虽已成为中铁大桥局正式职工,内心仍感觉自己是城市边缘人。
“在工地想回家,在家想回工地。”侯金秀说,他在武汉青山长江大桥项目工地,老婆在北京打工,4岁半的孩子留在承德老家上学。一家三口,三地之隔。随着年龄逐渐增大,他对稳定生活、融入城市的渴望也愈加强烈。
“我想以后让孩子到城里读书,不能让他当留守儿童。”郑华也有着同样的心愿。虽然孩子不到一岁,但他已经开始关注武汉一些小学的招生消息。他希望除了农民工学校外,还能多些选择。
“武汉有百万大学生留汉工程,针对大学生有住房、户口等优惠政策,希望对进城务工人员也能有专门的政策支持。”郑华说。
如何既共担风雨,也共享阳光?为让产业工人有更多获得感,中铁十一局每年从优秀农民工中选拔200人以上转为正式职工,一些工作表现突出的优秀农民工,还被提拔为“干部”。曾在武汉地铁24标项目工作的农民工尹衍成,已经成为工区长。
在葛洲坝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外协劳务组织约有近3万名农民工,他们均直接被纳入职工队伍统一管理,“同吃同住同劳动、同工同酬”,农民工人均年工资在4万元以上的占78.7%。
“期待能在武汉买房安家。”侯金秀说,希望能像《农民工之歌》里唱的那样,“昨天我是农民,今天当工人,城市的新主人意气风发……”